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無恥妖孽 作者:牛語者 (連載中)

 
mk2258 2013-10-25 11:15: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86240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19:11
第二十章一切向錢看(下)

    三天後,刁小四將一疊草圖和一張需要采購的煉材清單擺在了老瞎子的麵前。

    卜算子舒展靈覺,將一張張草圖讀過,臉上微露驚訝之色道:“你要煉製兩儀符?”

    刁小四怔了怔道:“什麼是兩儀符?”

    卜算子回答道:“就是將兩種截然不同的天地靈氣融匯於同一張道符上。”

    刁小四道:“算是吧。怎麼,有問題嗎?”

    卜算子搖搖頭,說道:“我不得不承認,盡管你有時候見錢眼開笨得像豬,但搞起歪門邪道來卻也無師自通。這張兩儀符,有點意思。”

    刁小四深表同情道:“徒弟我懂,你倒是想見錢眼開,可惜再多的錢堆在你麵前,你還是睜不開啊。”

    卜算子強忍揍人的衝動,問道:“你有給這張新符起名麼?”

    刁小四想了想道:“它既能隱身,又能穿牆,不如叫做‘神出鬼沒符’。”

    卜算子頷首道:“也還算貼切。但你可知古往今來能夠煉製隱身符、土遁符的俊才比比皆是,為何始終沒有人將它們合二為一?”

    他緩緩說道:“因為隻需要簡簡單單的一個禁製,就可以令其束手無策失去效用。而諸如皇城這樣的要地,更如銅牆鐵壁禁製重重,哪怕極品道符亦無濟於事。所以,你的神出鬼沒符想法可嘉,在實戰中卻未必有多大用處。”

    他本以為自己這一說,刁小四或者灰心喪氣或者暴跳如雷,孰料這家夥隻是嘻嘻一笑道:“你曉得長安城有多少腰纏萬貫吃飽飯沒事幹的公子哥兒嗎?假如有一張這玩意兒在手,他們就能堂而皇之溜進那些大家閨秀千金小姐的閨房,或者……嗯,水房也不錯。隻要想到能不費吹灰之力就看到美女們寬衣解帶玉體橫陳的模樣,這張符賣它三萬一點兒也不貴。”

    他豪氣幹雲地一拍桌上的草圖,說道:“凡是有人想要的,就是老子的機會。隻要有機會,老子還怕沒錢賺嗎?所以,我能做師傅,你隻能當徒弟……”

    念及由此帶來的金山銀海,刁小四兩眼發光意氣風發,越說越興奮,卻驀地愕然發現卜算子麵色僵硬袍袖輕顫,似乎已到了爆發與崩潰的邊緣。

    總算他知道大事不好,趕緊一把抓過圖紙找個借口開溜,暗暗慶幸還好沒有說出這金點子的由來,否則老瞎子十有八九會暴走。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刁小四兩耳不聞窗外事勵精圖製,一門心思撲在了“神出鬼沒符”上。期間隻去了一次皇城,用破陣圖找金城公主又換回了一大堆煉材。

    爆炸、起火,這些意外都成了家常便飯,幸好卜算子未雨綢繆在刁小四的屋早早加持了禁製,這才沒讓整個鏢局被掀個底朝天。

    光陰荏苒,轉眼便到了三月初八會通鏢局長安分局開張慶典的日子。

    一早起來夏培喜氣洋洋,指揮著趟子手在門口乒乒乓乓先燃放了一通爆竹。

    玉玲瓏、耿少華、易柏等人也換上了喜慶的衣裳,將慶典細節又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推演了一遍,唯恐當中出現差池未免不吉。

    誰知一直等到晌午,除了早幾日從外地趕來的會通鏢局總局和各大分局的一眾鏢頭和零星幾撥長安當地的賀客,竟再無一人登門。偌大的廳空空蕩蕩,氣氛變得越來越尷尬冷清。

    有幾個賀客見狀不由如坐針氈,紛紛借口家有要事,留下賀禮便匆匆離去。

    夏培的臉色越加難堪,他雖然想到關洛鏢局必定會在背地做手腳,卻未料到長安城的正道人士乃至名流豪紳居然會這麼不給麵子。

    此次代表江州分局前來道賀的正是總鏢頭耿南翼,見此情景他禁不住低聲問道:“少華,客人都通知到了麼?”

    耿少華苦笑道:“隻要有名有字號的全都發了請柬,有不少家還是夏總鏢頭和玉總鏢頭親自登門去請。”

    夏培恨聲道:“不用問,這是段震天幹的好事!”

    豈知說曹操曹操到,柳園正門外兩列趟子手突然高聲唱諾道:“關洛鏢局段總鏢頭到——”

    夏培低咦了聲,易柏卻狠狠往地上啐了口道:“黃鼠狼給雞拜年!”

    玉玲瓏忙道:“來者是客,就算他存心來看咱們的熱鬧,也絕不可慢待。”

    夏培點點頭,和玉玲瓏等人聯袂出迎,遙遙望見段震天帶著十餘個關洛鏢局的首腦人物擔著賀禮滿麵春風地走了進來。

    一陣貌合神離的寒暄之後,眾人入廳落座用茶。

    段震天打量了一轉兒,見不出自己所料應邀而來的外客屈指可數,不禁心下一記冷笑,問道:“夏賢侄,貴鏢局的刁總鏢頭呢,為何不見他的蹤影?”

    夏培聽他倚老賣老,心一陣不,回答道:“刁總鏢頭近日來為了鏢局的事操勞過度,我讓他回房歇息了。”

    段震天麵露懇切之色道:“老夫聽聞刁總鏢頭年少有為機智幹練,深得金城公主殿下的寵信,心中仰慕已久,可否勉為其難請出來見上一麵?”

    夏培明知道段震天這般揚刁抑己居心叵測,但仍然禁不住對刁小四生出一絲嫉妒,側臉吩咐道:“易驃,你去看看刁總鏢頭是否睡醒了?”

    易驃領命而去,廳又沉寂了下來。段震天慢條斯理地啜著香茶,擺明了一副隔岸觀火的架勢。

    夏培暗自惱怒卻又無可奈何,等了許久仍不見易驃回來,隻好再讓耿少華去請。

    倒是龍鎮武帶著兒子拎了賀禮來了柳園,拉著夏培和耿夫人說上了好一陣,無非是上次的事情自己情非得已,請夏總鏢頭多多海涵雲雲。

    龍兆元趁機湊近婉兒,沒等說話就聽有人冷笑道:“那是老子的位置。”

    龍兆元不用抬頭看,便曉得是刁小四到了,頓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將臨來前龍鎮武的告誡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怒然起身道:“你想怎樣?”

    刁小四笑嘻嘻抓過龍兆元身後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說道:“承讓!”

    龍兆元俊臉鐵青,正欲爭回座位,段震天已朗聲大笑走了過來,向刁小四抱拳招呼道:“刁兄弟,久聞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刁小四大咧咧端坐不動,打量著段震天道:“你是誰?”

    這句比什麼都傷人,段震天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旋即又一笑道:“老夫段震天,忝居關洛鏢局總鏢頭。”

    刁小四“哦”了聲道:“老段,對不住,我怕一起身就有人搶走老子屁股底下的座位,隻能坐著跟你打招呼了。”

    段震天強壓怒氣,故意掃視了一圈大廳道:“時辰不早,可以開始慶典儀式了吧?”

    刁小四不慌不忙道:“別急,我還有幾位朋友就到了。”

    段震天笑了笑道:“刁兄所說的朋友,莫非指的是聞香樓的紅老板又或那個叫花子頭頭黃樹軍?”

    話音未落,就聽外麵有人洪聲笑道:“刁兄弟不好意思,臨時多拉了幾個朋友來,到得晚了點沒教大夥兒等急吧?”

    伴隨著話聲長安幫幫主房明祖率領麾下各舵舵主、各大賭場酒樓錢莊米行的老板,還有一大群長安城的達官顯貴浩浩蕩蕩開進了柳園。

    刁小四輕笑道:“老房,算你識趣。若再遲來點兒,我就一把火燒了你的狗窩!”起身往外迎納。

    龍兆元好不容易等到了機會,說是遲那時搶身上前占住座位。

    哪知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婉兒已一聲歡呼迎了出去,嬌笑道:“紅姐、李大哥,你們也來了!”

    龍兆元愣了愣,眼巴巴望著婉兒跟剛剛走進門的紅拂、李靖又說又笑,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相形之下段震天倒還沉得住氣,這兩撥客人均在他的預計之內,說到底一個青樓一個黑道,會通鏢局的臉上也不見得有多光彩。

    正當他保持良好感覺的時候,又聽門外趟子手大聲叫道:“禁軍右武衛屈大將軍到——”

    隻見屈突通手捧一塊紅布包裹的橫匾走進廳來,笑著道:“刁兄弟,愚兄剛從宮出來,這是公主殿下托我轉送給會通鏢局的賀禮。”

    說罷他當著眾人的麵小心翼翼將橫匾上蒙著的紅布揭開,就看到匾額上銀鉤鐵劃寫了“保國衛民”四字草書。

    夏培失聲叫道:“這、這是聖上的禦筆!”

    屈突通頷首道:“不錯,這正是公主殿下向陛下求來的禦筆親書!”

    一時間大廳驚歎聲此起彼伏,人人與有榮焉。惟獨段震天的老臉變得難看起來,要知道他當年花了不曉得多少心思多少財物,才求得了一幅許國公宇文述的親筆題匾,可人家一文不費就讓金城公主主動送來一幅皇帝的題字,硬生生將關洛鏢局給蓋了過去。

    就聽紅拂淺笑道:“屈大將軍出手不凡,害得我都不好意思送上自己準備的賀禮。好在我這兒也有一份南陽公主轉托的禮物,請夏總鏢頭笑納。”

    說著話她從袖口抽出兩支卷軸“唰”地打開,赫然是一幅南陽公主的親筆所書的對聯。

    沒等大夥兒從震撼之中緩過神來,外麵的趟子手又扯破嗓子大喊道:“唐國公世子李建成、郡馬柴紹到——”

    這一下段震天完全蒙了,看著並肩走入廳中的李建成和柴紹,心頭五味俱全。

    冷不丁身後有人拍拍他道:“借光,幫我拿塊酥油糕,再加一把花生米。”

    段震天勃然大怒,心道:“人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是哪個不長眼的混蛋竟將老夫當作端茶送水的小廝?”

    他回過頭來便欲出聲斥,話到嘴邊又生生吞回了肚。隻見一個又黑又胖不修邊幅的中年道士笑吟吟地站在自己的身後,不是名滿天下的正道泰鬥級人物,終南五真之一的純陽觀觀主葉法善卻又是誰?

    一瞬間段震天五官扭曲三觀崩潰,死死盯牢神情一本正經的刁小四,第一次感覺到來自對方的可怕壓力。

    在獨霸關洛數十年後,他終於遭遇到了真正強勁的對手。

    不想一念未已,猛聽廳門口那位已被自己視為平生大敵的刁總鏢頭,麵對著李建成和柴紹聯袂所贈兩排八麵雕有唐國公李淵私章的翡翠屏風,一聲慘叫道:“為什麼你們送的東西隻中看不中用,老子還不能賣?為什麼就不能直接送張銀票呢……?”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19:15
第一章殺頭買賣(上)

    這一日柳園外車水馬龍爆竹連天,園內更是張燈結彩鼓樂喧天,上至達官貴人,下到江湖豪客濟濟一堂熱鬧非凡。

    儀式過後,眾人在柳園大擺宴席酣飲醉歌,紅拂又幫著婉兒通過關係請來了廄最有名的樂師和舞女為賓客助興,再加上長安幫房幫主特意帶來幾個西域異人表演精彩雜耍,不時引得一陣陣歡呼喝彩。

    唐國公世子李建成隻小坐了片刻,開席不久便悄然告辭,柴紹則留了下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將刁小四拉到了偏廳聊天。

    刁小四笑著問道:“小柴,你啥時候到長安的,也不通知我一聲?”

    柴紹道:“其實這些日子我和秀寧一直在長安,大哥、三哥也是。”

    刁小四自然曉得,柴紹口中所說的“大哥”和“三哥”,指的是唐國公李淵的兩位世子李建成和李元吉。至於李秀寧今天沒有陪同柴紹一起來,多半是為了避免和唐小三見麵後的尷尬。

    他愣了愣道:“怎麼你們都喜歡往長安跑,莫非太原窮鄉僻壤沒吃沒玩住不慣?”

    柴紹回答道:“這是陛下和我嶽父共同的意思。”說完從袖口取出一隻錦盒道:“我和秀寧送你的賀禮。”

    刁小四一聽“賀禮”,立刻將腦海的疑問丟到了爪哇國,接過錦盒打開一看,詫異道:“海星石!”

