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一品富貴 作者: 午後方晴 (連載中)

mk2258 2013-11-6 10:3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9 42194
mk2258 發表於 2013-11-7 21:36
第十章 製造標準



     他這一回判斷有些失誤,漏掉了一場重要大戲。

    宋九一番大道理將那幾個貴人都差點忽悠住,何況這些老百姓,七嘴八舌地議論。宋九使了一個眼色,胡老大會意,也向下面使了一個眼色,他手下的幾個小弟得帶頭,先是由他們過來簽名按手印。

    寫住址不是宋九動手,而是請河中幾個能識一些字的代筆,但記得慘不忍睹,宋九伸頭看了一眼,居然發現了許多錯別字。也不糾正,背著手來到汴水邊,斜對面就是下土橋,隔著汴水,河對面也不知道這裡發生什麼,於是一起站在橋上觀看。

    他們看這裡是風景,宋九看他們是風景。

    互相看著。

    忽然宋九眼睛一亮。

    在橋上站著一個少女,身邊還有一個丫環,看樣子是大戶人家出身。

    但是身材極其婀娜多姿,曼妙得就像一朵花兒在綻放。

    可能是沾了遺傳因素的光,宋九雖讀書,但視力很好,汴水雖寬廣,畢竟入了城,非是黃河與長江,能看清楚一點對岸人物的相貌。

    於是多盯了幾眼,忽然一顆心怦怦跳動起來。

    那個少女膚色賽雪,臉如粉玉,眼亮似漆,站在哪裡宛若含苞欲放的蓮花,宛若美玉,宛若燦霞,宛若仙子……

    世間竟有這樣美色?

    宋九看癡了,都有些失魂落魄。

    那個少女沒有注意宋九,只是盯了一會,與丫環低語幾句,飄然上了馬車離去。宋九才醒過神,心想,慚愧啊慚愧,自己當真看清楚了那個少女相貌?難道是以前那個宋九又在犯春?

    重新走回,可心中隱隱地還有著失落感,不由又連叫幾聲慚愧。

    人類有盲從心理,有人帶頭,仔細想一想,宋九那個黃金河就不當真了,但眼下這件事對大家確實有好處,開始越來越多的百姓簽字畫押。

    又有一些人提出疑問。

    契書上什麼都寫了,對於宋九來說,它是一個原始的慘不忍睹的起重吊機,但對於現在人來說,它簡直就是一個神跡。不僅能提高效率,還釋放了大量勞動力。

    所以契書明確標注,巡邏保衛,管賬接貨,輪值維修等分工事宜。還有許多人性化的措施,例如家中有特殊情況,可以與親友商議,互相換值,若有工傷事故,大家一起湊錢替其治療。有許多是外地人,有的以後會留下來,成為新的京城人,有的會回老家,還有一些人另謀高就,或其他原因,付出的本金必須大家湊錢補還。一旦大規模上馬,一個勞力有可能得付兩三貫錢,對於這些苦哈哈的百姓,不是小數字,但大家湊一湊,一人一文錢就解決問題了。

    不算高明的主意,但在這時代,太高明了,太人性化了。事實請來的幾個耆戶長與裡正看了契書上幾十條條款,看後一個個呆若木雞。

    百姓問,這些代筆的人就答,聽到這些條款後,從幾十人變成幾百人,結果一起在排隊要簽字畫押。

    胡老大艷羨地說:「小九,讀書人腦子好使啊。」

    「胡行頭,放心,不久將來,你的孩子也能讀上書。」

    胡老大咧著大嘴笑。

    一會,所有人簽字畫押,逼的,就是不樂意七姐夫的那個股份,這麼多人同意,並且契書上也說了,釋放出勞動力,眼下勞動力是多餘的,以後不管什麼人,也不得再納任何苦力進入,只能出不能進。過了這一村,再也沒有這一店。過了這一山,再也沒有這個廟,不簽不行了。

    胡老大沒有讓他們走。

    還有,機械代替人力最大的好處它不知勞累,不管颳風下雨,霜天炎日,可它會產生磨損。不能一個部件壞了,整個部件一起更換。想要換部件,就牽涉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標準!

    在後世標準無處不在,大到火箭飛機導彈,小到家用電器,鍋碗瓢盆,但在中國很長時間,這個標準十分模糊。

    象升,秦與西漢相當於後世三百四十幾標準毫升,東漢只有一百九十幾毫升,魏晉是兩百零幾,唐又變成五百九十幾,宋是六百六十幾,元是九百四十幾,明清是一千出點頭。

    秦與西漢一斤是兩百五十八克,東漢是二百二十幾克,隋變成六百六十幾克,隋末混亂時又變成兩百二十幾克,唐以後是五百九十幾克。

    秦與西漢一尺是二十七厘米,東漢是二十三厘米,魏是二十四厘米,唐以後是三十到三十二厘米之間浮動。

    這要感謝秦始皇,否則戰國七國各玩各的,更亂。

    進制又不同,一丈是十尺,一斤又是十六兩。一個是十進制,一個是十六進制。那麼十六斤是多少兩?心算好的馬上能答出來二百五十六兩,但二百五十六斤是多少兩,能不能一口答出來?

    還不是可怕的,就是同一時代同一地方,度量衡都十分混亂,有的大秤一斤能稱出十七八兩,有的小秤一斤只有十四五兩,只要相差不大,官府都沒有辦法過問。所以店家往往大斗買進,小斗賣出,正是這個度量衡引發的漏洞。例如後世唐朝出土的銅尺,少者不足二十九厘米,多者三十一厘米還超過。

    一尺竟然相差近三厘米,這是多麼可怕的誤差!

    若存在這種誤差,宋九那個螺絲釘根本就沒法玩。

    因此還有一件事,河中統一度量衡。統一度量衡會帶來什麼深遠的影響,那就是能使工業標準化,產業化,量產化,為大規模的機械化打下厚實的基礎。但絕對不是宋九考慮的事,自己顧不了,那來顧其他人,就是想顧,他有這個能力嗎?

    重量的十六進制與長度的十進制,宋九不想動,雖那個十六進制計算很麻煩,但這時百姓習慣了。動的就是重量與長度、體積的標準。在河中製造一次小範圍度量衡標準化。

    不是向全國推廣的,也沒有必要驚動開封府那個二大王,更沒資格驚動皇城的那個武術高手。

    實際一尺多少厘米,一斤多少克,一升多少標準毫升,這個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這個標準。有了統一的標準,那麼斗、升、秤、尺才能統一。不但製造時成本會下降,成產的部件才能替換,否則一個部件壞了,整體都要更換,成本會嚴重提高。

    宋九想到它的深遠意義,但不會刻意去多想。這個得強力人物推動才行,像宋真宗推廣了占城稻,朱元璋推廣了棉花,否則就像江東犁一樣,出來兩百年歷史了,如今全國各地還沒有全部使用這種先進的耕犁,棉花從唐朝就出現了,卻一直在嶺南與西域種植,中原未見。各種雜糧全部在明朝出現了,但因無大人物強行推廣它,結果明末旱災,農民起義,明朝滅亡,清人入關。

    百姓根本就想不到它,宋九說了,胡老大也派人去開封縣請來各種度量衡,就以開封縣的各種度量衡為標準,製造各種測量尺寸體積重量的器材。

    河中只有李鐵匠一家鐵匠鋪,宋朝使用的是兩稅,夏稅與秋稅,馬上夏稅就要到來,吞吐量大,必須提前將各種吊機造好,李鐵家一家鐵匠鋪是不行的,還要在城中找另外找幾個家鐵匠鋪。

    事情並未結束,還有,河中地區談笑無鴻儒,往來皆白丁,一旦攏成一起,必須要有人管理賬款,可有幾個人識字,能管理好這個賬目?還得各戶選派一些少年,宋九來教他們。

    那樣都不容易。

    首先是度量衡,不但統一,現有工具是不夠的,必須要有三角尺、直尺、卡尺、還有軟尺,前三種尺比較好弄,用木料就行了,軟尺當用什麼材料?將宋九腦袋砍了,也變不出來PV塑料和玻璃纖維。

    還有大形圓規,各種更精密的測量標準,長度必須精準到五分之一毫寸,也就是零點六幾毫米,體積必須精準到千分之一升,零點六六標準毫升,重量必須精準到三十分之一兩,也就是四百八十分之一斤,一克多點,這樣才能實現器材部件標準化。

    教學生也不是好教的,到現在宋九還沒有想到該如何教。

    聽宋九將它講完,百姓一起默然,原來這個錢同樣不好拿,終於服氣。

    早在他們之前,胡老大同樣不大服氣,但聽宋九將這些難處一一提出後,也不能吭聲。

    很多事,紛至沓來。

    天色漸漸黃昏,胡老大說道:「讓鄉親們先回去吧。」

    宋九一把拉住他:「胡行頭,別急,你還沒有覆行賭約呢。」

    「唱歌啊?」胡老大並沒有忘記。

    「對啊,你要帶人去唱歌。」

    「行,」這個是搗蛋的,胡老大也喜歡,帶著一群小弟來到朱家門前引吭高歌,一時間各種黃色小曲兒俚歌兒在朱家門前鬼哭狼嚎,久久飄蕩。白天還好一點,晚上夜裡繼續著。
mk2258 發表於 2013-11-7 21:38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十一章 師規


    天還未亮,宋九正在家中做一個春夢,夢中與一個白衣少女卿卿我我,忽然被一頓敲門聲驚醒。

    宋九在床上翻了一個身,不想起床,繼續沉浸在夢中,又傳來一陣敲門聲,終於醒了,慚愧地換下衣服,心裡想,自己大了,這個宋九也大了,要不要找一個女朋友?

    他有點兒時代混淆不清了。

    對門外叫道:「稍等一下。」

    打起一桶井水,洗了洗臉,又想到夢中場景,不知道昨天看到的那個女子是誰家女子。唉,就是知道了,看她的衣著打扮,恐怕比劉家還要好,哪裡能看上自己。

    打開門,宋九呆立。

    門外好多人,整整一百多號人,恭恭敬敬地站在胡老大身後。

    「胡行頭,你這是?」

    「小九,我沒辦法了。」胡老大愁眉苦臉地說。

    讓他唱歌行,這時代法律不完善,比如朱家鋪嫁妝,就滯留在宋九家門口,宋九又能怎麼辦?朱家有錢,也不敢招惹這群野蠻人,於是報官,官府派衙役過來,胡老大一瞪眼,咱家偷了?咱家搶了?咱家打人了麼?

    為了搶活計,兩岸群毆了好幾回,他也進了三回開封府,衙役算什麼。

    這件事比較轟動,連開封府尹趙匡義都親自來調解過,衙役們只好對朱家的人說,我們管不了,你們自己解決。

    朱家那個鬱悶別提,無奈拿出錢軟求胡老大,胡老大大眼一瞪:「幹嘛!咱家未看過錢啊!」

    朱家自黃昏被人吼到三更,此時又有人前去繼續吼叫,但那是朱家,胡老大與他們沒交情,更相互看不順眼,鄉里鄉親的就不同了,說到底,胡老大面冷心熱,是一個赤誠人,不然也不會讓苦力們選為行首,能打,河中能打的人有好幾個,為什麼選胡老大?

    要挑人學算術與簡單的會計,以及識字。

    河中窮啊,原先最有學問的就是宋九讀書時的私塾老先生,教了十幾個弟子,但他也沒有本事考中舉子。此時宋朝一年錄取的進士名額少,舉子名額同樣不多,是原先的宋九,換現在的宋九,解試考同樣不得過!

    論學問,宋九當第一,其次管賬的分紅會多,宋九反覆鼓吹有了學問就有了智慧,就有了起重吊機,就能將汴水變成黃金河,原先內定了幾個名額,但最後許多人來央求胡老大,這群娘們帶著孩子過來,胡老大打是不能打,罵是罵不過,蔫了。於是索性將他們一起帶到宋家,交給宋九解決。

    宋九看著這群娘們,同樣也蔫了。

    好男不與女鬥,河中娘們那一個不凶悍?況且這麼多娘們聚在一塊。

    他摸了摸下巴的小鬍鬚,看了看這些娘們,也不純粹是「老娘們」,還有「小娘們」。餘下便是青年少年,大者二十出頭,小娘們就是他們的妻子,還有一些少年,小者只有十三四歲,老娘們就是他們的母親。

    一百多人,男女各半,男的眼中有嚮往,有迷茫,有期盼,女的眼中有慇勤,有巴結,有乞求,但不能當真,若是自己拒絕了,這些娘們馬上會「原形畢露」。

    宋九低聲對胡老大說:「你是有意的?」

    「小九,我那會是有意,有幾個人管管賬就行了,用得著這麼多人?」

    這麼多人堵在門口不行,馬上天一亮,巷子要通行,現在連巷子也生生堵上,宋九道:「你們先進來。」

    客廳是站不下,將他們請到院中,宋九踱來踱去。他每走一步,一百多雙眼睛就跟著他走一步。宋九來來回回走了幾百步,最後屈服道:「收也可以,但我有幾個條件,第一個條件從碼頭上每月扣下五貫錢,我還要請一個先生,不然這麼多人我一人教不來,第二個條件各位自備筆墨紙硯,第三個條件我申明在先,我自己都未能考中進士,因此傳授你們一些實用性的知識,說不定以後能做一個匠師,一個管賬先生,一個管家,甚至有能力自開作坊,但不要指望前去科舉,也不得任何人科舉。」

    對科舉不排斥,可這些人不是小孩子,那怕十三四歲,在家中也能做一些活計,家中又窮,若是科舉,一門心思對著經義,會使家中的生活雪上加霜。這個同樣發生在以前的宋九身上,他取代了前宋九,宋九十八歲了,在這時代早就開始獨立,可是宋家呢?自己那個便宜父母死了,宋家底子還是不薄的,比如宋家的宅子,論住宅面積不亞於劉家朱家,但自己附身時,宋家是什麼局面?空空如也,一貧如洗。原先還養著十幾個奴婢僕役,其中包括父親手下幾個傷兵,一間商舖,但父親一死,從母親開始,一直到宋九,陸續敗完。

