[幻想修仙] 無恥妖孽 作者:牛語者 (連載中)

 
mk2258 2013-10-25 11:15: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86230
woajw1019 發表於 2013-11-18 03:09

第19章 你的地盤我做主(下)

    “嗡——”十四盞燈籠急速亮起,如擺脫了麻繩的牽繫在空中飛快地旋轉,瞬間化作了一團團紅色的星芒。

    黃四娘的雙目被這星芒刺得一花,待定睛打量時不由心頭一凜。

    同樣還是那條臨水長廊,卻在她的面前無線地伸展出去,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她無暇回望,在​​空中擰腰變向朝長廊外的荷塘里躍去。

    突然間原本空蕩蕩的前方暴露出一根火紅色的廊柱,宛若一堵牆橫亙住去路。

    “枯楊生華,七轉成淵!”黃四娘默念七星踏月的變數法訣,嬌軀如繞指柔般圍著廊柱飛轉七圈,卻驚駭地發現自己始終在長廊裡未曾脫離半尺!

    “糟糕!”黃四娘心一沉飄落在地,放棄了無望地掙扎試探,暗道:“卜瞎子說過,奇門遁甲之術最是講求精密,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哪怕一點小小的改變,都會導致陣勢天翻地覆的逆轉。我倘若還用他教的法子破陣,無異於自取滅亡!”

    想到這裡,她索性放棄了抵抗,丟下分水峨嵋刺,朝著深不見底的長廊盡頭喊道:“老娘不想打了,你們出來個說話能算數的,咱們聊聊。”

    “嗖嗖嗖——”斜刺裡飛出十四點寒星,鑄成兩座北斗七星一前一後沒入黃四娘的體內。

    黃四娘也不招架閃躲,認命般地站立在原地。但覺體內經脈一下麻痺,嬌軀緩緩軟倒在了長廊裡。

    須臾之後,只見一個少年慢條斯理走了過來,笑嘻嘻地問候道:“大姐晚上好,地上冷,小心別著涼。”

    黃四娘哼了聲道:“楚烈和玉玲瓏呢,為何派個乳臭未乾的娃兒來見老娘?”

    少年在黃四娘面前蹲下身,訝異道:“你不是要個說話能算數的人麼?偏偏我就是了——能說話,又學過幾天算術,所以楚老爺子就讓我來了末日影殺者TXT下載。”

    黃四娘怔了怔,譏笑道:“等你嘴邊的毛長齊了再來跟姐姐說話吧。”

    少年“哦”了聲,站起身來掉頭往回走。

    黃四娘黛眉一挑,喝道:“你幹嘛去?”

    “回去等長毛。”

    “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誰是你兄弟,我是你家刁四爺。”

    “……您是四爺,我是四娘,倒是真​​有緣呢。”

    “是嘛?那先叫一聲'老公'聽聽。”

    黃四娘鼻子裡輕輕“唔”了聲,宛若少女撒嬌道:“羞死人了,人家不叫!”

    “就叫一聲,然後我帶你去見楚烈和玉玲瓏。”

    “老公——”

    刁小四哈哈一笑,走了回來。

    黃四娘暗自竊喜,伸出纖纖玉手我見猶憐道:“人家渾身無力,扶我起來好不好?”

    刁小四搖搖頭,從袖​​口裡抽出一根繩套,不由分說套在了黃四娘的脖子上。

    黃四娘一驚道:“你這是乾什麼?”

    刁小四道:“楚烈說,你是有名的毒娘子,碰不得,我只好用繩子拽著你去見他。”

    黃四娘臉色大變,破口大罵道:“臭小子,你竟敢戲耍老娘!”

    “七八十歲的老女人,還當自己是天仙妹妹下凡,想老牛啃嫩草吃老子的豆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鄉下人家養的母豬都比你白嫩些。”

    黃四娘素以美貌自負,卻被刁小四三言兩語連貶帶損直氣得七竅生煙,剛想惡語還擊猛感脖子一緊被繩套勒牢,在地上被刁小四拖著前行。

    就這樣兩人穿過長廊,刁小四不一會兒就將黃四娘拖到了後院的一排灰瓦房前。

    等他進到屋裡,只見楚烈、柴紹、婉兒和李秀寧等人均已回來,只有玉玲瓏尚在外坐鎮處理善後。

    黃四娘雙臂一緊,被兩名鏢師一左一右架住扔進了一張座椅裡。

    她鳳目一掃,就看到自己的左邊是雷震子,右邊是冷和尚,加上垂頭喪氣站在一旁的易柏,此次出動的四大塢主一個沒落,被會通鏢局一網打盡。

    幾個人裡遭遇最慘的無疑是雷震子。他仗著飛星熘火彈開道,趕在黃四娘之前就一口氣沖過了未曾啟動法陣的臨水長廊,卻在月亮門洞後的“六合報春”、“八面來風”上栽了跟頭,不僅被打掉了半嘴牙齒還折斷了雙臂,屁股上也捱了數十支風鈴殘片化作的飛鏢,到現在都只能站著說話。

    再看號稱刀槍不入的冷和尚,外傷倒是沒什麼,可嘴巴、鼻孔和耳朵裡在不停往外噴著刺鼻的青煙,怕是被空明離炎陣烤得外嫩裡焦香脆可口。

    相形之下黃四娘的情況算是不錯了,她的心裡也稍稍好受了點兒,暗自慶幸見機及時,不像雷震子和冷和尚一根筋死撐到底,吃足了苦頭。

    就听屋裡一個小姑娘在數落刁小四道:“就數你最磨蹭,是不是見到美女就走不動路了?”

    黃四娘聞言大起知音之感,若非不能起身真想親親這可愛懂事的小丫頭一口美女保鏢愛上我。

    卻聽她繼續說道:“也不想想,這女妖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偏還打扮得花枝招展,教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刁小四不理婉兒,一屁股坐在楚烈和柴紹之間,問道:“老易,三位塢主都到齊了。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忘了說的?”

    易柏估計是被刁小四折磨慘了,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身子一震像觸電似的抬起頭來連聲道:“沒有沒有,這次帶隊偷襲鴻福客棧的,就是我們四個塢主。”

    雷震子狠狠呸了口,罵道:“窩囊廢!”

    易柏也不辯解,滿臉的曾經滄海難為水,以過來人身份勸道:“雷兄,良禽擇木而棲,如今小弟已誠心誠意投靠會通鏢局,往後就是江州分局的副總鏢頭了。看在往日的兄弟情分上,我勸你不管小四爺稍後問什麼,都要如實交代。”

    冷和尚嘿笑道:“易副總鏢頭,恭喜你改頭換面站上高枝。”

    楚烈不理這幾個人內訌,說道:“小四兄弟,這裡就交給你來吧。”

    若論年歲資歷,這裡應以他為長;論說地位身份之高,則非柴紹夫婦莫屬。但跟這幫心狠手黑的人打交道,眾人早已達成一致,非刁小四莫屬。

    刁小四笑吟吟瞅著黃四娘道:“四娘子,聽說你跟老藍挺親近?”

    黃四娘佯裝不懂道:“賓主一場而已。”

    刁小四搖搖頭道:“那就麻煩了,我原本指望著你能幫忙寫封信給老藍呢。”

    他指了指易柏道:“方才老易哭著喊著非要從今往後跟我混,還想讓他的老爹老媽、老婆孩子也一塊加入。我這人心腸太軟,腦子一熱就答應了。”

    “後來呢,我聽說十二連環塢裡瞧你們幾位塢主不順眼,想搶你們寶座的大有人在。要是一兩天不在家問題不大,時日稍長些就有些不妥。 ”

    刁小四喝口水繼續說道:“到時候你們的老媽成了別人的老媽子,老婆成了別人的小老婆,那就大大不妥了。”

    三大塢主中唯一有家室的就是雷震子,聞言色變道:“你休想要挾雷某!”

    刁小四不理他,輕聲細語地又道:“知不知道你們三位幫著虎戈寨來打會通鏢局,已經讓很多人不爽?如果老藍再來插一腳,不爽的人就更多了。所以為了保護三位,小弟打算對外宣布,你們在正義和良知的感召下,最終翻然醒悟緊隨易總鏢頭的步伐,加入到我們會通鏢局溫暖的大家庭中。”

    黃四娘強笑道:“只怕藍老大未必會信你說的這些。”

    刁小四胸有成竹道:“咱們打個賭——只要我把消息放出去,不僅十二連環塢裡會有人相信,還有人會添磚加瓦把諸位以往的故事全都挖出來,再把你們的親朋好友拉出來喝喝茶,散散步,聊聊天,什麼人證物證就統統齊了。”

    黃四娘看看面色發青的雷震子,滿臉黑氣的冷和尚,終於苦笑一聲道:“我總算明白老易為何會背叛十二連環塢了。拿紙筆來,老娘要寫信。”

    刁小四笑瞇瞇道:“別忘了在信裡撒撒嬌,就說會通鏢局的諸位爺們時時對你坦誠相待親如一家,讓你十分想見藍老大。”

    黃四娘怔了怔,唇角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放心吧,我保證藍老大在看過信後,也會十分想見你。”
mk2258 發表於 2013-11-23 23:05


第一章刁四爺駕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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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好奇黃四娘到底寫了些什麼,誠如她所言,十二連環塢的藍大先生在收到她的書信後,表示十分想見刁小四一麵。

    可惜他最終未能如願。按照刁四爺的話來說,他喜歡「揮手自茲去,深藏功與名」的那種腔調。無論任何時候,都不希望藍大先生記掛著他。

    所以令藍大先生失望了,當日與他會麵的隻有耿南翼、玉玲瓏兩人。

    至於這三位聊了什麼,外人不得而知。隻曉得見麵過後,黃四娘便親熱地貼擠著藍大先生的胳膊飄然而去,留下了羨慕嫉妒恨的雷震子和冷和尚。

    再很,十二連環塢宣佈全麵退出會通鏢局與虎戈寨的恩怨衝突。但為了給老朋友一個交代,藍大先生還是留下了他的左膀右臂卜算子,以個人名義襄助虎戈寨對決會通鏢局。

    當然這些統統都是後話,當晚包括四大塢主在內的十二連環塢三十七名高手,在鴻福客棧的夜襲中埋伏不成反被人包了餃子之事,一時轟動巴蜀荊襄。

    翌日天明劍閣閣主裘俊逸和朝天幫幫主趙百川統領的後隊人馬順利抵達雲陽鎮,與楚烈、玉玲瓏等人會師。

    昨夜他們收到報警後即刻拔營,頓時打亂了敵方的部署。

    此次負責夜襲會通鏢局後隊人馬的是以北邙山鷹揚老祖大弟子遊釋然為首的,來自於巴蜀秦晉黑道上的江湖人物,約莫兩百餘人。

    為避免裘俊逸等人與楚烈匯合,遊釋然當即率隊截擊,雙方數百人馬便在荒郊野外隨意劃了一個圈,混戰至四更天左右,遊釋然的人馬丟下了四五十具屍首力竭而退。

    裘俊逸和趙百川稍作整頓,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雲陽鎮。

    與此同時耿南翼也派人傳回消息,他們所在的前隊遭遇到虎戈寨大寨主成仙虎親自統帥的數百山寨嘍囉的襲擊,因早有防備損失不大,反而利用預先設下的埋伏重創了來敵。

    於是乎這場由位居長江水道十二連環塢第二把金交椅、號稱「天算不如人算」的卜算子精心策劃的襲擊行動以虎戈寨方麵全線挫敗而告終。

    但誰都清楚,假如不是刁小四先一步從鴻福客棧的蛛絲馬跡中發現異常,先下手為強擒獲了易柏,又從他口中挖出了卜算子的行動方案,昨夜之戰將會如何,必然是另外一番結局。

    當下眾人對刁小四無不交口稱讚,儼然將他視為巴蜀正道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可老天曉得,就是這顆新星,前一陣子還在挖土刨坑與死人稱兄道弟。

    兩日後,會通鏢局方麵的三路人馬在大巴山下的城口鎮會師。柴紹和李秀寧也於同日悄悄離開,在一隊唐國公府護衛喬裝改扮的行腳商人護送下,穿越大巴山回返太原。

    臨行之際,李秀寧與婉兒依依惜別。雖隻短短數日相處,兩人卻已成了極要好的帕交,婉兒紅著眼眶送了郡主殿下一串佛珠手鏈,而李秀寧也回贈了她一塊鐫刻有唐國公銘文的玉珮。

    柴紹則幹脆得多,朝著刁小四一抱拳道:「來太原喝酒,我請。」

    刁小四笑道:「太原是吧?放心,能白吃白喝的地方,爬我也會爬去。」

    柴紹點頭一笑,與李秀寧翻身上馬,在國公府高手的護衛之下翻山越嶺,漸漸去遠。

    眼見柴紹夫婦走得都不見了蹤影,婉兒兀自戀戀不捨地站在那出神眺望。

    刁小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兩晃,笑道:「別看了,人家柴紹可是有老婆的人。與其望他,還不如多瞅我兩眼呢。」

    婉兒一巴掌拍開刁小四的手,沒好氣道:「狗嘴吐不出象牙,還四叔公呢!」

    刁小四哈哈一笑,拽著婉兒的手回返位於城口鎮內的會通鏢局臨時議事廳。

    兩人一進門,就看到耿南翼等人正在傳閱一張帖子。楚烈見刁小四進了廳,便道:「小四兄弟,成仙虎派人送戰書來了。他約咱們明日清晨在半月亭會麵,雙方各自隻帶十人,不過,信中指名道姓一定要你去。」

    刁小四一屁股跌坐在椅子,掰指頭數了數新近增添的對自己念念不忘的人。先是瀾滄二魔,然後是龍兆元和陰盛陽,前兩天又加上了十二連環塢的總瓢把子藍大先生,現如今虎戈寨大寨主成仙虎又熱情相邀。

    這到底是啥世道,為啥一心想低調,還總有人衝自己吹喇叭?

