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一品富貴 作者: 午後方晴 (連載中)

mk2258 2013-11-6 10:3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9 42190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1 20:41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挖祖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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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祖墳?」二十個學子全部張大嘴巴。

    「是啊,我那敢挖人家祖墳?說不定動一鍬土,人家就會與我拚命,這件事還是二大王來辦比較合適。」

    「二大王會同意?」

    「走,讓你們看看去,也讓你們多見見大場合,以後才能有氣度教育學子。」

    宋九拿起那兩幅畫,帶著二十名學子,浩浩蕩蕩向開封府走去。二十個學子一邊走一邊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昨天晚上他們回家與家人商議,昨天宋九什麼都未說,但宋九說了講良心,留下也不會是白留下的,明年三月底就是一年時間,他們應當學問還不行,也未指望有多少高回報,可有一個標準,那就是朱三的每月五貫錢。沒有指望五貫錢,畢竟人家是解試考通過的真正舉子,後周的不算,整個宋朝進士只有六十三人,也有諸科,可是諸科難中不提,中了前程也不大,還不如安心在書捨裡多學幾年,讓朝廷更看重。舉子也不多,全國不過兩千人左右。但那是一個風向標,至少每月薪酬有一個三四緡錢。養家餬口夠了。

    萬萬沒想到有一個三十二緡錢,並且上限三倍!

    對這個契約太滿意了,但又聽聞挖祖墳,還是讓二大王挖祖墳,這事兒有些古怪,於是一個個臉上出現奇怪的笑容。

    到了開封府,宋九也算是小官,衙役不敢怠慢,進去通報。

    趙匡義也有事要找宋九,但不能時常喚來,那樣這小子準得給臉上樹,送上門來,正好,讓宋九進來。

    宋九與學子施禮,趙匡義問:「你來又有何事?」

    「有兩件事勞煩二大王。」

    「說。」

    「第一件事是立個契約,請二大王做證。」

    「立契約也要我做證?」

    「二大王,臣聽聞陛下與從臣談論天下何大,趙相公說天大地大,道理最大,深得陛下贊同。但天下間什麼最重要?」

    「什麼最重要?」宋九地位低,趙匡義也不猜,若是重臣這樣問,趙匡義肯定答,百姓,制度,國家,文治,或者其他什麼。

    「二大王,最重要的是人才,有了人才,什麼都有了。」宋九說完將契約遞上去。

    趙匡義打開看,道:「宋九,你好大的私心,竟然想將二十名最好的學子收為己有。」

    宋九心中暗自搖頭,看來架空小說真不能全部相信,那些穿越者多牛啊,帝王將相,一個個膜拜於腳下,那有那麼容易的,看看這個宋太宗,智商至少在自己兩倍以上。但凡事說個理兒,宋九私心是有的,也不能說不完全佔理,至於人才是我培養的,就不要說了,說了是找罵,道:「二大王,非也。如果下詔將天下母雞一起宰殺,會出現什麼結果?一年說快也不快,說不快也快,現在六月初,還有九月,一年之期就到了,我做過承諾,一年後這些學子一起放手,其中優秀的會被朝廷擇用,餘下的也會進入各商賈人家做賬房或者管事,但一年之後他們又能學到什麼呢?我還在學習,況且他們?許多人要求擴招,又說出資蓋學舍,然而物格會計就臣一個人教,那來教得過來?雖他們留下,卻能為國家培養更多人才,豈能說臣有私心?」

    趙匡義不辨,也許說得對,但私心才是關健。這小子就這德性,不然大哥早就用了,還指望他能大公無私?

    又看著契約,果然是讓他若大的開封府尹做證的契約:「宋九,你有什麼能力付給這麼多學子每月三十二緡薪酬?況且這個賠償一百萬緡損失更是好生古怪!」

    「二大王,若這個薪酬都付不起,那未來的錢如何交納?」當著學生與衙役的面,不好說賭約。

    「那個橋你真能造出來?」趙匡義顯然不想談論下去,問出他心中最關心的。

    「能,不過說到橋,臣想向二大王提一個要求,能否一年分配給臣四十萬斤鐵。」那麼多建築,必須用到鋼鐵,以斤論十分賅人,但以噸論也不多,也不過二百來噸,但宋朝鐵礦似乎並不多,若朝廷不配合,有點難辦。

    「四十萬斤鐵,好大的口氣,你知道我朝一年能出產多少鐵?」

    「二大王,臣哪裡知道?」

    「去年一年朝廷總出產不到二百萬斤,你說你有什麼資格能得到四十萬斤!」

    「不對啊,」宋九暈了,他看過一本架空小說,說在宋朝鋪鐵路,在宋朝如何鋪鐵路他真想不出來,儘管他對工程學不陌生,但一條京滬鐵路用鋼材就達到五百萬噸,不要說若干條鐵路,宋朝一斤近六百克,但那也是了不得的數據,八億五千萬宋斤鋼材,這個鐵路如何造出來的?

    趙匡義看他懵懂的樣子,若非看到他學生在此,能下去又踹宋九幾腳。

    宋九又道:「也不是沒方法,二大王,能否准許我參觀一下某個鐵坑?」

    「難道你會挖鐵?」

    「挖礦我不會,不過說不定我能想出好辦法。」

    「什麼辦法?」趙匡義精神立即集中。現在的鐵還不能廣泛地用在建築上,一沒有混凝土,二沒焊接,但用途也很廣泛,首先是盔甲武器,一套盔甲重達五十斤左右,但這個鐵必須經過反覆敲打,實際損耗鐵能達到百斤以上。這是軍用,還有民間的器皿,農具、廚具、器械,小到一個釘子。兩百萬斤鐵,也不過一千餘噸,宋朝哪裡夠用。放在草原上,往往兩三口鐵鍋能換一匹牛羊。宋朝鐵同樣很貴,一斤能達到三十文錢,能換一鬥上等的大米!

    能不重要?

    「不知道,必須看了後才能試著想一想。」

    「如果你有辦法能使我朝鐵產量增加,本官可以向你做一個保證,讓皇兄加你一級散官。」

    「二大王,那個從八品散官與九品散官區別不大,我只想朝廷一年能優先提供四十萬斤,那怕是三十萬斤鐵,不然河洲那邊我就沒辦法了。」

    「行,但這個必須增加一百萬斤以上。」

    「二大王,一百萬斤啊。」

    「沒有損耗,沒有工匠成本?」

    「我也不是要,是購買……」宋九不想說了,趙匡義幸好不是做商人,否則一定是一個大大的奸商。

    「那個橋是不是會用到很多鐵?」趙匡義有些想不明白,橋宋朝很多,石橋,木橋,甚至小土橋,但與鐵有什麼關係?