    這就是讀死書導致的。

    就是做匠師、管賬先生與管家,也比在河堤上討生活強。「行啊,」一起答道。

    宋九又道:「第四個條件就是進我門中,得遵守幾個條件,尊重長輩,孝順父母,友悌兄弟姐妹,愛護幼弱,不得偷雞摸狗,不得以強凌弱,不得坑蒙拐騙,做人要誠信、恭讓、遷善、謹思、明辨、篤行、明道、重本。誠信就是誠實重守信諾,恭讓就是恭敬謙讓,遷善就是習善悔過,謹思就是謹慎學會思考,明辨就是不懂了有疑問了敢於提出疑問,不要藏在心裡,篤行就是做事要小心,三思而後行,明道就是能學會樹立一個遠大的理想並為之奮鬥,樹立道德標準,重本是不能像陳勝那樣忘本忘恩負義,寵辱不驚,學會坦然面對命運。知識是打開智慧寶庫的鑰匙,但不立德,智慧越深危害越大,因此夫子多次寫過先學會做人,才能做事,第一是物格,其次是後知,意誠,心正,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若這十五條做不到,就不要來學習了。」

    十五條師規全部是個人道德標準。沒有一條是講國家的,講愛國沒用,這些人與宋九一樣,自己都顧不了,那可能會顧國家,講了也白講。

    實用主義讓宋九發揮到極致,包括道德標準。

    但這些人哪裡懂,只知道宋九是讓他們孩子與丈夫做一個好人,不是太贊同,也不是太排斥,一個個表示能辦到。

    沒有那麼簡單的。

    宋九又道:「胡行頭,你讓我犯難了,不過有一件事你必須要替我們做一做。這麼多人來學習,但學習什麼?不能僅教識字,還要多少教一些經義,書籍又貴,一本小冊子少則幾百多文,多則數貫錢,經義很多,不一定要全部學習,最少要學九經,不一定要讀懂,可要瀏覽它,周易、尚書、詩經、左傳、禮記、周禮、孝經、論語、孟子。全部備齊,費用不是小數字,得益的僅是少數人,其他鄉親未必會服氣。不過我朝倡化文教,河中又是京城有名的髒亂差地區,倡導教化,相信朝廷一定很高興,你必須帶人向開封縣令討要。若是不給,鬧到開封府大理寺都可以。」

    「中,」胡老大興奮地說。

    以前到官府,那是打架鬥毆進去的,現在到官府,乃是文事,是雅事。

    「嗯,就是這幾個條件,還有一些小問題,這麼多人要學習,我要準備一些東西,你喊人來幫助一下。同時你們,也要自備凳桌。」

    開始記錄姓名。

    一共是六十三名學生,最小的是十三歲,最大的二十三歲,宋九有些頭痛,敢情比他還大四歲。

    「你們都回去吧,」記好了姓名,宋九對那些娘們說,孔子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河中的女子更可怕,胡老大怕,自己更怕。這些婦人們一個個心滿意足走了,宋九將朱三從床上拖起來。

    朱三每天在瓦子裡說書,到三更才回來,這時睡得正香,揉著眼皮子抗議。

    「朱兄,別說書了,天大的好事來了。」

    宋九打算開設五門課,經義、算術、物格、會計、實用,後四門課朱三多半不行,經義可以請朱三來教。說書收入並不高,收入會有多少,君子恥於言利,宋九未問過,但相信每月不會超過五貫錢,宋初科舉帖就是帖論語十條,墨義是春秋與禮義十條。但還有諸科,九經、五經、開元禮、三史、三禮、三傳、學究、明經、明法九科。其中九經是最重要的,朱三教授學生同時,同樣能溫習功課,對科舉宋九是死了心,朱三沒有死心,老家訂了一門親事,遲遲不婚,不中就不結婚,估計這事兒玄著,溫習了也未必能考中,不過相信對朱三來講,是一次頗有利的機會。說書能增長什麼?難道科舉會考《盧眉娘》《畫琵琶》《虯髯客傳》?

    朱三一聽精神來了,道:「宋賢弟,那個每月房租怎麼算?」

    河中偏,房租踐,朱三孤身一人,只租了兩間房子,每月房租只有一百二十文錢,宋九笑罵道:「朱兄,難不成你也是一個一毛不撥的主?」

    實際這時候教書先生待遇並不高,每月薪水只有一貫錢左右,落一個好名聲,生活卻是十分寒苦。不過不同人不同待遇,宋初舉子仍然很金貴,朱三憑借舉子身份,這五貫錢也能拿。

    兩人嬉鬧一會,來到院中。

    六十三個學生還站在院中等宋九,朱三是舉子,這些人同樣十分尊敬。未學習,先打通了後廂房一面山牆,將兩間房連在一起,當成教室。何謂實用,就是教這些學生學會動手能力,好學以致用,而不是讀死書。

    然後製造一面大黑板,以及大量粉筆。

    這個錢不是太多,宋九墊付了。人多力量大,一會兒弄好,又開始製造小黑板,不提學習,這時代學習成本同樣高昂,不能真讓學生們學習歐陽修在沙盤上寫字,於是改用黑板。適當的時候也學一學毛筆字,但就不指望象王羲之那樣將自家的池塘染成墨池了,那不是墨池,是一個又一個銅板,六十三個學生,那一家都承受不起。

    宋九與朱三在吃早飯,這些學生一大早都吃過來的,一個個在做活。

    快到中午時分,教室佈置妥當。

    先教字,將來這些學生有什麼樣的前途,誰都不能預料,但眼下必須從中能挑出一些聰明伶俐的人管賬。管賬會算術還是不行的,必須要識一些字,清楚的記下各個貨物名稱數字。

    然而新的麻煩到了,第一個不是學生,而是朱三。

    製造粉筆,那怕是這種落後的粉筆,也沒有那麼簡單,石灰加水後必須沉澱過濾一下,濾去不必要的雜質,製成塊狀,涼干,上午製造的粉筆還不能用,不過宋九原來搗鼓了一些粉筆。

    而且宋九又訂購了一些防止紗布口罩,為此宋九又花掉了八百多文錢。但朱三問題來了,讓他寫毛筆字,比宋九寫得還好,然而朱三什麼時候寫過粉筆字?朱三將粉筆當成毛筆玩,開始在黑板上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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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富貴 正文 第十二章 從此醉(上)





    宋九看不下去,朱三自己也看不下去。宋九忍無可忍,道:「朱兄,你不習慣它,先練一練。」

    取代朱三教課,先不教經義,而是教阿拉伯數字,二十六個英文字母,與民族文化無關,主要是以後使算術簡便化。再說一個民族要強大,也要學會拿來主義。朱三不用學,他呆在一邊正琢磨著這個粉筆字。

    第二個問題就是算盤,應當它出現了,可是宋九未看到,他看到的許多店舖掌櫃繼續用籌在算賬,算盤做起來不難,河中也有木匠,但有了算盤還不行,必須準備珠算口決。

    珠算口決自己還記得多少?

    計算器害死人哪,宋九隻能反覆默想,再想也沒有想,可原理相通的,只好自己編寫。

    胡老大派人送來了各種度量衡。但開封縣的麻煩未結束,胡老大又帶人去討各種經義書籍。

    這與宋九無關,宋九先寫了六十幾張保密條例,寓教於樂,教學宗旨就是以後讓這些學生用知識活學活用,因此宋九不教死書,學生多,也可以當成打下雜的人手,不然每月拿出五貫錢付朱三工資,別人長久下去也不會服氣。教這些學生滑輪組原理,教他們如何制滑輪,以及製造各種標準的度量衡測量工具。這個必須要簽契書,不然這麼多人,早晚技術流傳到外面。

    簽好了契約,這才在宋九指揮下,製造更多的標準測量工具,整整花了四天時間,特別是軟尺,試驗了許多材料,包括麻布、葛布,但都不管用,伸縮性太強,丈量時會產生嚴重誤差。最後迫於無奈,宋九隻好用鐵,非是不銹鋼,只能在火爐裡一次次錘打,一次次氧化,使之成為「十煉鋼」,然後打均打薄打平,也就是所謂的軟尺了。這勉強解決軟尺的材料問題,可是成本高昂得宋九都不願去想。

    而且這幾天宋九又迎來了第三個麻煩。

    幾天前說好的,只選幾名學生來學習管理賬目,結果宋九一下子收了六十多名學生,這不公平啊,小九,都是街坊鄰居,俺們可以看著你長大的,為什麼不收我家的孩子。

    六十幾名學生宋九教起來都吃力了,還敢收?

    但無法拒絕,只好將課程分開,上午教物格與實用,關於滑輪組方面的原理,以及以後組裝滑輪組,這個技術得保密,不對外開放,下午教其他三門課程,隨便過來學習參觀,結果屋子擠不下,窗戶下與門口都站滿了各個少年青年。

    劉嶅又來了。

    這時候因為技術原因,鐵貴,一斤鐵三十文左右,足足一擔好米的價格,不然宋九這個吊機成本也不會達到八十貫錢,就是大規模製造,成本還是在六十貫錢以上。

    但書更貴,一本小冊子一百多頁,能賣幾百文錢,這時都是大字,一百多頁小冊子並沒有多少字,像易經,若沒有註釋,在後世簡直連小冊子都印刷不起來,字數太少了,但這時一本周易售價卻在二百文上下。更不要說字數更多的禮記、春秋。

    胡老大向開封縣要書,還是九經全要,開封縣猶豫不決,最後準備妥協,問胡老大討要多少套九經,宋初國家財政還略有些困難,如宋九所說,不及南唐富裕。開封縣準備放血了。

    胡老大聽聞許多子弟來宋家求教,於是一口氣向開封縣令討要兩百套九經。一套九經市面上價格最少達到七八貫錢,這中間包括商人賺取的利潤,官府買會便宜一點,也不會低於五貫成本。一千貫錢,開封縣令哪敢作主?便不答應。

    胡老大是粗人,也會察顏觀色。

    開封知縣雖不答應,也不敢因此而發怒,再想想宋九的話,懂了,鬧到開封府去。

    藩鎮割據,五代更替,長時間戰亂,使得文化教育設施全部遭到破壞,成為恢復封建統治的最大妨礙。因此趙匡胤前面一登基,後面就下詔修葺開封文宣王廟,親寫攢文,表彰孔顏,非是孔孟,將顏子地位列於孟荀之上,收集藏書,陸續修葺各地孔廟。

    宋九如此大規模授學,對朝廷來說也是一件好事,聽到胡老大稟報後,開封府派判官劉嶅來察看處理。

    劉嶅來到宋家,首先就看到了,好多人,他是儒臣,看到這種景象,還是很歡喜的。接著又看到大門邊上立的師規,十五條師規同樣也不錯,至於愛國精神,五代十幾年就更替一回,士大夫們也做不到所謂的愛國精神,他根本就想不到。不過想一想宋九身上的一些毛病,他對這個師規十分懷疑,恐怕連宋九本人都做不到吧。

    實際是差距一千年的兩個時代的隔閡,對宋九,大人物們也不知如何評價,有好的一面,有壞的一面,還有更多的,讓人感到好笑的一面。

    劉嶅也感到好笑。

    走了進去,看到一位身穿緋色官服的官員到來,旁聽的學生自動閃開一條道路,走到教室,宋九正在教珠算。看到劉嶅來了,宋九唱了一個肥喏,算是施禮了。劉嶅也不責怪,這小子膽子大臉皮厚死要錢在某些上層人中開始流傳了,見到趙匡義都大咧咧的,況且是自己。他擺了擺手道:「你繼續,某也聽聽。」

    「那宋生失禮了。」

    從臣民改成宋生,可從宋九嘴裡冒出來,怎麼聽怎麼不是滋味,劉嶅又啼笑皆非,差一點樂了。

    活寶啊!

    然而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活寶有才情,值得皇上讓二弟用開封府的人暗中注意。

    只是聽了一會,立即察覺出這個算盤的好處。

    他見多識廣,看到過類似的算盤,上梁是一珠,下梁是四珠,不像這個上梁是兩珠,下梁是五珠。並且沒有成熟的珠算口決,因此它一直沒有盛行,朝廷大多數計量官員仍然在用籌算賬。

    宋九改良了算盤,還有成熟的珠算口決,算賬變得簡便又快速,於是他在腦海裡又想到一個名詞,效率!