    隻見錦盒之中裝著一塊朱紅色的星狀奇石,觸手冰涼寒氣鋪麵,散發著淡淡光暈。

    刁小四自是識貨之人,心下驚喜道:“這玩意惑神迷魂可是製作道符的極品煉材,這麼大一塊在黑市上少說也得賣三萬兩。到底是唐國公的女婿,有錢!”

    他將海星石收進束龍腰帶,拍了拍柴紹肩膀由衷道:“小柴,還是你懂我,夠朋友!”

    柴紹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你喜歡就好。”頓了頓,他又道:“你也很厲害,這麼就在長安站穩腳跟打開了局麵,但段震天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你要提防他背後拆台。”

    刁小四滿不在乎道:“他最好別來招惹老子,不然我就把這姓段的拍死在沙灘上。”

    柴紹笑了笑,道:“這段日子我會一直待在長安。”

    刁小四心頭一暖,卻搖搖頭道:“算了,這不比太原,你也是寄人籬下日子不好過。真要有事,老子就去找金城那丫頭,反正是她先找上我的。”

    柴紹默默頷首,須臾之後說道:“你我是兄弟,同舟共濟抱團取暖無需客套。”

    刁小四心一動,輕笑道:“要不小柴,咱們倆拜把子如何?”拉著柴紹對著偏廳正中供著的一尊財神像跪了下來,焚香禱告義結金蘭。

    兩人各報生辰八字,柴紹要比刁小四年長幾歲,彼此的關係一下又親近許多。

    柴紹道:“小四,最近我有一批藥材要送到太原,想托你幫忙押運。”

    刁小四一口應允道:“沒問題,我給你配最好的鏢師,價錢打八折。”

    柴紹凝神聽了聽偏廳四周的動靜,忽然放低聲音道:“有位朋友正好順道離京,請你沿路代為照應。”

    刁小四察言觀色,意識到柴紹口中的這位“朋友”恐非尋常人物,便笑著道:“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柴紹湊近他耳邊低語道:“我的這位朋友姓秦,名瓊。”

    “誰?”刁小四差點從椅子彈起來,驚愕道:“就是那個元宵節大鬧花燈打死宇文化及小兒子的人?號稱馬踏黃河兩岸,打三州六府山東半邊天的神拳太保秦瓊秦叔寶?”

    柴紹點了點頭,刁小四倒抽口冷氣道:“是你把他藏起來了,難怪官府抓不著。”

    柴紹道:“他被宇文成都打傷,現在雖行走無礙但不能擅動真氣和人交手。本月二十二,北方各路綠林豪雄要在華山會盟,秦大哥必須到場。我的身份太顯眼,思來想去隻能拜托小四你了。”

    刁小四冷靜下來,說道:“其實你也不必告訴我秦瓊的真實身份,讓他混在東家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便跟著鏢車一塊兒出城就是。”

    柴紹實話實說道:“秀寧也這麼說,但你我是兄弟,我不想瞞你。”

    刁小四一楞,點頭道:“好,你什麼都不必說了,老子幹了!”

    柴紹心中感動,但他素來不喜多言,隻是默然一點頭,將一張字條遞給刁小四道:“這是他的住處和接口暗語。”

    刁小四拿過字條看了一遍,麵露古怪之色道:“敢情你還做這買賣?”

    柴紹一笑,說道:“十日後啟程,我會派人來聯絡你。這次出的都是長安佛慈堂的貨,他們的掌櫃姓侯。”

    兩人商量既定便又閑聊了會兒,刁小四送柴紹出門,他暗自尋思道:“我這新拜把子的二哥可不簡單啊,既搞藥材又藏反賊花樣挺多,搞得神神秘秘的,而且就在皇帝老兒的眼皮子底下,玩得可比老子大。”

    兩人來到柳園大門口,剛巧碰見夏培、耿少華夫婦送別段震天。

    段震天滿身的酒氣,由兩名弟子左右攙扶著,也不曉得是真醉還是裝蒜,拿手指著夏培笑道:“小夏,俗話說薑是老的辣,往後你就跟著老夫,年輕人,多學點兒不是壞事。關洛道上不論遇見什麼事,隻管來找我。”

    夏培聽他倚老賣老,當著眾多賓客和下屬的麵敲打自己,心說不出的惱火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天是慶典吉日,也不必跟這老家夥一般見識。”

    哪知段震天仗著酒勁兒變本加厲,又拿手一指跟在耿少華身後的婉兒,笑道:“婉兒侄女兒尚未許配人家吧,可要我當回月老?長安城的公子王孫年輕才俊,老夫大多認得……”

    他的話還沒說完,刁小四就騰地火了。方才段震天含沙射影貶損夏培,刁小四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隻差沒幫忙煽風點火。哪曉得老瘋子話鋒一轉,居然打起婉兒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嘿然一笑道:“人家爹娘都沒發話,卻哪來的一條狗多管閑事到處亂叫?”

    此言一出原本沸反盈天的柳園內外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瞠目結舌紛紛把目光投向此間戰場。

    段震天的老臉本就喝得通紅,此刻更如豬肝般漲得發紫,想發怒又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失去關洛鏢局總鏢頭的風範和氣度,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婉兒站在耿少華和耿夫人的身後偷眼望著刁小四,一顆心又是甜蜜又是擔憂道:“他為了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羞辱段震天,往後可又多了一個仇敵。”

    果然,段震天的一名弟子怒斥道:“姓刁的,你莫要口出不遜,欺人太甚!”

    刁小四冷笑道:“到底是他娘的誰欺人太甚?長安城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自打咱們會通鏢局進駐柳園,你們在背地使了多少絆子用了多少陰招,大夥兒都瞧得清清楚楚。”

    他把手一揮道:“這也就算了,誰讓我會通鏢局的人宰相肚好撐船呢。可咱們好吃好喝招待過,你他娘的非但不領情,還大放厥詞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我就鬧不明白了,這長安城、這關洛,是你老段家的還是當今聖上的?!”

    段震天本是在裝醉,聽了這話不由得臉色大變。不是他沉不住氣,而是刁小四的話實在太刻薄,若傳到宮無論真假都有可能給自己和關洛鏢局引來殺身之禍。何況,有消息說這小子最近跟金城公主打得火熱。念及與此,頓生殺機。

    就聽身邊那名弟子叫道:“刁小四,你不要含血噴人!我馬朝天要與你決鬥,替恩師洗刷今夜的羞辱!”

    刁小四嘖嘖道:“還說自己沒野心,連一個徒弟的名字都起得那麼霸氣。馬超天……可不是把天都給壓下去?連皇上都自謙為天子,你們眼還有王法嗎?”

    馬朝天的鼻子差點氣歪,他的名字本有“朝天闕”的隱意,被刁小四這一曲解,轉眼就成了大逆不道,又怕又怒道:“你、你……胡攪蠻纏!”

    婉兒嬌笑道:“四叔公,你何苦招惹這位馬大哥?人家連老天爺都不放在眼,咱們最好還是敬而遠之。”

    刁小四衝著婉兒一笑,心道:“小娘皮越來越懂我了,居然跟老子一個調調說話。”

    就聽房明祖大笑道:“這不成無法無天了?佩服佩服,我老房甘拜下風!”

    他身為長安黑道的總瓢把子,跟自詡名門正派的段震天素來不合,自然樂得趁機踩兩腳。

    馬朝天怒不可遏,嗆啷拔刀叫道:“刁小四,我和你不死不……”

    “嗖——”突然間不曉得哪飛來一隻桃子,將他的嘴巴塞得嚴嚴實實。

    馬朝天唔唔作聲,臉龐憋得血紅,看得眾人哄堂大笑。

    段震天吃了一驚,抬頭望向門樓上方,就看到葉法善坐在屋簷旁正悠然自得地喝小酒啃雞腿,好似飛桃事件跟他毫無幹係。

    段震天怒哼一聲道:“葉仙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人家請你看戲吃飯,你在人家動刀動槍的可不太好,”葉法善口齒不清道:“老道吃人嘴短,也沒有其他更多的意思。”

    段震天雙目寒光一閃,沉聲道:“好,今日給葉仙長一個麵子,這事到此為止。刁總鏢頭,三天後日出時分老夫在城東十字坡恭候大駕!隻要你能在段某刀下撐過一柱香,我便金盆洗手退位讓賢!”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19:21
第二章殺頭買賣(下)

    笑聲徐歇,眾人俱都一愣,沒有想到段震天居然會當眾挑戰刁小四。

    需知此老堪稱長安乃至關洛正道上的泰鬥級人物,一身修為臻至通幽之境,行鏢數十年罕逢敵手,連號稱當今朝廷第一高手的宇文成都都曾在其門下學藝。刁小四雖口齒伶俐,也頂了個總鏢頭的名頭,但唇刀舌劍又怎能與真刀真槍相提並論,兩人之間的決鬥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

    柴紹低聲道:“小四,不要答應!”

    刁小四笑嘻嘻道:“放心吧,我才沒工夫跟他瞎胡鬧。”

    段震天冷笑道:“刁總鏢頭,莫非你怕了?”

    刁小四嘿然道:“打輸了老子要掉腦袋,打贏了你就洗洗手啥事都沒有,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傻瓜才會答應。”

    段震天點點頭道:“好,若是你能撐過一柱香,老夫就將多年積攢的十萬兩紋銀全部拱手相贈!”

    刁小四兩眼發光道:“當真?就怕你到時候賴賬!”

    段震天傲然道:“笑話,我段震天豈是食言毀諾的小人!你若敢應戰,老夫明日就將十萬兩銀票送上純陽觀當作抵押!”

    刁小四瞥了眼葉法善,連連搖頭道:“不成,這賊老道的胃口太好,我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房明祖插話道:“不如由我在照金樓開盤坐莊,有想下注的隻管來。”

    柴紹從袖口取出一張銀票,道:“三萬兩,押小四兄弟贏。”

    紅拂微笑道:“我本小利薄可不能和柴郡馬比,就押一萬吧。”

    “嗖——”葉法善甩手連鞘帶劍斜插在了房明祖腳前道:“你們都是大財主,老道我一窮二白,隻好賭這把劍了。”

    李靖冷笑道:“你很白麼,小心黑燈瞎火走夜路被人一頭撞上。”

    段震天哼道:“刁總鏢頭,你看如何?”

    耿南翼闊步走出洪聲道:“段總鏢頭,老夫來跟你賭!”

    段震天蔑然低哼置若罔聞,刁小四笑吟吟拽住耿南翼,道:“不就一柱香麼,我就陪他玩玩兒,讓大夥兒賺點小酒錢也好。”

    段震天拱手道:“如此三天後你我十字坡見!”一甩衣袖帶領眾鏢師揚長而去。

    房明祖走上前來笑著道:“刁兄弟,我老房看好你!”接著放低聲音又道:“別怪我心直口,你們那位夏總鏢頭不怎麼地啊。”

    刁小四笑笑沒吱聲,他為的是婉兒和十萬兩銀子。夏培?跟他半毛關係都沒有。

    想欺負老子可以,隻要你拳頭比我硬;想欺負老子的女人,我一刀切了你的雞雞!

    這時候眾賓客陸續散去,葉法善坐在高高的牌樓屋簷上拿著根光雞腿還兀自啃得津津有味。

    刁小四翻起眼皮瞪著他道:“你怎麼還不走?”

    葉法善嘟囔道:“我的劍還押在房明祖那家夥的手上,不親眼看到你把姓段的打趴下,我不放心走!”

    刁小四臉色一冷道:“老子三天後要玩命,你卻隻關心那把破劍?”

    “什麼破劍?”葉法善理直氣壯道:“那可是我純陽觀千年傳承的鎮派之寶。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千年前你祖宗十八代還在媽媽懷喝奶呢。不過那個段震天,他是峨嵋慈恩寺金光上人的俗家大弟子,學了幾手三腳貓的‘普照佛罡’和‘金頂十九刀’,對付像你這樣不入流的小家夥簡直跟玩兒一樣。”

    刁小四沒好氣道:“你入流,你流氓。”

    葉法善哈哈一笑,跳下房簷壓低嗓音道:“知道當年我二師兄是怎麼破了金光和尚的金頂十九刀麼?他隻守不攻捱了十七刀,最後生生將老和尚嚇退。”

    刁小四怒道:“什麼餿主意,要不你不許動,讓老子先砍你十七刀試試?”

    葉法善笑眯眯道:“所以你要跟他拚命,誰讓慈恩寺的和尚都喜歡慈悲為懷?”

    刁小四將信將疑道:“這樣真的管用?”

    葉法善打了個飽嗝道:“至少你不會死得太難看。嗯,我還是去夥房瞅瞅,弄點夜宵要緊。”一搖一晃不見了人影。

    刁小四恨恨瞪視賊老道消失的方向,詛咒道:“隻吃不拉,小心屁股開花!”