    「是要用不少鐵,不僅是鐵,還要鋼化……這中間有許多技術難題要研究。」

    「物格學?」

    「就是它,但還有其他地方用鐵,臣才要求朝廷提供大量鐵給臣。至於橋,它能造起來,甚至以後在汴水上大肆改裝這種高橋洞飛橋,利於航行,可是萬事開頭是最難的,一旦施工,臣必須要求朝廷提供一些工匠,以及其他的支持,雙虹橋造好了,臣再將技術全部送給朝廷。當然,朝廷在施工時可以派官吏來看,派工匠來學習。」

    「會花費很多錢帛的,」趙匡義又看了看手中的契約,僅是二十個學子,以後要養活,一年宋九就得最少付出近萬緡錢。這些錢如何變出來?想不懂!

    「是啊,它僅是河洲上的滄海一粟,花錢的地方更多,不過這些錢帛臣自有辦法解決,請二大王將這個契約做一個公證吧。」

    「行,還有一事呢?」

    學生們聽著莫名其妙,宋九掛著那幅畫,大多數人認為是有人畫著玩的,看到了有人看一會,有人不看。也未怎麼流傳,河中消息閉塞,二十個學生未聽說,因此聽不明白兩人在說些什麼。但趙匡義問第二件事時,學生們一些打起精神,九先生牛啊,要請二大王挖人家的祖墳,能不關心嗎?

    「二大王,想要那個約定能順利交納不容易。」

    「不容易你就慘了,那是欺君之罪。」

    「是,但是二大王,它能實現,就是一個奇跡,特別是臣要錢無錢,要地位無地位。」

    「你就想著將符潘韓他們家的郎君拖下水去?」

    宋九長長的歎息。

    「你歎什麼氣?」

    「臣在河中聽百姓說陛下得天下乃是天運,哪裡是什麼天運,這是智慧,陛下與二大王智慧是常人的百倍千倍,陛下這才榮登天下君王,二大王這才位極人臣,但與二大王打交道太難了,還未做呢,二大王就一眼識穿。」

    「你這小子別諂媚本官,本官也不反對你這樣做,反正他們整天無所事事,帶著他們做一些事反而會讓京城安寧,只要你別做得太過份。」趙匡義嚴肅地說道,不過這話兒聽著心中比較暢快……

    「不會不會,幾年後說不定他們家會感謝臣的,二大王還是說正事,一旦實現,不僅替朝廷樹立一個榜樣,增加朝廷部分收入,它還有更深遠的意義,能開闊大家思路,並且這中間包括許多技術,能用在軍事、民用以及其他方面,其意義非同小可。除了一些奢侈品的外,我會一一交給朝廷。」

    「什麼奢侈品?」

    「是想法,現在未研發出來,不能說,不敢欺君,也不敢欺二大王。」

    「你……!果然可恨!」

    「可恨也不能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話不能亂講的。」

    「你是君子?」

    「不是君子,做人說話算話難道不是美德?」

    趙匡義無言了,難怪趙普不讓他進入仕途,這小子進入仕途,若是在朝堂上,那會有好戲看了。

    「不過需要朝廷不斷地配合。」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比如修橋要工匠協助,比如清挖汴水,不考慮臣的利益,朝廷就不能做嗎?」

    「清挖汴水?」

    「是想法,恕臣暫時不能說,但眼下有一件關健的事。河洲上想變成京城最富裕地區之一,必須開發,然而河洲上有許多墳墓,這就是最大的難題,故臣想請二大王下令,將這些墳墓一起遷走。」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1 20:41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真小人

  


    「你確定?」趙匡義怔忡地說。

    他真未想起來,包括他的大哥,只認為是一個小荒沙洲,面積也不算大,十年三淹,一年內澇,百姓也少,宋九若沒有簽訂契書,看到宋九有那麼一點把握,朝廷都可以替宋九將這些百姓遷往他處。就未想到這個墳墓。

    二十個學子同樣狐疑地看著宋九,不知道宋九與趙匡義說的是什麼,好像是大事,挖祖墳也不是不能挖的,原來未擴建外城時,有許多墳墓就在如今外城區內,柴榮看到內城擁擠,外城同樣住著許多百姓,下詔擴建外城,成了城,除了一些有意義的墳墓,比如東城區的單雄信墳墓保留著,老百姓的墳墓不能再留在城內,一氣全部遷於郊區,並且遷得有些遠。這是擴建城池,不得不挖。為了宋九不知道的什麼事情,來挖人家的祖墳,二大王能答應嗎?

    宋九也未想到。

    科舉沒戲,做不了官,現在似乎做官,可這個散官做什麼?宋九想做一個快樂的商人。

    也不容易,首先要資本,研發、生產、地皮、房屋都要很多錢,東西造出來,也未必能賺到錢,出產鑽石的國家未得多少利潤,相反百姓打得浴血紛飛,加工銷售鑽石的國家國泰民安,還拿走了大頭利潤所得。這就是銷售渠道。宋九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能有什麼銷售渠道。

    宋九一愁莫展,玉蘋請他去做客,去了,北瓦子妓館在宋朝京城排到前三位,玉蘋能有一席之地,在整個京城也等於是有一席之地。然而裝潢佈置就那麼一回事。不難理解,東京城前幾十年打來打去,自周威做皇帝才好轉,到柴榮時才真正發展。開始繁華了,也不過與吳越杭州,南唐洪州、江寧,後蜀益州相差無幾。由於柴榮重商業,京城出現了許多有錢人,但一個個只能算是土豪,還不能算是貴族,包括整個京城的品味。這個發展會很快,再過十年就不是那麼一回事。眼下不行,但對宋九卻是一個機會。

    機會有了,還是原來的問題,資本呢,人脈呢,商路呢?

    趙匡胤召見,說話語氣很隨和,提到了宗教,宋九好奇問了一下有沒有陳摶的那三盤棋賭約,正好看到十幾個太子們鬼鬼祟祟往茶樓上看。這些人的老子在戰場上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們在京城卻無所事事,怎麼辦呢?中國幾千年傳統,做父母的就應當為子女打拼,不然這個父母就是失職。甚至自己來道一個歉,都聚來這麼多二世祖們看熱鬧,可想無聊到什麼地步。

    宋九立即想到了一條,人脈!

    資本、人脈與商路中那一條最重要,是人脈!趙普做生意,需要資本嗎?需要商路嗎?

    又想到了那個沙洲,乘機與趙匡胤打了一個賭。

    然後帶著十幾個二世祖去簽契約,回來時就看到這群墳墓,不多,有近千座祖墳,少數幾百座墳都無主認了,風吹雨淋幾與地平,宋九才意識到是一個麻煩。

    當時未表露,必須要畫。

    第一幅畫是橋,國家利益必須放在第一位,朝廷才會對自己提供一些互惠互利式的幫助,第二幅畫是讓朝廷看到希望。

    宋九道:「二大王能否到後堂看這兩幅畫?」

    「什麼後堂,成何體統!」

    「二大王,這也是商議政務,儘管它有點小,不是問案子。」宋九委屈地說,按理說應當搬小椅子給自己坐,還要避諱?再說,此時宋朝有這麼嚴的規矩嗎?