    易柏在一旁察言觀色,道:「四爺,我估摸著這是一次正常會麵,無外乎雙方約定一下決戰的規矩和時日,應該不會打起來。」

    他的家眷昨天半夜通過水路被送到了城口鎮,懸著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也就心安理得地當起了會通鏢局新進的江州分局副總鏢頭。

    朝天幫幫主趙百川道:「明日咱們一塊兒去,我倒要看看成仙虎能耍出什麼花樣!」

    玉玲瓏道:「既然成仙虎提出十人赴約的要求,咱們就去十個人,再安排一路人馬在半月亭附近接應,也好有備無患。」

    於是眾人一陣商議,最後定下耿南翼、龍在天、趙百川、裘俊逸、玉玲瓏、楚烈、耿少華、刁小四和另外兩位德高望重的巴蜀正道名宿一同前往。

    刁小四看看這陣仗,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高手,哪怕成仙虎想玩花活也沒那麼好的腸胃能夠一口吞下。再聽說虎戈寨的壓寨夫人餘紅嬌貌美如花,素有「朝天椒」的美譽,刁小四倒是很想去看看合不合口味……。

    次日天光微微放亮,哈欠連天正欲上床去睡的刁小四被楚烈拖了出來,耷拉著眼皮上了坐騎,夾在眾人當中前往半月亭。

    到得半月亭前,大家夥兒齊齊下馬改作步行。刁小四抬起眼皮往前麵看,隻見亭子坐著四個人,另有六個勁裝大漢分立兩廂,剛剛好十個人。

    眾人沿著山道魚貫而行,走近半月亭時那六名勁裝大漢齊聲唱諾道:「會通鏢局江州分局總鏢頭耿南翼耿總鏢頭駕到——」

    跟著又喊道:「臥龍山莊莊主龍在天龍老爺子駕到——」

    如此按照十個人的前後順序一一唱名無一報錯,顯然是早有準備。

    依照資曆刁小四本應走在最後一個,但他堅持要照料這兩天在自己看來因為操勞過度有些傷風咳嗽的楚老爺子,故而被排在了第六位上。

    於是當他踏入半月亭時,六名勁裝大漢又異口同聲地叫道:「刁四爺駕到!」

    刁小四奇道:「憑什麼他們都有名有號,到了老子這兒就缺斤短兩偷工減料?」

    他挨著楚烈在半月亭中落座,就見一位紅衣美婦上來為眾人斟茶,猜來就是那隻朝天椒。聽聞前虎戈寨的三寨主餘泉就是朝天椒的親大哥,也難怪她此刻麵色不善。

    在紅衣美婦身旁端坐的便是虎戈寨大寨主成仙虎,此人居然是一個又黑又瘦的糟老頭子,全身上下唯一閃光點便在那雙賊眼的中心。正所謂老夫少妻,老的威風,小的嬌豔,老牛吃嫩草,越吃草越多。

    與之相對的是成仙虎身旁靜坐著的一個灰衣瞎子,麵孔蠟黃木無表情,手拄著一根黑漆漆的竹竿,想來便是十二連環塢的二當家「天算不如人算」的卜算子。

    亭最後一位坐著的是個四十餘歲的白衣男子,掃帚眉鷹鉤鼻,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的樣子,看上去就惹人討厭,正是北邙山鷹揚老祖座下的大弟子遊釋然。

    見會通鏢局的人紛紛落座,遊釋然嘴角上挑,譏諷道:「好大的陣仗啊,不愧號稱巴蜀第一鏢局,走到哪兒都是一堆人前呼後擁耀武揚威,還有一堆人爭先恐後抱大腿。」

    此言一出,正道群雄盡皆麵泛怒色,但或是自重身份,或是不願喧賓奪主,也沒誰多做無謂的口舌之爭。

    惟獨刁小四不幹了,反正做慣了小人,也從不會為了體麵二字而生生吃癟受窘,哪曾在口舌上吃過半點虧,當即勃然怒道:「好你個吊死鬼,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今日刁四爺不將你罵得狗血淋頭痛哭流涕,我就自降一輩收你做侄兒!」

    他也有樣學樣,把嘴角一挑,硬生生扯出張笑臉道:「奇怪也哉,啥時候有人追也成罪過了?記得一千年前有位姓孟的窮老頭說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你們攢雞毛湊膽子折騰了幾個月,好不容易弄來了小貓兩三隻,還被咱們在雲陽鎮三棍子打散,這何止是失道,壓根就是失足加失望!」

    他不等遊釋然開腔,滔滔不絕道:「我看這位公子一表人材兩麵三刀四腳朝天五體投地六根不淨七竅流膿八麵漏風九哀十衰百孔千瘡一命嗚呼,莫非是吃多了朝天椒胃脹腹痛月經不調還是師娘在家等你抱臭腳以至於心急火燎滿嘴冒泡?」

    說這番話時,刁小四為求一氣成憋足了勁,當真是字正腔圓聲聲入耳,不帶半個髒字,卻聽得有人目瞪口呆,有人七竅生煙,將虎戈寨、十二連環塢連帶著鷹揚老祖一個不落痛痛罵了個屁股朝天。

    說完之後刁小四深吸了口氣,抓起茶盞仰頭喝幹,無比滿足地穩悠悠坐回石鼓凳上笑了笑道:「早覺沒睡醒,個別地方來不及細想,見諒見諒。」

    半月亭內頓時一片靜寂,針落可聞。所有人這才意識到,原來一個人沒睡好覺是件多可怕的事情。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08:25
第二章刁四爺駕到(下)

遊釋然的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黑,抬手連連點指刁小四說不出一句話。

在他身旁餘紅嬌滿臉漲紅,倒也真像一串掛在屋簷下的朝天椒。

成仙虎幹癟的麵頰上一下接一下地抽搐,眼神愈發陰沉,寒聲道:“耿總鏢頭,成某敬你是個英雄。你卻為何讓這乳臭未幹的小子羞辱我?”

耿南翼也沒想到刁小四會一通連珠炮,劈頭蓋臉砸倒對方一片。但不可否認,自己剛才聽起來很爽利、很解氣。

就聽玉玲瓏冷冷道:“成寨主此言差矣,方才小四兄弟一席話對閣下隻字未提,我卻不知羞辱之說從何談起?”

成仙虎愣了愣,默一回味刁小四的罵詞,果然是半字沒提過自己。盡管他不幹不淨說了“朝天椒”,可自己這麼跳出來反而顯得是在對號入座了。

這時遊釋然緩過神來,右手兀自指著刁小四,一字字道:“你可敢與我對決?”

“白癡!”刁小四最不爽的就是這吊死鬼,見他還敢主動送上門來,哪還有半點客氣?!

“你敢跟我對決罵架麼?你敢跟我對決奇門遁甲麼?你敢跟我對決開鎖挖地道麼?”他越說越是興奮,不覺把老底揭了出來,不屑道:“整日價隻會滿嘴亂叫打打殺殺,怎地不去養條狗,除了叫還會啃骨頭,至不濟還能看門。”

話音落下,一直沒開口的卜算子慢慢伸出黑竹竿,將遊釋然舉在空中的手壓了回去,淡淡說道:“小四兄,做人要適可而止,說話也一樣。今日成寨主約請諸位前來半月亭會麵,是為了化解糾紛平息幹戈。倘若比拚嘴皮子就能萬事大吉,大夥兒從今往後可都改練鐵嘴銅牙功了。”

成仙虎餘怒未消,哼了聲道:“卜兄所言極是,想聽耍嘴皮的本事,盡可去長安城的茶館聽評書。今日我約諸位來,就是要拿虎戈寨跟耿總鏢頭賭上一把!”

耿南翼不動聲色,問道:“成寨主打算賭什麼?”

成仙虎徐徐道:“若是我輸了,就交出餘飆解散虎戈寨,從此不踏入巴蜀江湖半步!但若輸的是耿總鏢頭,那就要請你送上耿少華關閉江州分局,往後會通鏢局路經大巴山的所有鏢銀,虎戈寨都要抽三成的頭!”

楚烈怒道:“放屁,咱們千辛萬苦保一趟鏢也拿不到三成的抽頭!”

成仙虎嘿然低笑道:“既然如此,就別再往北走鏢。”

耿南翼沉聲問道:“怎麼賭?”

成仙虎森然一笑,從牙縫一字字吐道:“一陣賭輸贏!”

話音未落,兩名勁裝大漢步入半月亭,“嘩”地展開一幅七尺長卷。

眾人凝目望去,見這是一幅大巴山虎戈寨的地勢圖,山川疊嶂栩栩如生,崇山峻嶺惟妙惟肖。在卷首空白處,用朱筆龍飛鳳舞寫著“百虎千戈陣”五字狂草。

成仙虎伸手一指地勢圖中央處,說道:“這便是虎戈寨的‘聚義廳’,七日內不管諸位用何手段,隻要能將一直守在廳中的賤內生擒活捉,這賭約便算我輸了。”

卜算子神色木然,接下話茬道:“在虎戈寨四周共有八座大陣,二十四座分陣,加上老朽在虎戈寨內布下的一座本陣和四座分陣,合計九大陣二十八分陣,暗應九宮二十八宿,各位可以隨意選擇攻打方向和攻擊時辰,死傷不問以七日內能否攻入聚義廳劫得成夫人論輸贏。”

說完這些他又牢牢閉上嘴,仿佛多講一句都是浪費。

半月亭中陷入了一陣冗長的靜默,正道群雄的二十道目光有十八道專注在了展開的虎戈寨地勢圖上。

在七尺長卷上,卜算子標出了每一座法陣的位置和名稱,但也就是僅此而已。

惟有刁小四沒往地勢圖上瞟一眼,多數時候他都在盯著朝天椒看,剩下的時間則在研究卜算子那雙眼睛是真瞎還是假瞎。至於遊釋然目光中投來的怒火,他基本無視之。

許久之後,龍在天問道:“如果我們攻入聚義廳,卻不見成夫人又當如何?”

成仙虎冷哼了聲道:“果真如此,也算成某輸!”

耿南翼道:“這件事老夫不能促下決斷,尚需和諸位同道仔細商議後再定。”

成仙虎也不追迫,手一揮命兩名手下收起地勢圖,說道:“這幅圖便送給各位以作破陣攻寨的參考。不過恕我言之不預,倘若明天日出前得不到諸位的答複,就視為會通鏢局主動棄權。屆時老夫便會在白虎千戈陣的掩護下全線撤出虎戈寨,往後會通鏢局、臥龍山莊、朝天幫還有劍閣的門人弟子,鏢師幫眾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直到滿門滅絕為止!”

群雄盡皆色變,趙百川一拍石桌怒極而笑道:“好得很,如此老夫倒要瞧瞧是你虎戈寨的刀還是我們朝天幫三千弟兄的脖子硬!”

玉玲瓏與耿南翼悄悄互換了個眼神,均自暗道:“此計好生歹毒。假如我們答應下賭約即使輸了,關門大吉的亦隻是江州分局;但若不答應,就會禍及各路同道乃至他們的門人親友。”

耿南翼轉頭緩緩望過身旁的龍在天、趙百川、裘俊逸等人,胸中豪情頓生,尋思道:“大不了鏢局關門,再用我的人頭換下少華,卻不能讓諸位熱心助拳的江湖同道吃虧受累!”