    他轉身入園去找卜算子。想來想去,還是老瞎子比較靠譜,再從他那兒騙幾張比較靠譜的道符,也許有法子贏過三天後的決鬥。

    刁小四推門進屋,愕然發現朝天椒和房玄齡都在,正圍坐桌邊和老瞎子低聲談論什麼。

    他一屁股坐下,卜算子淡然道:“你來得正好,我們在商量一樁事。”

    刁小四看朝天椒一張蒼白的臉透著回光返照似的紅,隱隱約約猜到這事多半和她有關,卻還是忍不住道:“什麼事?”

    “殺人。”卜算子語氣平靜,就像在吃飯喝水。

    “殺淩英戈,”餘紅嬌咬牙切齒道:“就是他將大當家的行蹤賣給了鷹揚老妖!”

    刁小四一聽就擺手道:“殺人的事別找我,老子很忙,忙著掙錢。”

    房玄齡微微一笑道:“這兩天我通過長安幫的眼線,已經查到淩英戈如今化名戈翎,又花了重金打通門路,混入了禁軍右衛在宇文成都手下當差。他自知仇家遍地,平日躲在軍營不敢外出,想下手很難。”

    “難也要殺!”餘紅嬌恨聲道:“大不了一命換一命!”

    刁小四瞅著朝天椒如花似玉的俏臉,飽滿誘人的胸脯,不由暗道這麼個火辣勁道的美女,居然為了個老頭子準備拿自己的美好生命去換仇人的一副臭皮囊,也不知可惜不可惜?!

    房玄齡道:“似淩英戈這般背信棄義貪生怕死的小人絕不值得夫人舍命相賠。聽說刁兄三天後要與段總鏢頭在城東十字坡決戰,這是一個好機會!我猜段震天十有八九會請出宇文成都為自己出麵壓陣,淩英戈身為驃騎將軍府的別將必定隨行。”

    刁小四聞言不由對房玄齡刮目相看道:“老子本以為這家夥整日隻會寫寫畫畫,軟蛋一個。哪曉得說起殺人的事來眼睛也不眨一下,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土匪生的兒子會殺人。”

    餘紅嬌蹙眉道:“即便如此,他藏在禁軍之中我們也無法下手。”

    房玄齡胸有成竹道:“夫人寄居柳園的事極為隱秘,量淩英戈也不知情。到時候……”他用茶水蘸指,在桌麵上畫了一幅十字坡左近的草圖,又低語了幾句。

    刁小四頓時肅然起敬,讚道:“難怪俗話說書生殺人不用刀,房兄好本事!”

    房玄齡苦笑聲道:“刁兄取笑了。我誌在輔佐雄主保國安民,如今卻隻能設計擒殺一二背信棄義的小人,著實慚愧。”

    四人又商討了一番細節後,房玄齡和餘紅嬌告辭離去。

    屋陷入沉寂,刁小四偷眼望著木無表情的老瞎子,琢磨著如何開口騙道符。

    忽聽卜算子的鼻子發出了低低的一哼,卻沒說話。

    刁小四這些天來多少摸到了點兒老瞎子的脾性,曉得事情不妙,便嘿嘿幹笑兩聲。

    卜算子又是一哼,刁小四照舊幹笑。

    如此“哼”、“嘿”、“哼”、“嘿”幾輪較量,刁小四心發毛道:“糟了,老瞎子是要發飆。”

    果然卜算子森森道:“刁總鏢頭,聽說你要挑戰段震天,有誌氣!”

    刁小四愈加小心輕聲細語道:“好像……是姓段的要挑戰我,老子想躲躲不了,沒辦法隻能答應。”

    卜算子兩根眉毛漸漸豎起,在額頭攏成八字形,徐徐問道:“這回能賺多少?”

    刁小四聞言心情一鬆,立馬回答道:“十萬,可能還不止!”

    想想自己這師傅當得真窩囊,時時刻刻都得小心伺候著徒弟。

    “十萬!”這兩個字幾乎是從老瞎子的牙齒縫擠出來的,“敢情你的命隻值十萬,還不如長安城的一個頭牌婊子!”

    刁小四惱道:“喂,別沒大沒小的,你——”

    “砰!”卜算子重重一拍桌,冷喝道:“你想死,辦法多得是——上吊跳河抹脖子,再不濟我送你一帖藥,哪種都比讓段震天砍來得痛。一柱香?你以為學了點奇門遁甲的皮毛,就能在長安城耀武揚威橫著走?!”

    刁小四第一次見識老瞎子光火的模樣居然心生畏懼感,不敢再頂嘴,隻嘟囔道:“老子……這不是找你來了麼?”

    “找我也沒用。”卜算子冷冷道:“我最多隻能煉製六品道符,七品之上必須以元神入符非坐照境界的頂尖高手不可。但真到了那種境界,還有誰願意將功夫耗費在煉符上?否則當日我有七品道符在手,又豈會受製於唐鶴裳和葉法善?”

    刁小四一聽泄了氣,嘀咕道:“你不行,不代表別人都不行,是不是?”

    卜算子不理他,接茬說道:“你別指望能在黑市上買到。第一,你買不起;第二,這種品階的道符有價無市,也根本不會上市。”

    他頓了頓,從袖口取出一支玉筒道:“這是老朽用以保命的‘替死符’,關鍵時候運勁捏爆,會生成一道虛影為你消災擋難。與此同時,你的真身會被瞬移數十丈,趁著段震天沒有回過神的當口,立即認輸。”

    刁小四不滿道:“徒弟,對師傅有點信心好不好?”一邊抱怨一邊偷偷將那支替死符收進了束龍腰帶。

    卜算子咬牙道:“你走吧,這兩日莫來打擾老朽。我要抓緊工夫完善一座符陣,來不來得及救你一命還得看天數。”

    刁小四乖乖點頭,站起身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回過頭說道:“徒弟,別累著。”

    卜算子難得聽到刁小四這樣好好說話,僵硬的臉上放鬆少許,哪知這小子接著又道:“你若累死了,往後老子找誰孝敬束修?”說完話飛地溜出屋外,反手把門死死關緊。

    但聽屋“砰”地悶響,不知是些什麼東西在老瞎子的拳勁壓迫下化成了齏粉。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19:30
第三章好人刁小四(上)

    刁小四本是去求安慰的,誰知莫名其妙捱了老瞎子一通訓斥,垂頭喪氣地往自己住處走。

    他掰指頭算了算,護送秦瓊離京、決鬥段震天,再加上幫朝天椒的死鬼老公報仇,這三樁事哪一件沒辦好都是掉腦袋的事兒。

    自己脖子上隻有一顆腦袋,連數十遍也沒能多數出一顆來。

    別的事也就罷了,三日後跟段震天的決鬥近在眼前,從賊老道到老瞎子,他們看自己的眼光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將死之人”。

    刁小四的胸膛原本生滿了翠竹,此刻漸漸開了花長出毛來。

    他推開門進了屋,就看到麵夏培、玉玲瓏、耿南翼、耿少華夫婦,還有婉兒和易柏等人坐得滿滿當當,一個個麵容肅穆、神情凝重地望向自己。

    刁小四鬱悶難當,挑了挑眉道:“你們幹嘛,都給我辦活喪來了?”

    玉玲瓏歎口氣道:“小四兄弟,要不你就直接認輸吧,最多丟點臉麵。”

    夏培卻搖頭道:“不妥,如果就這樣不戰而降,咱們會通鏢局顏麵何存?說什麼也得跟段震天鬥上一鬥!”

    “放屁!”易柏怒道:“方才姓段的對你冷嘲熱諷,你怎地不敢吭聲?如今小四爺出頭,你倒想起了顏麵。既然如此,就請夏總鏢頭明日前往關洛鏢局,跟段老狗先鬥上一鬥!”

    耿南翼急忙打圓場道:“易老弟莫要光火,夏總鏢頭也是著眼大局並無惡意。何況這兩日段震天勢必嚴加防範,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挑戰。”

    刁小四嘟囔道:“一條老狗怕他作甚,等老子切了他的狗頭燉湯喝。”

    耿少華苦笑道:“都這節骨眼上了,小四叔你就別跟咱們開玩笑了。”

    眾人聊了會兒均不得頭緒,又唯恐耽擱了刁小四的修煉紛紛告退。

    婉兒最後一個走,站在門邊望著刁小四道:“你……有沒有把握?”

    刁小四笑道:“你想要我怎樣把握——一把握住段老狗的命根子算不算?”

    婉兒登時俏臉飛霞,啐道:“你總不正經!”眼圈不覺紅了,低聲道:“別拚命,犯不著,不行就像玉總鏢頭說的那樣認輸算了,大不了鏢局關門,我們退出長安。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可怎麼辦?”

    刁小四奇道:“你什麼怎麼辦?”

    婉兒白了他一眼,驀地飄身來到他的麵前,雙手環抱脖頸踮起腳尖,在刁小四的唇上輕輕一吻旋即放開又退回門邊,惡狠狠道:“若是那樣,我就嫁給龍兆元,讓你後悔一輩子!”說罷轉身消失在屋外茫茫夜色。

    刁小四心頭熱一時涼一時,喃喃道:“還有三天……老子是不是應該先把龍兆元那小子給閹了?”

    他關上門也沒心思修煉,坐在桌邊望著空氣漫無邊際地想著辦法。

    奈何左思右想腦子始終跳不出什麼主意來,索性伸了個懶腰爬上床去,暗道:“老瞎子說得不錯,老子的命怎麼也比十萬兩白銀值錢。嗯,至不濟老子發回善心,這次暫且放過姓段的和他那十萬兩,免得他老無所依凍死街頭。”

    想通這點刁小四頓時神清氣爽,在床上盤腿打坐開始修煉星陣。

    第二天他一覺睡到中午才醒,像個沒事人似地溜達出門吃了頓午飯,然後悠哉遊哉騎馬去了西市。

    當下的長安城物華薈萃客商雲集,乃是四海之內第一都城。西市車水馬龍路人如織,隨處可見來自身毒、天竺、大食甚至是婆羅洲的海外商人。

    忽聽一聲鑼響,路旁有幾個夥計高聲叫嚷道:“下注啦,下注啦——大後天清早,關洛鏢局段總鏢頭要在城東十字坡和會通鏢局刁總鏢頭打擂台。現在是一賠二十,買定離手童叟無欺。”

    不一刻周圍人頭攢動聚集起不少看熱鬧的,也有不少人在下注投錢。

    刁小四停馬觀瞧,忽然一個賭場夥計望見了他,舉手招呼道:“這位小哥,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這可是難得一見的賺錢機會,你也來下兩注吧!”

    刁小四饒有興致地問道:“一注多少錢?”

    夥計回答道:“一兩銀子一注,你若押刁總鏢頭,說不定轉眼就能掙回二十兩!”

    旁邊有個看客笑道:“小毛,你這不是坑人家嗎?段總鏢頭是什麼人,打遍關洛無敵手!那姓刁的聽說隻是個小毛孩子,隻怕段總鏢頭一拳下去就把他給拍扁了。”

    刁小四笑嘻嘻問道:“照你這麼說,豈不是沒人敢押刁總鏢頭了?”

    那看客滔滔不絕道:“我王老五的話怎會有錯?小哥你去咱們長安城一百一十坊隨便打聽,傻瓜才信那小毛孩兒能打贏段總鏢頭。”

    他的話音剛落,周圍又有幾個嘴閑的家夥道:“是啊,那姓刁的娃兒小小年紀幹嘛非找死不可,居然拿雞蛋碰石頭?別說一柱香,一泡尿也不成哇……”

    刁小四越聽越火大,腦袋一熱從袖口抽出一張銀票道:“給老子押刁總鏢頭!”

    那夥計一路小跑過來接住銀票,瞪大眼睛驚叫道:“一千兩?小哥,你真想清楚了?買定離手童叟無欺。”

    刁小四哼了聲道:“少廢話,把賭據給我,後天老子來收錢。”

    王老五搖頭道:“好良言難勸該死鬼,你這一千兩算是打水漂啦。”

    這時候夥計開好了賭據,在手一揚道:“小哥,要不要把你的名字填上?”

    刁小四默運二十八宿星氣,使出青龍手隔空攝物。那夥計手上一鬆,賭據便平平飛出,穩穩當當落在了刁小四的手。

    他把賭據塞進懷中,對著目瞪口呆的眾人哈哈一笑道:“都記住了,老子就是你們說的那個拿雞蛋碰石頭的小毛孩兒,想賺錢,跟著我才有!”打馬揚鞭徑自去了。

    “哄——”身後的賭攤頓時炸開了鍋,王老五呆呆望著刁小四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好人……小毛,——我再押一百文,賭段總鏢頭贏!”