    一堂課講完,學生自由活動。

    宋九問劉嶅:「劉判官前來有何事務?」

    劉嶅說了胡老大討要九經的事。

    「劉判中,我出了河中,時常聽到別的坊間百姓談論說河洲百姓凶悍野蠻,知書懂禮,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河中地區貧困,倉廩不實如何知禮節?衣食不足如何知榮辱?一旦河中地區貧困問題解決,讀書識字的人多了,上行下效,會不會還是野蠻野悍的河洲?劉判官,我本來只準備收六十三名學生,可你看一看,來了多少旁聽的學生?若非面積有限,旁聽的人會更多。河中地區也是京城地位,京城不應當出現一個野蠻而凶悍的地區,並且河中百姓也想好,也渴望學到知識,但這個不能是我的責任,是朝廷的責任。」

    「官府不是不給,那個憨貨未免要得太多。」

    「我只要六十三套,反正這些學生以後也要練字,讓他們抄寫,發放給更多的人,讓河中更多的人能識一些字,有了文化知識,才能徹底改變河中貧窮的面貌。」宋九說得大義凜然,實際心中打著小算盤,現在是一個開始,同時堵一堵大姐的嘴巴,他還在思考有沒有其他更好的活計賺錢,但賺錢必須要有一批有素質的人為他所用。現在教學生,將來這些學生說不定就能幫助自己了。

    劉嶅哪裡想到他心中如此「齷齪」的念頭,道:「若是六十三套九經,本官准了。那個算盤與口決……」

    「這是我的智慧與心血。」

    「小子,你又來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君子恥於言利,這才是道!」

    「劉判官,別說這些假大空的道理,我還有債務未還呢,只要是正當手段得來的,利是越多越好。」

    劉嶅長長地歎息,十五條條條立德樹人的師規啊,是這小子訂的嗎?搖了大半天頭,道:「這樣,本官回去派送一批筆墨紙硯過來,供這些學子學習用,再想要什麼錢,決不可能!」

    「中,擊掌為證。」

    「那個口決……」

    「筆墨紙硯送來,口決就出來了。」

    劉嶅興沖沖而來,掃興而去,走到門外,差一點無語問蒼天,喃喃道:「大宋第一奇葩啊。」

    宋九再三的「勒索」開封府,雖數目在開封府忍受範圍之內,也讓他弄怕了,省怕他最後來一個獅子大開口,匆匆忙忙地送來價值五六百貫錢的筆墨紙硯,換回珠算口決。

    趙匡義拿著這個口決,很想很想到苦井巷給宋九來上幾拳幾腳。但偏偏還能讓他感到很好笑。

    不但宋九的貪婪,還有朱家人的事,朱家日夜有人在門口放聲高歌,賄賂不行,成為京城人的笑談。開封縣不知道怎麼處理,稟報趙匡義,趙匡義也派衙役前去勸說,然而這些粗漢子只要不犯法,根本就不怕官府,仍然不聽。趙匡義同樣不好處理。

    放下口決,不由歎道:「你這個小九,倒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

    朱家逼得只好找宋九賠禮道歉,又承諾捐出一百貫錢給這個簡陋的學堂,權當開封府未賠吧。宋九不答應,他的臉面與自尊只值一百貫錢,什麼樣的錢能得,什麼樣的錢不能得,要分清楚的。

    「我是讀書人,別用阿堵物來羞侮我。」

    朱家人雷了,你也能算是讀書人啊。

    宋九背著手來到河堤上,四個鐵匠鋪在打造四十幾台滑輪組與鐵鏈,李鐵匠則帶著徒弟們鑄造高台。經過宋九與學生在家中反覆試驗,現在的高台與滑輪組比第一台滑輪組更科學與完美。

    但第一台滑輪組一直在工作著,新事物,很好奇,來看的人很多,幾乎成了汴堤上的一道風景線,這時一輛香車停下,從車中走下兩個少女,一個少女抬頭看著網兜將許多裝滿麥子的麻袋吊起,不由輕聲歎道:「這些粗人兒倒有些智慧。」

    聲音清脆無比,正好宋九在後面聽到,只覺得這個糯糯的聲音像一陣甜潤的輕風從他心頭刮過,他一顆心兒怦怦亂跳,心想,這世上竟然有這等好聽的聲音。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十三章 從此醉(下)


   

  


     宋九又看去,身影兒好生熟悉。

    那少女宛自不知,她天生美艷,所到之處,避免不了有人會多看兩眼,習以為常,繼續盯著吊機看。河風清揚,拂亂了她的秀髮,扭頭用酥手挽了挽。

    宋九終於看到女子的面貌,二八芳齡,一張標準的古典瓜子臉,看上去只比巨漢的巴掌大一點,臉蛋白裡透紅,晶瑩剔透,像桃花,賽粉玉,眼睛大而有神,眸子裡似乎有秋波蕩漾,堅挺峭直鼻樑,帶著無窮的秀氣,略薄柔軟的櫻唇,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寶石紅,似乎閃著光澤。一頭烏髮從雙桃髻後如流蘇般地披下。美麗得似乎非是從人間來,而是從古典的仕女圖中走下……

    正是那天下土橋上站著的少女。

    一百個人眼中有一百人哈姆雷特,一百個人有一百個審美標準。但真實生活中很難遇到完全符合各人心中百分之百標準的人,若有,無論外貌、心靈、處事風格與思想中的一樣,其他只要不會太差,都會讓你心動。但她讓你心動了,你未必能讓她心動,就是你讓她心動,人是會改變的,外貌會老,處理風格隨著年齡增長會圓滑,心靈也會受環境影響而改變,思想會越來越成熟,人會變得更好或更壞。因此互相關愛、包容理解才是夫妻之間相處的王道。

    這中間第一印象,影響最直接的便是外貌,若是性格外向的青年,中福利彩票般地遇到幾乎接近百分之百符合他心中相貌的少女,就有可能為她癡,為她狂。

    宋朝風氣變得婉約,但不是古板,只是不像唐朝那樣奔放,也不能算是保守。一到元宵節,州橋兩邊汴水堤上的柳樹下,會有無數青年男女私下裡卿卿我我。

    起重吊機新奇,這段時間有很多美麗的仕女以及妖媚的小姐過來觀看,也有讓宋九感到心動的少女,那只是心動,不會癡醉。

    偏偏看到這個少女,讓宋九感到口乾舌燥。

    少女沒有注意他,繼續看著吊機。

    宋九非是彼宋九,若是現在這個宋九,說不定劉家小娘子早追到手,只要功夫學,鐵棒磨成針,門第是一個因素,努力方式也不對,人家小娘子一點也不瞭解你,直接派人上門提親,那麼門第也就擺出來了,忽視了個人魅力。

    不過宋九頭腦隨著清醒,看衣著打扮,再看舉止氣質,這個小姑娘家庭背景恐怕遠勝過劉家。

    難度雖大,總要嘗試一下。

    宋朝人喜歡唱歌,有的士大夫作了一首好的小令,半夜三更還要唱,其中蘇東坡是代表人物。宋九於是便唱道:「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土橋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

    記得小蘋初,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復照彩雲歸。」

    是晏幾道的臨江仙,動了三個字,導致意境稍稍有些遜色。並且宋九想表達我看到你在土橋上,於是時常夢中夢到你,以為再也看不到,沒有想到你又回來了。但因為時間短,篡改得倉促,改得不成功,至少不能解釋琵琶弦上說相思這一句,因此聽者會往其他方面想。

    少女同樣未想明白,她以為眼前這個青年僅是隨便唱唱,順帶看著自己的姿色,不屑地扭過頭,繼續看吊機。

    這番心思就白廢了。

    看沒有用,宋九索性厚著臉皮,湊上前問道:「請問小娘子尊姓?」

    小姑娘終於明白,剛才宋九是有意對自己唱的,但因為篡改得不成功,她也將宋九的意思往其他方面想了,不能歪想的,比如春風不度玉門關,是寫塞外生活之苦,可放在某些場合,會讓人感到很傷感很下流……於是這首小令便讓小姑娘想成:深夜夢到樓台朱門緊鎖,酒醒後簾幕重重低垂。妓館小橋離別的春恨湧上心頭,人在落花紛揚中幽立,燕子在微風細雨中雙雙翱飛。記得與小蘋初次相見,她穿著兩重心字香熏過的羅衣。琵琶輕彈委委傾訴相思。當時明月如今猶在,重新照著她彩雲般的身影回歸。

    這一變,便以為宋九將她當成了一個妓女……

    少女臉氣得痛紅,憤怒道:「無賴!」

    沒有了觀看興趣,怒氣沖沖上了香車,離去,留下宋九站在哪裡發呆,以及一群哄笑的圍觀者。

    其他人也沒有多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宋九未動手未動腳,不算什麼,頂多熟人拿宋九打了幾句趣。

    再說敢調戲妹妹的非是宋九一人,若是胡老大他們,調戲得會更粗野下流,說不定當過很長一段時間兵哥哥的趙匡胤也與兄弟們調戲過人家美妹。

    幾天後,開始組裝吊機。

    馬上效果就顯露出來,收費未降,可它速度快,特別是一些體積大笨重的貨物,平時要多人協助,花費很大力氣才能從船上弄上岸,有了它,問題立即得以解決。

    但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

    河中做苦力的百姓一個個笑哈哈,河北苦力卻在發愁,隨著吊機越來越多,意味著他們將有可能拿著扁擔繩子也接不到活計,找不到活計,一家子生活馬上會變得更加艱難。幾天熬下來,有的性子急,並且這短短五十六年中,開封幾易國號,一度還讓契丹人入主過,民風比較剽悍,想到馬上一家人活不下去,再有一些性子急的人竄奪,到了四月初,河北苦力一起集中,浩浩蕩蕩的有一兩千號人,手中提著棍棒扁擔,還有的拿來鐵棍子,還好,沒有帶大砍刀,氣熱洶洶地從便橋上衝向河南。

    看到不妙,河中百姓也開始集中。

    兩相開起打。

    河北百姓是有組織有準備來的,人數更多,河中百姓倉仲應戰,漸漸不敵,於是讓一些河北百姓攻上高台將吊臂直接毀壞。

    混亂中,連聽到消息趕來的宋九也挨了兩記悶棍,不過他皮厚肉粗,同樣放倒了兩人。

    這裡是京城,哪裡容他們發生這麼大規模的鬥毆,剛開戰不久,上千名官兵全副武裝,手拿著武器到達,一個衙役沒來,衙役來了不管用,衝突規模太大,於是來了清一色官兵。他們到了現場,直接衝入人群,一頓打,兩幫百姓老實下來。

    但人多,只鬥了一會,便有上百號人受傷。這件事鬧得可不小,官府開始抓人,河北百姓起事的,抓的人最多,河中百姓也抓走了幾十個,特別是那些股東代表,宋九也未跑掉,同樣抓起來。好在他是舉人,半個功名在身,未上枷鎖。

    一個將領與一個官員將這近兩百人,浩浩蕩蕩地押向開封府衙門。

    胡老大這一回不服氣,一路上叫喊:「我們是受害人,為什麼要抓我們?」

    宋初軍紀十分嚴的,無論胡老大如何叫喊,這些將士個個目無表情,繼續押著他們向前走。

    開封府尹趙匡義聽到開封判官匯報,想了想道:「先將那些人押入大牢,將那個宋九帶上。」

    宋九帶上。

    第二次見面,宋九心中有些發怵。

    趙匡義後來所做的那些事,手腕十分地狠毒,而且自己精心在自家門口挑起街坊火拚了朱家的嫁妝隊,他一來只是問了問,馬上就知道是自己引發的糾紛,這個猛人,宋九能不怕嗎?

    不過他膽子大,怕放在心中,面色還是十分平靜,放下揉腦袋上大包的手,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施了一禮:「見過大王。」

    「你就是宋九?」

    「臣正是宋九。」宋九心中誹謗,你豈不是明智故問,難怪後世派出所那些民警們問案子,一邊看著身份證,一邊還問犯人,性別是男是女,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很操蛋的發問,難道這個傳統是來自開封府尹趙匡義?

    「那首臨江仙小令做得也不錯,工整對仗,為何科舉時不作賦?」

    晏幾道這首臨江仙讓宋九改了三個字,意境最少減去一半。但這是宋初,宋朝還未出現多少妙詞。就是改了,這首詞放在宋初,也是相當不錯,那天河堤上有許多行人觀看,有幾個文人記性好,便將它傳唱出去,傳得還十分快。當然,必須將宋九耍流氓調戲那個小娘子的背景忘掉。

    然而宋九不知如何回答。

    他前世記性好,中文系也是他選擇的修考項目,記得一些詩詞,可這些詩詞是人家寫的,不是他作的,讓他抄襲行,讓他寫駢文哪裡行!

    趙匡義忽然一笑:「你用這個才華不好好科舉,卻用來戲耍別人家小娘子,你的麻煩大了。」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3-12-21 20:42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1-8 20:55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十四章 陌生的小蘋

  


    「大王,臣請問是什麼麻煩?」

    趙匡義只是樂,未答,又道:「宋九,你是讀書人,朱家門前的歌聲太難聽,還是不要再唱。」

    「是,以後不會再有人去他家門前唱歌。」宋九額頭涔出一些細汗珠。不是怕,而是驚歎的,這更是雞毛蒜皮的事,派衙役通知一聲行了,何必非得從你口中直接說出。值得嗎?

    暫時宋九的態度還讓趙匡義有些滿意,臉色一正,喝道:「宋九,你可知罪?」

    「臣不知。」

    「本官問你,你為了一己之利,挑起汴河兩岸百姓不和,又結伙成社,有何企圖?」

    宋朝不但有團行這樣的民間組織,還有社這樣的小團體,有社,例如弓箭社,棍棒社,錦標社,這是練武的小團體,還有緋綠社、清音社、雄辨社、齊雲社,這是文體活動的團體,以及其他一些類型的結社。

    規模皆不大,相互之間聯繫也比較鬆散。

    宋九之所以成立股東制,是公平的分配所得利益,減少河中苦力矛盾,共同對抗河北苦力。但正是有了利益分配,使得原先鬆散的團行變得聯繫緊密,而且人數眾多,達到數千人,個個是身強力壯的壯丁。

    宋九嚅嚅:「欲加之罪……」

    不能辨,似乎是有結社危害宋朝京城安全的可能,但這些苦力讓他們做做事,分分錢願意,誰能有本事讓他們謀反?

    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知道趙匡義真正想說的是前面那句話,挑起汴河兩岸百姓不和。宋九不敢將何患無辭說出,只好又道:「大王,兩岸百姓本來就不和。」

    「那你就讓他們更加不和?你這個九,是想宋朝久安還是想宋朝矛盾重重?這次是官府反應快,若是反應慢,出了人命,你吃得起?」

    一頂又一頂大帽子往下壓。

    宋九額頭上有些汗,他頭腦還是很清醒的,這個大王不像是要對自己嚴懲,否則不會拿自己開玩笑,不說話,看著趙匡義。

    趙匡義又道:「本官都有一個方法化解,你將圖紙交出來,本官於北岸也設一些那個物事,兩岸百姓皆得活,就不會產生鬥毆。」

    宋九終於明白,說來說去,圖紙才是關健,豈止是兩岸的糾紛,它同樣可以派在其他用場上。說不定這個未來的太宗陛下早就聽到河北百姓糾集,但一直不派人勸阻,而是等打了後再說,好來索要自己的圖紙,不然軍隊怎麼可能來得這麼及時?可宋九不服氣啊,又嚅嚅道:「大王,這是臣的智慧。」

    說得不理直氣壯,這時代那會有知識產權這一說法?君要臣死,臣豈敢不死。趙匡義擺明了要圖紙,自己敢不給?