想到這他拔身而起,伸出右掌道:“從明天日出算起,七天破陣!”

成仙虎冷峻的臉龐上露出一絲笑意,慢慢起身與耿南翼連擊三掌,說道:“成某在虎戈寨恭候耿總鏢頭及諸位英雄的大駕!”言畢偕著餘紅嬌和遊釋然揚長而去。

卜算子坐在石鼓凳上紋絲未動,淡然說道:“小四兄,老朽在白虎嘯月陣等你,莫要讓我失望。”

刁小四愣了愣,心道這兩幫人爭雄鬥氣,怎地老瞎子又扯到老子身上來了?

卜算子緩緩起身,又道:“這座白虎千戈陣乃是老朽的畢生心血,至今尚無機會付諸一戰。小四兄若能破了它,老朽死也瞑目。”

刁小四惱道:“老瞎子閑極無聊搗騰個破陣,卻鼓動老子去飛蛾撲火。你死不死跟我有啥關係,有種輸了就給老子做徒弟!”

卜算子病泱泱的老臉上泛起一種請君入甕的笑容,點點頭道:“好,如此興許老朽還能多活幾年。但要是破不了老朽的白虎千戈陣,你就給我做弟子如何?”

刁小四一省,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被這老瞎子套了進去。他眼珠一轉,說道:“不就是給你做笛子嘛,隻要你不嫌棄老子做得不好,我樂意效勞。”

卜算子不知有沒有聽出來,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重又恢複原來模樣,黑竹竿篤篤輕敲山道緩步而行,喃喃道:“我會教你如何做個好笛子!”

刁小四聞言心頭莫名起寒,瞅著老瞎子漸去漸遠的佝僂背影,低低回罵道:“老子要你教麼,街上三文錢就有。”

忽然身旁的楚烈拍了拍他的肩頭,歉疚道:“對不住小四兄弟,又把你牽扯進來。”

刁小四隱隱覺得自己上了老瞎子的惡當,但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誌,自己若在這麼多人麵前露怯往後還怎麼混,大不了將來就學成仙虎,三十六計走為上,老瞎子若有興趣,就滿世界瞎找去吧。

他故作淡定地一笑道:“老爺子,你這話就見外了,咱倆是啥關係?”

說完這話,他立刻在心底自問自答補上一句道:“咱倆的關係就是沒關係。”

楚烈哪知這小子在肚子犯的是什麼嘀咕,大力按了按刁小四的肩膀。

大夥兒離開半月亭到得山下,婉兒和龍兆元等人早已守候多時。玉玲瓏將會麵的事說了,龍兆元劍眉一揚道:“一群跳梁小醜大言不慚不知死活,這次定要打得他們心服口服無話可說!”

刁小四看看他,笑笑,心評價道:“就你這草包,上去一百個也是死。”

龍兆元被他笑得莫名火起,怒道:“你笑什麼?”

刁小四笑容一斂,正色道:“聽得龍公子的豪言壯語,我頓時信心百倍鬥誌昂揚,又想到那些賊人被龍公子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的情景,不覺開心得笑了起來。”

龍兆元哼了聲,追著婉兒去了,一邊走一邊指手畫腳興奮地說著什麼。

楚烈看得直搖頭,尋思道:“這小子繡花枕頭一包草,聽說龍在天有意為他向婉兒提親,卻不知老耿怎麼想?”

那邊刁小四望見龍兆元走在婉兒身邊有說有笑百般討好的模樣,感覺很是不爽,惱怒道:“小癩蛤蟆不過是生了個有錢人家,長了張小白臉,還真當自己張嘴就能吃著天鵝肉。仙人板板的好了傷疤忘了疼,得想個辦法讓這小子再長長記性,省得一天到晚在老子眼前晃來晃去,影響我吃飯的心情。”

他這邊轉動腦筋醞釀壞水,開始琢磨如何再讓龍兆元吃苦頭,卻沒去想這小白臉近來頻繁出現在自己左右的真正原因。

畢竟人們會對看不順眼的東西關注得更多,而往往忽略了已逐漸成為習慣的身邊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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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08:29
第三章破陣(上)

由於僅有七天的工夫,時間緊迫,正道群雄甫一回到城口鎮上的臨時議事廳便擺開桌子開始參研地勢圖,商議破陣攻寨之事。

卜算子號稱“天算不如人算”,奇門遁甲之術冠絕長江水道十二連環塢,在江湖之上是大大的有名。再加上虎戈寨忝居東道主,群雄勞師遠征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因此也不敢懈怠輕敵。

但大家夥兒對拿下虎戈寨生擒餘紅嬌也是信心十足,士氣高漲。且不說耿南翼精擅布陣,有“八卦陣王”的美譽;就是刁小四也曾在雲陽鎮上連破卜算子精心設下的數座奇門遁甲陣,打得十二連環塢賠了夫人又折兵,迫使藍大先生不得不退出兩家的爭端,才換回了三位被俘的塢主。

何況,此次前來大巴山的正道群雄人數超逾三百,俱都身經百戰修為高強,有七天的時間哪怕步步為營,一寸一尺地往虎戈寨攻擊前行,挪也能挪進聚義廳。

大夥兒整整商議了一個白天,到了晚上耿南翼等人並不歇息,接茬挑燈夜戰,將卜算子布下的九大陣二十八分陣一一分拆仔細解析,尋找破解之道。

到得第二天午飯過後,耿南翼將正道群雄中的所有重要人物悉數請到議事廳,再次商量破陣大計。

這時候議事廳正中央已高高掛起了一張以虎戈寨地勢圖為依據重新描繪的白虎千戈陣陣勢圖。在大圖四周,還分掛著九大陣二十八分陣的推演圖。

接連數日,除了耿南翼等人夜以繼日地參研陣圖苦思冥想攻寨之策外,群雄多是無事可做,摩拳擦掌就等著大幹一場。

看到議事廳懸掛起來的一幅幅陣圖,大夥兒俱都精神大振,便有人叫道:“耿總鏢頭,下令吧,兄弟們都憋壞了!”

耿南翼見士氣可用不由欣慰一笑,走到了正中的大圖前。

隻才兩天的工夫,他的眼窩已深深塌陷了下去,雙目布滿血絲,以他精湛的功力可見是如何的殫精竭慮廢寢忘食,而身上所承受的壓力又是何等的沉重。

他低咳了聲說道:“諸位同道的隆情厚義耿某與會通鏢局江州分局的所有弟兄銘感肺腑,再次謝過!”說罷抱拳躬身朝向廳內群雄一揖到地。

眾人連忙起身還禮,紛紛道:“耿總鏢頭不必如此,我們往日也受過會通鏢局不少恩惠,這回總算有了報恩效力的機會!”

趙百川更是笑道:“老耿,你這是唱得哪一出?別以為鞠個躬就能逃掉欠我的一桌酒。”

大夥兒頓時哄堂大笑起來。耿南翼等到笑聲徐歇後,說道:“百虎千戈陣共分鈞天、蒼天、變天、玄天、幽天、昊天、朱天、炎天和陽天九大陣,其中除鈞天陣作為白虎千戈陣的本陣,由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座分陣拱衛構築外,其他八座大陣又分別輔以玉清、太清、上清三座分陣。”

他歇了口氣,繼續說道:“如此整座白虎千戈陣以九宮為經,二十八宿為脈,五行八卦為根、三才四象為幹,千般陣變萬種勢化為枝為葉,借天時倚地利,攻其左則右應,攻其前則後援,首尾呼應層層設防,殺機四伏有進無出!”

議事廳鴉雀無聲,久久地沒有人說話。

群雄大都對奇門遁甲之術一無所知,雖然也聽得卜算子造詣精深,可心始終沒有太當一回事,暗道三百多高手齊心協力殺上山寨,碾也把它碾平了。

此刻聽聞耿南翼的介紹,才發現這白虎千戈陣遠不似自己想的那樣簡單,樂觀情緒一掃而空,各自低頭沉吟破解之法。

忽聽人群有聲音問道:“刁叔公,聽說你在江州分局也布過一座二十八宿陣,不知與卜算子的百虎千戈陣相比如何?”

刁小四昨晚一宿沒睡,到了白天立刻犯困,正靠著椅背打瞌睡。聞聽有人提問,他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捂住嘴巴打了個哈欠,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瞧去,這才看清楚說話的人是龍兆元。

他與婉兒身份相仿,故而位置就在她的身旁,離著刁小四卻有好大的一段距離。但這段距離無礙於刁小四感受到龍兆元身上散發出的敵意與輕蔑,禁不住瞌睡蟲散去大半,肚大罵龍兆元找死,口中輕鬆笑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以他心頭對奇門遁甲之術的論資排輩,死老頭第一自己委屈點算做老二,那老瞎子可不就是個三麼?

玉玲瓏搖搖頭,心道這位臥龍山莊的少主龍兆元當真奇怪,也不知吃錯了哪門子的藥,一而再、再而三地當眾跟刁小四過不去。

她怕龍兆元不知進退,還要糾纏不清,搶先發話道:“我一直有件事沒能想明白。既然叫做百虎千戈陣,卜算子自當有所隱喻,難保不是咱們破陣的關鍵。”

刁小四輕笑道:“有些人總喜歡自吹自擂,手頭上有百八十號人千百杆槍,也就敢自稱什麼百虎千戈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是有的。”

他說話時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龍兆元,有人會意過來忍不住掩嘴偷笑。

龍在天淡淡掃了眼刁小四,說道:“昨日老夫仔細察看過山上地勢,虎戈寨四周山巒連綿有若百虎蹲踞,翠峰林立好似千戈指天,這百虎千戈四字以我猜想,指的應是法陣所踞的地勢。”

一位朝天幫的舵主笑道:“有老莊主這條龍在,百虎也得變小貓。”

刁小四望向那舵主,佩服道:“這人拍馬屁的功夫不錯,難怪能做到舵主。”

這時耿南翼從桌上拿起一根細竹杆,開始指點陣圖分析說明。

群雄凝神聆聽,遇有不懂的便舉手提問,由耿南翼詳加解釋。

足足用了兩個多時辰,耿南翼才將百虎千戈陣的大致情況講解完畢,說道:“陣是死的,人是活的。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隻要咱們穩紮穩打順勢而為,就能反客為主克敵製勝!”

一位來自成都會通總局的鏢師叫道:“耿總鏢頭,這些陣啊勢啊的俺粗人一個,也聽不明白,你說怎麼打咱就怎麼打!”

耿南翼點點頭道:“我與龍莊主、趙幫主、裘閣主諸位經過一再的權衡協商,擬定了不下五六套破陣方案,最後決定采取雙管齊下四麵開花的辦法,揚長避短直插聚義廳!”

玉玲瓏開口道:“所謂雙管齊下,就是兵分兩路分從前後山進軍。如此可以充分利用我們人多勢眾的優點,盡量避開山形複雜不利於大隊人馬集聚的劣勢。同時也要讓虎戈寨瞻前顧後無所適從,最終露出破綻潰敗崩盤。”

耿南翼手拿細竹杆在大圖上一指道:“第一路人馬由老夫帶領,由炎天陣而入直攻虎戈寨前門;第二路人馬請玉總鏢頭掛帥,由小四兄輔佐,由後山的玄天陣破入以為佯攻牽製虎戈寨。具體的陣圖變化和攻打方案,均已謄寫完畢,會後便發給大夥兒,請務必晚間背熟掌握。”

說完這些,他看向刁小四道:“小四兄,你有什麼要說的?”

刁小四半夢半醒地“唔”了聲,含含糊糊道:“攻上虎戈寨,活捉朝天椒。”

楚烈砰地一拍茶幾,叫道:“不錯,咱們就是要攻上虎戈寨,活捉朝天椒!”

一提到朝天椒,群雄原本頭暈腦沉昏昏欲睡的精神頭立馬又上來了,七嘴八舌地笑嚷道:“對啊,最後誰能抓到朝天椒誰就是頭功!”

倒是耿南翼、玉玲瓏、趙百川等幾人想得更深,思忖道:“小四兄弟提醒得不錯,咱們是去攻寨拿人的,隻要能擒住餘紅嬌便算贏了,卻不必一味地跟百虎千戈陣較勁,反而因小失大中了卜算子的詭計。”

婉兒卻是心中透亮明白這小子居心不良,見刁小四一副半睜半閉目光遊離神思恍然樣,心中恨道:“死小四,還在念念不忘朝天椒!”

一場會議直開到日暮黃昏方才散場。刁小四又被耿南翼等人拉著細議許久,總算脫身出來,沒精打采地往客棧方向走去。

他肚灌足了茶水糕點,故而也不覺得餓,隻想回去倒頭睡個回籠覺,接茬參悟那套三十六天罡星陣的奧妙。

可剛走出議事廳沒幾步,就見婉兒站在院子衝自己招手,道:“我知道哪有好吃的麻辣小麵,想不想一起去?”