    且不提這邊七手八腳地下注,刁小四騎著馬來到一家棺材鋪前停住,心盤算道:“老子是不是押少了點兒,一賠二十——一千兩等於兩萬兩,五千兩等於十萬兩……”

    他的麵前一片金光閃耀,情不自禁地眯縫起眼睛道:“長安城的頭牌姑娘十萬兩,老子怎麼著也得翻她一個跟頭。嗯,回頭再去押四千兩,加上段老狗的十萬兩,兩天後老子就是有錢人啦。”

    他跳下馬走進棺材鋪直奔櫃台道:“我要一具昨天剛進貨的上等金絲楠木棺材。”

    櫃台後的棺材鋪老板聞言抬起了頭,問道:“不知客官買了是給誰用?”

    刁小四一邊大罵編暗語的那個王八蛋,一邊似笑非笑地回答道:“給我姥姥姥爺、七大舅八大姨外加隔五服的小舅子用。”

    按理說暗號對到這個份兒上,棺材鋪老板就該帶他往走了。哪曉得對方一齜牙笑道:“你姥姥、你姥爺、你七舅、你八姨、還有隔五服的小舅子,一共五位,這麼多人住得下麼?”

    刁小四火往上冒,也不管後頭還有一句“一天一位輪流住,富餘得很。”伸手揪住那家夥的胸襟,低吼道:“我讓你姥姥姥爺住,我讓你七舅八姨住,我讓你小舅子小舅媽小姨子小孫子全都住進去……”

    棺材鋪老板依舊笑容可掬,搖搖頭道:“對不住,咱們店沒那麼大號的棺材賣,還是請客官上別家找吧。”

    刁小四愣了愣,壓低聲忍住氣道:“少裝蒜,你曉得老子是來幹嘛的。”

    棺材鋪老板“哦”了聲,慢條斯理又問道:“你姥姥、你姥爺、你七舅、你八姨、還有隔五服的小舅子,一共五位,這麼多人住得下麼?”

    刁小四徹底沒了脾氣,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擠出來般地回答道:“一天一位輪流住,富餘得很……”

    棺材鋪老板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客官請隨我來,您要買的棺材就在後堂。”

    刁小四鬆開了他的胸襟,問道:“這樣可以了?”

    棺材鋪老板笑笑道:“可以了。”

    刁小四也衝他笑了笑,說道:“好像你還忘了一道手續。”

    棺材鋪老板一怔,沒等他反應過來,刁小四掄起拳頭砰地砸了上去。

    棺材鋪老板被一拳打中高高鼓起的肚子,疼得麵容扭曲齜牙咧嘴直吐冷氣。

    刁小四若無其事地拍拍手道:“別怪我,這也是紙條上寫著的。”

    棺材鋪老板欲哭無淚,低叫道:“不可能,那紙條是我寫的,在哪兒呢?”

    刁小四萬分抱歉地兩手一攤道:“當著小柴的麵燒了,要不下回讓他補你一張?”

    棺材鋪老板捂著肚子罵著娘,帶著刁小四進了後堂。

    他關上門瞪著刁小四苦笑道:“刁四爺,下回可不帶這麼玩的!”

    刁小四嘻嘻一笑道:“人呢?”

    棺材鋪老板繃著臉道:“我長孫順德不是人麼?”說著話打開了屋擺放的金絲楠木棺槨的棺材蓋兒。

    刁小四大吃一驚道:“不會吧,難不成他昨晚翹辮子了?”

    長孫順德強壓著不發飆,沉聲道:“伸出你的榆木腦袋,睜大你的小眼睛看仔細了,這底下是什麼!”他手按機括,“喀吧”脆響棺底朝兩端收縮,露出了一個黑的洞口。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19:35
第四章好人刁小四(下)

    見過名震山東的秦瓊秦叔寶後,刁小四離開棺材鋪回返柳園。

    他騎在馬上一邊尋思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將秦瓊弄出廄,一邊想著賺錢的大事兒,腦海千頭萬緒好不費神。

    突然,刁小四的靈台仿佛被針刺了一下,模模糊糊映照出一條虛無縹緲的人影,正無聲無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從後方的小巷屋頂上撲襲而至。

    刁小四凜然一驚,顧不得回頭觀瞧脫開馬鐙翻身閃躲。

    隻差毫厘之間,一隻血紅的巨掌砰然拍擊在馬鞍上,冒起一蓬熾烈的紅霧。

    緊跟著刁小四的坐騎來不及發出嘶鳴,便化作了一攤血肉模糊的泥漿,渾身骨骼筋脈寸寸碎裂死於非命。

    刁小四藏在馬腹下,大部分掌力都教坐騎承接,卻依舊被一股透體而入的淩厲氣勁震得胸口發悶,一記低哼順勢橫飛,駭然道:“這他娘的是誰,這時候偷襲暗算老子還算不算人?”

    他眼角餘光掃視,不由得魂飛天外大叫道:“鷹揚老妖,你個哈巴!”

    隻見一名白袍老者如雪隼飛空,雙臂一振左腿彈射,腳尖就似一把無堅不摧的槍鋒直插自己的胸膛。

    刁小四玩命地就地翻滾,根本來不及放出道符,隻好一咬牙射出六朵黯然銷魂花。

    “嗤嗤嗤——”六朵銷魂花在空中綻放開金藍兩色的妖豔光芒,化作一道道鋒銳無比的飛輪激射向鷹揚老妖。

    鷹揚老妖低嘿了聲,兩道雪白無瑕的大袖無風鼓蕩一卷一送,“叮叮叮叮”將六朵黯然銷魂花盡數蕩飛,身形幾乎不受絲毫影響直攻刁小四。

    這是刁小四生平第一次遭遇坐照境界的頂尖魔頭追殺,而且對方不顧身份竟然悍然采取偷襲方式,正所謂人有人道妖有妖路。

    生死關頭刁小四可沒工夫去管他是人還是妖,靈覺緊鎖鷹揚老妖踢來的左腳,運起全身功力流轉朱雀七宿,大吼飛腿招架。

    “——”梅花間竹般的七次拚腿,卻由於速度太聽上去等若一記悶響。

    刁小四雙腿欲斷疼得錐心刺骨,雙手飛揚一把將剩下的十二朵黯然銷魂花全部丟出。

    鷹揚老妖熟知唐門暗器的厲害,亦不願冒險直攖其鋒,當即橫身飄移拂袖一掃。

    “叮叮叮……”十二朵令人談虎色變的黯然銷魂花如星丸跳擲,沒入一旁的牆垣。

    刁小四這才抓到一絲喘息之機,忍痛亮出最後一張天打雷劈符,全力轟出。

    “鏗!”鷹揚老妖反手掣出一柄鷹翅魔刃,動作之近乎超過肉眼追蹤的極限。

    “砰砰砰——”一連串轟鳴天雷滾滾光華迸濺,他竟仰仗著一柄鷹翅魔刃,硬生生將九道天雷全數劈散!

    刁小四看得嗓子眼直冒涼氣,暗罵唐小三吹牛皮害死人——這鷹揚老妖像是被他重傷過的模樣麼?

    但對麵的鷹揚老妖也是吃驚非小,他為了突破忘情之境,這些年來閉關苦修血域神功,卻不想三名弟子在虎戈寨一戰中兩死一廢,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陰盛陽。

    聞訊之後鷹揚老妖勃然大怒,強行破關而出,先是擊殺了成仙虎、餘飆,又和唐鶴裳大戰一場拚了個兩敗俱傷。

    他並未回返北邙山,就在長安郊外尋覓了一處荒僻山洞療傷養氣。待得體內傷勢好了七七八八,便又潛入長安城欲殺了唐鶴裳為兒子報仇雪恨。

    豈料事有湊巧,昨日正是會通鏢局長安分局的開張慶典。鷹揚老妖看到葉法善等諸多高手雲集柳園,也甚為忌憚。他索性改變計劃,準備挑容易的先下手,於是刁小四便有幸成了第一個軟桃子。

    可誰曉得這小子滑溜無比,居然接連躲過自己三記殺招。若是在別處也沒什麼,但這是在長安城,饒是鷹揚老妖也不敢有絲毫大意,隻求速戰速決!

    他左手掣刀劈開雷光,右手五指凝成鷹爪俯身插落,直取刁小四的麵門。

    “呼——”刁小四的身體下方突然像漣漪般擴散開一團碧綠光暈,身軀隨即下陷往地下隱沒。

    “土遁!”鷹揚老妖猛然收爪,雙手緊握鷹翅魔刃臉上血光一閃厲喝道:“滾出來!”

    “喀喇喇——”魔刃斬擊在地麵上,一道道雪白色的電光從刀鋒上迸射出來,似靈蛇般鑽入地下。

    “轟隆隆——”地上霍然裂開一條長達十丈深過三丈的可怖溝壑,更有無數裂痕在地下蔓延擴展。

    一個身形應聲拋飛而出,刁小四“哇”地噴出口殷紅瘀血,大罵道:“誰修的路,他娘的一點兒也不結實!”伸手抓出蟒海魔缽,釋放九頭魔蟒。

    鷹揚老妖見這小子修為不高,可又是暗器又是道符,現在又祭出一尊魔寶,亦不禁有些頭疼,身形不退反進恃強淩弱揮刀直劈魔蟒。

    “啵啵啵——”一隻隻蟒首在刀鋒下幻滅,鷹揚老妖漸漸感到胸口舊傷又在隱隱作痛,畢竟這一連串的殺招耗損了他大量魔氣。

    眼看著蟒海魔缽也阻擋不住老妖怪的突襲,刁小四甩手再扔出一張百鬼夜行符,扯開嗓子大叫道:“救命啊——”

    鷹揚老妖怪笑道:“你怕死?怕也晚了!”想到自己橫行天下八十餘年,與斑斕老妖等人並稱為“七大天妖”,名雖不雅卻也令得無數正道高手望風而逃。若是三五個回合還拿不下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的頭顱,妖名何在?!

    他再運血域神功身刀合一,霎那間鷹翅魔刃變得赤紅如日,一蓬妖光如潮洶湧,將迎麵撲來的黑氣蕩散,刀鋒所指正是刁小四的心口!

    千鈞一發之際,後上方驀然傳來一陣清嘯,兩把森寒魔劍光影繚繞如離弦之箭飛插鷹揚老妖的背心。

    鷹揚老妖暗自一凜道:“這小子有幫手!”

    他背上的護體魔罡劇烈波動,靈台警兆飛速膨脹,情知趕來的是兩名通幽境高手。自己若是不理,固然能夠一刀劈死刁小四,可雙劍齊下也必無幸免之理。

    終究,鷹揚老妖不甘怒吼拔身而起,反手再掣出另一柄鷹翅魔刃回身招架。

    “叮叮”兩響光花四濺,這才看清楚來的赫然是兩名頭戴鬥笠的中年灰衣女子。

    鷹揚老妖怔了怔,並不認得來人,微一分神間小巷猛然天昏地暗,頭頂上方黑雲湧動電閃雷鳴,似有一團強大莫名的力量正在醞釀覺醒。

    “長安大陣!”鷹揚老妖微微色變,瞬時收斂內息飄身遠揚,遙遙傳音道:“臭小子,這回算你命大,下回可沒這麼好運氣了!”

    刁小四死逃生,靠坐牆邊驚魂未定地大口喘氣,往嘴巴拚命塞保命丹丸。

    兩名中年灰衣女子各自收劍,說道:“原來刁公子早知到我們在暗中跟隨。”

    刁小四罵道:“見鬼,老子又不是神仙!”

    左邊的中年女子一愣道:“那你方才為何高喊救命?”

    刁小四惱道:“人都要死了,還不準老子喊兩嗓子麼?”

    兩名中年女子哭笑不得。她們是金城公主專派來保護刁小四的,奈何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平時隻能遠遠跟蹤不敢輕易靠近。

    哪曉得鷹揚老妖突下殺手,一連串的打鬥兔起鶻落逾飛電,等到她們趕至刺殺已接近尾聲,總算及時救了刁小四一命。

    說話的工夫小巷上方的黑雲詭異地散去,重又露出萬晴空。

    刁小四望著天空訝異道:“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左邊的中年女子回答道:“這是八百餘年前漢初三傑之一的張良在長安城中布下的一座大陣,專門用以禁製坐照境界之上的頂尖高手在城中橫行無忌,威脅皇家安全。一旦感應到頂尖人物的氣場,大陣就會自動開啟,即便是大乘境界的絕頂人物亦不敢與它硬撼。”

    右邊的中年女子補充道:“隻是長安大陣從感應到高手氣場直至啟動,尚需一段過程,鷹揚老妖就是抓住這點空隙才敢對公子下手。”

    刁小四恍然大悟,嘖嘖稱奇道:“難怪老瞎子說我隻要待在長安城就沒事,原來這藏著這麼一座好東東!”