    「這樣吧,本官賜你五百匹絹,權當本官的補償。」

    說著,讓衙役將宋九帶下去畫圖紙。

    不但對這小子要恫嚇,還得快點,開封府已被他勒索了兩三回,偏偏他不是匠人,而是半個功名人,自己拿他沒多少辦法,導致大哥經常拿這事兒與自己開玩笑,不能再讓他勒索了。

    宋九心中那個屈,五百匹絹似乎不少錢,就是分紅,最少得幾個月才能分到五百匹絹,但不同,雖說幾個月才能分到五百匹絹,那是月月都有的進賬。這一賜,以後什麼都沒了,連姐夫家的那個股份都會產生動搖。

    面對趙匡義這個貨,宋九敢說什麼?交上來圖紙,一個勁地用委屈的大眼睛看著趙匡義。

    趙匡義生生讓他看得差一點落荒而逃。宋九委屈,趙匡義也恨得牙咬,想走下公堂揍宋九幾下,強行忍著問:「畫清楚了沒有?」

    「大王,畫清楚了,臣還做了標注。」

    趙匡義又看了看圖紙,似乎是,不過他上了一次當……於是說道:「本官聽說你在家中也教學子製造它?」

    「……是。」

    「過幾天本官會派國子監幾個學子到你家學習。」

    宋九更委屈,敢情這個主連老底子也要掏去。趙匡義被他盯得無語,又說:「別看著本官,本官不會白讓他們學習的,以後會時不時賜一些筆墨紙硯攢助你。」

    又道:「不要以為受委屈,曾經有人評價你這種器械,說你有歪才,但你忽視一個最重要因素,那就是人。河中力夫讓你勉強組織得當,可解決不了兩河的根本。想要作對,群毆,朝廷會不會允許你這麼做?國子監的生員不多,都是七品以上官員子弟,他們到你家中學習,若是你有本事,是你的一次機會,這比賜五千匹絹也是更好的獎勵。」

    可能是,但宋九也不是好忽悠的,心中埋怨道:未必是獎勵,而是來了幾個小祖宗!真正獎勵,要麼錢,要麼賜一個散官也好啊。然而他能說什麼,想了想道:「大王,這個獎勵臣不想要,若獎勵,能否告訴我那個小娘子是那家的,為什麼說臣惹了麻煩?」

    趙匡義氣得要噴血,這個小傢伙不但皮厚貪財膽大,並且好色,終於失態地走下公堂,來到宋九面前,哭笑不得的踢了他一腳道:「滾。」

    宋九隻能「滾」,剛到門口,趙匡義道:「宋九,那家小娘子不是你能招惹的,免得這個奢心妄想。」

    「大王,那家的小娘子?」不過宋九看到趙匡義要發作,立馬逃走,惹得站在兩邊的衙役一個個低頭偷笑。

    ……

    其實趙匡義給的錢也不少,五百匹絹,只要趙匡義不刻意賜劣制絹,最少六百多貫錢。

    五代前幾代都是胡扯的玩意,到了周威柴榮父子,才真正重視內政建設,柴榮上位後看到大批百姓出家,不能生產,一怒之下,將所有寺院拆掉,強行和尚尼姑成親養兒育女,又將寺院佛像拆下來,融成銅錢。但到現在,宋朝仍不能說是真正恢復,包括新得的荊南湖南,人口才一百二十幾萬戶,而非是後來的兩千多萬戶。

    宋朝經濟在恢復,可遠不及後來的經濟規模,趙匡胤善待大臣,獎勵豐厚,實際數字並不是想像的那麼多,往後才漸漸改善。

    當然,物價也不同,現在物價同樣便宜。

    站在東京城最高長官的角度來考慮,這麼龐大的團伙出現,又非是國家掌控的,確實加深兩河百姓之間的矛盾,趙匡義這樣做算是不錯。

    宋九這個起重吊機是根源,根源解決,矛盾也隨之消失,朝廷以後也會受益。拋開宋九心中委屈不說,趙匡義處理事務能力通過這兩件事就能略見一斑。

    四月時光,小燕子還在河柳上飛來飛去。

    淡淡的白光卻從河水上騰騰而起,冬天的開封不會讓人感到愉快,夏天的開封同樣不會讓人感到愉快,汴水、五丈河、蔡水、金水河,給開封帶來發達的漕運,同樣帶來大量水蒸汽,導致天冷時地表更冷,天熱時地表更熱。

    讓宋九最不快樂的是北岸百姓的快樂,看著對岸各個滑輪組在組裝,聽著對岸百姓的歡呼,宋九心情那麼鬱悶。不提知識產權,最少也得獎勵一個兩千三千匹絹。

    五百匹絹看起來不少,但手鬆一鬆,一年兩年就能用光,而且於情於理,五百匹絹最少要分一半給姐夫。說宋九貪財也不算太冤枉,但宋九不會盲目地貪財。什麼樣的錢能拿,什麼樣的錢不能拿,他心中自有一桿秤。大大方方地索要兩份百分之一股份,是因為獨家技術。現在圖紙讓趙匡義索去,馬上推廣到河北,直到全國。沒有技術優勢,自己再拿這個分紅,會有許多人不服氣。於是將一百名代表聚集商議,自動提出退出這個股份。這叫識趣。

    他提出來,一百人抱怨一通,但有什麼辦法,這次群毆規模太,朝廷這樣處理不能說不對。河中有河中的想法,朝廷有朝廷的想法。不過宋九自己提出,其他人反而不好意思,加上宋九教學生,自己一度還掏腰包倒貼了一些錢帛,於是重寫契書,保留了十人股份分紅,與胡老大一樣的分紅。再加上河北也有了,意味著宋九收入銳減了八成。七姐夫更慘,他一無技術,二不能教學生,給了宋九面子,也只得到兩人股份分紅。

    還好,不知道是朝中的大臣反對,或者夏收馬上就要到了,或者人手未定落,一直未看到國子監派學子過來,而是從官府的作坊中調來二十幾個工匠,一邊學習,一邊製造,同時還有讓河北百姓自己選出來的幾名工匠,一度還讓宋九到河北親自組織指導安裝。

    這樣更好,術有專攻,這些工匠常年累月與各種器械打交道,稍一指撥,聽不明白力學的原理,但能迅速聽明白如何製造。若是國子監的學子來,那都是有功大臣的孩子,宋九是先生,不會害怕,但會將其他學子嚇著,也未必能學好它。

    朝廷這次有些疏忽,吊機價值不在吊機本身,真正的價值是在宋九所傳授的那些力學原理上。不過誰會想到,論語才是王道!

    宋九每月還能分到十幾貫錢,顯然不能讓他滿意,他手托著腮,在想著主意。

    這時一個俏麗的小環找過來,脆聲問道:「小郎君可是九郎君?」

    「是啊,你是……」

    「我家娘子是阿蘋,想請小郎君過去一敘。」

    「那個阿蘋?她為何請我?」宋九有些蒙。

    「記得小蘋初,兩重心字羅衣。」

    宋詞在宋朝的地位屬於網絡小說,通俗歌曲,屬於下里巴人藝術,地位低下。特別是宋初,格調低下艷俗浮淺,就是李煜,至今還好好地做著皇帝,萬萬寫不出春花秋月何時了這樣的名詞。

    但是一些歌妓,她們要唱,唱就必須選小令,然而許多小令過於艷俗,她們唱等於是掉了身價。

    於是這首小令迅速在京城傳揚。若非宋九「用心不良」,轟動更大。

    連宮中也有宮娥在唱它,不過宋九呆在河中這個旮旯裡,不知道。

    另一個疑問出來,宋九明顯是用這個調戲那位小娘子,說她長得像某個叫小蘋的名妓,有人好奇這個小蘋是誰家的妓子。第一身價不會低,長相漂亮,貴到宋九狎不起,只能狎一回,然後天天夢思,第二個所在的院子勾攔十分奢侈,不然不會有樓台高鎖幾個字。

    有的人便尋找這個小蘋,若是說張蘋李蘋還好找,這麼一個大眾化的名字,京城僅有名氣的蘋,能找出七八個。究竟那一個是臨江仙中的小蘋?

    有一個眾南橋南的北瓦名妓阿蘋最先沉不住氣,派丫環來詢問。

    她是清倌人,是清倌人還是濁倌人,誰也不知道,但屬於那種賣藝不賣身的那種妓子,可也要接待客人,吹拉彈唱舞蹈,她想不出有沒有接待過一個叫宋九的客人,有沒有接待也不要緊,只要宋九說是她,她馬上身價會倍增。

    這些丫環有的能說,有的不能說,只說前來驗證一下。

    宋九更蒙,心裡想到,我哪裡知道是什麼樣的小蘋,得問晏幾道去,晏幾道啊,他老子晏殊,他姐夫富弼,還未出世呢!
mk2258 發表於 2013-11-8 20:58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十五章 非奸即盜



    胡老大是行首,這個小蘋也是行首,但行首與行首不同,胡老大這個行首是指團行負責人,妓館也要負責人,起初這個負責人同樣叫行首,不過意思在演化,不是負責人,而是專指花魁,就像小姐,這時是指妓子,到了南宋同樣可以稱呼良人家的娘子,漸漸娘子被小姐取代。

    妓子見過,這個面有些廣,包括伎與妓,大姐酒肆裡就有,河中百姓窮,加上京城娼妓業發達,於是一些妻子為了養家餬口,便來大姐酒棧裡賣唱、陪酒、行拳,賺取客人的賞錢或者店中的一些提成,有的姿色好,走出第一步就走出第二步,隨客人回去過夜,有的還堅持著底氣,可免不了會遇到客人的輕薄。

    拋開表面,有的妓子實際心地善良,在家中是賢妻良母,不過相對而言,做了這一行久了,奉場作戲慣了,對感情很難專一。因此有一句話叫戲子無情,那個無義,這時代戲子與婊都是妓。包括後來鼎鼎大名的劉娥,賣唱花鼓時也能稱為妓。

    有沒有情份與宋九沒有關係,他也不想納一個回來做妻做妾,只是未見過真正的行首。想來京城數萬妓子,能被譽為花魁的不會太差,可他還是實話實說:「我未見過你家娘子。」

    小丫環十分失望,差一點暗示:「九郎君,若你想起來我家娘子,一定要來啊。」

    宋九對這個行當陌生,未聽出來,北瓦在哪兒?在城北,北州橋夜市北舊封丘門,舊封丘門北,總之在京城外城的最北邊,若這時造好了鐵塔,它就在鐵塔山不遠處。自己發神經病啊,跑那麼遠去逛!繼續道:「我真的未去過北瓦。」

    小丫環痛恨他不解風情,一跺腳走了。

    她走,宋九也回去。

    有一個閏三月,四月天氣真正熱了,宋九搖著蒲扇,走回家。

    推開門,還是與往常一樣,家中湧來許多渴望學到什麼的青少年,技術交出,沒有保密的必要,於是宋九天亮打門,天黑關上門,放任他們進來學習觀摩。甚至有學子抄好了小冊子,看到字跡工整的,還派發出去。至於黑板粉筆的什麼,就不提供了,想學習的自己製造,不想學習只是來看新奇的,給他們也等於零。只不過實用課不在家中,而是到了河堤上,每天到傍晚時分,宋九帶著學子到河堤上盤一下當天的賬目,指導著他們如何結算,如何做賬薄。還在學習中,不能放手。

    但這樣並不利於教習,可宋九無法婉拒,他與朱三學歷有了,這時代舉子還是很少的,年齡卻太小,親和力有了,震懾力不足。

    家中亂蓬蓬的一團。

    裡面朱三正在教學子識字寫字。

    宋九習以為常,正在進去,又看到劉嶅,他身邊還有兩個四十幾歲頭戴儒巾文士打扮的漢子。

    看到劉嶅,宋九臉色有點不大好:「劉判官,又有何事光臨寒舍?」

    他呆在河中,身份不高,消息不靈通,但會想。

    想得很暗黑。

    當天趙匡義看到高台,注意了,可是未重視,可他身邊有一個團隊,說不定劉嶅就是這個團隊中的一員,出主意的人多,因此讓劉嶅過來詢問,為了得到公式,代還了一百二十緡錢陪款,不過拿到公式有什麼用?宋九還有製造原子彈的粗顯原理,能不能造出原子彈?這件事就淡了下去,結果物事出來,起到效果。趙匡義才借助胡老大討書的名義,讓劉嶅過來察看。可自己是舉子,不是匠戶,不大好強行讓自己交出技術。因此又派了大內密探零零七零零八過來,隱在暗中察看,所以對自己動向一清二楚。說不定河北百姓鬧事,趙匡義還有意派了人在背後唆使。

    東西出來了,狗頭拜了,還來幹什麼?