    「若成,它就不是小政務,若不成,它傳揚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話,到時候將你全家族滅都不能解陛下的恨。」

    「臣知道,臣不會說的。」

    「拿來吧。」

    趙匡義接過兩幅畫,雖說得狠,還是轉到後堂觀看。

    好一會兒轉出來,狐疑地看著宋九:「宋九,它能做出來嗎?」

    「能,二大王,你看,它的建造難度還不及那個大虹橋,」宋九從懷中掏出幾張紙,上面畫了示意圖,以及各種力學算式,趙匡義哪裡能看懂,掃了一眼,鬱悶地將他扔給宋九。宋九又道:「它就在虹橋東邊的尖嘴上,有它,再加上虹橋,若是站在對岸看,會是一幅何等美麗的畫面?」

    趙匡義遙想,若能造出來,一個古怪的天上人間正店,再加上雙虹橋,那甚至會是整個京城最美麗的風景線,都遐想得出神,清醒過來,有些惱怒,這小子太會煽動人了,道:「畫容易,還能畫天上的宮闕,誰能建造出來?況且一個雙虹橋,一個這樣龐大的正店,聽說你還想弄一個書院,這得多少錢帛!」

    「二大王,雙虹橋是第一幅畫,正店是第二第三幅畫,書院有可能是一幅畫到兩幅畫,後面還有十五六幅畫……」

    這個賭約不能公開,雙方說得有些隱晦。

    宋九將雙虹橋從清明上河圖位置往後拉了近四百米,這個位置也是考慮到寬度,太后了南北通往必須有一條大路,越往後去道路越長,會佔據很大的面積,宋九捨不得。往前去汴水太寬,雖是京城外,汴水有的地方也寬達五六十米,造橋難度提高,因此就著地形,於史上虹橋西邊一個狹窄處修建大虹橋,這裡雖水流湍急,但沒有南汴水沖激,應當比史上虹橋那個位置利於航運。正好將沙洲尖嘴部分割裂出來,四萬來平方米,七十畝大小,宋九用它來做正店。然而還有,整個沙洲面積達到三千九百畝,一個書院能佔多少面積?

    「好大的口氣!」

    「二大王,是指書院,還是指錢帛?」

    「都指!」

    「昨天臣與兩個博士說過一句話,知識能遠離政治,但不能遠離國家。太乙書院太清高了,京城應當是政治、軍事、文化、娛樂、經濟、商業中心,更應當是教育中心。恕臣斗膽說一句,國家僅設一個國子監,又僅召幾十名權貴子弟,格局太小了,想要推廣文治與文化教育,還應設一個太學,讓更多的學子進去學習如何做一個好官。這是國家的書院,重點就是培養官員人才。臣這個書院或者學舍,培養的僅是小道人才,有可能是大匠,有可能是小吏,有可能是賬房。這兩座書院都未出來,朝廷也未必聽從臣的建議。但若出來,它們與太乙書院性質皆是不同,並且它們都不是隱世性質,而是為了國家服務而存在的。」

    「太學?」

    「未必是太學,這是臣的想法,因為它是大道,臣叫它太學,這是政治書院,臣那個書院是雜學書院,教育是國家大事,二大王問,臣會解釋。至於臣的那些錢帛,臣以為陛下、二大王與趙相公他們幾個重臣,想的應當是大道,開萬世太平的大道,臣想的是如何借助陛下的英明,群臣的得力這一大好時機,將一處荒涼的地區改造成明珠。臣若想開萬世太平大道,那叫好高騖遠,二大王如果想臣如何變出財帛的,那叫輕重不分。」

    「你這小子不想說,還一套一套的。」趙匡義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又道:「不過開萬世太平好難啊,秦始皇說一世二世,結果三世國家就滅了。這樣吧,本官聽聞你做了一個新奇的果子,大約是為了以後這個正店服務的吧?」

    「正是。」

    「遷墳非同小可,非是本官能做主的,你做一些果子,本官再將這幅畫與果子一起帶到皇宮,請皇兄做主。」

    「不行,帶畫可以,帶果子不行。」

    「小子,你說什麼!」

    「二大王,臣研究果子,是為了正店服務,正店生意好起來,就能交納那個錢帛……也能造福河中與臣熟悉的鄉里鄉親。」

    聽到這一句,二十名學子一起拋卻畏懼,挺直胸膛。

    「果子帶到宮中,讓陛下享受外還能有什麼?人都有隋性思想的,一次兩次,漸漸將這種享受當成習慣,明天會有更多的人為了滿足陛下的舌覺而進獻山珍海味,為了滿足陛下的視覺,而進獻美人珠寶器玩,大修宮殿,為了滿足陛下的聽覺,會進獻靡靡之音,那時候陛下與南唐那位有何區別?因此臣那天說過,無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雜學物格算術,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陛下是明君,群臣是賢臣,臣有把握將那塊地方變成明珠替京城點綴,若陛下是南唐的那位,給臣一百萬緡,臣也不說做出那樣的承諾。」宋九神情「堅定」地看著趙匡義說道,實際心中打著小鼓,這是賭趙氏兄弟在治國方面不算太惡,若是宋徽宗那樣的主,早就連配方都交了。

    「你是說能讓普通人吃那果子,陛下都不能吃。」

    「是的,想當好皇帝,必須律己律人,做天下的表率,那樣會很苦。」

    趙匡義盯著宋九看,也看到他額頭上冒著細汗,想來說出這番話心中壓力很大,然而沒有退縮,不由又樂了,道:「你身上缺點真的很多,可是陛下與本官對你一直很縱容,你知道為什麼嗎?」

    「臣不知。」

    「你雖貪但有一些底線,雖滑做人不是太惡劣,雖非君子,也算是一個不惡的真小人。希望你以後好好保持,不要讓陛下失望,不要讓本官失望。」「是,」宋九不憂反喜,真小人就真小人吧,做君子多累啊,俺才不做。

    「但這件事會很麻煩,這樣,過幾天本官讓你將你帶到相州鐵坑,若是你能想出方法,到時候陛下也好說些,若想不出來,本官估計想遷墳很難很難。」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1 20:42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燙手的承務郎(上)

  


    看著宋九像一只老母雞一樣,將二十個未來的親傳學子帶走,劉嶅說道:「殿下,是否要求太過份?」

    要知道工部與三司那麼多官吏,那個不想使鐵產量提上去,僅憑一個小宋九,就想出一年提高一百萬斤生鐵的產量,未免過於勉為其難。

    趙匡義將兩幅畫打開,這兩幅畫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不過好在畫家便宜,畫稿終稿確定,不需要打草稿與修改,重新畫一遍用錢不多。劉嶅看了一眼道:「好美。」

    「很美,阿房宮更美。」

    「殿下,它不能與阿房宮相比。」

    「我知道,否則早他將拖出去斬首示眾,我指的是造價。一座雙虹橋,我估計造價最少五千緡錢以上,如果大量用鐵,可能會達到一萬緡兩萬緡,一所書院,我不知道他想建成多大規模,造價在五千到兩萬緡,這所正店,我估計造價最少在三萬到四萬緡,甚至五萬到六萬緡。它僅是二十幅畫中的四到五幅,僅是成本會達到一百多萬緡,你認為他用什麼方法斂出這麼多本金?」這個賭約不好公開的,但極個別人不能隱瞞,例如趙氏兄弟不會向趙普隱瞞,趙匡義也不會對自己心腹劉嶅隱瞞。這一點趙匡義做得就比趙匡胤高明。