    想到這樣一座覆蓋長安城的大陣經過八百餘年的風吹雨打戰火刀兵,時至今日仍能嚇退鷹揚老妖這等魔道頂尖高手,刁小四不禁心向往之。

    相形之下,自己學的那點奇門遁甲之術不就成了小孩子辦家家,不值一提的東西!

    刁小四終於深刻體會並醒悟到,真正的法陣是何等的恢宏博大威力無倫,哪怕自己掌握到其中的一鱗半爪也不必再畏懼段震天、鷹揚老妖之流。

    兩名中年女子看到刁小四自顧出神,互視一眼道:“刁公子,你的傷不要緊吧?”

    刁小四苦笑道:“死不了。龜兒子的鷹揚老妖,欺軟怕硬,怎麼不去找唐小三?”

    左邊中年女子道:“那我們先行告退,請刁公子切莫向旁人提及。”

    刁小四道:“那總得告訴我,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吧?往後老子見著他,也能說聲謝謝。”

    左邊中年女子遲疑了下,回答道:“是金城公主殿下。”

    刁小四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她,那就算了,老子不用擔心欠人情啦!”

    聽到巷口腳步紛雜,應是巡城的禁衛聞訊趕來。他朝兩名中年女子揮揮手道:“走吧,有人來了。”

    右邊中年女子頷首道:“多謝刁公子!”

    刁小四慨然道:“不必客氣,這次就不收你們的封口費了,誰讓老子是好人呢?”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19:49
第五章決鬥前夕(上)

    刁小四在城內遭遇鷹揚老祖偷襲,吐血重傷的消息不到半個時辰,便立即傳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賭場頓時沸騰了,所有的盤口從一賠二十飆升到一賠三十,甚至還有人開出一賠四十。

    此時此刻刁小四正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盤算著這一戰的損失,當真欲哭無淚也。

    一張土遁符、一張天打雷劈符、一張百鬼夜行符、十八枚黯然銷魂花,外加靈氣大損的蟒海魔缽,自己千辛萬苦積攢下的一點家底就這樣被鷹揚老妖給打光了。

    那可都是自己一文文、一兩兩,起早摸黑坑蒙拐騙得來的血汗錢啊,就這麼一個照麵全部打了水漂,還差點把小命也給搭進去。

    “你小子的運氣不錯,雙腿的經脈筋骨都沒斷。”葉法善雙腿盤坐在床上,一邊運功替他推血行宮,一邊說道:“歇個十天半月,你又能跟人動手了。”

    刁小四有氣無力地道:“不公平啊,人是小三殺的,你也在場,為什麼到頭來躺在床上的卻是老子?”

    葉法善悠然道:“誰讓你的修為跟腳一樣臭,柿子當然要撿軟的掐。”

    刁小四不忿地哼了聲道:“老子天天都有洗,不信你聞。”抬起左腳便往葉法善的胖臉上印去。

    葉法善“啪”地將他左腿打落,收功問道:“試試看,身上還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刁小四眯著眼舒服地呻吟了聲道:“老道,你按摩的手藝不錯。我的腰上還有點酸,你再多按一會兒?”

    葉法善沒吭聲,探手在刁小四的腰眼上猛地運勁一掐一摁。

    刁小四一聲慘叫整個人差點從床上蹦到房梁上,一口口抽著冷氣叫道:“賊老道,老子要是癱了,就每天躺在你的道觀門口不走了!”

    葉法善恍若未聞,再問道:“現在你還覺得哪兒不對勁?”

    見刁小四閉緊嘴巴,隻用憤怒的眼神對自己無聲地抗議,葉法善抖抖皺巴巴的道袍下了床,說道:“三千兩工錢,一千兩藥費,你是結現銀呢還是打欠條?”

    刁小四沒好氣地回答道:“老子有請你來麼?”

    葉法善點點頭道:“簡單,我把你打回原形,保證分文不收。”

    刁小四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道:“尊嚴誠可貴,小命價更高;若為銀子故,兩者皆可拋!”

    葉法善笑眯眯地從袖口掏出一錠銀子,說道:“咱倆英雄所見略同。貧道最喜歡的也是銀子,更喜歡沒事的時候把銀子拿在手,這麼捏……這麼捏……再這麼搓兩下——”

    他說話的時候,手的那錠銀子就似麵團一樣被揉來搓去,一會兒變成麻花狀,一會兒又變成燒餅狀。

    刁小四看得渾身惡寒骨頭發酥,徹底打消了視死如歸的想法,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道:“兩千,一口價,不用打折了!”

    葉法善倒也爽,收起銀子打開房門。夏培等人在屋外守候已久,見狀急忙問道:“葉仙長,刁總鏢頭的傷勢如何,可還趕得上後天的決鬥?”

    葉法善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取過酒葫蘆喝了口道:“能,隻要他想死。”

    夏培皺眉道:“這可如何是好?”沉吟須臾又道:“或者將決鬥的日子往後推延半個月,想來段震天不會拒絕。”

    婉兒道:“就算推延半年、一年……四叔公一樣不是段震天的對手!”

    眾說紛紜之間李靖到了,刁小四一見這家夥就來氣,眯著眼睛道:“小三!你不是說鷹揚老妖一時半會兒沒法來找我麻煩的麼?”

    李靖淡淡道:“這好像是上個月的事吧?”

    刁小四一噎,就見李靖走到床邊按住他左腕脈門珍視片刻,然後放開手道:“兩日後的事你怎麼想?”

    刁小四正自糾結不已,一想到幾十萬白花花的銀子,他恨不得立馬把鷹揚老祖的祖墳刨個地覆天翻一毛不留,可如今就憑手頭上剩下的那點家當和正在大修的身子骨,還拿什麼出來跟人家段震天玩?

    耿南翼愁眉緊鎖,勸道:“小四兄弟,你這次受傷未必是件壞事。正可借此機會不傷顏麵地退出決鬥,不必跟段震天無謂鬥氣。說實話,如今長安城連三歲的小孩都賭段震天贏。”

    刁小四雖然心不服,卻也無可奈何,嘴發苦道:“他娘的,顏麵沒傷老子的銀子卻很受傷。”想著今天中午一時衝動押上的那張千兩銀票,更是肉疼。

    婉兒見刁小四沉默不語,便道:“爺爺說的沒錯,就算你想為咱們會通鏢局爭這口氣也得量力而為。自打你受傷的消息傳開後,全長安賭場的盤口都已抬高到了一賠四十,聽說因為擔心你會退出,還有不少賭場已經封盤或者幹脆開出一賠五十的盤口,免得虧得血本無歸。”

    “一賠四十……還有一賠五十?”刁小四將信將疑,環顧眾人問道:“真的?”

    玉玲瓏、耿少華、易柏、耿南翼等人齊齊點頭,婉兒補充道:“這就是說,在所有人的眼你連一丁點兒得勝的機會都沒有。”

    說完這話,她就看到刁小四的眼睛煥放出前所未有的異彩,雙手十指飛撥算,嘴念念有詞不知在搗鼓什麼。

    婉兒心咯一下暗叫不妙:“糟了,我怎麼忘了這家夥嗜財如命,一聽到有銀子賺,什麼瘋狂的事都幹得出來。”

    突然刁小四神情一肅,語氣沉緩而透出悲壯之情,說道:“臨陣怯戰貪生怕死非我輩所為,為了不令鏢局蒙羞,不讓天下人笑我會通無人,我決定拋頭顱灑熱血拚死一戰,以鮮血和勇氣捍衛尊嚴!”

    “噗——”葉法善剛喝進嘴的一口酒頓時全噴了出來,連聲咳嗽。

    耿少華不知端底,暗自欽佩道:“不愧是赤大俠的兄弟,設身處地隻怕我也會畏怯退縮。”當下感動道:“小四叔,你這又是何苦?”

    刁小四可沒空感動,他正忙著盤算道:“老子身上還有一張替死符,保命應該問題不大。段老狗,不陪你玩玩,怎對得起那一千兩銀票?”

    再想到剛剛損失的那些家當,和萬一賭贏能夠賺進的銀子,他毅然決然道:“諸位不必再勸,我心意已決!”

    李靖微微頷首道:“我送你一樣東西。”翻手攤開,掌心一條銀紅色的花串滑落到刁小四的手中,“叮叮”脆響卻不知是何種金鐵鑄煉而成。

    “這是十二朵步步生蓮,”李靖說道:“雖然隻是六品暗器,卻是蜀中唐門的不傳之秘。隻要你運用得當,說不定會有驚喜。”

    刁小四沒想到李靖會如此仗義,轉念道:“多半是這家夥曉得老子剛剛代他受罪,所以良心發現,用這十二朵步步生蓮來補償老子。”

    夏培最怕刁小四退戰,那樣會通鏢局的信譽勢必大受影響,這可是鏢行的大忌。

    而今聽他慨然允諾死戰段震天,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笑著道:“刁總鏢頭忠勇仗義實為咱們會通鏢局之福。但凡有所需要,我們一定全力以赴幫你辦到。”

    婉兒不幹了,怒道:“他都傷成了這樣,你們讓他如何出戰?”

    不防葉法善接口道:“如果小刁真心想打這一仗,貧道或許能夠讓他兩天之內就變得生龍活虎……嗯,龍精虎猛。”

    刁小四精神一振,問道:“老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葉法善胸有成竹道:“我這兒恰好有幾顆孫師兄給的‘玉陽培源丹’,隻要你連續兩天各服一顆,不但能傷勢痊愈還可將身體調理到巔峰狀態。”

    刁小四情知葉法善的四師兄便是號稱天下第一神醫的孫思邈,想必這話不是騙人,不由喜道:“那還不趕緊拿出來?”

    葉法善從袖口掏出一隻黑色小瓷瓶,拿在手搖了搖發出“叮叮”輕響,慢條斯理道:“一萬兩銀子一顆,不打折。”

    刁小四怒道:“你怎不去搶錢莊?”

    葉法善嘿嘿一笑道:“你知不知道孫師兄的外號是什麼——‘千金方’。他的一張藥方都能賣到千兩黃金,親手煉製的丹藥貧道隻要你一萬兩,已經是看在熟人麵上賠本出售了。你若還嫌貴,大可瘸著腿去十字坡。”

    刁小四盯著葉法善手的小瓷瓶道:“要是這藥不管用呢?”

    葉法善想了想道:“也罷,便宜你了。你不是跟段震天賭了十萬兩銀子麼?倘若贏了,貧道分四萬兩,若是輸了,我一文不要權當白送給你。”

    刁小四瞪著葉法善道:“轉眼就翻了個跟頭,你當老子是小肥羊?”

    葉法善笑道:“你不是還欠貧道兩千兩麼,咱們一筆勾銷如何?”

    “成交!”念及即使贏了段震天,也要割出四萬兩銀子給賊老道,刁小四的心就在滴血,恨恨說道:“就讓你去蓋道觀養小道姑!”

    李靖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忽然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緩緩站起身走出喧鬧的屋子。

    庭院外,柴紹偕著一位容姿秀麗的少婦剛剛邁過門檻——是她來了。

    三個人的視線不期而遇,李靖的劍眉不經意地向上微微一挑,天地便沉寂了下來,心卻似在海嘯般沸騰。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19:58
第六章決鬥前夕(下)

    不知是多久的沉默之後,柴紹在李秀寧的耳邊低語了一句,而後向李靖頷首示意,邁步走進了刁小四的屋。

    李靖低頭一笑,道:“這是……勝利者的恩賜?”舉步,與默不作聲的李秀寧錯身而過,一如當年兩人之間最後的那次會麵。

    李秀寧轉回身,緩緩道:“你為什麼不可以麵對我,為什麼迫不及待地要走?是因為你強大的自尊,還是不屑於和我說一句話?”

    李靖霍然止步,背影挺拔如一尊冰冷的塑像融入茫茫夜色,回答道:“你我之間還有何話可說?”