    劉嶅道:「宋九,你這樣教不對,學習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故我帶來幾十本《說文》《字林》《千字文》。」

    中國古代有三大啟蒙讀物,一是千字文,二是三字經,三是百家姓,三字經與百家姓還未出來,千字文早就有了。說文與字林相當於後世的新華字典,也是學子上學時必讀讀物。

    不過宋九沒有要,這些個學子與想科舉出人投地的學子不一樣,歲數大了,不是小孩子,學習的知識也不是為了科舉,因此五門課當中數學佔了一門,會計佔了一門,實用還佔了一門,物格又佔了一門,這才是經義,學經義非是讓學子死記硬背或者吃透,僅讓他們有一個瞭解,瞭解的過程中順便多認識幾個字。

    教的字一是經義中的字,二是速成的字,也就是碼頭上常見貨物以記賬所用的字與阿拉伯數字,以便在最短時間內就能實用。

    若正規教,那完蛋了,除了九經,說文,字林,千字文,還有三蒼,爾雅,國語,孔穎達的五經正義,史記、漢書、後漢書三史,切韻等書,自己乾脆將自己的家變成太學吧。

    不過有這三本書比沒有好。

    然而宋九定定地看著劉嶅,問:「劉判官,開封府怎能有這個好心,不對,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你這小子!」劉嶅氣得敲他的腦袋。他不是普通的判官,而是以工部郎中的身份出任開封判官的,國家的五品寄祿官員。就是因為沾到工部這個腥氣,這才一次次前來與這小子打交道。

    「難道開封府真的發了好心?」

    「小子,別氣壞老夫。」

    「那臣就謝過朝廷好心。」

    劉嶅想堵上耳朵,堵不成只好當耳邊風,將宋九拽到兩個漢子面前道:「這是國子監的張叔達博士,這是國子監的燕史正博士。」

    「晚生見過張博士,燕博士。」

    叔達與史正是字,不是名,名是什麼宋九不知道,也不問,他們是外人,來者是客,宋九很恭賀地行了一禮。

    劉嶅又說道:「你與朱三郎教這麼多學子,太過吃力,府尹憐憫,刻意派兩個博士過來協助你教導,他們一個善長律法,一個善長算術,皆是國子監不可多得的人才,望你們以後同心協力,為改變河中面貌作出貢獻。」

    真正的在打官腔。

    「劉判官,我供應不起,這些學子是免費學習的……」

    「兩位博士的費用不用你掏腰包,並且明天開封府會派人過來,在你家再打通一個房間做書捨,反正你家空房子多,放心,這個費用也不用你掏。」劉嶅氣苦道,與這小子打交道,別的無所謂,也不能說他良心壞,但有關健的一條,就是錢得說清楚。聽說聖上一直猶豫著讓給他一個官做,劉嶅很擔心哪,這小子一做官,十之八九是一個大貪官。

    房子真無所謂,以前宋九將房子出租,不僅是為了錢,便宜父親在河中治宅子,當時河中還比較荒涼的,於是治了一個大宅子,僅園子就有兩處,房舍共有三十多間,一個是自己住的,一個是下人住的,自己將原先下人住的院子與房屋租出去,還是空蕩蕩的。現在開封府派人來送書,送教書的博士,出資改造教室是好事兒。

    然而宋九十分懷疑,盯著劉嶅看:「劉判官,你真不想奸不想盜?」

    「你這小子!」劉嶅氣得暴跳如雷,嘴噴白沫,帶著兩個博士離開。宋九仍然感到不對,自己沒有將他這個五品官當一回事,會不高興,可怎麼感到他眼光閃濼不定,開封府又想打什麼主意?

    與什麼人能打交道,但不能與這個宋太宗打交道,就像韋小寶與康熙一樣,自己與他賭,那是奉賭必賭。

    怎麼自己就讓趙匡義盯上了?宋九苦悶萬分,學子們捧著三本新書十分高興。值錢啊,現在的書。傳說中歐陽修藏書三萬多冊,那個財富大了海去,僅是書的價值就最少在兩萬緡錢以上。除非是佛經,這個是度化人的,所以它最便宜。歐陽修絕對不會藏多少佛經。宋九翻了翻,千字文是有註解的那種千字文,說文又叫說文解字,收錄了近萬字,加上註解近二十萬字,字林字數更多,這兩本書都算是大部頭書籍了。而且開封若大的判官數次來到宋家,說明朝廷重視,又派來兩名真正的國子監博士,學子似乎看到他們前面鋪滿了一條黃金大道。

    宋九看著他們興奮的眼神,不由地搖頭。他教的是實用法門,朱三無所謂,聽自己意見教,可兩個國子監博士過來,他們是真正的儒生,會將學生帶向何方?

    ……

    夕陽西下,皇城往西北去的一處豪宅裡,幾個美麗的少女看著燕子盤旋低舞,對其中的一個少女打趣地唱道:「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土橋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復照彩雲歸。」

    「你們不要笑話我哪,我去找幾個哥哥去。」少女氣呼呼地說道。

    幾個閨密只是樂。

    少女跑到前院,找到大哥二哥,道:「大哥,二哥,外面的人都在笑話我。」

    「父親大人臨行前,一再囑咐我們在京城不得惹事生非。」

    「那就眼睜睜地看著外面人取笑我。」

    「二妹,你想怎樣?」

    「揍那小子。」

    「對,將那小子的牙全部打掉,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胡言亂語,」少女的三弟從後面探出頭惡狠狠地說道。

    「這個不好吧,」老大遲疑地說。

    「大哥……」少女軟磨:「這些天人人都在笑話我,我快要瘋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11-8 20:58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十六章 約戰(上)



    那個俏娘子沒有瘋,宋九快要發瘋了。

    三天後,在萬眾期待中,兩個博士到來,他們不是私塾裡的先生,不但是授課的,還是官方授課的,專授國子監的權貴子弟,博士本身就是八九品的官員。他們所代表的是宋朝最正統教育機構的教書先生。

    幾乎在夾道歡迎中來到宋家。

    只有宋九一個心中忐忑不安。

    果然。

    讀死書有多可怕,宋九心中是一清二楚,因此他講課比較活潑,加上他只有十九歲,朱三二十一歲,而最大的學生二十三歲了,授課時得認真聽講,否則宋九也會訓斥,但下課後嘻嘻哈哈,並且鼓勵他們遇到不懂的,大膽提問。不要學多少知識,包括會計學,物格學,略懂一些皮毛就行了,但學了皮毛就得懂,就得會運用。這就是宋九的要求。

    兩個博士看不下去,人還未來,先在客廳做手腳。正宗士大夫家中大門後是遮壁,轉過遮壁才是正廳,但宋九父親宋德以戰功上位,是在後周戰亂之時,也沒有那麼多講究,大門與客廳相連,客廳的大門就是正門。門後是院子,院子後面是幾間正廂房,再後才是真正的園子,一個小花園,只是宋九懶得打理,現在是亂草橫生,然後是女眷住的地方。正廂房全部改成了教室,但原來正廂房邊上的房屋是用來放雜物的,以及做飯的地方,與客廳相連。

    先是將雜物間與廚房間與正廳正式隔開,這個無所謂,宋九一個人吃飯,現在朱三摻合進來,於是兩人吃飯。他姐弟四個,做菜手藝最好的不是大姐,而是宋九,宋九前世是驢友,也是吃貨。見多識廣,會弄一些這世間沒有的菜餚,僅是熟練度略略比不上大姐。但一個人又是大男人的,就懶得下廚了,有時候到大姐那邊蹭食,有時候買一點小吃隨便湊合著,朱三來了,是兩個人,於是朱三打下雜,宋九弄菜,兩個光棍合夥打理著飯菜。也只是兩人,就在廚房間弄,然後在廚房裡擺好一張小桌子,做好了在廚房間吃,吃完了朱三洗鍋洗碗。那個通道門留著也沒有作用。

    改變的僅是睡房,從正廂房挪到後面房間,久沒有人住,還是大姐與七姐過來打掃的,弄了整整一天,才將後面的幾間房屋打掃乾淨。宋九臥室從原來他自己的臥室搬到原來大姐的臥室。這樣一來,前面四間正廂房正好用來改成兩間大教室。

    不要緊,但兩個博士前面一來,後面就在客廳兩邊牆壁上掛上許多字幅。

    全是禮記曲禮上摘錄下來的語錄。

    像什麼謀於長者,必操幾杖以從之,長者問,不辭讓而對,非禮也。

    與長輩商議時,必須帶禮杖前去,長者問,不做推讓就回答是不對的。

    見到父輩的友人,不讓靠近就不得靠近,不讓退後就不得退後,不讓提問就不得發問。而宋九恰恰鼓勵學生敢於發問!

    曲禮主要講的是從吃喝穿住行婚喪祭典朝拜用什麼樣的禮節對待老師、長輩、君王、父母、長者、同僚、妻妾、鄰居與幼小。又酸又臭又長,八九千字有好幾百條規訂。

    這兩位博士從中將幾十條對待老師與長輩的禮法一起摘出,懸於兩邊牆壁上。還好,他們對十五條師規沒有太排斥,不然就要讓衙役連十五條師規也摘了下去。

    若按照這些規訂來辦,還有了那種活潑求學的氣氛嗎?

    宋九看著三個衙役在兩個博士指示下掛曲禮語錄,不知道怎麼辨駁,請問小九,你連孔子都不尊重了嗎!宋九發作不得,第二個衝突隨之而來。兩間教室,要擴張學生,對此河中百姓歡呼雀躍。宋九也高興,在不損害本身利益同時,做點好事他還是喜歡的。況且受益的是街坊鄰居。

    兩個博士顯然比宋九更歡迎,人家是朝廷博士,宋九僅是舉子,兩者不可同日而語,並且年齡,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人家近五十歲,不論從年齡還是穿著舉止,一看就是一個宏正儒雅有學問的人,不知來了多少街坊帶著孩子報名。張博士與燕博士捻著長髯問詢,不可能一一收下,只能擇徒,家中做生意的不要,家中是匠戶的不要,家中有人犯過法的不要,家中有女子做娼妓的不要,家中有人殺豬宰狗的不要,本身有殘疾的不要,本身長相不好的不要,長相不好不是長得不英俊,比如態度不端莊,不恭敬,不文雅,衣著太寒酸的不要……

    對,就是在搞岐視,但在這時代能說得過去,這叫選撥真正的良家子!

    可是那些落選的少年心中會怎麼想?街坊們是怎麼看?

    兩位博士根本就未考慮過。

    宋九看到許多少年哇哇大哭逃走,看不下去,將他們拉到一邊說了這個問題:「抽籤吧,漢高祖未發跡之前只是一個鄉間的無賴,周處未學好之間是一個惡霸,樊噲是賣狗肉的,先主劉備是編草鞋的。」

    「九郎,你說得也對,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朝廷一再隆重撥款資助你這個書捨?又不惜讓老夫每天來回奔波,到你家授學?」

    「為何?」

    「這些學子朝廷準備用他們。」

    「燕博士,能否說清楚一點?」宋九心中恍然大悟,就是感到劉嶅此次來不懷好意,果然非奸即盜。

    燕博士聳了聳肩道:「有的,恕老夫也不能說,但老夫擇徒不得不嚴格,這非是為老夫擇徒,而是朝廷擇人。」

    宋九隻好忍了。

    開始授課,人家也是有準備來的,授課時也用粉筆,軟筆書法與硬筆書法是截然兩種概念,兩位博士毛筆字寫得不錯,粉筆字也就那麼一回事,可寫得也算工整,顯然在家中練過才過來的。

    但又讓宋九不能忍受。

    那就是授課的內容!

    中國古代算術很奇怪,打一個簡單的比喻,唐朝韓延算術裡有一道題,課租庸調,求有閏年每丁布二端二丈二尺五寸法,置丁數七而七之,退一等,折半。一端布是五丈布,也就是唐朝租庸調稅法中每丁每年要交納2.45端布庸調稅。假如丁戶是X,這道算式就是X×2.45。若是1877丁,就是1877×2.45,宋九在教珠算口決,不僅有加減,還有乘除,並且在教的時候,他也在漸漸完善,許多記不得了,只好一邊摸索一邊改進一邊教給學生。若掌握了乘法珠算口決,算盤珠子一打,答案也就出來。真不行,笨辦法,列一個乘法算式,也能算出答案,它只是小學三四年級的數術知識,不算難題。

    在唐朝會讓人悲催,若腦子不夠用,這道題用籌碼能讓官員算一兩個時辰,韓延便想出一個好辦法,將算式改變,所謂的置丁數數七而七之,退一等折半,變成公式就是X×7×7÷10÷2,沒有了小數點,沒有了三位數乘法,很快就出來了。但是再換一道題目呢,例如74.492×2.951869,估計韓延也會悲催了。但難不難呢,還是小學生四年級的知識,也就是一個後世一個十歲的孩子能算的算術,在這時代會讓無數人折倒。

    然而不能說中國古代數學落後,祖沖之的圓周率,換後世的一個大學生,讓他求證到小數點後六七位數試試看能不能辦到?宋朝數學上都出現了高次冪高次開方、天元術、大衍求一術、隙積術、會圓術。

    其實這種古怪的現象類似中國畫、中國式插花,講究的是天人合一,意境美,混沌美,模糊美。

    這種看山不是山的混沌美放在美術音樂上,無疑意境幽雅,事實在宋九眼中,中國畫才是最美的藝術,西方畫與西式插花一樣,雖然熱鬧,但破壞了美的韻律。

    然而用在要求嚴謹數據的數理化上行不行?

    同樣的還有中醫,不能說它不好,在後世它裡面的一些知識還不得不讓世人承認它的效果,然而用科學去解釋五臟屬性,經脈絡脈,陰氣陽氣,能不能解釋得通?

    有算術書籍:孫子、五曹、九章、海島、張丘建、夏候陽、周髀、五經算、綴術、緝古、記遺、三等數,這些書都是算術教材,並且是唐朝考試內容。

    但與韓延那道算術題一樣,都是看山不是山的數術,大約以前的宋九還學過一些,現在的宋九一律捨去不用,而是用後世的小學知識代替之,初中的未教到,等教到初中的,最少好幾個月過後,不用高中,只要學到初中數術,能考及格,在宋朝絕對是一流的算術高手,再粗懂一點會計知識,到哪兒都能混一碗飯吃,除非像宋九一心想做大土豪。

    兩個博士又將這些老古董算術教材帶來,放在課堂上教。

    不但教這些老古董,還教宋朝律法。

    人精力是有限的,宋九雖弄了五門課,每門課都為了實用而服務,現在讓學子分去大量心思學宋朝法律做什麼?難道以後讓他們當千人恨萬人罵的訟師?或者他們以後能做朝廷命官?