刁小四本想一口回絕,不意望見婉兒身邊吊靴鬼般站著個拉長麵孔的龍兆元,那臉上的表情恨不能把自己一口給吞了。

他立刻改變注意,笑嘻嘻道:“好啊,你怎麼知道我餓了?”

龍兆元氣哼哼地道:“我隻請表妹,其他人的飯錢我一概不管。”

婉兒一撇嘴道:“一碗小麵能值幾個錢?我請吧。”

她心甚是討厭龍兆元一天到晚盯著自己轉,好像走到哪都能碰上他,可每每看到刁小四投向那家夥的不爽眼神,便又有了小小的得意和開心。

龍兆元偏是不明白婉兒的心思,臉一沉道:“表妹,你是在跟我鬥氣麼?也罷,我一並請了就是。”

他的心情越黯越淡,刁小四的心情就越亮越爽,壞水汩汩往外冒道:“怎麼才能讓這小白臉從老子眼前消失呢?是不是該請山上的朋友幫個忙?”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08:32
第四章破陣(下)

三人來到麵館各叫了碗麵便吃起來。婉兒隻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望著麵碗出神。

龍兆元見狀關切道:“表妹,你怎麼不吃?是嫌味道不好麼?”

刁小四哼了聲道:“當誰都像你一樣沒心沒肺的?若是七天之內拿不下朝天椒,會通鏢局輸了賭約,我少華賢侄就得掉腦袋。”

婉兒嬌軀一顫,一雙明眸望向刁小四問道:“你說,我們能不能贏?”

刁小四故意歎了口氣道:“事在人為,大夥兒盡力就是。”

婉兒俏臉蒼白,眸中升起淡淡霧氣低聲道:“我已經想好了,萬一咱們輸了,我就替爹爹上山受死!”

龍兆元急忙安慰道:“表妹,你莫要聽他胡言亂語。有你爺爺和我爺爺在,區區一個虎戈寨不在話下!”

刁小四慢吞吞道:“我聽說,耿老爺子有意發布懸賞,如果誰能抓住朝天椒幫會通鏢局贏了這局,就將自己的孫女下嫁此人。無論老醜,也不管是瞎是瘸,絕不反悔。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相信這事一旦宣布,虎戈寨也就破去了大半。”

龍兆元熱血上湧俊臉漲紅,啪地摔筷道:“不可能,你胡說!”

刁小四心道:“老子是胡說,就怕你沒機會搞明白。”

他搖搖頭道:“事關婉兒姑娘的終身,難怪耿老爺子十分糾結遲遲不公布。龍公子,我勸你聽過就算,反正八字沒一撇的事,大家都隻是聽說而已。”

忽聽婉兒麵色蒼白低聲說道:“假如能夠保住爹爹,我、我——”

“你怎樣?別傻了,表妹!”龍兆元一拍桌道:“若真是又老又醜的瘸子你也嫁麼?”

婉兒垂首不語,心隱隱期盼著刁小四也能像龍兆元那樣對自己說點什麼。

刁小四對龍兆元的話嗤之以鼻,不鹹不淡道:“拍桌子有啥用,有本事,你去把朝天椒抓來啊。”

龍兆元怒道:“你當我不敢?”

刁小四搖搖頭道:“眼下在城口鎮匯聚了正道三百多位高手,可沒人敢說虎戈寨一定能破,更沒人敢說自己一定能抓住朝天椒。龍公子,你年輕氣盛勇氣可嘉,實在令人欽佩啊。”

龍兆元聽刁小四說話時陰陽怪氣的腔調就來氣,再看看眉眼中雲深霧重的婉兒,咬牙道:“三百多人沒人敢做是吧?本公子未必不能!”

“也許吧,其實耿老爺子為人處事太方正,總想堂堂正正地攻打虎戈寨。”刁小四見火候差不多到了,毫不猶豫地加力潑油,慢條斯理道:“其實,兵者詭道也——假如趁著夜色派一兩位敢死之士照著今日發下的路線圖偷渡過百虎千戈陣,摸進虎戈寨的聚義廳,出其不意製住朝天椒,兵不血刃贏下賭約未嚐不可能。”

他搖搖頭大歎一聲道:“為了婉兒姑娘的終身幸福,老子本也想冒險一試,可惜老子的修為,唉……實在太差。”

說完話,他垂頭喪氣低頭假裝吃麵,眼角餘光偷偷觀察龍兆元的反應,卻不意婉兒正悄悄地凝望著自己。

龍兆元沉吟須臾,“喀吧”脆響不覺拗斷了手的筷子。他霍地起身丟下一塊銀錠,急匆匆道:“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們慢慢吃。”

婉兒抬頭喚道:“表哥!”

龍兆元心頭一跳,回頭期待道:“表妹,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刁小四搶先道:“她是擔心你腦子發熱亂衝動,想勸你別癡心妄想做不可能的事。”

龍兆元冷哼聲道:“可不可能我自有分寸,不勞閣下掛懷!”甩頭徑自去遠。

他心已有決斷,暗想道:“我也不必跟這小子囉嗦,待擒住朝天椒凱旋而歸,表妹自會對我刮目相看,心甘情願嫁我為妻。到時候,還不叫這小子嫉妒死!”

這些天他滿耳朵聽到的大多都是對刁小四的誇讚,心當真是羨慕嫉妒恨難忍。如今自己掙臉麵的機會來了,又豈肯錯過?

婉兒望著龍兆元匆匆去遠的身影,突然跳起來道:“不行,我得盯著表哥,不能讓他去冒險!你說,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不是騙人的?”

刁小四一把拉住她,笑了笑輕聲道:“龍兆元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信了。再說,我怎會騙你?”

婉兒沉默須臾,輕聲道:“你不是和卜算子也有賭約麼?千萬不要輸給他!”說罷大膽迎上刁小四的雙眼,目光如水欲說還休。

刁小四不自覺鬆開了手,婉兒趁機甩開他往外奔去,刁小四望著碗所剩無幾的麵條卻再沒胃口,哼了聲道:“哪壺不開提哪壺!奇怪,小娘皮那麼關心老子做什麼?”抓起龍兆元留下的銀錠丟給掌櫃的道:“把剩下的錢都記在賬上,等下回來再用。”

他離開麵館回到借住的客棧,關上房門脫靴子準備蒙頭睡覺。可躺下沒一會兒,就聽婉兒在外麵咚咚敲門道:“四叔公,開門!”

刁小四衝著門外叫道:“四叔公不在!”

婉兒急道:“剛才我去客棧沒找到表哥,又在鎮尋了一圈依舊不見人影。我猜他肯定是去了虎戈寨!”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刁小四光著腳板站在門道:“他還真當自己是英雄蓋世天神下凡了?!”

婉兒跺腳道:“你還有心思說笑,萬一表哥落在成仙虎手上可如何是好?”

刁小四笑道:“他不會有事的,大不了被老瞎子收去做弟子。”

婉兒搖頭道:“不會的,表哥怎會拜這魔頭為師?”

刁小四道:“那也保不準朝天椒和你表哥不打不相識,又見他唇紅齒白玉樹臨風,索性收了做壓寨小老公。”

婉兒氣道:“不許你再胡說八道,我這就上山將他追回來!”

刁小四急忙抓住婉兒的胳膊,說道:“你現在去追怕也來不及了,還是趕緊通知耿老爺子和龍莊主吧。”

婉兒想想也隻好如此,好不容易等刁小四磨磨蹭蹭穿好鞋子,兩人一同出了客棧直奔臨時議事廳。

此刻天色大黑,議事廳中燈火通明,耿南翼等人猶在通宵達旦地商議破陣攻寨大計,以確保馬到功成萬無一失。

婉兒尋著耿南翼和龍在天,將龍兆元失蹤的事說了,卻絲毫不提那懸賞招親的事。畢竟她是個女兒家,私下還存著那麼一點兒自己的小心思。隻道龍兆元立功心切,有意獨闖虎穴立下頭功。

龍在天聞訊大吃一驚,他素知自己寶貝長孫心高氣傲做事衝動。說得好聽點,這叫做年少氣盛誌存高遠,說得難聽些那就是誌大才疏好高騖遠。

但老婆是人家的好,兒孫卻是自家的寶。龍在天在這個孫子身上寄予了無數心血與期望,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卻教人如何是好?

他驚怒交集道:“這孩子恁的不自量力膽大妄為,也是平日太過寵慣了!這次我帶他來鏢局原是想曆練一番,若他有事,叫我如何向他爹娘交代?”

裘俊逸勸道:“龍兄莫要發火,兆元也是心疼姑父,不願他落入虎戈寨匪徒的手中,所以才孤身犯險。他年紀輕輕便有這等膽識和氣魄,人才難得。”

耿南翼道:“兆元去了虎戈寨,我們不能坐視不管。為今之計隻有提前發動進攻,今夜子時按原定計劃兵分兩路開始破陣。”

龍在天斷然道:“不成,我等不了那麼久。諸位隻管按部就班,老夫這便前往虎戈寨,拚去性命也要將兆元救回來!”

龍在天這麼一說,耿南翼卻犯了難。將攻打百虎千戈陣的時間提前到子時已經很勉強,若現在就發動進攻,倉促之下勢必會多有不周。

但他和龍在天是多年親家,龍兆元又是為了襄助會通鏢局才上山破陣,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觀。

他略作思忖慨然道:“如此由我和少華陪同龍兄先行一步!”

趙百川不滿道:“耿兄,你這是何意?莫非當我們都是貪生怕死之徒?早打晚打一樣是打,咱們現在就攻山!”

刁小四眼看事情鬧大,識趣地躲到一邊暗自懊惱道:“這筆生意老子可做虧了。誰曉得小白臉沒啥花頭,小白臉的爺爺卻很管用,三兩句話便有一堆人頭腦發熱要爭當英雄。若是換作老子陷在陣,卻不知哪能出來位爺爺幫忙說幾句?”

他思來想去若是自己遇險,死老頭估計是指望不上了,萬事都要自求多福。實在不行,豁出去給老瞎子做笛子算了。

由於事起倉促,眾人已來不及等到玉玲瓏所率的偏師繞道後山再發起攻擊,幹脆便變佯攻為奇兵。由耿南翼率領大隊人馬率先攻打前山,吸引虎戈寨的注意力,玉玲瓏、刁小四等人則避開對方的探子從後山突襲,攻其不備。

如此一來,趙百川和朝天幫的精銳高手、裘俊逸帶來的劍閣得意弟子全都充實到了玉玲瓏的隊中,再加上楚烈等會通鏢局的精幹鏢師,共計一百餘人出了城口鎮銜枚疾進趕往虎戈寨後山。

行至中途,便聽得前山方向殺聲震天火光衝霄,耿南翼、龍在天帶領的二百多位正道豪雄已開始入陣攻寨。

這時候黑沉沉的夜空飄起了蒙蒙雨絲,微涼的雨點打在人身上一陣感覺清爽。連綿起伏的巍峨群山在黑夜靜靜佇立,林海茫茫荊棘密布,一隻隻夜行的鳥雀咕咕啼鳴,不覺已到了虎戈寨的後山。

刁小四望著前方黑洞洞的山口突然站定腳步,深吸一口氣道:“不對呀!”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08:36
第五章五彩天蘿(上)

玉玲瓏一驚回頭問道:“小四兄弟,你看出哪不對了嗎?”

刁小四沒說話,從袖口掏出一疊玄天陣的陣圖來,婉兒在旁舉起火把為他照明冷血女魔和她的帝王男寵:妖臨天下最新章節。

刁小四盯著陣圖悶聲不響地看了半天,忽然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在手掂量幾下,運勁擲向山口。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石頭飛行到山口上方的一,它仿佛是被什麼東西吸引,在眾人的視野無聲無息地消逝不見危險同居:笨丫頭情迷校草的吻。

裘俊逸皺了皺眉,也學著刁小四的樣子撿起一塊石頭運氣擲出。他的功力遠勝刁小四,暗器手法更是精妙,那小石頭嗤嗤破空猶如一道流星飛去。

然而當它飛至山口上空時,破空聲戛然而止,小石頭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烈忍不住問道:“小四兄弟,這是怎麼回事?”