    李秀寧的芳心一顫,咬咬牙道:“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究竟哪一點不如柴紹麼?其實容貌、才學、修為……任何一樣他都不如你。我喜歡他,是因為他厚重如山;而你澎湃如海,可以瞬間將人拋上雲端,卻又在下一刻令她重重跌落淵底。”

    李靖靜默半晌,唇角緩緩逸出一抹落寞的笑,道:“山與海……”,再不多言徑直走出了庭院。

    是夜,他獨自一人坐在小樓,默然聽著窗外的春雨綿綿,在燈火下拿起酒杯,從一隻大箱中翻檢出數以百計的玉石雕象,和著火辣的烈酒一個個地看過忘過,然後抱起箱子獨步下樓,將它埋在了後園的石榴樹下。

    恰此時,東方露白雄雞一唱,喝空了今宵的最後一壇酒。

    同一時刻,刁小四睡眼惺忪地在耿南翼、夏培等人護送下,騎著馬來到含光門前,一瘸一拐地走進皇城去見金城公主。

    雖說距離約定的陣法圖解遞交時間還有一天,但刁小四仍然決定提前一天交貨,為的是去找金城公主打秋風。

    十二朵步步生蓮,兩顆玉陽培源丹,還有一件柴紹夫婦無償贈送的六品仙甲“百戰霜衣”,刁小四的底氣又足起來了。

    經過賊老道一夜的調理,他的傷勢已經痊愈,此刻卻故意裝出步履蹣跚咬牙忍疼的模樣,慢慢挪進了甘露殿後的南書房。

    金城公主換了身淡藍色的羅裳,於冷豔華貴中多了幾分素雅,刁小四忍不住偷偷地多看了兩眼。

    收下圖解,金城公主照例取出一支卷軸放在桌案上,問道:“這次你想換什麼?”

    刁小四不滿道:“你為何不問問我,是被誰弄傷的?傷得怎麼樣?”

    “你不是還能動麼?”

    “廢話,要是不能動豈不成了死人?”

    “那不就行了?”

    “可老子馬上就要跟段震天決鬥,搞不好就得玩完。”

    “哦,沒關係,你死不了,被打廢打殘倒是有可能。”

    “你……沒給段老狗下什麼藥吧?”

    金城公主不理刁小四,從他手拿過煉材清單看也不看便批了個“準”字,然後扔回給他道:“還有事嗎?”

    刁小四惱了,道:“老子真要是廢了殘了還好說,若是不巧被打成白癡,那今天就是最後一次交貨。你最好將解藥給我,免得老子傻不拉嘰地癱在床上還一門心思找人拚命。”

    金城公主驀然抬首,兩道清冷的目光仿似霎那間刺穿了刁小四。

    刁小四把心一橫,哼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到底給不給解藥?”

    金城公主慢慢從袖袂中抽出一支幽藍色的玉筒,說道:“這是一支七品的‘五嶽鎮海符’,你用什麼來換?”

    刁小四一把搶過,心滿意足道:“先賒賬,等我贏了這局再說。”拿起桌案上的卷軸和煉材清單走出書房。

    待一隻腳跨出門檻,他想到了什麼又回頭說道:“你那兩個手下還不錯,雖然老了點兒,但長得都挺漂亮。”

    金城公主怔了怔,頷首道:“她們會繼續保護你的。”

    刁小四輕鬆一笑道:“當然,那我就放心了。”走出南書房領了煉材,出宮回返柳園。

    他本想找卜算子,卻發現對方的屋門緊閉,還在周圍加了一道禁製,想來是還在忙,於是也不打擾徑直回了自己的屋。

    坐在桌邊點數這兩天新到手的家當,刁小四在腦海一遍遍推演後天的決鬥,慢慢又有了點兒信心。

    “老子又不是非得跟段老狗死磕,軟磨硬泡跟他拖過一柱香應該有門吧?”

    他望著裝有海星石的錦盒和堆滿桌案的煉材,腦海漸漸浮起一團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極其緊要但又拿捏不住。

    “不管了,臨陣磨槍不也光。”刁小四把所有的東西都劃拉進束龍腰帶,盤腿坐到床榻上,少有的從大白天起就開始了修煉。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猛然感覺到小腹一熱,從丹田深處飆射出一束氣旋,電光石火間遽然暴漲,化作一道渾圓猛烈的颶風破開氣海扶搖直上,似一條從蟄伏沉睡中驚醒的怒龍,瞬間衝上腦頂,仿似鐵錘般重重砸在了自己的天靈蓋上。

    “轟隆隆——”刁小四的腦海天塌地陷,整個人就像被生生按進了漆黑如墨的海水中,那颶風在體內似岩漿般沸騰奔流,令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記悠長的低吼!

    “轟——”第二道颶風旋即生成,沿著原有路徑肆虐飛升,隻是在最後一刻偏離了線路,狠狠撞擊在玉枕穴上。

    “你個哈巴!”刁小四又是一聲慘叫,駭然道:“老子不會是又走火入魔了吧?不對呀,這回每一步我都走得極穩,沒有半點差錯。難不成是六十四卦河洛星陣本身有問題?”

    不容他多想,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一道道颶風源源不絕地從丹田中迸流而出,一記記不停地叩擊著不同的竅穴。

    刁小四直覺得全身好似被一團熊熊天火點燃,五髒六腑經脈骨骼都在燃燒在融化,由此帶來的痛楚已無法用言語形容,甚至勝過死老頭曾經加諸在他身上所有的懲戒手段。

    他惟一能夠想到的,就是玩命地凝念護持心脈,保住靈台一絲神智不失。但越是如此,五內如焚的痛感便越明顯。

    自打記事起從沒有任何一個瞬息能像現在這樣,令刁小四感覺如此的漫長,甚至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永。

    但他已停不下來,或者更為確切地說是完全失去了對體內真氣的掌控。

    丹田如同一座勃然噴發的火山,咆哮洶湧不斷噴塗出熾烈的颶風岩漿。而這岩漿從頭頂到胸口,從雙臂到兩腿,四麵開花布達到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死老天,你幹脆丟個雷直接劈死老子算了——”

    刁小四想叫,想掙紮,卻驚駭地發現自己全身都不聽使喚,連嗓子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老子竟然連罵人的氣力都沒了。”刁小四有種拿翠玉星盤撞頭的衝動。

    他仿佛陷入到一片黑暗而永無止盡的可怕夢魘,渾然不知身外之事,好像永遠也無法睜眼醒來。

    又不知是多久房門吱呀推開,婉兒輕聲喚道:“你在嗎?”凝眸往屋打量。

    “呼——”一蓬迫麵而來的灼熱罡風以刁小四的身軀為圓心在屋中旋轉鼓蕩,隱隱散發出銀白色的光澤。

    不曉得什麼時候,他的身形從床榻上飄移懸浮到了半空中,肌膚由內而外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狀態,使得其他人輕易地便能看到在肌膚之下的經脈,一束束銀白的颶風激蕩流轉遍布周身,恰似被密密麻麻的閃電籠罩覆蓋了一般。

    婉兒驚愕地捂住櫻桃小口,唯恐自己會驚擾到刁小四,卻不曉得此刻哪怕是天崩地裂,也不可能影響到他分毫。

    當下的刁小四,已徹底沉浸在一座浩瀚星陣中。他的眼前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是一顆顆璀璨的流星在飛翔在交會。

    又過了兩個時辰,刁小四的體內的光澤漸漸黯滅下去,身軀緩緩下沉落在了地上。

    屋內旋動的罡風亦猶如千絲萬縷的銀線,不可思議地納入到他的身體。

    婉兒輕輕鬆了口氣,退出屋外小聲地將門掩上。

    屋恢複了平靜,除了刁小四微緩的呼吸聲,再也聽不見其他任何的聲響。

    直到當夜子時,他才慢慢收功醒轉了過來,直感到體內百會、玉枕、天庭等六十四處要穴鼓鼓蕩蕩,其中各有一團雄渾的星雲在旋動流轉,諸般奧妙盡凝靈台。

    更令人驚喜的是他的經脈百骸經過這一番煉獄般的洗禮,霍然壯大了許多,就如一條溪流已成長為了滔滔大河。

    即便如此,他的修為比起段震天仍遠有不及,想要贏下賭局必須使用其他手段。

    想到此處,刁小四精神奕奕地站起身形走到桌前,從束龍腰帶取出了那隻裝有海星石的錦盒和一張百鬼夜行符。

    他盯著這兩樣東西看了良久,一雙眼睛不知不覺地又眯縫起來,嘴角逸出一縷明顯有人要倒黴的詭笑,自言自語道:“二十萬兩……能不能再多點兒?” 本帖最後由 evanot1 於 2013-11-25 20:00 編輯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0:04
第七章為錢途而戰(上)

    天還沒有亮,柳園一片燈火通明,眾人收拾停當整裝待發。大門外的街道上鴉雀無聲,緊張與凝重寫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仿佛連淩晨的涼風也變得沉重如鉛。

    “玲瓏和婉兒去請刁總鏢頭,怎地還不來?”夏培坐在馬上,焦灼地抬眼望了望東方的天際,說道:“再不走就要遲了。”

    “再等等。”耿南翼沉聲道:“我昨日去看過小四兄弟三回,他一直在屋煉符。”

    “希望有用吧,”易柏苦笑聲道:“昨晚封盤時,照金樓的盤口是一賠五十五,天曉得四爺是怎麼想的。”

    說著話玉玲瓏和婉兒陪著哈欠連天的刁小四慢吞吞走了過來。

    他的雙目紅腫迎風流淚,頭發亂糟糟地用簪子束起,一身衣衫皺巴巴地有了賊老道的風骨和神韻。

    瞧著刁小四沒精打采的模樣,夏培和耿南翼對看了一眼,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小四叔,實在不行就算了吧。”耿夫人忍不住勸道:“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開什麼玩笑?”刁小四一瞪眼道:“老子昨天剛讓易驃幫我追加了一萬九千兩的賭注,要是認輸,那豈不全部砸在鍋了?”

    眾人麵麵相覷,不曉得刁小四的信心到底是從哪來的。莫非,他果真以為就憑李靖、柴紹等人送的暗器和道符,就能在段震天的刀下撐過一柱香?倘使如此,段震天也就不是關洛正道的泰山北鬥級人物了。

    刁小四剛騎上馬,園子忽然傳來黑竹杖敲擊在地磚上發出的“咄咄”脆響。

    卜算子緩步行來,刁小四眼睛一亮,望著神色憔悴的老瞎子道:“徒弟,你可是要陪師傅去十字坡?”

    “這是一張‘九幽陣符’,能夠持續運轉大約半炷香的工夫。”卜算子將一片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簡交給刁小四,嗓音沙啞道:“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

    刁小四愣了愣,問道:“你不陪我去?”

    卜算子搖搖頭,手拄黑竹杖轉身緩緩沿著來路走遠。

    刁小四看著他的背影,有點瘦削有點孤單,心情突然有點兒悶。

    突然,他大叫一聲道:“嘿,幹什麼都瞧不起老子?憑什麼老子就一定會輸!”猛力一甩鞭,胯下駿馬唏律律長嘶劃破黑夜的寂靜,像箭一樣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衝了出去。

    眾人麵麵相覷,又紛紛呼喝揚鞭,催動坐騎追了上去。

    幽靜沉睡的古城,在瞬間被零亂的蹄聲踏破了曉夢。那遠方巍峨高聳的城郭,浸染在黑沉沉的夜幕,遠天外點綴一二星光。

    一行人來到啟夏門前,就見紅拂、李靖、柴紹、李秀寧、房明祖等人已然在此等候。兩撥人馬合成一股,浩浩蕩蕩出城而去,煙塵滾滾直奔城東十字坡。

    約莫破曉時分,十字坡遙遙在望。隻見兩座小土丘相互交錯,在灞河西岸形成了一片十字狀的高地。四周已然聚集了不少人,都是關洛一帶的正魔兩道高手,也有許多下注的賭民早早起床來看熱鬧。

    高地之上,段震天已到了。在他身後,是數十名關洛鏢局的鏢頭和鏢師,還有一些親朋故舊,全都是正道上叫得上字號的響當當人物。

    果不出房玄齡所料,禁軍右衛驃騎將軍宇文成都作為此次決鬥的公證人之一,受段震天之邀而來。而代表刁小四這一方的,則是右武衛大將軍屈突通。

    “老家夥到得挺早。”房明祖抬頭遙望段震天,哼了聲道:“小四兄弟,我在你身上押了點錢,是賺是賠可就全看你的啦!”

    刁小四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越過段震天的頭頂望到了東方天幕的盡頭,那一抹破曉的魚肚白。神思忽然間恍惚了一下,莫名地感覺全身星氣流轉仿佛在這一霎那和周圍的天地自然息息相通交流往複。

    這一瞬,他已觸摸到了觀微境界的門檻,全身上下已被調整到了最佳狀態,不由暗道:“老瞎子的話好像有點門道,煉符即煉道。老子不眠不休煉了一天兩夜的道符,現在的感覺的確有點不一樣。”

    可惜這是他心的想法,外人根本無從得知。在夏培等人的眼,就看到這家夥懶洋洋地在馬上伸了個懶腰,雙腿一夾馬腹策動坐騎施施然上了十字坡。

    “居然敢來,算你有骨氣。”段震天緩緩從座椅站起身,凝視著走近的刁小四。

    刁小四徑直將坐騎驅動到他的麵前才勒住馬韁繩,道:“讓你久等了,誰讓像我這樣的高手必須到最後一刻才能在萬眾矚目之下隆重出場呢?”