    宋九聽了一會,暫時給了兩個博士面子,隱忍不發,等下課,悄悄將他們喊到一邊道:「張博士,燕博士,這些學子學了律法沒有作用,還有那些數學,你們也別教,真不行,你們教他們多識幾個字。」

    張博士道:「九郎,你是何意思,律法沒有作用?當今聖上見到某,還待之禮儀,你居然說學律法沒有用!」

    燕博士臉色更陰沉,道:「九郎,這麼說,你比以前那些算術大賢都高明了?或者說你這個外夷學問比中國學問還更高明?」

    「什麼外夷,它只是一個個簡化的代號,便於計算。」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它是外夷數字!」

    阿拉伯數字不是阿拉伯人創造的,而是來自天竺,大食崛起後看到它好使,便將它拿了過來,慢慢推廣到世界各地,不過中原文明太發達了,水往低處流容易,往高處倒灌反而不易,因此它出現在中國時間很緩慢。不過宋九弄出來,恰好京城有一些因各種原因來到京城定居的挑筋教人(猶太人)。趙匡義不認識1234,挑筋教中有人能認識。

    至於英文字母還在搜查當中,所以燕博士一口一個外夷。此次爭論無果,不但如此,他們還在課堂上放出一些風聲,這些學子不是幾歲孩子,有的二十歲左右,都懂事了,宋九傳授的是外夷數學,並且兩位博士來教導他們是朝廷意思,可能以後朝廷就在他們這批學子中選派一些人手為朝廷所用,用來做什麼,兩人一至守口如瓶。然後宋九在後面處處掣肘!

    前面略略放出一些風聲,無數大媽大嬸將宋九圍住,小九,你不能不尊重長輩啊。小九,人家是朝廷博士,比你學問好啊。小九……

    甚至兩個博士還發動學生,將後面的小花園整理出來,有時邀請三兩好友,坐在小花園的小涼亭上吃花聊天,不亦樂乎。再這樣下去,整個兒就是鳩佔鵲巢。

    兩個博士學問還是有的,有時候聽他們講經義,包括朱三與宋九在內,也感到受益非淺,但想他們教的未教,不想他們教的卻教得不亦樂乎。宋九忍無可忍,終於做出反擊。
mk2258 發表於 2013-11-8 21:01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十七章 約戰(下)



    宋九做法很簡單,寫了三道數學題。

    被兩個博士逼的,「無比悲憤」地寫下這三題。

    第二天天未亮,學子們也未到,張燕二博士更未來,不是他們懶,他們家都在內城,走到河中要好一會兒。最讓宋九氣憤的是每當中午他與朱三將中飯做好了,二人大咧咧地過來蹭食。

    也無所謂,喧賓奪主都無所謂,可不能那樣教學生!

    因此宋九用大白紙將這三道數學題寫上,張貼在家門口外面的牆壁。

    貼好了,回去與朱三做早飯,朱三還不知道,配合宋九做早飯,一頓普通的麵條,沒有辣椒,但宋九用了秦辣、茱萸、芥辣、扶留籐做調味品,切碎,用滾油澆上,於是有了宋朝式的麻辣味道,下好後再滾上麻油、蒜泥、鹽末、蔥末,加上麵粉讓宋九發酵後反覆揉捏,不但麵條有咬勁,味道也是絕佳。朱三時常誇宋九若是開寬湯餅鋪,食客能排隊購買。

    宋九真動過這心思,他欠缺的是動手能力,卻會許多這時代沒有出現過的廚藝做法,不過真的開飯店,大姐會拚命的。做給自己吃吧。

    看到麵條做好,朱三眼中冒著綠光。

    正當朱三往碗裡放調料時,聽到外面嘈雜聲,他跑出來看。

    看到牆壁上三道數學題:

    兩樹距四尺八寸,六尺六寸處等齊懸長繩,繩垂,有幼兒,立於一樹前一尺二寸處,頭頂平繩,幼兒高二尺一寸,繩低處與地面高幾何。

    三輛車同向駛行,正中牛車,十盞茶時馬車追及牛車,又五盞茶馬車及人力車,速度不變,牛車幾時及人力車。

    作坊產某瓷,優率八成,一瓷盈利四十文,劣率二成,一瓷虧損十文,坊主燒四件瓷器盈利不少於一百文,準確概率幾何?

    立榜一月,全解對賞絹五百匹!

    也就是將趙匡義賞賜給他的絹全部獎勵出去。

    「賢弟,五百匹絹哪。」

    「對啊,若非是五百匹絹,他們為何不進來,一起圍在這裡議論。」

    圍在下面的學子讓宋九說得不大好意思,宋九又道:「無妨,若你們能解出來答案,我不會吝嗇五百匹絹,相反的,我會感到很高興。不過我在這裡有一個忠告,眼下這三道題還非是你們知識範疇之內,只要這個書捨還在,以後你們會有人能解出來,但現在為它分了心思,耽擱學業,叫好高騖遠,我不喜歡。」

    大家歲數都差不多大,雖然一個個吐了舌頭進去,未必將宋九的話當真,繼續坐在教室裡議論。

    朱三還在看。

    對朱三宋九就不客氣了,道:「朱兄,若是你能解出答案,我也不會少你五百匹絹。」

    說完竊笑進去。

    看到宋九吃麵條,朱三才跑進去,低聲問:「好難,它真有答案?」

    「有啊,一個月後我會將所有解題過程與相關數學公式一起寫出來,貼在牆壁上。」

    「能不能告訴我?」

    「我傻啊,當真五百匹絹不是錢帛?」

    朱三與宋九一人一間教室授課,後來又收了六十一名學生,一共一百二十四名學生,這就是商機,斜對面劉家婆婆聰明,看到這等情況,立即將牆壁打開,開了一個小吃店,又有幾個小商販時常過來轉悠,使得苦井巷人氣越來越旺。

    本是好事,可在兩個博士帶領下,課堂氣氛越來越嚴肅,學生漸漸不敢提問了,並且有幾個學生甚至對宋九教授的數學產生懷疑。這才是宋九做出反擊的原因。

    不能再這樣發展下去!

    兩個博士到了,學生們在上課,苦井巷百姓罕有人能識字的,不知道宋九寫的是什麼,看到了也就走了,可那麼大的一張白紙黑字貼在哪裡,兩個博士能看不到嗎?

    張博士對算術拿長,他在國子監也教貴族子弟算術,看到駐足停下。

    然而……

    一會兒他眉毛凝了起來,實際雖難,特別是第一道第三道題,但它還是初中知識,宋九若有歹心,出幾道高中難題,張博士看都沒資格看!

    燕博士低聲問道:「小子口氣大,叔達兄,可有解否?」

    「一時未想出。」

    「小子是針對我們啊。」

    「挾巧賣乖!」

    「但我們解不出來,那就丟臉了。」

    「不是我們丟臉,是整個京城會算術的人丟臉。」張博士冷聲道。這小子肯定只想針對自己倆人,可他沒想到,這一貼,用了開封府所有賞錢約戰,等於是約戰整個京城的人,甚至整個天下的人。

    兩人又盯著它想了一會。

    不用他們,隨便那一個人能將這三道題解出來,宋九皆會落得一個狂妄自大的臭名聲。當然,若一個月後無人能解出,不但其他人丟臉,自己兩人也會丟臉,那麼再也不好意思呆下去。

    他們的心思早在宋九預料之中。也不能小視這時代的人,第二道題在這時代有可能就會有人解出,但第一道題與第三道題是休想,不過宋九擔心有人按照題目比例做出實物丈量,這時代只追求答案,不會追求解題過程,管什麼拋物線,只要答案對,自己就無法否決。於是又將被前世中考生稱為史上最怪胎的中考數學題拿出來做了篡改,改成第三道題。做試驗都不行!

    兩個博士心情有些不愉快。

    學舍是宋九家的,但宋九拿了河中苦力的股份錢,這個學舍就不能稱為宋九的,並且自己倆人是朝廷派來的,於公於私,宋九都沒有資格攆他們走,那怕用這種間接的方式。

    陰沉著臉走進去。

    宋九裝傻賣瘋,仍打著招呼。

    不愉快的一天過去,張博士想不出答案,但他有許多高智商,精通算術的朋友,於是聚在一起商議。

    漸漸這件事就傳遍京城,許多人來看。五百匹絹,能買三千石大米,值得許多人為之動心思。連宋朝最尊貴的那個人也將三司的官員喊來,三司就是替國家理財的,如何理財,就是將財物賬款掌握清楚,現在一個小子出了三道題,並且堅稱它有答案,諸卿,你們也來解一解……

    ……

    三道題不知難倒了許多人,十幾天過去,終於有人弄出來第二道題答案,十五盞茶,牛車就會追上人力車。然而第一道第三道題還是沒有答案。

    算術沒有經義重要,但肯定比長短句(詞)重要,漸漸再度引發轟動。

    甚至趙匡胤兄弟在背下作出承諾,誰能解出來,朕再賞五百匹絹。不然不行哪,不能若大的朝廷,那麼多掌管賬薄的官員,讓一個無賴小子比拚下去。

    多麼一個大好的露臉機會,但這個看似的機會,讓無數官員與小吏每日愁腸百結。

    河中消息閉塞,不過事就是從河中起的,大姐開著酒棧,南來北往的人多,甚至有一些客商也跑到苦井巷去觀看,去冥想,然後跑到大姐酒肆裡吃酒議論。

    大姐同樣得到許多消息,一個月時間未到,可十幾天過去,還是無人解出,至少證明弟弟在算術造詣上很深了。

    她高興之下來到娘家,反正不遠,倒是五姐嫁得有些遠,在朱雀橋邊,內城區,不能時常走動。

    看到大姐來了,兩個博士也不作聲,時間過去一半,一月後若解不出,不用宋九為難,他們也要離去。宋九迎了過來。

    「小九,今年春天你科舉去,清明節未去祭拜父母,冬至我們姐弟一道去祭拜。」

    「行啊。」

    「若父母看到你今天出息,九泉之下該瞑目了。」大姐欣慰地說。錢不錢的不要緊,如今弟弟開辦學堂,開封府的五品官都來了幾趟,而且出的題目居然整個京城都無人解得出來,多長臉啊。

    「這叫什麼出息?」

    「你看你這什麼都不在乎的態度。」

    「是。」

    「這是父母在九泉之下保佑你,才讓你開竊的。好好用功,明年再去科舉,說不定就能考中進士。」

    提到科舉,宋九立馬愁眉苦臉,宋德墳上的青煙冒得有八十丈高,自己也不得中啊!正在說話時,美女來了。

    真正的士大夫家,開門很有講究的,中門大開,中門半開,中門開縫,開角門,甚至開後門,來什麼人開什麼門,現在宋九家為了方便觀摩學習的人進入,終日中門大開。兩個博士知道規矩,可宋九是士大夫嗎?

    兩個美女站在門外,宋九不講究,河中來學習的學子不講究,兩個少女講究,門雖開,沒有進來,而是敲了敲門的邊緣,脆聲問道:「請問這可是宋九郎的家?」
mk2258 發表於 2013-11-8 21:02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十八章 君子

  


    有美女來找老公,大姐會火冒三丈,若是來找弟弟,那是多多益善,匆匆忙忙站起走到門口:「是啊,你們是……」大姐又遲疑了。

    是美女,不能用後人眼光看宋朝,更不能以後人眼光看宋初。衣著打扮最開放的年代是唐朝,若有女子穿著走光露點的衣服,都不要大驚小怪。宋朝稍稍收斂一點,但到了夏天,輕綢薄紗在宋初還是主流。

    兩個小姑娘皆很美麗,小丫環梳著雙環髻,穿著藕綠色紗裙,裡面是暗白色褻衣,一張小團臉兒,十分可愛。另一個主人打扮的少女則穿著一身紫色小花碎裙,身體婀娜多姿,綢紗袖上還有一些蓮花邊,長方臉,鵝眉大眼,十分古典婉約。

    然而大姐是開酒肆的,見多識廣,雖然兩個小姑娘打扮十分正派,她還是嗅出一種不尋常的氣息。

    紫裙少女盈盈一禮,輕聲說道:「見過娘子,奴家是小蘋。」

    臨江仙出來後,許多人好奇詞中寫的那個小蘋。就未想過她是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包括趙匡義兄弟,認為也正常,十九歲的大小伙子,狎一兩回妓,有什麼大驚小怪?

    但大姐一直不相信,俺弟弟很老實。她店中也有流動的妓子,對她們大姐一直持著同情態度,若生活能過得下去,誰願意吃這行飯?

    那是她店中的女子,比較低級的妓子,有幾十個幾百個銅板就打發。但這個小蘋的姿色,打扮穿著,宋九將父親治的房屋賣掉,也不夠在她身上揮霍三兩個月。

    她臉色馬上多雲轉陰,宋九已走過來,未看紫裙女子,而是看著小丫環道:「怎麼你又來了?」

    「見過宋九郎君,是我家娘子要來的,」小丫環伶俐地行了一個禮,說道。

    「你是北瓦的那個小蘋?」宋九問。

    大姐臉色放鬆,原來不認識啊,河中乃是京城旮旯所在,住的多是下等百姓,兩個俏娘子一來,街坊們一起圍過來看。不能再讓她們呆在門口,大姐道:「兩位娘子,進來說話。」

    小蘋拎著裙角進屋,先是從牆壁上的字幅與師規上迅速一掃,又看著大姐問:「請問你是……」

    「我是小九的大姐。」

    「奴家拜見大姐。」

    大姐心道,俺可不是你大姐,但嘴上在說:「不敢,不敢。」

    禮貌還是有的,給小蘋沏了一杯茶。

    小蘋心中有些怏怏不樂,宋九姐姐在這兒,有的話兒就不大好說,呷了一口茶,脆聲對大姐說道:「謝過大姐。」

    宋九吊兒郎當地看著她們,不會不感冒,也不會感冒,他心中沒有想發展什麼的想法,無論這個小蘋是清倌人還是濁倌人,有一句話來著,戲子無情,後面的那個無義,杜十娘啊,她為什麼不喜歡一個窮書生,偏偏喜歡富家公子李甲?愛富在先,被拋棄在後,有何可憐?