刁小四目不轉睛地盯著山口,黑暗中那就像一張血盆大口,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這是老瞎子給咱們額外加的一道菜,在玄天大陣的入陣口加了一道‘無號之凶’的變化。”刁小四擦了把臉上的雨水,回答道:“假如咱們稀糊塗踏進山口,就會被突然發動的陣變給強行移送出去,天曉得會落在百虎千戈陣的哪個分陣。”

趙百川道:“小四兄弟,既然你能識破卜算子的詭計,那能否想出破解之道?”

刁小四看著四周一張張殷切注視自己的麵孔,驀地感覺到自己的肩頭壓力山大。從前除了跟著死老頭混吃騙喝,他獨來獨往慣了,所謂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是現在,身邊卻突然多了將近一百號人,他們的生死安危還要靠著自己。

他的頭皮一陣發麻,暗罵道:“他娘的,老子自己還不定如何,哪還有閑工夫管那麼多?”

忽聽婉兒在身旁道:“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

刁小四怔了怔,看著這丫頭期待的眼神中隱隱有一絲崇慕,心尖尖不小心酥麻起來。正所謂人參果算什麼,世界上最神奇最好吃的水果當然還是蘋果。脫口便道:“什麼無號之凶,小菜一碟。大夥兒在這兒稍等片刻,我去山口轉一圈就回來,說不定立馬把它給破了。”

眾目睽睽下大話既然說出了口,他也隻好硬著頭皮往山口走。

身後婉兒叫道:“我陪你一起去,萬一有事也好照應。”

楚烈道:“小四兄弟,我也來幫你打個下手!”

以楚烈的身份地位,居然心甘情願給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當手下,著實讓刁小四臉上生光。奈何他此刻滿腦子想的全是婉兒,那雙妙目說不清道不明能讓自己神思飛舞雲蒸霧繚的清流,到底是什麼?這位爺爺這時候偏過來橫插一杠,未免無趣得很。

三人小心翼翼走到山口前,明明隻隔幾步之遙,又有楚烈和婉兒手的火把照明,卻依然看不清楚麵的景狀。

刁小四邁著步從山口的一頭走到另一頭,不多不少剛好九九八十一步。

他在山口左側停住腳步,蹲下身子一邊往張望一邊尋思道:“咱們所處的方位乃是乾卦天象,五行屬水,三才連環。不曉得老瞎子的這手無號之凶是屬於上六之數的哪一變?”

他拔出幽泉刀在地上劃拉了兩下,畫了幅山口的草圖,嘴念念有詞不停地寫著什麼。

婉兒好奇地彎腰打量,發現刁小四在地上橫七豎八東倒西歪地劃拉出些自己看不懂的鬼符,偶爾跳出幾個數字來,也是莫名其妙不知所雲。

遠處的眾人等得心焦,卻生恐驚擾了刁小四,強忍著沒開口。

過了會兒,就看到刁小四猛然跳起身,哈哈一笑道:“去你娘的九五之爻,中行無咎!”收起幽泉刀對楚烈和婉兒說了兩句,然後三人便一起消失在了山口。

裘俊逸盯著三人消失的背影,問道:“是不是小四兄弟找到入口了?”

玉玲瓏剛要回答,就聽山口後麵傳來刁小四的叫聲道:“大夥兒沿著山口中央楚老鏢頭用刀畫出來的路入陣,剩下的事全都交給你家刁——小哥來搞定!”

眾人一陣歡呼,也不計較他想自稱四爺還是四叔了,在玉玲瓏的指揮下站作兩排縱隊,沿著山口中央楚烈用厲火寶刀畫出的兩條細線之間走入陣中。

玉玲瓏走在隊列最前,就看到刁小四和楚烈、婉兒三人已站在十餘丈外的一塊巨石下等候。那巨石上銀鉤鐵劃刻著“玄天大陣”四字,旁邊還有一行小字道:“入我之門,有死無生。”

再看刁小四,正不辭辛勞地用幽泉刀將那行小字一個個地刮去。

眾人依序站定腳步,均不敢擅自走動。老半天才等到刁小四把那八個小字全都削平了,就見這小子抹了把臉上的也不知雨水還是汗水,長舒一口氣道:“痛,又破了老瞎子的一道陷阱!”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不由暗自驚歎於奇門遁甲之奇幻莫測,連不起眼的八個小字都蘊藏殺機。殊不知在刁四爺心目中,這八字大大不吉,那是非鏟平不可的。

突聽十餘丈外一記長嘯,有條黑影躍身出來,麵目依稀可辨便是餘飆。

他上次在望江樓與耿少華血戰一場,被一劍貫穿小腹險些喪命。經過一個多月的休養傷勢漸愈,故而主動請纓鎮守後山,做了玄天大陣的陣主。

餘飆目光一掃眾人,嘿然冷笑道:“你們終於來了,總算沒讓我白等半宿。看見那塊山石上的刻字了麼?”

他手指刁小四身後的山石,一字字順著念道:“玄天大陣,去你媽的……”

卻是就在剛才刁小四一不做二不休,在“玄天大陣”四字之下竭盡才思給添上了四個大字。餘飆順口念完,方才發覺不對。

眾人也是為之愕然,待看清楚刁小四在山石上用幽泉刀歪歪扭扭刻出的“去你媽的”四個大字,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餘飆又羞又怒,冷笑道:“且讓爾等猖狂片刻,稍後便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婉兒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振臂射出十二支寒羽袖箭,清叱道:“惡賊,看箭!”

餘飆一個翻身,十二支寒羽袖箭從腳下走空。

楚烈怒喝道:“小賊,老夫麵前豈容你放肆!”拔刀縱身攻向餘飆。

刁小四攔阻不及,急忙叫道:“玉總鏢頭,拽住楚老爺子!”

玉玲瓏心思飛,縱身上前振腕甩出一條銀絲軟鞭。

隻見楚烈一縱數丈,一口真氣用盡身形下落。他足尖往下一點,欲要借力彈升,哪知一腳踏下竟是踩了個空,身軀頓時往下墜落。

說是遲那時,玉玲瓏的銀絲軟鞭後發先至,正纏住楚烈的腰杆往回猛拽。

楚烈借力而起,翻身落到玉玲瓏身邊,著實驚出一身冷汗破口大罵道:“格老子的,前麵看似實地,卻是不見底的深淵!”

他的修為已臻至知著之境,禦風而行亦不在話下,但誰敢擔保那深淵之內不會另有埋伏?一旦落了進去,當真生死難料。

餘飆見楚烈有驚無險地退了回去,心中暗叫聲可惜,嘿然說道:“這不過是個小小警告,好戲還在後頭!”身形一晃沒入黑暗深處。

趙百川疑惑道:“奇怪,為何這小賊能夠在深淵之上如履平地來去自如?”

刁小四輕笑道:“假如趙幫主仔細觀察他的動作,就會發現這小子無論如何閃展騰挪,始終都保持在一條直線上,不敢往邊上偏斜半點。”

婉兒醒悟道:“你是說他腳下有條繩索?”

刁小四哼了聲道:“中行無咎,中未光也——老瞎子豈會錯過坑人的機會?老子拍拍屁股都能猜得出,他會在這兒擺下一道‘千陰淵一線牽’,讓餘飆故意露麵誘敵,騙到一個是一個。”

裘俊逸道:“可是這道深淵從何而來?地勢圖上並未標明。”

趙百川取出一張複製的地勢圖在燈火下展開,仔細瞅了半天才勉強看出在自己所立的山石前方,畫著一團雲霧狀的東西,剛好掩蓋住深淵位置。

楚烈怒道:“卜瞎子好陰險,竟在地勢圖上使絆兒!”

玉玲瓏歎道:“兵不厭詐,是咱們太大意了。”

經此一驚,眾人愈發小心,踏著懸在深淵上的一根無光黑索小心行進,來到了山崖的另一端。

過得深淵四周的景狀驀然又是一變,無數嶙峋怪石仿佛憑空生了出來,密密麻麻布滿山野,宛若一座巨大的迷宮。

此刻眾人對刁小四已是極為信服,紛紛等他作出決斷。哪知刁小四看了一眼怪石陣,拔出幽泉刀來就往身邊一株樹上猛砍。

婉兒愕然道:“四叔公,莫非這棵樹有什麼古怪麼?”

刁小四放倒古木,嘿嘿一笑道:“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咱們得多砍些樹綁上幾隻木筏,才能渡得過去。”

裘俊逸一驚道:“難不成那些石頭都是幻象,下麵是一片水窪?”

刁小四搖搖頭道:“這是天地人三才變數的亂石驚魂,但等咱們悶頭鑽進去,三天三夜也未必轉得出來。隻有伐樹造筏以木克土,以水載舟,從石陣上空的青罡飛流上強渡過去,才是最保險的法子。”

趙百川問道:“那為何卜算子要在這亂石陣上留下一條通道容我們順利通過?”

刁小四回答道:“不是老瞎子想留,而是老天爺的規矩,他不得不留。所謂上天關上一扇門,就會打開一扇窗,就是這個道理。”

楚烈苦笑道:“老夫真是長見識了,難怪老耿一有空就會埋頭啃書,敢情像咱們這種大老粗,一進奇門遁甲陣就跟瞎子沒啥兩樣,這次多虧有小四兄弟在。”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08:39
第六章五彩天蘿(下)

所謂人多好辦事,玉玲瓏、楚烈等人七手八腳來幫忙,不多時就紮起了十數隻木筏,順利渡過了亂石陣。

當下眾人在刁小四的引導之下高歌猛進,遇陣破陣逢關叩關,隻用了一個多時辰便向前推進了將近十地,夜幕之中佇立於雲端之上的虎戈寨已然遙遙在望。

這時前方出現了一大片高聳如雲的密林,枝繁葉茂古木參天,黑幽幽地死寂無聲。

玉玲瓏對照陣圖說道:“這應是後山的驚風林,穿過之後便可直抵虎戈寨下。”

婉兒舉起火把朝著林內一照,驚呼道:“枝上掛著好多彩帶,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大夥兒凝目望去,果然看見從那些十數丈高的古木枝頭垂落下一條條五彩繽紛的綢帶,在夜風輕輕飄蕩如波浪般起伏不定。

綢帶的正反兩麵,畫滿了一條條亮閃閃的符紋,就似有無數金蛇在林間狂舞。

“林暗草驚風——這些彩帶上畫的應該就是驚風林的陣符。”裘俊逸早已將手頭的那疊陣圖記得滾瓜爛熟,笑著道:“按照圖上指引,咱們隻要逢紅左轉,遇綠右行,見黃繞圈,望青回頭,就能穿過密林。這已是玄天大陣的最後一道關卡,大夥兒都提起精神,加把勁兒闖過去!”

玉玲瓏皺眉道:“小四兄弟,為何我總覺得咱們這一路行來太過順利,按理說卜算子布下的玄天大陣絕不至於如此簡單輕巧。”

“這還簡單輕巧?”不等刁小四回答,楚烈的大嗓門響起道:“咱們在陣圖上下了多大的功夫?若不是老耿和小四兄弟精通奇門遁甲,將卜瞎子設下的陷阱埋伏一一化解,咱們現在還不定在哪兒呢!”

玉玲瓏道:“烈叔,我隻是奇怪,假如根據那張虎戈寨的地勢圖,咱們就能按圖索驥破解了百虎千戈陣,卜算子和成仙虎又豈會作繭自縛將圖紙拱手相贈?”

楚烈不以為意道:“小玉,我看你是想得太多。”

刁小四聽兩人爭執,尋思道:“難不成我小看了老瞎子?照道理說,他的玄天大陣的確不該就隻這點貨色。”

然而他凝神觀望了許久,依舊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由暗道:“格老子的,搞不定就是老瞎子在虛張聲勢。先不管三七二十一闖進去再說,真要有埋伏大不了隨機應變,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

想到這,他笑著道:“要不咱們還是用老法子,先派人進去試探一下。”

眾人均無異議,趙百川自告奮勇帶領七名朝天幫高手率先入林探路。

約莫過了一袋煙的工夫,兩名適才隨趙百川入林的朝天幫高手折返回來稟報道:“趙幫主已經順利穿過驚風林,特命我們回來報訊。”

楚烈得意道:“小玉,我說得沒錯吧?”