    “嗯?!”段震天愕然察覺,自己盡管已經站直了身軀,但比起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刁小四,仍舊明顯矮一截,不由暗怒道:“好刁滑的小子!”

    這時就聽屈突通說道:“段總鏢頭,刁總鏢頭,既然兩位都已到了,就請過來將生死狀簽了。”

    段震天昂首闊步走到早已準備好的桌案前,看也不看提筆唰唰簽上了自己的姓名,回過頭來看著刁小四道:“怕死就趕緊認輸!”

    刁小四慢條斯理地從束龍腰帶拖出兩根不曉得啥時候弄來的拐杖,然後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從馬背上滑落,腳剛踩到地上眉頭便是猛地一擰。

    宇文成都皺了皺眉,說道:“刁總鏢頭,你現在這樣子還能參加比鬥麼?”

    刁小四用雙拐支撐身體微微喘息,趁機打量宇文成都,見他三十餘歲身材挺拔神情冷峻,筆直地坐在那如同一座不可撼動的冰山。

    “沒辦法,我是舍命陪小人。”刁小四深吸一口氣,好似要將所有的痛感全都吞下去,而後撐著雙拐步履蹣跚地走到桌案前。

    四周的人群開始失去原有的寂靜秩序,紛紛交頭接耳小聲議論猜測著刁小四的傷勢。

    生死狀的上半部分是比鬥規矩,雖然早已聽夏培介紹過,但刁小四依舊仔仔細細從頭到底默讀了一遍,就這樣一個過程便用了半盞茶的時間。

    段震天心下冷笑道:“這小子想利用規則渾水摸魚,那是打錯了算盤!”

    等看完了規則,刁小四又掃了眼下方有關本場比鬥的各條賭約,最後滿意地點點頭歪歪扭扭簽下名字。

    屈突通此際的身份是公證人,自然不能多說什麼,他將生死狀收起,說道:“現在給兩位一刻的辰光準備。”

    說罷他又望向刁小四道:“在此期間如果感覺傷勢過重無法堅持,有權向我和宇文將軍提出,如若是真可以適當延後比鬥的日期。”

    刁小四從屈突通的眼神看到了一絲溫暖和關切,暗自一笑道:“老子的銀子沒白花,這個便宜大哥對我倒也不錯。”

    他撐拐回到會通鏢局的陣營中,在易柏的攙扶下裝模作樣痛苦無比地席地坐下。

    玉玲瓏等人看得心想笑道:“也就是小四兄弟這般古靈精怪,居然想到順水推舟裝傷麻痹段震天。隻可惜兩人的修為相差太懸殊,否則說不定能出其不意讓段震天吃個大虧。”

    心念未已,刁小四慢慢翻身趴下道:“夏總鏢頭,麻煩你幫我在腰背上捶兩下,好放鬆經脈舒緩精血。”

    夏培愣了愣,心道:“我是堂堂長安分局的總鏢頭,怎可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人做按摩?”

    可一想到此戰事關長安分局能否在京師立足,自己的麵子也就算不得什麼了,當下慨然答應,俯身在刁小四的後腰上運功推拿。

    他一邊發功一邊叮囑道:“刁總鏢頭,待會兒和段震天交手,你千萬不要跟他硬扛。此人功力深厚招式老辣,你需得運用身法遊鬥周旋……刁總鏢頭?”

    或許是他的手藝太精湛,刁小四聽著聽著竟鼾聲大作入了夢鄉。

    夏培又氣又急,心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能夠睡?到底是少不更事,隻怕今日的比鬥非輸不可了!”

    一刻的時間轉眼過去,宇文成都朗聲道:“段總鏢頭,刁總鏢頭,請登台!”

    夏培忙推醒刁小四道:“刁總鏢頭,該你上場啦。”

    刁小四懵懵懂懂地睜開眼,一縷晨曦正映照在他的臉上。

    他下意識地手搭涼棚,就看到段震天換了一身黑色勁裝背插“度難刀”龍行虎步威風凜凜地登上位於十字坡正中央的高台。

    刁小四拍拍夏培的肩膀道:“你的手藝不錯,比賊老道強。”費力地撐起雙拐走上高台,止步於段震天十丈之外。

    所有的聲音都在漸漸消失,場內外針落可聞。

    驀地,就聽到婉兒在高台下不管不顧地大聲呼喊道:“你不要死,你要活著回來——”

    刁小四嘿嘿一笑,揚起臉眺望從雲海山巒後噴薄而出的彤紅旭日,萬丈霞光鋪麵而來,清風過崗鬆濤如潮,一股從未有過的遼闊在他的眼前無限鋪展。

    他舉起一根拐杖遙遙指向段震天,很想說兩句鏗鏘有力豪氣衝天的開場白,豈料倦意上湧忍不住張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由衷感慨道:“這麼好的天氣,不如早點回家洗洗睡了……”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0:06
第八章為錢途而戰(下)

    段震天麵頰上的肌肉禁不住抽動了一下,但在大庭廣眾之下麵對一個乳臭未幹的少年,他無論如何都必須保持住關中河洛第一大鏢局總鏢頭應有的風度與氣派。反正,這小子不會再活過一柱香了!

    他壓低聲音徐徐道:“放心,你很就可以去睡了!”

    高台下,在屈突通和宇文成都共同監督下,一名長安城著名的拳師點燃了香頭。

    比鬥,從這一刻開始!

    段震天並不著急出手,他相信三五個回合之內就可以斬落刁小四的人頭。而如何能夠贏得幹脆利落,給那些早先敢譏笑自己勝之不武的人以雷霆之震才是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他沒有拔刀,沉聲道:“出手吧,老夫先讓你三招!”

    刁小四站在逆風方位,抬手放在耳朵邊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段震天明白這小子又在耍花樣,暗惱道:“任你奸詐似鬼,最終也要憑功夫說話!”當即運氣抬高嗓音道:“我讓你先攻三招!”

    “有種!”刁小四高聲喝彩,朝段震天豎起大拇指。

    段震天哼了聲,不屑搭理這小子。

    “那就請段總鏢頭稍等片刻,容我做做準備。”刁小四打過招呼,開始扭動脖子運轉肩膀,繼而擰腰鬆胯甩胳膊抖手腕,沒完沒了地折騰起來。

    段震天呆了呆,他活了大半輩子真沒見過如此混帳無賴的對手,怒喝道:“刁小四,你這是何意?”

    “別急,再等等。”刁小四笑嘻嘻道:“最多一柱香也就好了。”

    段震天差點氣暈過去,手指刁小四道:“你、你——”

    刁小四越發細聲細語道:“段總鏢頭,你忍著點兒。上了年紀的人,要是著急上火傷了身體可就糟了。”

    段震天一咬牙道:“你若再不出手,休怪老夫!”

    刁小四滿不在乎道:“你能拿我怎樣?大夥兒都聽得明白,我要先攻三招你才能回手。我還沒開始,你若先動手就算輸了!”

    台底下黑壓壓的人群聽得目瞪口呆,易柏是吃過刁小四苦頭的人,搖頭暗笑道:“這下段老狗可要被氣得暴跳如雷。”

    柴紹道:“他用的是驕兵之計。看下去吧,也許這一戰小四能贏。”

    說著話段震天猛然一聲呼喝跨步上前,揮掌拍向刁小四胸膛道:“是你逼我的!”

    人群發出一陣驚呼,隻有少數人能夠猜到這是段震天迫於無奈,作出搶攻的樣子來逼迫刁小四出招。

    刁小四拄拐佇立巋然不動,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段震天拍來的左掌,笑嘻嘻道:“老子睡過墳場抱過死人,怕你個鳥!”

    段震天眼看左掌稍一吐勁就能結果這小子的性命,卻終究生生撤勁收掌,七竅生煙道:“小子,你再是耍賴,老夫拚著一世英名不要,也得將你斃於掌下!”

    這時候李靖的唇角驀地露出一絲玩味笑意,輕輕道:“開始了——”

    “嗤嗤嗤——”話音甫起,十二朵步步生蓮霍然飆射而出!

    一條銀紅色的花串在空中爆散開來,每一朵蓮花怒綻如霞,不斷幻生出層層疊疊的絢爛虛影。頃刻之間,段震天的眼前就被一片花海無情吞沒。

    “你——”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刁小四會在這時候出手,更料不到對方居然打出了十二朵蜀中唐門的秘傳暗器“步步生蓮”!

    若在平時他或可揮刀格擋,或可閃身躲避。然而此時此刻段震天剛剛收住掌勁,身形距離刁小四不過丈許,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生死一發間,他全身衣衫鼓脹如球迸發出金色的佛罡,身形匪夷所思地遽然收縮,到最後完全收入到衣衫之中消失不見。

    “啵、啵、啵!”十二朵步步生蓮如雨打芭蕉,劈擊在鼓蕩的黑色勁裝上,炸開一團團刺眼的銀紅光芒。

    段震天的身軀藏在衣衫之中,如皮球般迅速向後翻滾,在瞬間拉開了和刁小四之間的距離。

    猛地他的左肋一麻,終於有一朵步步生蓮破開了普照佛罡的防禦釘入肉,好在沒有傷到筋骨。

    然而一股麻癢的感覺隨之而起,段震天凜然一驚急忙全力運功壓製毒氣。

    稍一分神之際,他的大腿和肩膀上又各中了一朵步步生蓮,總算沒有被命中要害。

    四周數以千計的觀眾齊聲驚呼,誰又能想到這璀璨的花雨恐怖如斯,而段震天一上手就連捱三記!

    “姓段的,你的縮頭龜功不賴嘛!”刁小四哈哈一笑丟開雙拐,宛若在那間換了個人,揚手捏爆了“九幽陣符”。

    台下的玉玲瓏眼睛一亮,低聲讚道:“好小子,有魄力!”

    需知,卜算子有言在先這張九幽陣符的效力隻有半炷香左右。刁小四此時祭出,便意味著他已抱定破釜沉舟之念要跟段震天玩到底了!

    “嗚——”高台之上猛然被九團淒厲妖豔的黑色炎火吞噬,普通人再也看不清其中的景狀。即使是耿南翼、夏培這般知著境界的高手,也必須功聚雙目才能影影綽綽看個大概。

    “九幽陰炎!”段震天霍然一驚,靈台之上映照出九團翻滾咆哮的陰火,如同黑雲壓城從四麵八方朝自己湧來。

    他已顧不得計較刁小四將自己苦修的“大袈裟神功”戲謔作“縮頭龜功”了。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迫在眉睫的九幽陰炎!

    他凝神全力催動普照佛罡,壓製下三處毒傷,身軀恢複如常從衣衫中伸展出來,揚手打出一蓬金砂。

    “嗤嗤嗤——”金砂散開,如光罩般將段震天籠於其中。九幽陰炎的毒焰噴射在金罩上嗶啵爆裂無法再迫近一寸。

    稍稍定了定心神,段震天雙目一凝尋找刁小四的蹤影。隻見四周黑焰滾滾,忽而聚合忽而飄散,千姿百態捉摸不定,卻哪見得到對手的身影?

    “不好!”段震天再吃一驚道:“這竟是一座奇門遁甲陣!”

    一念未絕,他的頭頂上方傳來隆隆轟鳴,好似蒼穹爆裂大地顫抖,靈台之上警兆突顯,急忙忙掣出寶刀度難。

    “嗚——”層雲跌宕火海潮開,從重重疊疊遊離不定的黑色陰炎之後赫然轟落下赤、綠、黑、白、青五座山嶽。

    每一座山嶽都被微縮了數百倍乃至數千倍,饒是如此底座的方圓仍超逾二十丈,幾乎完全遮蔽了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壓了下來。

    百丈方圓,盡在五嶽威壓之下戰栗哀鳴。段震天登時色變,失聲道:“五嶽鎮海符!”

    他口中低喝,袖口亮起一蓬金光,將所有的師門秘製“菩提砂”盡數打出。

    “嗡——”金砂在空中如一波波漣漪蕩漾擴展,於段震天的頭頂上撐起一柄金燦燦的巨傘。

    “砰!”一記石破天驚的巨響,五座山嶽重重砸在菩提金砂傘上。

    傘麵波紋劇烈顫動,發出嗡嗡哀鳴,不住往下凹陷,似是有不能承受之重。

    “咄!”段震天咬破舌尖,噴出一道真元煉製的精血,灑濺在傘麵上。

    菩提金砂傘立時升騰起冉冉紅煙,堪堪抵敵住五嶽鎮海符的壓迫。

    可是不等他穩住陣腳,又是一股警兆躥升,依稀來自腳下的高台!

    “遁土符!”段震天怒火中燒,交手至今刁小四的陰損招式層出不窮,他一時托大不僅連中三記步步生蓮,更被迫耗盡視若至寶的菩提砂,可到現在居然連那小子的鬼影子都還沒摸著!