    趙匡胤對他的從龍功臣,也就是心腹從公辦事,甚至從嚴。因此那個夜晚,窗戶上玉斧影子囂張地出現……過後也平穩交接。然而趙匡義不同,從始至終善待他的心腹,包括張嶅等人。

    「很難……」

    「不是很難,幾乎是不可能實現,我打算二十家將門子弟讓他誘惑,一人平均拿兩到三千緡錢,這就不容易了,但這個錢帛連建造他的正店都有可能不夠。」

    「殿下是想說……」

    「但你看他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為何?這與他當初設計起重吊機一樣,一台吊機的錢他有了,可幾十台吊機的錢他哪裡會有,結果讓他成功實現。中間肯定用到一些他那個什麼物格學。還是很難,看到這房子沒有?雖美麗,如何造得出來?又讓本官替他遷墳。若成功是美話,若不成功,死者入土為安,讓本官打憂死人,本官還有沒有臉面見人?」

    「是啊。」

    「並且他再三說到用鐵,這個橋這些房子古怪,為什麼能造得起來,估計與大量用鐵有關,然而朝廷鐵都不足用,如何一年分配給他三十萬四十萬斤鐵?沒有鐵,這個橋這個房子還是造不起來。但他能想出辦法使鐵產量增加,多餘出來的鐵分一點給他又有何妨?並且以此功,再遷墳也不能算是太孟浪。」

    劉嶅聽明白了,宋九想實現那個賭約,到了時間能將那些錢帛交出來,必須要投入,一步差池就算是失敗。他前面有無數難關要闖,這只是其中的一道關卡。這道關卡闖不過去,接下來毫無意義,殘忍一點以欺君之罪將其處死,寬容一點趁早取消那個賭約,以免貽笑千年,又省得遷墳惹出一大堆麻煩。

    「殿下英明。」

    「什麼英明,我也慚愧啊,那個奇人來到京城,我那時也任了開封府尹,居然半點風聲未聽到,讓這小子渾渾噩噩地看他離去。不知道此人來自西方那個國家,難道那些國家文明遠勝於我們中國(中國指正朔之國)。可惜天下未定,不然派使去西方看一看。」

    「二大王也未必,我問過那些挑筋教人,他們也說過西方有許多古老發達的文明,因為戰火不休,許多文明皆被催殘失傳。」

    「中國豈不是如此,若諸葛亮的木車流馬在,那對付蜀國……」趙匡義話風一轉:「當然,若他真奇跡般地做到,雖因為他的刁滑,難以進入兩府,也不妨在三司裡取一官職讓他擔任。」

    「殿下,極是,這樣都能讓他成功,那麼以一國資源讓他利用,會是如何?正好十幾年後他到了三十而立之年,也稍微成熟穩重一點,殿下妙想啊。」

    兩人不由哈哈大樂。會斂財不算本事,偏偏這小子學那些粗漢子,講一些良心與江湖義氣,雖不大好,這卻是他不會苛民的保彰。

    ……

    「燕博士,張博士,這個伏天索性讓學子們放放假吧,」宋九道。天越來越熱,雖然教室很大,但一間教室擠了六十多個學生,還個個不是小孩子,就更熱。人站在黑板上,粉筆也經過過濾,將大顆粒過濾掉,但塵埃無法避免,用木棉擦子一擦,紛紛揚揚,飛進衣服裡,渾身發癢兒。再加上汗水,全身粘乎乎的。學生也在用粉筆,筆墨紙硯用,也練字,終用得少,多貴啊。他們同樣不大好受。一到下課,一起跑到宋九前後兩個院子的水井邊,提著水往身上澆。或者將頭撲到水桶裡大口大口喝著冰冷的井水降溫。

    放在前世,不知道有多少學生能倒下,但這時代身體素質就是好,像鹽,包括宋九吃的鹽一樣,可以說皆是有毒鹽,但偏偏就沒事兒。頂多人生七十古來稀……

    因此宋九提出三伏天來一個小署假,二十幾天的假期。

    「不行,宋九,本來朝廷是準備讓他們做匠戶的,只教授幾個月就要全部征走,看到你帶著他們算賬比試贏了,又說了一年時間,朝廷雖沒有表態,等於默視了你的一年。為何時間放寬,乃是未來不僅是讓他們做匠戶,而且準備任用一批人做小吏。匠戶簡單,只要粗識幾個字就可以做匠戶。然而小吏那麼好做的?只一年時間,在這一年時間內,你還時常來一個假期,還餘下多少天?現在又放一個三伏假,不行,我不准!」張博士道。

    「也不完全是放假,我們佈置一些作業讓他們在家中複習,若遇到疑難的,可以過來向我與朱三請教。實際我也不想放假,但這不是國子監,房子大,透風,涼快,又能時不時來一口冰飲解涼消署。」

    「宋九,何謂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我乃朝廷命官,這些學子與我一非親,二非故,將來他們只是小吏,也不會指望他們能報答我,為何我還要來教?子不教,父之過。他們家中都窮,父母不可能識字,指望他們父母教那是不可能了,那麼他們不教,就是你我的過!」燕博士說道。

    「是如此,為何劉備能得巴蜀,以人為本,教育也要以人為本。這樣熬,不但你們,我們會一起能倒下。到時候是誰的過!」

    「什麼以人為本,你是在培養他們的偷懶精神。」燕博士大聲道。

    學生自覺,宋九又與兩個博士爭將起來,一個個不敢作聲,默默地沖完井水,跑到樹蔭下乘涼。

    大姐與玉蘋聯袂走進來,大姐說道:「小九,怎麼又與博士吵?」

    宋九很窩火,他說得有理,可在這時代說不通,而且個個會因為兩個博士的名氣、年齡、官職相助他們。忍著性子將過程說了說。玉蘋嫣然一笑道:「這個何必爭?天熱是一方面,學子的課也不能挪下又是另一方面,不如大家各自退讓一步,辰時開始,巳時結束(上午七點到十一點),再佈置一些功課讓他們下午自習,豈不將所有矛盾一起解決?」

    「這個倒也可以……」張博士還是不大願意,可解決不了,只好大家相互讓一讓。

    燕博士更是不高興,一拂衣袖揚長而去。張博士也隨著跟過去,勸說勸說,吵來吵去的總是不大好。

    大姐這才盯著宋九問:「小九,那個正店與雙虹橋是怎麼一回事?」

    宋九帶著學子回來,在開封府衙堂上宋九對著趙匡義公開說,也能造福河中與臣熟悉的鄉里鄉親,那是對著皇上弟弟說的。這些學子很感動,回來傳揚,便提到了雙虹橋與正店的事,聽得不清不楚,講得更不清不楚,消息很快傳到大姐耳朵裡。她又想到這段時間弟弟鬼鬼祟祟的,似乎那個玉蘋也不正常。沒有問宋九,而是讓人親自將玉蘋喊來,先逼問玉蘋。那可是宋九的大姐,半姐半母的,玉蘋能不牽讓嗎?大姐一問,玉蘋便說了出來,說宋九打算開正店。