    也無所謂,小蘋來了,看一看,養眼啊,美女就是一道風景線,在河中多會能看到這樣養眼的美妹?那個小娘子除外,實際小蘋是很漂亮,不過還未到能讓宋九失態的地步。可惜那個小娘子芳影一閃,再也未看到。似乎趙匡義知道,但他不說,自己又能拿這個太宗皇帝怎麼著?並且說自己免得奢心妄想,倒底那一家小娘子?

    想入非非之時,大姐忽然道:「玉娘子問你話呢。」

    「啊,問什麼?」

    張蘋幽怨無比,敢情自己親自登門拜訪,人家連聽都不聽自己的。他還是那個寫出臨江仙的風流郎君?含恨地說:「宋九郎,奴家想請你來我院子坐一坐,不知可否同意?」

    「去你院子坐,可我沒錢啊。」

    這回,連大姐都讓他雷了。

    玉蘋身邊的小丫環氣得直哼哼。

    宋九有宋九的想法,這個得問清楚,萬一去了,茶喝了,果子吃了,要收錢,自己錢不足,別的債能欠,連賭債都能欠,可是這個小娘子討要這個錢債,明天整個京城人會笑掉大牙。

    玉蘋嗔惱地說:「不會要你的錢!」

    小銀牙都咬了起來。

    「那什麼時候去?」

    「擇日不如撞日,九郎意下如何?」

    「行。」

    大姐有些急,還真去啊,可不真去,宋九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說道:「張娘子,我們走吧。」

    看著弟弟離開,大姐憂上心頭,宋九隻是好奇,去見見世面,平時這些行首們院子是不敢進去的,太貴,消費不起,不要錢,見識一下,何樂而不為?但大姐不這樣想,她認為弟弟十九歲,長大了,有的結婚早,都抱上娃娃,所以弟弟看到這個小蘋美貌心動,河中也有幾家好姑娘,可她能看中人家,人家未必能看中弟弟。能看中弟弟的,弟弟未必能看中人家,自己都不能看中。若以弟弟眼光,劉家小娘子,還有這個小蘋姑娘,什麼人家也別找,找了也沒用。

    宋九姐姐在擔心,宋九本人倒是香艷無比,馬車本來不大,宋朝缺馬,現在還是缺馬,能供民用的馬也沒有什麼好馬,馬車裡坐著玉蘋與小丫環不是太擠,他塊頭大,往裡面一坐,馬上擠在一起,還好,他自覺地坐在邊上,不然會左擁右抱。

    其實沒什麼,放在後世,摟在一起跳舞都是正常的,擠在一起坐一坐又何妨?他在河堤上放聲高歌,那是看上那個少女,看中了就追,討了一個沒趣,就是少女搭理他,也不會去動手動腳。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君子愛色,也要取之有道。坐在馬車裡正襟危坐。

    開始玉蘋臉漲紅起來,看到宋九眼睛清明,慢慢平靜,心道:「難道他是君子?」

    君子也未必是好事,碰得不好是不中用的,可惜她未上過生理課,反而在心中產生敬重。於是車內的氣氛與外面的人想法,截然相反……到了北瓦子。有些遠,在舊封丘門與新封丘門之間,乃是東京四大商業區之一,南邊就廣備橋夜市,接著就是東京城最大的瓦子,州北瓦子。

    瓦子與勾攔不是指妓館,它們是民間藝人表演的地方,如演雜劇、傀儡戲、影戲、雜伎、散耍、說史書、講故事、談經、學鄉談、炎諢話、舞番曲、諸宮調、鼓子詞、唱賺、賣嘌唱等等。

    有一些妓館就座落在北瓦子一帶,這裡不似內城或者城東擁擠,有些妓館占的面積比內城區妓館佔得大,面積大就可以裝飾,佈置一些花園、假山,反而讓許多院子比內城妓館更雅趣。因此招來一些色藝超眾的妓子前來,於是名氣越來越大。

    總的來說,整個宋朝百廢待興,包括建築,論建築與房間佈置遠不及後世,甚至遠不及南唐。

    宋九進了玉蘋的小院子,東瞅西望,與劉姥姥進大觀園不同,他是在做比較,他不是設計師,但他是驢友,出事也就是因為太驢了,在山上出事,然後來到宋朝。因此去過許多地區,包括蘇州的一些園林,故宮等等。

    「九郎,奴家這裡粗糙,未必能入九郎法眼。」

    「哪裡,比我那個寒舍好多了。」宋九道,是老實話,比他家肯定佈置堂皇,但真未入他的法眼。這就是京城最高檔妓館的院子房子?他心中隱隱閃過一些模糊的念頭。

    走進正廳,正廳很素淨,四周掛著一些文人墨客留下的詩詞字畫,正中一張客桌,邊上還有一個矮几,矮几上放著一張古琴,邊上擺著一個花瓶,上面插著一束月季、一株虞美人、幾片金錢草葉。

    小丫環拿來果盆,又進去準備燒茶水。

    玉蘋問道:「請問九郎,那三題如何作解?」

    宋九略有些驚訝:「玉娘子,你也聽說了?」

    玉蘋掩嘴樂。

    「有點難,若要解它們,必須掌握一些公式。」

    「請賜教。」

    「一加三是不是等於三加一。」

    「就這麼簡單?」

    「你拿筆來。」

    玉蘋拿來筆,宋九寫下這道算式,又道:「若是我用A代替一,B代替二,A加B是不是等於B加A。再者,三加一等於四,若是用C代替四,A是不是等於C減B,或者B是不是等於C減A。」

    出忽宋九意料,小姑娘居然額首點頭,真懂還是假懂?宋九有些疑惑:「車子所跑的路程是不是等於所用時間乘以速度?」

    「是啊。」

    「人力車與牛車、馬車雖同時出發,但不在一起出發,牛車在中間,兩邊距離相等,我用X代替。人力車速度是A,牛車速度是B,馬車速度是C,所需時間是Y,你看……」

    實際這道題有些偷機取巧的嫌疑,它是一道多元一次方程,按理說不難,但無論幾個元,一元只要一道等式就能算出,二元必須提供兩個等式,若是五元必須提供不同的五個等式才能算出答案。但這道題無論怎麼拼,只能拼出三個有條件的等式。但它有一個巧妙的地方,那就是前者時間是後者的兩倍,讓ABC一起兌換掉,才得出的答案,是十五盞茶時間。

    因為有人破解掉了,宋九便將這道題如何解題的,一一寫出。

    他心中也納悶兒,就是用方程式來解題,這道題目還有些讓人迷惑的,不知道那些人用什麼辦法破解出答案。

    「那其他兩道題呢?」

    宋九撓了撓頭,道:「那個有些複雜了,還有十四天,我會將相關的答案以及公式一一寫出,懸於門前。」

    丫環上茶,宋九一拱手:「謝過娘子。」

    玉蘋又是掩嘴一樂,道:「九郎,那天你唱的歌不對。」

    「應唱什麼?」

    「《關雎》可,還有《蒹葭》,那家的小娘子,你將她喻為我們,她必然會生氣。」

    「咦,你知道她是那家小娘子?」宋九喜道。

    但不對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還未到古板的明代,宋九這種心態不醜,可不能在人家姑娘面前顯露,還是一個長相很美麗的女子,面對玉蘋,宛若端莊君子,一提及那家小娘子,馬上欣喜若狂,玉蘋會怎麼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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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富貴 正文 第十九章 分岐

  


    丫環怒哼一聲。

    但看怎麼去想。玉蘋打聽到許多宋九的傳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總的來說,宋九用情比較專一,無論對那個小娘子或對劉家的小娘子,這種人反而比那些風流倜儻的郎君更為可靠。

    媽媽(老鴇)看到自己二十歲了,未找到一個心上人,好心介紹了富甲的兒子盧生,有錢,人長得英俊秀氣,也會甜言蜜語,對詩詞歌賦略知一二,當時自己看了盧生真的不錯,確實動了一點心思。結果盧生立即要猴急地想盜走自己的紅丸,她惶恐不安之下將他推開。隨後盧生沒有再來,她心中起初頗有些後悔。結果北瓦另一家妓館名氣更大的行首清娘與他來往,但不久後傳出清娘要上吊自殺。她與清娘不熟,過程就不知道了,可肯定發生了不好的事。

    媽媽連叫僥倖。

    玉蘋自己更是連叫僥倖,這行飯不好吃的,來的客人十個人有九個是貪圖自己的身體,太下賤了,自己不甘心。想委託於人,看上人家的人家未必看上自己,看上自己的自己未必看上人家,兩廂情願,說不定又會落得清娘,或是霍小玉的下場(唐朝蔣防寫的小說,詩人李益如何拋名妓霍小玉的)。

    宋九不知道她心理變化,但他不笨,感到不好了,一拱手。

    玉蘋道:「九郎,不是奴家不告訴你,告訴你也沒有用,她是大宋功將之女,你與她懸殊有些大,不是你的良配。」

    「功將?」

    「是功將,還是我宋朝頂尖功將。」

    這個答案有些模糊,宋朝頂尖功將太多了,石守信、王審琦、高懷德、韓重斌、韓令坤、剛死的慕容延釗、符彥卿、郭崇、楊廷璋、宋偓、向拱、王彥超、張永德、王全斌、康延澤、王繼濤、曹彬、潘美、李超……

    玉蘋又說道:「九郎,依奴家看你還是現實一點吧,君前途無量,不過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以君的才氣,若與奴家配還能湊合,那家小娘子絕不是你的良配。」

    小丫環瞪起眼。

    玉蘋衝她使了一個眼色,抿起小嘴呷茶,看宋九的神情變化。

    她有她的想法,三道數學題出來,未必就是他想出來的,說不定從那個古書裡找來的難題,但當著自己的面破解,破解的方法自己還有許多地方不明白,可自己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對詩詞歌賦也懂一點,算術同樣學過一些,似乎是一種新奇的有實效的解題方法,再加上他是舉子,憑這兩條,早遲會成為宋朝的一個官員。並且品行也不是太浮浪,至於河堤上唱歌,那個少年沒有愛美之心,經歷了盧生事之後,她反而認為宋九這樣的人是一個良配。就是盧生他專情,以他的家世,想進盧家的門坎,還是很困難。進宋家的門,半點問題都沒有。

    不過眼下兩者身份還略有些懸差,所以她說湊合。

    但她在看,宋九如果象盧生那樣猴急地撲來,馬上就會攆人。然而讓她失望,宋九打了一個哈哈道:「謝過玉娘子款待,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讓他坐在這裡,看一看,喝喝茶,聽聽小曲子行,良配是什麼,終身大事,豈能馬虎,能不走嗎?

    小丫環奇怪地說:「日頭才偏西。」

    「家中有課要教,」宋九站起身一拱手就走。

    「真是不懂風情啊,」丫環氣得直哆嗦。玉蘋歎口氣道:「翠兒,好人家是看不上我們了。」

    「他是好人家?」

    「不用多,兩年,你再看吧,我去送送他。」玉蘋也站起來,追了出去,喊道:「九郎,莫急,奴家送送你。」

    送行沒有關係,宋九站在門口。

    兩人肩並著肩往前走,玉蘋道:「九郎,難道你看不起我?奴家可是真正的清倌人。」

    「那個,那個,玉娘子,那個太急,我們都不瞭解。」

    「奴家只是一個比喻,能否問一句,那個小蘋倒底那一家行首?」

    「玉娘子,沒有這個人,說老實話,今天是我第一次進妓館。」

    玉蘋不由掩嘴大樂,這一笑嫵媚至極,就像春花在抖動著花枝,無比的燦爛動人,引來無數行人觀看。玉蘋又含笑道:「九郎,你可害苦了許多好事人。」

    「這是詩詞,不能當真,比如李太白寫的那句,飛流直下三千尺,但不能真認為廬山瀑布會有三千尺那麼高。」

    「也是,這是奴家佩戴的香囊,九郎可否收下。」

    香囊啊,這算不算定情的信物?宋九有些猶豫不決,不過有許多人在看著這邊,宋九終未拒絕,決定收下,宋九大大方方,一拱手道:「謝過玉娘子美意。」

    接過香囊,一個香料袋,裡面裝著香料,似蘭似麝,幽幽清香瀰漫,十分好聞。上面還繡著一隻黃鸝棲息在樹枝上,樹枝上綻放著幾朵桃花。玉蘋一欠身,施了一個萬福道:「以後九郎若有空常來坐坐,奴家隨時恭迎。」

    說完,曼妙的身影折回。

    宋九把玩著這個香囊,不知道她說的是真還是假……

    ……

    時光如流梭,一天天過去。宋九繼續想著他的發財大計,不過朝廷一些官員有些頭痛了。正好有人狀告知制浩高錫貪贓枉法,狀子到了御史手中。去年春天時,高錫弟弟高銑參加進士科考試,高錫刻意拜訪開封府推官石熙載,希望石熙載出面推薦高銑。宋朝知制誥是一個尊貴的官職,一個有實權的國家秘書,不但能代皇帝寫詔書,還能封還宰執與皇帝不合理的書旨。石熙載知道高錫得罪不起,不過高銑辭藝淺薄,比如宋九他寫不出像樣的四六體駢文,多少還能寫一些馬馬虎虎的古散文、詩,對經義也懂得不少,這個高銑幾乎是一竊不通。宋朝有連坐的,這樣的人石熙載不敢推薦了。從此高錫將石熙載恨上心頭,多次利用職務之便在趙匡胤面前說石熙載的壞話。

    高錫也未想到石熙載背後的人,他明為開封推官,實為趙匡義的幕僚,很早就是趙匡義的部下。趙匡胤打算換人,趙匡義將經過一一道來。實際這背後的故事會更多,但現在兄弟倆關係好,趙匡胤指不准那一天就領兵外出,京城有一個成年睿智的皇弟坐鎮,柴家孤兒寡母被自己搶走皇位的故事也就不會發生。