玉玲瓏自失一笑道:“看來是我多疑了。”

於是眾人手執火把步入林中,照著“逢紅左轉,遇綠右行,見黃繞圈,望青回頭”的十六字口訣迤邐前行,果然是風平浪靜無驚無險。

突然,林中響起了一記竹哨聲,於一片寂靜聽來格外的刺耳詭異。

“嗚——”四周飄蕩的彩帶應聲舒卷,仿似千百條枝蔓縱橫交錯,纏繞住一根根粗壯的樹幹,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張層層疊疊的羅網,如囚籠般將眾人重重圍困。

沒等大家夥反應過來,更多的五色彩帶宛若紫嫣紅的瀑布從高處的枝頭泄落。

密林內頓時天旋地轉,化為了一座五光十色的汪洋大海,到處都是舞動的彩帶,到處都是洶湧的狂潮。

眾人徹底迷失在了五色之海中,不辨東南西北,更被一條條或纏繞或飛舞的彩帶迷亂了視線,完全看不清彼此的位置和身遭的景狀。

緊跟著一聲聲慘叫叫響起,入林的正道群雄被鋪天蓋地激射而來的暗器打中,接二連三地傷亡倒地。

但是這些暗器從何而來,敵人又藏身於何處,紛亂的彩浪擋住了眾人的視線根本無法看見。

“小四兄弟,咱們該怎麼辦?”楚烈揮動厲火寶刀猛劈一條橫亙在身前的彩帶。

“鏗鏗”火花四濺,以其功力之深、刀鋒之,竟也需一氣不停地連劈七八刀,才將那條彩帶斬斷。

刁小四此刻驚立在原地,他第一時間便認出這是“五行移轉,盱豫有悔”之變。可是不管如何變化,所有的彩帶本應相生相克各行其道,如今卻匪夷所思纏繞糾結在了一起,教人壓根分不清哪是金,哪是木,哪是土,哪是火,哪又是水?

他的眼前一片眼花繚亂,所有的陣法推演在此刻都失去了效用。眼看著眾人亂作一團,原先緊密的陣形再也無法保持,在那些暗器與彩帶的逼迫下慌不擇路,四處亂撞。

刁小四心一急,知道倘若自己再不發聲,用不了多會兒,大夥兒一塊兒玩完。

他深吸一口氣暗道:“格老子的反正死老頭不在,老子的屁股也不用擔心被踢爆!”

一想到死老頭,刁小四的頭腦立刻冷靜了許多,回憶起自己一次次被丟進黑色大棺材,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的可怕經曆。每一次,他都陷入了無底的絕望深淵,但最終總能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踹開緊閉的棺蓋。

隻是今夜,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周,還有楚烈、還有婉兒……

“以前老子一個人都能幹過死老頭,如今有這麼多人,我還怕幹不過一個死瞎子?!”

想明白了這點,刁小四的腦瓜立刻又好使起來,開口第一句便叫道:“所有人都聚到我身邊來!”

眾人聞言精神一振,不假思索就往刁小四的身邊收縮靠攏,團團將他圍在正中。

刁小四見狀長鬆口氣,尋思道:“總算老子聰明,先給自己找到那麼多保鏢。”高舉幽泉刀朝前一指道:“破釜沉舟,殺出生路!”

楚烈等人哪曉得刁小四壓根已算不清此刻的陣勢變化,無可奈何之下用刀胡亂地一指,卻以為破陣有望登時士氣大漲,翻翻滾滾地便朝前殺去。

如此天昏地暗地衝殺了不知多久,刁小四身邊的人越戰越少,已折損了二十餘人。

忽聽前方傳來打鬥聲,四名朝天幫的幫眾背負著趙百川,在一群虎戈寨匪盜的圍攻之下浴血奮戰岌岌可危。

楚烈叫道:“老趙受傷了,衝過去救他!”

“用暗器!”玉玲瓏朝著虎戈寨的匪盜甩手射出三支梅花鏢,其中兩隻被飄拂的彩帶擋下,僅有一隻命中了目標。

“嗤嗤嗤”破空聲不斷,正道群雄中的暗器高手紛紛出手,轉眼便放倒了四五名虎戈寨匪盜。

就在這時,一條彩帶驀地從斜刺飛蕩過來。餘飆的身影從彩帶後飛閃而出,側身翻轉鷹翅魔刃居高臨下掩襲刁小四。

“小心!”周圍人玉玲瓏最反應過來,探身撞開刁小四,揮鞭招架。

“叮!”銀絲軟鞭蕩開了一柄鷹翅魔刃,但另外一柄卻趁虛而入劈中她的前胸。

玉玲瓏嚶嚀一聲倒入婉兒的懷,胸前血肉模糊已傷著內髒。

婉兒急忙將一顆丹丸塞入玉玲瓏的口中,運指如風封住她傷口四周的穴道經脈。

楚烈怒吼出刀,裘俊逸的仙劍亦逾飛電直刺餘飆左肋。

餘飆身形一晃隱沒在彩帶背麵,哈哈大笑道:“這座驚風林便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楚烈怒不可遏,縱身追著那條彩帶劈斬,奈何餘飆的身影已然鬼魅般地隱沒。

玉玲瓏強提一口氣道:“烈叔,窮寇莫追!我沒事,先救趙幫主要……”話未說完猛噴出兩口淤血昏死了過去。

“小玉!”楚烈一省,待看見與趙百川等人之間的距離雖不過七八丈遠,但被橫七豎八的彩帶阻隔,一時半會兒哪過得去?不由急火攻心大罵道:“龜兒子的!”

突然刁小四驚喜地大叫道:“秋千,你個哈巴是秋千!”

楚烈一怔望向刁小四。刁小四興奮道:“楚老爺子,你有沒有玩過蕩秋千?”

楚烈尚未明白過來,婉兒和裘俊逸已異口同聲地叫道:“彩帶!”

刁小四二話不說,縱身抓住一條蕩來的綠色彩帶道:“這就叫解帶還需係帶人!”

“呼——”彩帶帶著刁小四斜斜飛出數丈,他身軀一彈探臂又抓住了近旁的一條青色彩帶,眨眼間便飛臨到趙百川等人的頭頂上方。

“逢紅左轉,遇綠右行,見黃繞圈,望青回頭——要是白帶,就一路前衝!”楚烈的眼睛一亮,正好那綠帶飄蕩了回來,被他一把抓住順勢騰身。

看到援軍趕至,那些圍攻趙百川等人的虎戈寨匪盜迅速往密林深處撤退。

但這一次他們沒那麼容易逃了,裘俊逸等人照葫蘆畫瓢,在一條條五色彩帶之間穿梭往來,猛烈截擊,硬是斬殺了十餘名虎戈寨的匪盜。

楚烈放開彩帶飄落在地,叫道:“老趙,你怎麼樣?”

趙百川伏在屬下的背上,勉強笑了笑道:“死不了!”

楚烈微微定心,看看昏迷不醒的玉玲瓏,瞅瞅奄奄一息的趙百川,還有身旁那些渾身血汙筋疲力盡的同伴,縱有千般的不甘心,也隻能狠狠捶拳道:“撤!”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08:46
第七章唐家三少(上)

經過一夜激戰,天明時分眾人終於從玄天大陣中退了出來。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回返城口鎮的一路上,誰都沒有心情說話,每個人都在悶頭趕路。

入陣將近一百人,最終撤出來的不到七十人,而且幾乎人人帶傷,更有如玉玲瓏和趙百川這般性命垂危急需救治的。

然而沒有最慘,隻有更慘。等到大家垂頭喪氣回到城口鎮上,遇見稍早蟹退回來的耿南翼等人,才發現攻打前山的兩百多位高手,赫然戰死了五十多人,還有三四十人遭遇“紫雲毒蛛”的襲擊,不同程度地受傷中毒。

最諷刺的是,大夥兒拚著性命去營救的龍兆元在天亮時獨自一人平安無事地返回了城口鎮。

原來他壓根就沒敢真的去闖百虎千戈陣,所用的勇氣和熱血在漫長的山道上既已揮發殆盡,於是猶如迷途羔羊般在深山兜兜轉轉大半夜,最終毫發無傷,甚至頭發絲上還比去時多帶回了幾顆雨珠。

但是眾人已沒有心思責難他,最多也隻是投以一絲冰冷、鄙夷的目光而已。

救死扶傷,布置警備,籌謀善後……所有人都強壓著悲傷與憤怒,默默做著各自能做的事。但誰也不曉得,下一步究竟該怎麼辦?昨夜一戰,幾乎將士氣與信心打擊殆盡,遠方雲霧繚繞中的虎戈寨,儼然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塹。

刁小四沒精打采四腳朝天地躺在大床上,對著天花板沉默無語。

自己這次算是被老瞎子狠狠教訓了,又是泄氣又是憋火無處發泄。

雖然以前死老頭在的時候也會變著法兒的往死整自己,可每回等他又活過來的時候,卻也會塞兩顆蜜棗。

老瞎子不是死老頭,這回蜜棗是別想了,怎麼做笛子倒是很需要考慮的事情。

“格老子,這次老子算是把臉丟到家了。有仇不報非君子,你小四爺說什麼也得把場子給找回來!”

刁小四咬牙切齒地在心琢磨道:“昨晚幾百個人恃強硬攻正中老瞎子的下懷,看來法子還得另想。死老頭說過,天下陣法萬變不離其宗,無外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變、千變生萬化……追根溯源還得從陣眼入手破他姥姥的!”

可是百虎千戈陣的陣眼在哪兒,刁小四在床上鋪開陣圖瞅了半天依舊漫無頭緒。

他越看越煩躁,越想越窩囊,直覺得頭昏腦脹懨懨欲睡,不由惱道:“去他娘的,老子要先睡一會兒。”

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不再去想破陣的事,合上眼不一會兒就打起了鼾。

誰料這一覺直睡到傍晚時分才醒,期間耿南翼、楚烈等人先後來找,見門窗緊閉屋內鼾聲震天又失望而去。

刁小四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坐起身來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見屋內光線昏暗怕是要入夜了,這才懶洋洋地穿上鞋子打算出門填肚子去。

忽然,他的目光掃過桌麵,詫異地發現不知何時那張陣圖被人移了位置。

他看了眼關得嚴嚴實實的門窗,困惑道:“我明明記得睡著前這張圖紙是被老子壓在身子底下,怎會換了地方?”

待走近桌邊,刁小四禁不住身軀一震,失聲道:“見鬼了!”

隻見陣圖之上橫七豎八被人畫了數十根縱橫交錯的線條,旁邊還有幾行小字,盡是破陣要訣。在虎戈寨聚義廳的門外,則是朱筆畫就的一個小圈,不是刁小四苦苦尋覓不得的陣眼又是什麼?

在朱紅色小圈上方,一行朱筆小字寫道:“百虎千戈,萬金之陣!”

“刁小四你個哈巴!”刁小四情不自禁地一拍桌子,直感到醍醐灌頂豁然開朗,所有的難題和疑惑之處都隨著陣圖上添加出來的一根根似庖丁解牛般的線條和一行行一針見血的破陣要訣而迎刃而解。

“什麼三才四象、八卦九宮、二十八宿,統統都是老瞎子的障眼法!歸根結底,這就是他娘的一座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五行陣,以金為尊,水火交攻土木相掩,逆轉陰陽衍生無極。”

刁小四盯著陣圖興奮地叫道:“老子先前怎麼沒有想到過,居然會有人比我還聰明……咦?!”

刁小四突然打了一個激靈,上下左右四下打量屋所有的門窗。隻見門栓下著,窗戶鎖著,難不成有人趁自己睡覺時從屋頂揭開瓦片跳進來,又悄悄地溜走?

他訝異地尋思道:“誰會這麼無聊?耿老爺子?不會!老瞎子?……完全沒可能。那還有誰——難道是死老頭?”

這念頭一出,刁小四不由渾身爆起雞皮疙瘩,勉強安慰自己道:“這客棧四周戒備森嚴,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死老頭怎麼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來?他要真有這本事,從前也不必帶著老子四處挖墳刨坑吃灰啃泥了。”

那到底是誰?這年頭,當真還有做了好事不留名的英雄俠客?

念及英雄俠客,刁小四眼睛一亮道:“莫非是赤大哥回來了?”

他越想越有可能,欣喜道:“十有八九是赤大哥不想直接出麵,所以就假手於我襄助耿老爺子。以他的修為,別說潛入老子屋,就是偷偷摸上虎戈寨,把老瞎子藏起來的的真圖給盜出來都未必不能!”

正在這時忽聽外麵有人“咚咚咚”地敲門道:“小四兄弟,外麵來了一位道長,說是你的朋友。”

“道士?”刁小四怔了怔,奇怪道:“老子啥時候跟道士交過朋友了?”

他收起陣圖打開房門,見一名會通鏢局的鏢師必恭必敬站在門口,便問道:“那道士在哪兒,帶我去瞧瞧,若是個騙吃騙喝打秋風的,你不用客氣,立刻幫老子把他打出去。”

他隨著那鏢師來到客棧的前堂,就見一名胖乎乎肥嘟嘟的家夥正坐在牆角,滿頭稻草似的亂發、又髒又油的道袍,胳肢窩底下居然胡亂夾著一柄黑兮兮的拂塵。他旁若無人地一邊啃著炸雞腿,一邊用油膩膩的大手拿著葫蘆往嘴倒酒。

望見刁小四走進來,那道士伸手一抹油嘴道:“無量天尊——”

刁小四翻翻小白眼,暗罵道:“無量你個頭,哪兒來的老雜毛,騙吃騙喝騙到你家刁四爺頭上來了?”