    正店那不叫做生意了,就是叫做生意,也是上檯面的生意。可一個正店從無到有,得堆多少錢才能成為正店?然後再問雙虹橋,雙虹橋的畫玉蘋知道,可不知道與宋九有關係。

    無論有沒有關係,大姐也急了,帶著玉蘋來到娘家,責問宋九。

    宋九最怕的就是大姐擔心,聽著大姐一番訓斥後,默想了一會道:「大姐,我見過陛下,真的與陛下喝茶談心了。」

    「我知道,可你不能做糊塗事。」

    「也不是啊,這也是陛下的意思,汴水越來越重要,河洲那邊又荒蕪著,陛下想改造,看到我會一些物格知識,算術又好,於是賜我一個官職,然後將河洲那邊叫給我,包括未來的正店以及書院,與那個橋,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你就不要擔心。」

    「是皇上讓你造的?」

    「皇上是准許我造它們。」這換一換,意思截然不同,然而大姐未聽出來。皇上要造,那就造吧,那怕造十座橋又有何妨?

    「那你會造嗎?」

    「大姐放心吧,到時候會有工匠來幫忙,我指揮指揮就行了,難道還用我親自動手?」

    「倒也是,你為什麼不早說,將我擔心壞了。」

    「那個還要設計,早著呢,說不定未來又有變動,何必說出來。」宋九將大姐忽悠走,玉蘋卻留下,她閃著美麗的大眼睛,看著宋九,道:「九郎,你在撒謊!」

    PS:皇佑五年,宋朝花六年時間修建萬安渡跨海大橋,長834米,寬7米,造價一萬四千貫,人力是役民,甚至石頭都不計成本,實際成本會在七萬貫以上。虹橋比它略寬,兩橋合計長度是其十五分之一,難度彷彿。消費指數是三比二,未來七萬等於現在四萬多。但若採用大量鋼鐵,成本會提高兩三倍以上,造價約一萬貫到一萬五,若宋朝部分支持,成本又能略略下降。祥符三年,宋州富商曹誠捐三千貫,又拿出私人藏書數千卷,建房一百五十間,建立雎陽書院。開始只能稱為書捨,後來朝廷不斷投入,又拿出許多藏書,才發展成培養出范仲淹的四大書院之一。宋九建設一個像樣的書院,一步到位,加上準備幾萬卷這時代很貴的書,成本會在兩萬貫,若朝廷支持,那怕支持藏書,又會下降近半。京城宅子除後來趙普與蔡京那種豪宅外,一般頂級宰執宅子佔地二十到三十幾畝,造價五千到一萬貫,呂蒙正過世後,他的房屋年久失修還售賣為五千貫。也就是宋初京城絕佳位置上近兩萬平方地皮,七千平方建築面積,包括花園亭台水榭廊閣的配套超級豪宅,僅相當於六七百萬人民幣,好便宜!宋九正店相當於是地皮面積兩倍,建築面積三倍,佈置建築更豪華,成本會在五萬貫。對於現在的宋九來說,是一個可怕的數字。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1 20:42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燙手的承務郎(下)

  


    「玉娘子,你不懂,我父母死得早,大姐對我像姐姐,又像母親。」

    「奴家也聽說過。」

    「有的你還未聽說,大姐嫁到大姐夫家,大姐夫父親也是一個小兵校,後來受傷,後周發了一筆撫恤,他家用此來做些小買賣,雖比普通人好,還不及現在。家父賠了一筆豐厚的嫁妝,利用手中關係,在河堤邊替大姐夫張羅了一個小酒肆。大姐兢兢業業經營,本來大姐在他家說話是一言九鼎。因為不時照顧,有些屈理,說話也就不那麼理直氣壯。以前我一心讀死書不懂,後來長大了,漸漸看出來。」

    「難怪你端午節在家做飯也不去你大姐家過節。」

    「做人貴在自覺,我也不怨懟大姐夫,人之常情,不要說大姐夫,換作他人,妻子偶爾貼補娘家還可以,常常貼補也會不樂意。雖然親情讓我感到溫暖,因為欠著這份愛,這份情,我心中也害怕。撒了一個謊,是善意的謊言,不想讓大姐擔心。」

    「因為愛才會害怕?」玉蘋有些癡了,夏風吹來,吹不散房中的悶熱,卻吹散了她一頭秀髮,吹散了她眼中的幾滴晶瑩:「九郎,你雖苦,還能害怕,因為愛產生的害怕,奴家自幼父親擄到契丹,母親早去,都不知道人世間親情是何滋味。」

    「未來會美好的,」宋九歎口氣。

    他忽然想到一個人,馮道,其人若連契丹在內事五朝十君,被後世譏諷,記得前世小時學歷史,五代十國只記得幾個人物,除了朱溫略有爭議外,其他的都是反面人物,一個是作詞大家李煜,一個是遺害千年的兒皇帝石敬塘,一個就是這個不倒翁馮道。但來到宋朝京城,卻聽到許多京城百姓對馮道交口稱讚。只做了一件事,契丹入京城,馮道迎接耶律德光,耶律德光同樣看不起這個不倒翁,便嘲笑他,何以來朝?馮道說,無城無兵,安敢不來?德光又誚之,爾是何等老子。對道,無才無德癡頑老子。不要臉到這種地步,還有!耶律德光又問,天下百姓,如何可救?當時這位契丹皇帝想入主中原的,所以有此一問。馮道說,此時佛出救不得,惟皇帝救得。

    如來佛出來都不管用,全在你一念之間。耶律德光於是搶擄了一回,但沒有夷滅中原百姓。不然很有可能趙家,包括宋家會一起悲催。這樣的不要臉人物,這樣的漢奸,是好還是壞呢?然而契丹入主中原,多少給中原百姓造成了戧害,例如玉蘋。

    「奴家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放心。」宋九遲疑地答道,若是指將來的生活,那是沒有事的,一旦正店開起來,玉蘋成了大掌櫃,不但不用過眼下陪笑的生涯,地位也會水漲船高。若是指終身伴侶,宋九真不敢做出什麼承諾。

    忽然傳出一陣吹呼聲。

    張博士勸了燕博士好一會,燕博士終於帶著怒氣同意,兩個博士各自將學生聚於兩間教室,將半天假的通知宣佈,但說了許多條款,下午寫多少字,讀多少書,還有什麼什麼的,包括傍晚集中,到河堤上繼續替苦力們管理賬目,對宋九所有的實用課,只有這一條最贊成,畢竟這些人多數將來要替朝廷管賬,現在是操練磨練。學子們耐著性子聽他們先後說完,然後對視,一起歡呼。

    「九郎,正店不說,但橋與書院,朝廷會提供支持吧?」

    「有的會,有的不會,有的會提供部分支持。」

    朝廷一點不支持,那下場會慘的,但這種情況不會,比如橋,書院,碼頭,朝廷必然提供幫助。還有一種是互益的相互支持,比如汴水航運越來越繁忙,清理淤泥對國家也有好處,自己提出來,共同處理清淤,相信朝廷也會同意。還有的就是技術換支持,像鐵產量,若自己能將它提高,國家也能一年撥出一些鐵為己所用。