    當時兩下都未處理,今年高錫去青州辦公,私下裡接受節帥郭崇的賄賂,所過之處又陸續做了一些不法事,有人不服氣,狀告高錫,趙匡義暗中煽風點火,趙匡胤又想到去年的事,便將幾個大臣召集,詢問如何處置。

    不但有高錫,還有郭崇。

    趙普說道:「陛下,臣以為郭崇有功於社稷,他僅是一個武將,遠在京東,不在陛下身邊,高錫是知制誥,送些禮物也是想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若是因此處執郭崇,會使將士心寒。」

    「那就處執高錫吧,詔書貶高錫為萊州司馬。」

    「喏。」

    「則平,一月之期只有十一天了,下面可有臣僚解出那三題。」

    「稟陛下,第一道題有人用三柱插於土中,兩柱代樹,一柱代幼兒,然後懸繩,量出繩索最低處離地面是六寸。」

    「這叫量,不叫解法,科舉是沒有將算術加進去,若是加進去,難道還要走出考場,回家取三柱與繩索量過後重進考場填答案?不過也無妨,那小子只求高幾何,未說量還是算的。」

    後面幾個大佬都一起樂了。

    「餘下兩題呢?」

    「第二道題不大好量,它是一種假設,不可能三車保持一種勻速行駛,出來好幾種答案,臣也不知那一答案是對的。至於第三種,至今毫無頭緒。」

    趙匡義道:「皇兄,臣弟都得到一種算法。」

    「二弟,說來聽聽。」

    「不是我想的,而是從北瓦處流傳出來的。」

    「怎麼去了北瓦?」

    「那小子臨江仙中的小蘋就是北瓦一個妓館行首,叫玉蘋,前日玉蘋將那小子又喊到北瓦相會,那小子將第二道題如何破解的,寫給那個行首。因為坊間有人傳言那小子三道題目是有意刁難,那個行首多半想要為情郎揚名,又將這個破解法流傳出來。」

    「拿來看看。」

    在開封府,開封府在皇城外,政事堂在皇城內,派人去取,來回需要一些時間,幾人聊著國事,太監從開封府將它取回,趙匡胤打開一看,ABCXY,五個字母,外加一堆阿拉伯數字加上各種符號,好在宋九也不想它變成天書,為了讓玉蘋更容易理解,在下面做了註釋,各個字母是什麼,各個數字是什麼,各個符號是什麼,還畫了一條直線,將三輛車始發點,三個會合點一起標注。

    幾人都是絕頂聰明之人,雖看得頭昏腦脹,居然能看出一些眉目。

    趙匡胤宛然一笑:「這種算法似乎是一種好方法。」

    趙匡義道:「皇兄,臣弟以來一月之期將至,不如索性賜這小子一官半職,一起千金買骨之功,二也不失朝廷顏面。」

    「大王,不妥,臣還是以為此子絕不能用。」趙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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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富貴 正文 第二十章 拒(求推薦票)

  


    「五代之時,不泛驚才絕艷之輩,國家卻混亂更替不休,戰亂不止,民不聊生。因此夫子之道重在德化,非是才情,此子雖有才氣,然為人膽大刁滑貪財好色,一旦為朝廷所用,危害恐比高錫尤烈。況且算術只是小道,器械之能更是奇技淫巧,此風一開,以後會有更多人學習此子,以鑽營為術,以奇巧為能,國將不國。」

    趙匡義說是千金買骨,以示國家能招攬人才,不能說不對,趙普說重視儒家德化,也不能說不對,宋朝眼下最大問題不是在於南下北上,不是在於經濟與人口,而是如何結束這十幾年就換一個國家一個朝代的亂象。所以趙普說德化,二是儒家,儒家三綱就是為統治者服務的。

    「薛卿,你認為如何?」

    薛居正心裡想,你們一家三人打開門是一君二臣,關上門是一家人,一個問,一個說用,一個說不用,我幹嘛往裡摻合?不過趙匡胤問了,他只能回答,舉起牙笏:「陛下,以臣之見,官爵乃國家名器,不可不察,人才乃是國家根本,也不能不選。故臣認為可以用,不能重用,宋家小郎年齡也小,他在算術上有天賦,不如將他調到國子監做一名講書。」

    也就是國子監博士。

    國家才成立,規矩不完善,比如呂餘慶是趙匡胤的心腹,李處耘在荊湖、湖南殺人吃人肉,弄得烏七八糟,呂餘慶下去安撫有功,才三十幾歲,便升為參知政事,國子監同樣如此,有兩名監事,這個監事必須以兩制或帶職朝官充任,另外還有數名講書,無定員,教權貴子弟九經、五經、三禮、三傳與明律,餘者如詩樂算術,皆不常置。

    講書容易與瓦子裡的說書混淆,於是百姓多稱他們為博士,演變到最後,索性就改成博士這一官職。國子監講書就是博士,國子監博士就是講書,國家高級特等教師!

    「若如趙相公所說,會不會帶壞官宦子弟?」呂餘慶提出反對意見。

    「就這麼決定吧,」趙匡胤道。一個小小的博士,有什麼珍貴,連詔書都不值得下,派一個太監傳一聲話就行了。

    ……

    端午節到來。

    大姐、五姐與七姐都喊宋九過去過節。以前的宋九是去的,去的最多是大姐家,但現在宋九不去,那怕今年春天元旦節只是去了三個姐姐家坐一坐就回來了。

    一大家子上有老,下有小,去做什麼。

    房客門都有家小,只有朱三與宋九是兩個光棍漢,商議著兩光棍湊合過節。學子放假了,放假三天,多少天是宋九決定的,三道算術題出來,宋九漸漸挽回一些局面。

    然後宋九提著一大袋食材回來時,朱三跟在後面愁眉苦臉。

    食材是好東西啊,兩條重達三斤的大鱔魚,絕對是天然長出來的,僅相當於半斤羊肉,一斤豬肉的價格。

    還不是稀奇的,宋九還買來一隻重四斤多的大甲魚,兩斤草蝦,每隻個頭都在一兩以上,又刻意提前讓人捉了幾條半斤以上的水蛇,一條六七斤重的胖頭魚。

    不愁吃不了,家中六戶房客,十幾口人,都過得苦巴巴的,做得再多,也能吃完它。

    過節嘛,得像一個過節的。

    可是朱三跟在後面發愁,他是北方人,魚蝦可以吃,也敢吃,但這個甲魚黑乎乎的能吃嘛,還不算噁心的,這個滑粘粘的鱔魚是美食?特別是這幾條蛇。

    朱三說道:「宋賢弟,我們再回去買一斤羊肉吧,我來掏錢。」

    「你不懂,羊肉多膻哪,那有這個河鮮美味,你要買羊肉可以,自己動手燒。」

    朱三一聽讓他動手燒,蔫了。

    原來那個宋九不會燒菜的,每當大姐過來看到宋九做飯,她很難過。嚇得宋九都不敢在大姐面前過份展露手藝。

    隨著學舍開張,宋九手藝熟練後,做菜越來越美味。弄得兩個博士一回到家中就抱怨婆娘,說她們做菜還不如一個大男人。

    回到家中,先將蛇弄出來,這個北方人都害怕它,別要嚇著隔壁租客的小孩子。還未吃呢,看到宋九在扒蛇皮,朱三跑到牆角開始乾嘔。好不容易恢復過來,又看到宋九在弄鱔魚,一雙手血淋淋的,還沾著一些粘液,又跑到牆角乾嘔。直到宋九弄河蝦,他才過來協助。

    兩人打理著食材,客人不停地過來,先是大姐過來,她家最近,宋九拒絕。大姐看到一推蛇肉放在藍子裡,鱔魚開始有膽大的京城人吃了,蛇肉似乎還沒有人敢吃。大姐用手將肉提起來問:「它是什麼肉?」

    朱三正在掐蝦腸子,頭都未抬道:「是幾條蛇剝出來的肉。」

    大姐嚇得花容失色,打宋九的頭:「你在胡鬧,蛇也能吃嗎?」

    嚇跑走了。

    五姐昨天就來喊過,今天未來,七姐來了,幫了一會兒忙,替宋九將茱萸、菖蒲插在門口,在大門上掛上鍾馗的畫像,也回家去了。不過約好與大姐夫一家,三家人下午一起到河堤上看龍舟。

    遠處鞭炮聲響了起來。

    開始採用火藥做鞭炮,由於硝土、炭末與硫磺比例配得不准,爆炸威力不足,放出來只是啞響,像後世鞭炮受潮的那種響聲。不過相對而言,它比較安全,出事率很少。比唐朝好,唐朝沒有鞭炮,為了驅邪,燒竹子,竹子炸烈,發出嗶嗶的響聲,喜慶氣氛就有了,那種爆竹會更安全。

    宋九開始洗手,準備燒菜。

    又來了客人。

    翠兒這一回進來沒有客氣,這小子太無禮,不用什麼禮節,直接闖進,玉蘋拉都未拉住。

    宋九扭頭一看:「翠兒,那陣香風將你刮來?」

    「香風在門外。」

    宋九走出廚房,看到玉蘋俏盈盈地站在門口,撓頭道:「玉娘子,怎麼今天有空光臨寒舍啊。」

    「京城人都在過節,奴家寂寥,便來走一走。」

    朱三抬頭,高興地說:「那好啊,我們一道過節。」

    宋九在他頭上猛敲一記,低聲說道:「莫要忘記了你老家訂親的那個小娘子。」

    看到宋九準備燒菜,玉蘋要幫忙,朱三道:「玉娘子,你就不用插手,他做的菜美味,保證你今天吃了,終身難忘。」

    說著用眼睛瞟著那一盤切碎的蛇肉,又重重咬道:「會很難忘。」

    宋九開始做菜,廚藝很有講究的,食材,油,調料,火候,還有其他的一些法門,比如鱔魚必須用石頭將骨頭敲碎,再經滾油爆,那麼只要做得不差,吃起來就會香酥滑嫩,胖頭魚一魚兩吃,魚頭必須放胡椒與黃酒,胡椒再貴也要放,魚肉片必須用生粉與蛋清、鹽、料酒醃漬一會,水煮好後再放入鍋,魚肉才能嫩,湯不鹹而魚肉有味。宋九嘗試著教朱三,不然不公平,為什麼偏偏自己做菜呢,可朱三是一個真正的吃貨,只會吃不會做,再教也不行。

    全神貫注做事的男人會有吸引力的,美人來了,朱三將下雜全部搶過來,玉蘋就坐在石凳上托著香腮看。

    翠兒不屑地說:「一個大男人會做菜算什麼本領?」

    「會讓妻子喜歡,家和了萬事才能興!」宋九在廚房裡答道。在宋朝還有一些女權主義,堂堂的皇上老師宰執夏竦就是典型的妻管嚴,河東獅吼也是出自北宋。不過若是一個有出息的男子為了妻子高興而下廚做菜,家不和也和了,玉蘋心中默想:就不知道他以後成親會不會有這種可愛的想法。翠兒要反駁,玉蘋制止了她,低聲說:「翠兒,他三個姐姐出嫁,不自己做菜,誰替他做?」

    「是啊,他與娘子一樣可憐唉。」

    玉蘋黯然神傷,她才出生沒多久,契丹入主中原,隨後撤回北方,父親被擄到契丹,母親不久離開人世,自己被伯父自小賣到妓館,論身世,她比宋九更可憐。不過一會兒她小鼻子皺了起來,第一個香味傳出,是鹹肉片囤甲魚的味道。翠兒也聞到了,嗅著空氣裡的香味:「娘子,比那些正店還要香。」

    先是第一道菜弄出來,香酥鱔段,接著是一蝦兩吃,蔥油蝦,鹽水蝦,本來宋九準備做一個醉蝦,但怕朱三又要嘔吐,掃了吃興,便做了兩個傳統的菜餚。

    一道菜端上來,想要引起人的食慾,必須食香味俱全,宋九於菜盤邊還放著紫蘇葉、桔瓣、芫荽,使得每盤菜盛上來看上去七彩紛呈,勾人食慾。兩人打老遠的過來,早上未吃東西,翠兒忍不住,看朱三又進去忙乎,偷了一隻蝦放在口中,然後道:「真好吃,娘子,你也嘗一嘗。」

    朱三急道:「別偷吃,還未上香放鞭炮呢。」

    玉蘋抿嘴樂。

    朱三惡作味的端上來第四道菜,桃汁蛇塊,鱔魚放在哪裡,十分明顯,翠兒不說不敢吃,但未嘗,可這個蛇肉剝了皮,她不認識,朱三道:「這才是美味。」

    「真的假的?」翠兒盯著盤子,盤子裡用去年貯藏的黃桃切丁,代替黃桃罐頭,黃的是黃桃肉,白是蛇丁,又灑了一層胡蘿蔔花,紅黃白相間,淡淡裹了一層芡粉,至少賣相很好。她又偷了一塊放在嘴裡,馬上吃到蛇肉的鮮美,桃肉的芬芳,道:「真好吃啊。」

    朱三看翠兒偷吃蛇肉,在廚房裡竊笑,聽到這一句,心中狐疑,難道真是美味。

    接著魚片羹與魚頭湯、鹹肉燉甲魚也端了上來。

    朱三去拿鞭炮準備放,這時來了第四批客人,一個小黃門站在門口問:「這裡可是宋九郎的家?」

    宋九道:「是啊,請問內侍……」

    「宋九接詔。」

    宋九伏下接詔書,不能算是真正的詔書,只能算是一件普通的任命敕書。「著京城苦井巷舉子宋九為國子監講書,即日前往赴任,欽此。」

    「臣遵旨。」但宋九站起來後,問了一句:「請問內侍,如果朝廷任命臣子或陞遷臣子,臣子不接詔會有什麼下場?」

    「這能有什麼下場,相反是高風亮節。」

    宋九到後面,取出一錠銀子,塞入太監的衣袖,這不算賄賂,是例行規矩,除非宋九將整車銀子往皇宮裡送,又道:「內侍,請你回去傳話,此詔臣不能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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