他繃著臉問道:“你是誰?哪來的?找我什麼事?”

那胖道士咧嘴一笑道:“有人送了貧道幾壇好酒,要我過來幫你的忙。”說罷從袖口掏出一封信,隨手丟向刁小四。

刁小四伸手接住自空中穩穩飄來的信,展開一看竟是柴紹的親筆。說是雲陽鎮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特請終南山葉道長前來襄助眾人一臂之力,平定大巴山廓清虎戈寨。

刁小四拿著信看了又看,皺起眉頭尋思道:“這小柴還真夠意思,可他好歹也是個郡主駙馬爺,怎麼把這麼一個活寶塞給我?”

他正在想著如何打發人,不料道士冷不丁張嘴噴出一束金紅色純陽真火,“呼”地聲,刁小四手中捏著的幾張紙頭頃刻間燃燒了起來。

刁小四猝不及防,下意識地一縮手叫道:“賊老道,你幹什麼?”

胖道士笑道:“無量天尊——法不傳六耳。”

刁小四明白過來那是柴紹不願書信外泄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但他怎麼看這胖道士怎麼不順眼,哼了聲道:“我說,你這手噴火的功夫可漂亮得很啊。”

胖道士笑眯眯道:“貧道四海為家風餐露宿,烤肉的時候圖個方便。”

刁小四拍掌道:“那你會不會胸口碎大石,還有金鍾罩鐵布衫,耍猴吞寶劍啥的?趕明兒我帶你到鎮上去玩玩,說不定還有哪家酒樓缺個生火的廚子。”

胖道士聽了也不見生氣,點頭道:“你若肯幫我拉場子賺吆喝,咱們有錢一起賺。”

這時楚烈從外頭走進來,望見刁小四臉上一喜道:“小四兄弟,你總算醒了,大夥兒都在等你呢。”

刁小四一愣道:“等我做什麼?”看看天色,莫不是老爺子惦記自己到了開席吃飯的時間肚已沒了存貨。

楚烈苦笑道:“當然是為了破陣的事兒,咱們幾個老家夥商量了一整天都不得要領,想聽聽你的意見。”

他一轉頭望向胖道士,猶疑道:“這位道長是?”

雖然刁小四並不怎麼待見這人,但人家畢竟是柴紹好心好意請來助拳的,多少得給點麵子,於是幹咳了聲含糊道:“是從前認識的一個朋友因為欠人一屁股賭債怕被追殺隻好來投奔我混口飯吃。”

楚烈聽得似懂非懂,但大概明白刁小四的意思,聽說是他的朋友,也不虞有它,說道:“那就請這位道長一起來吧。”

那胖道士施施然站起身道:“無量天尊——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小刁,貧道適才進門時看到客棧對麵有家燒鵝鋪子買賣做得很紅火,想來味道不錯,不如捎帶兩隻當作今晚的夜宵?”

楚烈聞言不僅對刁小四生出同情來,雖不齒胖道士一來便騙吃騙喝,但不看僧麵看佛麵,便爽地道:“我這就讓人去買。”

刁小四氣得直翻白眼,也懶得跟胖道士囉嗦,一甩臉走出客棧,兀自聽見他在叮囑楚烈道:“別忘了讓老板多送兩包蜜醬,燒鵝蘸著吃味道更好。”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08:46
第八章唐家三少(下)

刁小四問楚烈道:“為何一天都沒見到婉兒姑娘?”

楚烈歎了口氣道:“婉兒娘親被紫雲毒蛛咬了兩口,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婉兒正在她床前照料。”

刁小四看著楚烈愁眉不展的樣子,有意想讓他高興一下,說道:“老爺子,我苦思冥想一整日,已經找到了破解百虎千戈陣的辦法!”

楚烈果然是驚喜交集,一把抓住刁小四的肩膀道:“真的?”

想想自己還誤以為他萬事不管地睡了一個白天,不禁又是慚愧又是歉疚。

三人來到議事廳,見眾人正三三兩兩地聚在茶幾邊,簡單地用些茶水糕點,一邊歇息充饑,一邊低聲交流。

楚烈在廳望了一圈沒見到耿南翼和龍在天,便道:“老耿和老龍定是去探視婉兒娘親了,你們在這兒稍等片刻,我進去找他們。”說罷轉身離去。

哪知他他去了許久也不見回來,刁小四心中漸生焦灼,便也往內宅行去。

那胖道士此時已經啃完了一隻燒鵝,見刁小四往走,他也不見外,亦步亦趨地跟著往闖。

兩人穿過廳後的一個小跨院,來到了後宅,猛見龍兆元站在東廂房的廊簷底下衝兩人低喝道:“站住,誰讓你們進來的?”

刁小四心情大壞,沉下臉把眼一瞪,比他更橫道:“哪來的看門狗見了人就亂叫?”

龍兆元勃然大怒,隻是顧忌著屋眾人和命懸一線的姑母,才刻意壓低嗓子道:“刁小四,你休要猖狂,昨天的賬咱們早晚要算清楚!”

他現在最忌諱別人提起自己不自量力欲要獨闖虎戈寨擒拿餘紅嬌的事。但昨晚在山轉了一宿,龍兆元亦非一無所獲,至少想明白了自己一定是上了刁小四的惡當。如此一來,心中的羞愧大減,這筆爛帳卻是記到了刁小四的頭上。

刁小四裝傻充愣道:“什麼賬,不就是兩碗麻辣小麵嗎,龍公子還帶收利息的?”

“你自己心明白!”龍兆元目光一轉手指胖道士,冷笑聲道:“他是誰?當這兒是茶館麼,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都帶了來,驚擾了我姑母你擔待得起嗎?”

那胖道士脾氣甚好,咧嘴衝龍兆元笑笑也不還嘴,接茬對付他的第二隻燒鵝。

刁小四嘿然道:“真是賊喊捉賊,莫非龍公子是存心健忘,竟不記得婉兒娘親到底是為誰受傷?我要是你,早去廚房找塊豆腐撞死算了……嗯,差點忘了你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忘性比記性更好。”

龍兆元氣得麵孔紫漲,卻見屋外一開,耿南翼、龍在天和楚烈聞聲走了出來,問道:“兆元,出了什麼事?”

龍兆元一看爺爺出麵,頓時有恃無恐,氣洶洶告狀道:“那刁……四叔公莫名其妙帶了個邋遢老道進來,我怕驚擾了姑母便好言相勸,誰知他竟惡語相加!”

龍在天望向胖道士,見對方一身打扮比叫花子更慘三分,不禁暗自皺了下眉頭,溫言問道:“敢問這位道長如何稱呼,仙山何處?”

胖道士嘴巴一鼓“噗”地吐出根骨頭,笑回答道:“貧道姓葉,從終南山來,是這位小四兄弟的朋友。”

龍兆元“嘿”了聲譏笑道:“如今隻要是個道士,就敢說自己是終南山的。你怎麼不說是終南五真抑或龍虎山的張天師?本公子還是天下第一醫仙孫思邈呢!”

哪知話聲未落,就聽龍在天倒吸口冷氣道:“莫非您是終南山純陽觀的葉法善葉仙長?”

胖道士的嘴轉眼又塞滿了鵝肉,噎得直打嗝道:“無量……呃、天尊——正是……呃,貧道、呃——”話沒說完急忙忙拿起酒葫蘆咕嘟咕嘟猛灌了一大口,稍稍緩過勁兒來,便絕口讚道:“這燒鵝夠香夠嫩,比我在長安老半齋吃的強多了。”

他那吃得活,卻驚呆了院子的耿南翼、龍在天和楚烈。

終南山乃天下道教三大聖地之一,其掌門龍法真人修行超逾兩甲子,德高望重神通廣大,已有多年不涉足塵世。

這葉法善便是龍法真人最小的一位師弟,與另外三位同門合稱作“終南五真”,論及輩份就是赤尊俠見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地喊“師叔”。

如此一位幾乎和龍虎山張天師並駕齊驅的人,適才竟被龍兆元一通斥責罵,怎不教人心驚?

刁小四在旁聽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心中大感暢,故意斜眼瞟著龍兆元道:“剛才是誰大義凜然指著葉仙長罵他不三不四,還不準人家進門的,有沒有?”

龍兆元呆若木雞,鼻子上冷汗涔涔。他做夢也料不到這邋遢鬼一般的酒肉道士身份如此之高,想要賠禮道歉可喉結動了幾動什麼聲音也發不出,隻在心又是羞憤又是嫉妒道:“這小鬼人品齷齪修為粗陋,卻為何總有些有來頭的人肯幫他?”

一旁的耿南翼首先醒過神來,急忙施禮道:“不知仙長駕臨,請恕怠慢之罪。”

葉法善滿不在乎擺擺手道:“沒事,我不過是喜歡跟年輕人開開玩笑。”

龍在天暗自鬆了口氣,忙道:“仙長,屋請!”

幾人眾星捧月般請了葉法善進屋,刁小四慢悠悠墮在了最後,心暗自慶幸道:“幸虧剛才老子沒真的教這老道表演胸口裂大石,難保他不把我的腦袋當成石頭先給裂了。”

這時葉法善來到床前,耿少華和婉兒趕緊起身見禮。

刁小四偷眼望去,婉兒形容憔悴眼圈發紅,顯然她娘親的毒傷不容樂觀。

龍在天問道:“仙長,小女可還有救?”

葉法善打量病榻上的婉兒娘親,見她麵容浮腫,肌膚上泛起一縷縷蛛網般的紫色血絲,嘴唇發黑牙關緊咬,全憑一口真氣吊著。

他沉吟須臾,猛地迸立左手雙指淩空虛點,“哧哧”罡氣破空如萬箭齊發,由婉兒娘親的腳底湧泉穴起一路往上直抵眉心。

正當所有人被葉法善眼花繚亂的指法所吸引時,他的右手黑拂塵一抖“啪”地拍擊在婉兒娘親胸口,嘴低喝道:“睜眼!”

如應斯聲,婉兒娘親雙目一睜驀地彈坐而起,張嘴“噗”地噴出一大團濃稠的紫黑色毒血。

葉法善左掌輕拍,“嗚”地張嘴吐出一團金紅色烈焰,頃刻間將毒血焚煉一空。

眾人看得心神震蕩,對葉法善的身份再無半點懷疑。耿少華驚喜交集,俯身拜倒在地道:“多謝仙長救命之恩!”

葉法善大袖一揮發出股無形罡氣,將耿少華的身軀抬起,笑道:“一個酒肉道士,可當不起耿爺的大禮。”

婉兒扶著娘親慢慢躺倒,見她又昏沉沉睡了過去,但呼吸和緩肌膚上的毒氣霍然褪盡,一顆懸掛多時的芳心終於放下,含淚感激道:“仙長恩重如山,不知何以為報?”

刁小四清清嗓子在旁指點道:“早晚各兩隻燒鵝,每隻燒鵝兩包醬,再來兩壇好酒,夠不夠?”

葉法善聞言雙眼發亮,舔舔嘴唇咽了下口水,笑著道:“甚好甚好。”

他微微肅容,繼續說道:“方才貧道以純陽功力將她體內的毒氣強行迫出,但五髒六腑中多少還會留有一些餘毒,需要慢慢休養調理。”接著便交代了幾條養生排毒之道。

耿少華和婉兒均都用心記下,耿南翼請教道:“仙長,除了運功逼出之外,這紫雲毒蛛可還有其他法子可解?”

眾人聞言無不將期待的目光凝注在了葉法善黝黑油亮的圓臉上,畢竟還有三四十人身中紫雲毒蛛,其中不乏毒傷沉重性命垂危者。

葉法善一屁股坐下,肥大的身軀壓得座椅吱呀吱呀痛苦叫喚。

他抬手抹了抹唇邊油光水滑的黑胡須,回答道:“紫雲毒蛛乃是蜀中唐門獨家豢養的劇毒之物,也隻有唐門能解。”

耿南翼心一沉道:“久聞蜀中唐門乃是天下四大門閥之一,門下弟子從不與外人交往,會通鏢局與它素無淵源,卻教我如何討得解藥?”