    再者就是鋼。

    唐朝陌刀十分凶悍,有人力氣大,一刀下去,能將人與馬生生劈成兩半,這不僅是人的力氣,陌刀的長度與重量,還有陌刀本身的鋼。宋朝也有百煉鋼,可陌刀是百折鋼。鍛打一次對折過來再鍛打,一共是一百次,等於一片鐵疊成幾萬億億億次。不但韌性跟上,同時也高度鋼化。因此陌刀鋒利無比,就是因為這個技術失傳,宋朝再也沒有複製出來陌刀。

    不知道真正的百折鋼會是什麼樣子,就是真正的百煉鋼也不亞於後世的好鋼,可是成本太高。宋朝禁兵穿的盔甲估計頂多也就是一個六煉鋼,七煉鋼,不會超過十煉鋼。

    若將鋼化成本節約,又同與朝廷做一筆交易,換回部分支持,至少研究資金不需要自己支付。不是沾朝廷便宜,太虧了。但這種技術若不交出來,那是找死的。

    「放心吧,再等等,一年後正店就正式上馬。翠兒呢?」

    「翠兒奴家未帶來。」

    實際玉蘋心思靈透,宋九大姐莫名其妙喊她到河中,讓她又喜又憂,喜的是宋九大姐雖略略擺一些架子,分明是以大姐自居。憂的是不知道大姐想要說什麼,怕翠兒心中不服氣,因此一人來了。但眼下關係有些亂,論姿色自己差了嗎?就是一些比她紅的倌人,紅起來的原因是願意「付出」,才讓一些文人墨客大肆捧抬。這些行首們真正說起來,色藝也未必比自己強。

    自己要倒貼,這個小九偏偏不領情,若即若離的讓人難受。那家潘娘子,他肯定攀不上,可一頭性子紮在裡面不出來,想到這裡,她說道:「九郎,奴家有時候想一件事。」

    「何事?」

    「奴家想若有前世,那麼奴家一定是欠你情的那只白狐。」

    「不會不會,」宋九尷尬地說,又問:「怎麼你也聽到了?」

    「你那首歌粗鄙,沒人敢唱,那個故事許多人都在傳頌,連瓦子裡說書的先生們也將它改了又改,不知道騙足了多少小娘子的眼淚。」

    「還有這回事?」宋九不由樂了,可惜朱三很久未去瓦子說書,宋九也蒙在谷裡。

    有的還有更多,宋九道歉,胡亂說了一個故事,他的故事還很多,講的人無心,聽的人有意。有千年戀,人妖戀,三角戀,又狗血又煽情,傳得便快。實際這個故事還有它一定含義的,要人們重視身邊的人,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同床眠,能成為親人,得多少機緣啊。從科舉角度來分析也不簡單,那幾億個小蝌蚪只有一個存活的。不要等失去了才知道珍貴。

    故事傳出去後,最少成全了幾十對主婢戀。但更狗血的是背後的故事,宋九看上的是潘美家的女兒,這件事是包不住火了,然而玉蘋倒貼著追,又是三角戀來了。有人就痛罵宋九不識好歹,潘家小娘子不是你追的,追得有精神,玉蘋多好哪,這就是像那個可恨的書生一樣,不知道珍惜身邊的人。於是潘憐兒躺著又中槍了。

    這個話玉蘋萬萬不敢說出的。

    不作聲,看著槐樹,槐樹葉在夏風吹拂下,沙沙作響。槐樹也老了,雖然枝繁葉茂,可仔細看去,就像一個佝僂的老人。也許槐樹有情,槐樹也會老吧。

    是人皆喜歡八卦,有白狐故事,有現實中的三角關係,包括趙匡胤也感到好奇,來到二弟家做客,與趙匡義無意中就說到了宋九,然後道:「二弟,我與你打一個賭,賭這個小子最後會娶誰?」

    「皇兄,我不賭,這小子機靈,若皇兄想成全他與潘憐兒,賜他富貴,兩家略有些般配,潘美重視情份,對前朝將領皆照顧有加,這件親事說不定就能成了。若皇帝不想成全,而是成全他與那個清倌人,不賜他富貴,兩家懸殊太大,最後那個清倌人會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只能娶那個清倌人。不過這小子膽色還是有些的,就是不給果子。」

    「不是膽色,是鬼機靈,一個果子沒那麼重要,他是害怕趙相公,又賭你與我不會生氣,故不給。」趙匡胤說後不由搖頭,又道:「可以下詔了。」

    下的是正式詔書,賜宋九為承務郎巡檢相州鐵坑。

    又陞官了,從八品的散官,朱三看太監走後,眼紅了,抱著宋九道:「不行,要請客,要大擺宴席。」

    從八品的散官算不了什麼,可是升得快啊,這才多長時間,又升了一級,而且宋九才十九歲,像這樣升下去,頂多三十歲就能官居一品。朱三抓狂了,嘴中胡言亂語,渾話說個不停。

    「你這小子別艷羨,知道為什麼升這個官?」

    「不知道啊?」朱三搖了搖頭,好像是宋九坐在家中教教書,官職就來了,像是天下掉的餡餅一樣,還不停地掉。

    「朱兄,我在二大王面前說過一句話,說能使鐵產量提高,但必須讓朝廷調配一些鐵給我用。二大王說若能做到,在陛下面前會進獻美言,讓我官升一級。我說從八品與正九品的散官區別不大,只要調配一些鐵給我就行了。現在我辦法還沒有想出來,官卻升了,你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你可有辦法?」

    「似乎有一點。」

    「那不就成了,有什麼區別?」

    「朱兄,有,是產量,二大王說的提高的產量是一百萬斤。若朱兄有良策,我願意將這個官職轉讓給你。」

    轉讓的什麼,就不要聽了,朱三卻呆呆發愣:「一百萬斤哪。」

    「朱兄,這個官好不好做?」

    「不好做,不好做,燙手!」

    區別很大,程序顛倒,宋九說的是先看再想辦法,然後讓朝廷撥鐵給他,升不陞官不計較。當然失敗了也不要緊。現在程序顛倒過來,先陞官,給權,不是讓他去看,還給他巡檢的權利,有這個權利,他能過問相州鐵坑的管理、賬薄、經營、生產所有事務。但這意味著宋九隻能成功不能失敗!怎能不燙手。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4 09:30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折紙

  


    似乎很難,但也不難。宋九知道這時代技術落後,但是若大的一個國家鐵產量只有一千噸,那麼中間肯定出現了一些嚴重問題。沒有立即走,又到了開封府。他也不想與二大王打交道,迫於無奈,不能就這樣稀里糊塗上山下鄉,到相州鐵坑看一看,就看出了問題。自己又不是神。