    意識到刁小四從地下突襲而至,段震天無暇細想騰身而起,反手掣動度難刀狠命往下劈斬。

    “喀喇喇——”地麵霍然裂開一道巨大溝壑,塵煙四起飛砂走石,卻並不見刁小四的影蹤。可吊詭的是,靈台警兆越來越強,一股莫名潛在的危險正悄然逼近。

    段震天猛地一省,連忙全力舒展靈覺凝神探視。

    “呼——”由於受到太多罡風氣流的幹擾和九幽陰炎陣的侵襲,靈台之上隻是模模糊糊地顯現出一條身影,正從後方撲襲而來。

    “刁小四!”段震天已明白到對方先用遁土符無聲無息潛到自己腳下,再憑借隱身符躲過他的耳目偷襲背後。若非自己醒覺得,背上這一刀是捱定了。

    即使如此,他也已經來不及回身招架。而且由於上方有五嶽鎮海符壓迫,也不能再行閃躲。好在,段震天家底豐厚甩手施展出一張“金槍驅鬼符”。

    “嗖嗖嗖——”數十支金槍在空中凝鑄而成,如離弦之箭攢射向刁小四。

    與此同時,段震天擰腰縱身一記怒吼揮刀劈落!

    “砰!”刁小四的身影霍然一閃,隨即被漫天飆射的金槍刺爆。

    段震天愣了下,沒想到這樣容易就收拾了這小子,可不是惟有如此才是正常的麼?畢竟刁小四不過入室之境,在六品金槍驅鬼符的轟殺下,勢必無法逃脫。

    然而,他靈台的警兆卻並未因此解除,反而愈加地如芒在背!

    “該死!”段震天麵色大變,拚命收刀轉身。

    “呼——”刁小四的身影驀然出現在他的身後方,以一張等若卜算子性命的替死符為代價,他終於誘使段震天暴露出了致命的破綻!

    幽泉刀風馳電掣,“噗”地劈中段震天背脊。

    段震天一記悶哼,提氣鼓衣生生將幽泉刀從背上彈開。

    但這一記運勁過猛,三處毒傷頓時趁虛而入向四周蔓延,逼得他不得不趕緊凝神運轉普照佛罡壓製。

    刁小四雙目冰冷,唇角卻微微帶有一絲凶狠,又是一式七刀劈向段震天!

    段震天霍然一震,突然醒悟到自始至終刁小四的目的都不隻是撐過一柱香,而是和自己一樣,要對方的命!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0:14
第九章發財(上)

    段震天的身軀將將轉過一半,刀勢用老根本無法變招,迫不得已放下身段,運掌猛劈刁小四的胸口。

    似這等以命換命的打法,以他的身份使出無疑十分掉價,但終究性命攸關,先躲過一劫再說。

    孰料刁小四完全不理會段震天摧枯拉朽的掌攻,幽泉刀“噗”地一聲又在他腰腹上拉開一條深可見骨的血槽。

    “砰!”段震天這一掌稍稍偏斜,隻擊中了刁小四的左臂,觸手一片冰寒徹骨,立時暗叫道:“這小子居然有寶衣護體!”

    他的掌力沛然吐出,試圖洞穿百戰霜衣破入刁小四的體內。哪想刁小四左臂上的三處竅穴齊時爆發,一團團星雲旋轉將段震天的掌勁吞噬得一幹二淨!

    交戰至今,這才是兩人麵對麵的第一次硬撼,竟是以段震天再次負傷而告終。

    段震天雙眼赤紅,燃動真元崩開幽泉刀,揮動手中寶刀再次劈出。

    刁小四仍舊不理,一副將你命換我命的彪悍打法,翻轉幽泉刀以攻對攻。

    “噗!”血花飛濺,段震天再中一刀。虧得他功力深厚,否則就要被刀鋒打穿鎖骨右臂報廢。

    同樣的,刁小四的身上也捱了一刀,卻由於百戰霜衣的保護,僅僅被刀氣透入,瞬間便教六十四卦河洛星雲化解。

    段震天殺紅了眼,不顧一切地揮刀劈斬,不容刁小四再有使詐耍奸的機會。

    刁小四毫不畏縮,全然不管度難刀的劈斬,一個勁兒運刀猛砍段震天。

    轉瞬之間兩人交手超過十個回合,段震天已成為血人。刁小四的百戰霜衣也被度難刀劈裂,身上鮮血淋漓。

    段震天駭然發現,這樣打下去吃虧的竟然是自己!

    一方麵他必須分出將近五成功力壓製毒傷,還需顧忌到五嶽鎮海符和九幽陰炎的變化;另一方麵,他所使用的“金頂十九刀”貌似變幻莫測,可殺傷力委實不能教人恭維,刀鋒落處全都是刁小四要害部位以外的地方。

    “出刀先留三分力,得饒人處且饒人。”油然,他記起了金頂十九刀的口訣,心頭一沉。需知創出這套刀法的乃是數百年前一位峨嵋得道高僧,以慈悲之心又怎可能創立殺生之刀?!

    這點段震天不是不知,甚而平日也以這“刀下留情”為豪,誰知今天和刁小四這一場血拚之下,竟成了致命的缺陷。

    不管他怎麼發力,就算一刀刀砍到對手,傷及的總不是要害,而且刁小四有百戰霜衣和六十四卦河洛星雲的雙重保護,實際受到的傷害著實有限。

    念及與此段震天心頭一涼道:“不成,我得改變刀路取其性命!”

    奈何這一套金頂十九刀他修煉了五十餘年,早已融入了骨子頭,哪可能說變就變說改就改?

    這時候台下耿南翼等人業已看出端倪,無不露出興奮之色。

    就在小半刻前,假如有誰告訴他們刁小四會將關洛鏢局總鏢頭段震天打得落花流水渾身浴血,大夥兒隻當他是個瘋子。

    但現在,誰都不信的奇跡就這樣在眼前不可思議地發生了。

    婉兒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即將從嗓子蹦出來。她根本看不清楚九幽陰炎陣中的激烈戰況,隻能從耿南翼、夏培等人的神色變化和偶爾的低語交談中窺得一絲訊息,卻也知道此刻的刁小四非但沒有落敗,反而占了上風,打得段震天狼狽不堪遍體鱗傷。

    她的呼吸也頓止了,時不時地望向桌案上那炷緩緩燃燒的香,可到目前為止也才焚去不足三分之一。

    她的小手冰冷,緊緊扣住耿夫人的胳膊,一遍遍在心中為刁小四祈禱。

    四周寂靜無聲,九成九的人都在段震天的身上投下了賭注,他們自然不希望刁小四贏,也壓根不相信刁小四會贏!

    突然台上傳來段震天的一聲長嘯,他運勁擲出度難刀,竟改弦易轍要憑借赤手空拳對戰刁小四!

    刁小四翻轉幽泉刀,“叮”地斬擊在激射而至的度難刀上,登時右臂酸麻虎口開裂,手中的短刀應聲激飛。

    段震天吼聲如雷雙拳並舉,施展出慈恩寺秘傳絕學“韋陀杵”猛轟刁小四胸口。

    刁小四發覺自己正在進入一種奇異的狀態之中。一方麵體內的熱血與星氣沸騰如注,瘋狂地咆哮著宣泄著,渾然忘卻了疼痛與生死;另一方麵他的靈台與道心卻變得越來越冷靜空明,無喜無怒無懼無悲。

    這兩樣南轅北轍冰火兩重天的異樣感受,不斷衝擊著他的腦海,對方的每一式攻擊,戰鬥中的每一點變化,都被無限地放大放慢,變得無比清晰。

    在生死邊緣,他的潛力被一點一點地激發挖掘出來。這些個月來修煉所得的諸般感悟如清泉般流過心頭,許多困惑已久的關隘不經意豁然開朗。

    什麼時候生死決鬥居然也成了一種享受?如飲醇酒,排出了萬般雜念,眼心惟有這敵手,這戰場!

    眼瞧著段震天的雙拳攻到,他作出了第一次的閃避,踩踏青雲靴施動三十六天罡身法向後急退,同時掌心暗自祭出“定身符咒”。

    段震天呼喝連連闊步近身,一對鐵拳上下縱橫無堅不摧,如暴風驟雨般猛攻過來。

    “砰砰砰!”刁小四左支右絀,頃刻間連中三拳被打得搖搖欲墜。

    段震天血紅了雙眼並不罷手,正欲上前趁勢結果這小子的性命,猛聽“啵”地微響,身周揚起一團若有若無的黑絲。

    “呼——”一股莫名的寒意侵入肌膚直透靈台,在彈指間封經凍脈令得心神一陣混亂,拳勢身不由己地凝滯遲緩。

    “不好,是定身符咒!”段震天心頭一凜,瞬時明白刁小四已在他撤退的線路上布下了陷阱,自己急於求成竟致不察,一腳踩了進去。

    他急忙吐氣揚聲,催動真元蕩散四周黑氣,抱元守一反迫侵襲靈台的寒意。

    隻是這一耽擱,刁小四趁機調勻氣息如猛虎出閘彈射撲襲,左臂微振虎虎生風擊出一記白虎拳。

    段震天的反應受到定身符咒的幹擾,終究比平日稍顯遲鈍了些許,按部就班也是一拳搗出,和刁小四的白虎拳狹路相逢“砰”地硬拚了一記。

    盡管功力已不足全盛時的五成,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段震天的韋陀杵力排山倒海湧入了刁小四的左臂,依稀可以聽到他指骨“喀吧”崩裂的脆響。

    耿南翼失聲道:“糟糕,怎麼能和段震天硬拚?!”

    夏培也是跺腳歎道:“這下麻煩了,再想把局麵扳回來勢必登天!”

    需知高手比鬥瞬息萬變,一個疏忽大意就可能導致致命危險。何況似刁小四這般以弱搏強,更容不出現半點錯失。

    所謂幾家歡樂幾家愁,那一廂關洛鏢局陣營中頓時爆出壓抑多時的歡呼喝彩聲,更有人使勁鼓掌大叫道:“總鏢頭,殺啊!”

    段震天聞言精神大振,卻不意看到從刁小四斷裂的手指縫隙倏然冒出一蓬黑霧,如附骨之蛆順著自己擊出的鐵拳逆流而上,滲透進一處處傷口。

    段震天的思維終究比往日慢了半拍,先是呆了呆,道:“你敢施毒暗算老夫?!”

    刁小四凝念催動,嘿然道:“沒見識,這是老子的獨門法寶‘百魔夜哭符’,你就好好享受吧……哎呦,他娘的真疼!”說著話不停地抖落左手往嘴倒抽冷氣。

    段震天這才回過神來,急忙運功抵禦滲入體內的黑霧。哪知黑霧一進到他的身體,瞬間消融化作一條條虛幻的魔影直叩靈台。

    “轟——”段震天的耳畔響起千百聲淒厲刺耳的魔哭鬼嚎聲,腦海像是炸來了一般劇痛欲裂,心神渙散靈智沉淪,臉上的表情急遽變化,須臾之間就僵硬如石眼發異光,被魔意侵染的道心。

    “小狗,你好狡詐!”段震天一記怒吼,勉強凝聚一絲心念驅動雙拳如墜入陷阱的困獸,對著刁小四凶猛反撲。

    刁小四一聲冷笑,輕而易舉閃過段震天笨拙的拳招,擰身欺近飛起雙足“砰砰砰”朱雀七連環毫不留情地踹在對方胸口上。

    段震天踉踉蹌蹌往後退躲,胸口肋骨盡折“哇”地噴出口瘀血,靈台震蕩之下愈發無從抵抗肆虐的百魔夜哭。

    刁小四借著足蹬之力翻身飄退,吐了口血沫惡狠狠道:“一柱香?老子不用半炷香就送你上西天!”

    話音未落,失去主人心念加持的菩提砂如雨散落,五嶽鎮海符和九幽陰炎趁虛而入從四麵八方頭頂腳下齊齊壓向段震天。

    段震天渾渾噩噩地站在那,完全不知道閃躲招架,胸口凹陷的地方劇烈地蠕動,一口口鮮血從嘴被擠壓出來。

    剛剛響起沒多久的掌聲歡呼聲戛然而止,而會通鏢局方麵已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時忘了喝彩。

    十字坡上一片靜寂,卻由於比鬥雙方早先親手簽訂的生死狀,無論出現任何情況,除非有一方認輸,否則誰也不能終止,更不能上場救援。

    隻是,段震天神智已泯,又如何想得起認輸求救?況且以他的身份地位,讓他就這樣認輸,莫如死了。

    偏偏就在這時候,一聲厲嘯刺穿眾人耳膜,也打破了十字坡上的死寂。宇文成都拔身而起,電光石火之間已出現在九幽陰炎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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