葉法善微微一笑道:“耿總鏢頭不必憂心。據貧道所知,婉兒姑娘跟唐家小三頗有交情,如果由她出麵多半能夠馬到成功。”

“我?”婉兒詫異地搖頭道:“仙長,您怕是弄錯了吧,我從未見過任何唐家門人。”

葉法善不慌不忙地道:“你和小四兄弟還有楚老鏢頭、玉總鏢頭是不是曾在雲陽鎮救過一對年輕夫妻?那唐家小三跟柴夫人相交莫逆,可算得是總角之交。”

刁小四插嘴道:“那是柴夫人跟唐小三的交情,人家可未必肯搭理咱們。”

葉法善慢條斯理道:“理不理試試便知。就算唐家小三不想搭理你們,但柴夫人的麵子麼,他卻不能不賣。”

刁小四頓時想起李秀寧在臨行時送給婉兒的那塊玉佩,猜測道:“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英雄難過美人關?”

葉法善微微一笑道:“過關的當然是英雄,過不了關的那是狗熊。”

婉兒道:“可是我連蜀中唐門在哪都不曉得,還請仙長賜告。”

葉法善道:“唐家小三兩年前被他家老太爺趕出了家門,最近幾個月化名李靖,一直在長安城的各家青樓沾花惹草流連忘返,你去到那一問便知。”

婉兒聽了俏臉上騰起紅雲道:“長安青樓,我怎麼好去那種地方?”

葉法善胸有成竹道:“無妨,讓小四兄弟陪你去就是,他辦這事再合適不過。”

刁小四聽得滿心不是味兒,自己怎麼就特別適合幹這個?又憑什麼賊老道在這好吃好喝,自己卻要往來奔波?但轉念想到有機會與婉兒獨處,更有機會公費逛青樓,心頭的一隻小爪子不由得又開始撓來撓去。

他嘿嘿一笑道:“老道,算你慧眼識英雄,曉得我見多識廣能說會道,最喜歡助人為樂。”

葉法善笑而不語,龍在天躊躇道:“此去長安路途不近,一來一返趕得及麼?”

葉法善熱心道:“貧道在終南山養了一隻大雕,夜行三千不在話下,便借給婉兒姑娘和小四兄弟。”

耿南翼大喜過望道:“仙長如此隆情厚意,今晚咱們定要一醉方休!”

刁小四忙道:“如此甚好,我一定要喝醉了酒才能上路。”

楚烈愕然道:“小四兄弟,這又是為何?”

刁小四坦然自若道:“我恐高,怕暈鳥。”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08:53
第九章左青龍右白虎(上)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天色微明時,刁小四摟著婉兒的纖腰騎著葉法善的仙雕一路南行直抵長安城外。

兩人在一片荒僻的小山崗前降下大雕,沿著官道行去,剛好趕上城門大開。

此際大隋立國已有三十餘年,長安城作為國都經過幾朝經營日漸繁華,住戶數十萬商旅如織,街道寬闊店鋪林立,無愧於天下第一大城的美譽。

或因天色尚早,街上路人稀少,偶有車馬奔過多是趕著上早朝的王公大臣。

婉兒左顧右盼,見眼前的門樓一座比一座宏偉,牌坊鱗次櫛比,遠處的宮城在火紅的朝霞映照下巍峨佇立,便小聲問道:“青樓在哪,咱們該去哪去找人?”

刁小四也從未到過廄,此刻同樣在茫然四顧分不清東西南北,把兩手一攤道:“你問我,我問誰?總不能滿大街地找人問吧?”

婉兒有幾分意外道:“你沒逛過青樓?”

刁小四道:“那又如何?再說有誰像老子一樣帶個美女逛青樓的?”

婉兒“哦”了一聲,搖頭道:“沒什麼。”唇角不經意地閃出一抹偷笑。

兩人邊說邊走拐過一條大街,刁小四望見前麵一座樓,粉牆黛瓦飛簷翹角好生精致,紅色的招牌上寫著“聞香樓”三字,眼睛一亮招呼婉兒道:“那兒有家酒樓開著門,看上去還不錯,咱們吃飽肚子再找人不累!”

婉兒哪有心情吃飯,但拗不過刁小四,隻得跟著他走進門。

或許是時辰尚早,酒樓空空蕩蕩一個食客也看不到,隻有一個店小二無精打采地在做清掃。他瞥了眼刁小四和婉兒,臉上微露詫異之色道:“你們兩個小娃兒進來做什麼,出去!”

婉兒怒道:“你當本姑娘出不起錢麼,我偏不走!”

店小二愣了愣,扔下掃帚叉起腰,鄙夷道:“我在這兒幹了三年多,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沒羞沒臊的丫頭,廄那麼多好玩的地方不去,偏來這兒尋你娘的開心……”

刁小四好歹也是在市井中混過十來年的,卻從未見過這樣囂張的店小二,聽他辱罵婉兒,不由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沒等他將話說完,抄起一張椅子砸將過去,口中罵道:“你娘的尋開心,你全家一起尋開心!”

那店小二躲閃不及被紅木椅子砸翻在地,口中嗷嗷直叫喚:“媽呀,疼死我啦——”

刁小四那兒憋了整日的邪火終於找到發泄點,雙手抓住椅腿不管三七二十一劈頭蓋臉對著店小二就一通亂砸道:“姥姥來也沒用,今天老子非打得你叫姥爺!”

突聽腳步聲響,從後頭衝出五六個膀闊腰圓的彪形大漢,竟是人人帶刀,怒聲斥道:“臭小子,瞎了你的狗眼,敢在聞香樓鬧事!”一擁而上竟是要群毆刁小四。

婉兒一聲清叱纖手拍出,將衝在最前頭的一個彪形大漢打飛了出去。

剩下的幾個彪形大漢紛紛拔刀攻向婉兒,頓時混戰成一團。

刁小四怕婉兒吃虧,順手又抓過一把紅木椅子掄圓了帶著風響便往一名彪形大漢的腦袋上砸去。

冷不丁從二樓飄落下來一個紅衣女子,蓮足淩空飛踢“砰”地踹中紅木椅。

刁小四頓感一股沛然莫禦的力量透過紅木椅直迫雙臂,兩眼發黑胸口鬱悶難當。正自驚駭間,體內的二十八宿星陣驀然嗡嗡顫晃,真氣翻騰幻化出青龍白虎的虛影直灌雙臂,似有一記龍吟虎嘯在腦海響起,兩道掌力勃然迸湧反壓紅木椅。

“砰!”堅硬如鐵的紅木椅應聲爆碎成一團齏粉。

刁小四虎口開裂眼冒金星,蹬蹬蹬連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耳畔就聽婉兒嚶嚀輕呼被那紅衣女子彈指點中背心大椎穴,嬌軀一軟摔倒在地。

那店小二頭破血流從地上爬起身哭喪著臉叫道:“紅老板,這兩個小兔崽子一大早來咱們聞香樓搗亂,可不能輕饒了他們!”

婉兒又驚又怒,說道:“明明是你們店大欺客,惡語傷人!”

紅衣女子看了眼婉兒,問那店小二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店小二捂著腦袋一五一十將經過說了,餘怒未消伸手一指道:“紅老板,咱們將那小子抓去見官,讓他多吃幾年牢飯……咦,人呢?”卻是忽然發現刁小四不見了蹤影,再扭頭一找敢情那小子正躡手躡足地往門外溜去。

紅衣女子身形一閃,探手抓住刁小四的肩膀道:“小兄弟,你要去哪?”

刁小四隻差兩步就能邁出門外,此刻尷尬地收住腿,露出自以為最純真最敦厚的燦爛笑容道:“我媽叫我回家吃早飯,便不叨擾姐姐了。”

紅衣女子微笑道:“不是說姥姥來也沒用麼?”使眼色命兩名彪形大漢將門關上,一把抓住刁小四的肩膀將他帶回了廳。

婉兒頗有幾分擔當,叫道:“放開四叔公,有什麼本事你們盡管衝本姑娘來!”

刁小四急道:“傻丫頭,你亂叫什麼。咱們是一根繩上的兩螞蚱,你愣充什麼女英雄?”

婉兒把頭一昂道:“四叔公別怕,他們敢動咱們一根頭發,爺爺定會砸了這家破酒樓!”

“破酒樓?”紅衣女子怔了怔,唇角流露出一絲笑意道:“有趣,真有趣。”

婉兒不忿道:“有什麼好笑,哪有酒樓不許人吃飯還養一幫打手的?我看你們是家黑店才對。”

紅衣女子含笑不語,“啪啪”輕擊了兩下手掌。

但聽樓上鶯歌燕舞,邊笑邊鬧走下來一群桃紅柳綠濃妝豔抹的妖嬈女子,圍著兩人轉了一圈,還有放肆的伸手輕捏了把婉兒的粉臉,咯咯嬌笑道:“誰家的小妹妹這麼可愛,肚子餓了來這兒吃飯是不是?怪可憐的!”

婉兒羞憤交加,滿臉通紅叫道:“有本事放開我,本姑娘跟你們再打過!”

刁小四卻是看懂了,望著那群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咽了口唾沫道:“原來姐姐這樓聞的是女人香?”

紅衣女子笑吟吟反問道:“你說呢?”

刁小四“哎呦”一聲猛拍大腿道:“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實不相瞞,小弟家在建康也開了幾家青樓。老爺子想讓我子承父業,便命小弟前來廄觀摩取經。我正愁著偌大的長安人生地不熟,沒想到那麼巧就進了姐姐的聞香樓,這真是不打不相識啊!”

婉兒聽得目瞪口呆,又一次領教了刁小四的“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神功。

紅衣女子微笑著聽完,問道:“如此說來,你和姐姐是同行了?”

刁小四使勁兒點頭道:“何止是同行,姐姐還是我的前輩。若不嫌棄,小弟願拜姐姐為師,學習經營生財之道。”

紅衣女子道:“可我的人被你打傷了,這事總得有個交代。”

刁小四笑嘻嘻道:“進了一家門不說兩家話,這位大哥,從今往後便是我的同門師兄。師兄在上,請恕師弟冒犯之罪!”

那龜公有點發愣,入行三年,昨晚值了個夜班,今早眼看洗洗睡了,沒想到居然碰上個來事的家夥自認二弟。

紅衣女子心極歡喜刁小四的機靈油滑,故意俏臉一沉道:“想跟我入行原也不難,隻要你先在這兒跪三天三夜以示誠心。”

刁小四暗地惱怒道:“小娘皮,當我是你老公麼,沒事兒就罰跪搓衣板?”

他滿臉的欣喜道:“若能天天對著姐姐這般天仙似的美人兒,別說三天,跪三年都算我賺了。可惜我家老爺子臨行前早有交代,要小弟務必尋到他的表弟,然後合夥在長安城開一家青樓。”

紅衣女子哪會信刁小四的鬼話,笑道:“不知令尊的表弟又是哪一位?”

刁小四嘿然道:“說起我這位表叔的名頭在長安城著實如雷貫耳盡人皆知,人稱小李探花的三原李靖便是!”

紅衣女子玉容微變,聲音驀然透出一絲冷厲道:“你到底是誰,誰派你們來的?”

刁小四察言觀色暗道古怪,心疑道:“難道這位姐姐被唐小三泡過,因愛生恨藕斷絲連不死不休?”

便聽婉兒在一邊道:“我是會通鏢局江州分局總鏢頭耿南翼的孫女,因鏢局有人中了蜀中唐門的紫雲毒蛛,特來向李大哥求助。”

紅衣女子微微凜然道:“這兩個人居然知道李靖的真實身份!”

她頷首說道:“這位小姑娘倒是說了實話。”

刁小四不由氣結道:“老子嘴也說得幹了,這小娘皮半句不信。婉兒一開口,她卻全信了。看來死老頭沒說錯,吹牛皮的最高境界是一定先讓自己信了。”

婉兒問道:“紅……姐,莫非你認得李大哥?”

紅衣女子沉默不語,刁小四見她糾結的模樣猜到有戲,尋思道:“敢情這小娘皮真被唐小三泡過,老子誤打誤撞居然找對人了。”

他眼珠一轉說道:“紅姐,你若是不方便,我們別處另找就是。”

紅衣女子搖搖頭,道:“不用,你們跟我來。”彈指解開了婉兒的經脈禁製往走。

刁小四尋思道:“這些開青樓的小娘皮個個心狠手黑,她會不會也在這樓搞出些殺人滅口的秘道機關?”抬眼一看婉兒已跟著紅衣女子往後堂走去。

刁小四咬咬牙,毅然決然地抱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決心,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婉兒,跟在紅衣女子身後走出後堂,來到了一座幽靜的小園子。

紅衣女子來到一棟小樓前,徑自上了二樓,輕輕推開一扇虛掩的房門道:“鶴裳,有兩位小朋友從遠處來,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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