    趙匡義在休息廳接待了他,讓衙役上茶上果子,也不能算是刁難宋九,這時代,增加一百萬斤鐵意義太大了。宋九開門見山道:「二大王,臣想到鹽鐵司去看一看。」

    「鹽鐵司?」

    「不做一個整體瞭解,臣下去看了也未必有用。」

    「行。」

    「第二請求朝廷重新頒發詔書,准臣巡檢河北路諸坑權利。」

    「宋九!」

    「二大王,我知道這個請求很過份,但不是真的巡檢河北所有坑礦,第一個我要看看一兩個鐵坑經營情況,第二個我要看到鑄鐵煉鋼情況,第三個我要看到石炭開採情況,然而迅速返回京城。臣的時間也寶貴,三年時間說到也就到了,到時候就必須要交錢帛給朝廷。」

    「為什麼要看煉鋼與開採石炭?」

    「鐵產量少,臣現在未看,不能判斷,但很可能不能完全將鐵礦石的鐵冶煉出,煉出的鐵雜質又多。至於鋼,鋼與鐵是不同性質的物質,好的鋼是含碳量是不超過百分之二的鐵碳合金。」

    「炭?」

    「是石字旁的碳,不是民間所說的炭,有了它,才能增加鋼鐵的強度,因此唐朝的陌刀一刀下去能將戰馬劈成兩半。如果加入另外一些元素,又不易生銹,只是那種鋼強度不是很高。再換成另外不同元素,又可以使強度增加,有抗腐蝕性,韌性。」宋九道。實際借助宋朝的一些工藝,某種理論上可以實現在鋼裡面添加炭、鉻、錳、鉬、硅、鎢。這有兩個前提,第一個必須是朝廷提供研發資金與人手,個人無法承擔這麼龐大的研發成本。其次雖理論上能研究出各種類型的鋼材,能不能量產是一回事,成本多少又是一回事。後面的一些合金鋼除了開闊思維外,在這時代無法實現過關的技術,實際用途也不是很大,重要的仍然是鐵碳合金鋼,而且他學過的許多理論知識也忘記了,記得不全,又是將後世的現代工藝往現在的原始工藝上套,會十分地困難。

    不在其位,不謀其事。

    若非沙洲上種種建築未來會使用大量鋼材,他才不想多這個事。

    隨意淡淡地一說。

    說不說無所謂,重點只有一句話,鋼與鐵是不同性質的物質,其他的解釋了,趙匡義也聽不懂。

    「物格?」

    「這個小道學就是研究這些東西。」

    「若你能實現增加一百萬斤鐵,本官以後就為你這個小道學正名。」趙匡義樂道,又說:「宋九,將詔書重改,本官沒那權利,不過我會向皇兄稟報,想來不難。但此行你下去後一定要注意一件事,從河中挑選幾個勇力之人做侍從。」

    「侍衛?」

    「侍從,什麼侍衛!朝廷也會派兩個兵士保護你的安全,可國家必須有規矩,侍衛人數隨著官員品級而定,然而下面的事會有些複雜。陛下下詔給你巡檢之權,就是想便於你做一個全面瞭解。但會讓下面的人產生誤會,以為你去是幹什麼的。若你再年長幾歲,官職稍高一點,下去雖有麻煩,不會很大。現在你還不行……」

    「二大王說下面諸坑會有貪墨情況?為什麼不處理?對了,水至清無魚。」

    「什麼水至清無魚!不是你想的那樣,總之,若是你夠聰明,下去看了就能看明白,若不夠聰明,也不要過問,想出一個辦法才是你主要的事。如果你下去輕重不分,弄出來一些糾紛,到時候本官與陛下也不能袒護你。」

    趙匡義說這句話有兩層深義,可惜宋九未聽出來。

    他將宋九帶到三司,直到另一個人出來,宋九才隱隱感到宋朝此次的慎重,那就是三司使李崇矩。然而聽說了宋九雜七雜八的事,李崇矩看到宋九始終嚴肅不起來,臉上似笑非笑,神情頗為古怪。

    趙匡義未笑,一直很嚴肅。

    未逼了,似乎這小子還留著後手,說什麼石炭(煤),說什麼鋼。難道這個物格學如此之神奇?但未追問,怕失望,也怕將宋九逼急。

    兩位大大佬帶著宋九進入三司鹽鐵司部,三司分鹽鐵、度支與戶部,鹽鐵是三司之首,掌七案,兵、冑、商稅、都鹽、茶、鐵、設,鐵案又分金、銀、銅、鐵、硃砂、白礬、綠礬、石炭、錫、鼓鑄。宋朝所有的家底子七成都在這個鹽鐵部。宋九要看的資料是在鹽鐵司的鐵案部司裡。

    有許多官吏在忙碌,十之八九看到趙匡義與李崇矩來了,不忙也得忙,真正的官員很少,有許多小吏,若有出息,宋九的學生們以後說不定會有幾人進入這裡擔任小吏。另外還有許多打下雜的,甚至偶爾有一兩小黃門來回傳達消息。

    宋九略有些好奇地看著。

    趙匡義與李崇矩也在看他,好奇是注定了,換任何平常人到了這等國家中樞機構,都會有些好奇,他們是看宋九表情,若象劉姥姥一般,那麼一輩子出息也就那麼一回事。這就是兩個字,氣度!

    他們想得太神奇,也不過就是宋九前世的一個商務樓,檔次稍高的商務樓罷了。

    宋九表情好奇,但很淡定,淡定得幾乎讓趙匡義與李崇矩感到蛋都疼了,不由微笑,這小子雖胸無大志,膽子卻是賊大。帶到鐵案部,李崇矩讓小吏將相當的鐵與石炭存檔一起搬來。

    宋九伏在資料裡看。

    若不是學了一年之乎者也的古文,看這些資料也會頭痛的,繁寫字不提,並且是豎寫,又沒有標點符號,更沒有阿拉伯數字,看久了會讓人頭暈的。

    宋九細心地翻看,是真看。不然怎麼辦?

    趙匡義與李崇矩沒有打擾他,李崇矩吩咐人端上來一杯茶,放在宋九邊上。宋九看得入神,隨意就端起來喝了。鐵案裡的官員與小吏見他無禮,皆有些不悅,若非兩個大佬在此,他們能立即將宋九轟出。

    宋九翻看,宋朝此時統治著北方,諸鐵坑也在北方,主要分成三處,第一處是兗州萊蕪一帶,十八個治所,也就是十八處鐵礦產區,按道理數量不少了,可是產鐵年十八處鐵礦一年不足五十萬斤,一個鐵礦年產鐵十五六噸!好大的產量,難怪一聽自己要四十萬斤鐵,趙匡義急了。看看這產量,能不急嗎?其次是徐州一帶,更少。主要是在河北路邢、相、磁一帶的諸治,佔據著全國產鐵量一半以上。還有餘下的一些零碎小礦。同時又發現趙匡義說一年產鐵不足兩百萬斤的說法是不對的。這個兩百萬斤是課鐵量,也就是朝廷諸坑上交的鐵數量,中間必然有一部分流失到民間。還有一些私人的鐵坑,可是數量更可憐。可能李鐵匠買來打造滑輪組的鐵,就是這些流失的私鐵與私人鐵坑鐵。但總產量不會超過四百萬斤。

    有選擇性的看,有的看得細,有的不相關,一翻而過。

    讓他奇怪的是居然就沒有看到相關冶煉技術的記載。

    「小道啊。」宋九苦笑,董仲舒害死人,後面再出來一個朱熹,中國能好起來嗎?

    心情不好,開始胡亂扔了,放下鐵的部分,開始看煤的部分。

    最後放下卷宗,趙匡義與李崇矩盯著他。煤讓他們無視了,滿眼睛看到的是大量鐵礦石。

    宋九說道:「二大王,李司使,原來產量真是如此之少,難怪前線的兵士有許多人用棉甲、紙甲、皮甲,劣制盔甲。」

    宋朝此時軍隊數量並不多,禁兵只有十幾萬人,廂兵也只有十幾萬人,南有南唐後蜀後漢,北有北漢契丹,這點兵力是必須的。也不容易,例如盔甲,不同兵種盔甲重量不一,平均五十斤左右,但必須經過反覆錘打,有一鋼化過程,打一次少一次,打上五六次,就需要一百斤以上的鐵,若精製一點,打上十次八次,就需要兩百斤鐵。還有呢,兵士手中的武器,箭與槍等武器用鐵少,只有尖端處是鐵,然而刀用鐵量同樣很大,要求也更高。所以市面上一把好的朴刀售價三貫錢以上。十幾斤重,近兩千文,一斤達到兩百文。若真正全面武裝到牙齒,用最好的鋼鐵,一個兵士最少得需要三百斤的鐵用量,全國近三十萬兵士,上億斤!宋朝這個鐵產量需五十年以上才可以滿足。民間流傳太祖長拳與太祖棍法,說趙匡胤用的什麼盤龍棍,估計就是鐵不足,趙匡胤用木棍子代替武器往敵人腦袋上砸。剖開表面的假像,真相會讓人哭笑不得。

    宋九囂張的態度讓一些官吏不滿意了,一個小吏說道:「小子,你胡說什麼,若大的唐朝,西到蔥嶺,北到遼東高麗,南到交趾,東到大海,一年產鐵量也不比我朝高多少。」

    「時代是在進步的,例如石炭,漢朝就發現了它,為何到我朝才漸漸運用?」宋九忽然停下,想到一件事,低聲對李崇矩說道:「李司使,掌管三司的官吏必須要有經營的頭腦,要不要試一試他們的天賦?」

    「怎麼試?」

    「我出一道題,將一張丈寬丈長的紙折疊一百次,誰能辦到,我賞他一百金,你再賞他一百金。若是思考的,可以留任察用,若是馬上搶著嘗試的,這些人不能再用了,若是說不可能的,那麼跟我後面培養一段時間,就可以重用。」

    「胡說……」本來李崇矩想說這豈不容易折疊!不是小紙,長寬達到一丈的紙多大面積了,但宋九說搶著嘗試的就不可以再用,因此後面的話閉上嘴巴。

    趙匡義站在邊上默想,道:「守則,你就試一試。」

    李崇矩狐疑地看著宋九道:「真有人成功,你不要哭啊。」

    皇上就賞你那一百金!

    「放心吧。」

    李崇矩將宋九的話在鐵案裡重新說了一遍。

    果然罵聲響起一團,罵宋九胡鬧,只有一半人在沉思,至於說不可能的幾乎沒有一個人,餘下的紛紛要嘗試。官員沒有,他們要矜持自己的身份,主要就是小吏。

    李崇矩吩咐人拿來一張大紙。這時代的度量衡不標準,紙張生產也不標準,有的大有的小,拿來一張大紙,讓一個役作量好裁減後放在地面上,搶著走過來一個小吏,開始折疊,僅是一會功夫,他額頭上汗如雨下。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5 20:35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正八品

  


    趙匡義與李崇矩開始發呆,又看著宋九,宋九笑嘻嘻地說:「二大王,李司使,這就是數學的真諦。你們來看,折一次,一分為二,折兩次一分為四,折四次,一分為十六。折八次,一分為二百五十六次。這幾乎快到這一張紙折疊的極限。但折十六次呢,是六萬多次,若是折三十二次呢?是四億多次。若是折六十四次呢?一百次呢?」

    李崇矩也冒汗了,手揮了揮,對那個想發財搶著上來折疊的小吏說道:「好了,你可以回家養老。」

    那個小吏悲催了。

    宋九又說道:「簡單的未必那麼簡單,複雜的未必那麼複雜。唐人生產陌刀,多是達到百折鍛鋼,那麼折疊了多少次?一百次還是一百次。因為每次折疊後工匠重新錘打,變成一個整體後再折。又不是一百次,為什麼這種鋼會鋒利,在錘打過程中有一個碳化合金過程。表面上是折疊了一百次,實際是將鋼的整體分成幾萬億億億個面切割均勻碳化,所以才生產出第一流的好鋼。這就是它的原理。然而我看到現在,居然未看到任何與技術相關的記載,李司使,你也有失職之處啊。雖是小道,它也是利國利民的小道,不能不記載。」

    李崇矩還在發呆,顯然一個一百與幾萬億億億好像相差太遠,怎麼就聯繫到了一起?

    這是一個很迷惑人的誤區,若非宋九用這個折紙表演,多數人認為這種百折鋼僅是錘打了一百次,兩百面。實際每一次折疊猱合再錘打折疊,不是兩面那麼簡單,小於二的一百平方,但遠不止兩百面。

    「技術很重要,一項技術能使鐵產量增加一倍,再來一項技術又增加一倍,第三項技術又增加了一倍,實際是增加了多少倍,不是三倍,是八倍!」

    有些繞人。

    不過兩人都是極聰明的人,想了一會,終於想明白。

    宋九說什麼合金,什麼元素,說了也白說。但做了一個簡單的折紙試驗,比說什麼都管用。兩人對視一眼,眼中充滿著期翼。至少相信了六成。於是有了第二道詔書。

    聽取宋九意見,改旨為巡檢河北路諸坑權利,並且又升了一級官,撥為第二十三級正八品散官承事郎。若一下子升為正八品散官也許就那麼一回事,有的大臣會反對,聲音不會很強烈,只是散官,不是職官與差官,雖有階卻不貴。然而這一級一級地升,數月間升了三階,朱三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宋九未理他,看著眼前四人,兩人正是他家那對賣狗皮膏藥的房客郭家兄弟,那個大鐵錘往人身上砸別較真,若讓宋九練上一練,同樣會玩,它是力學上的壓強原理。

    但這對兄弟孔武有力,對武藝武功的什麼,宋九未練過,不大清楚,估計武藝有的,武功未必有。這對兄弟雖表演在忽悠人,然而每天不停地練拳,未比試過,雖然宋九得便宜父親宋德功勞,塊頭大力氣大,但想來這對兄弟本領不弱。而且久在江湖飄,未必挨了刀,可也能算是見多識廣。

    還有一個人,胡老大,郭家兄弟有沒有打過架宋九不清楚,就是打過架他也未看到過,胡老大多次鬥毆他是親眼目睹的,上次與河北力役群毆時他一個人放倒了四個大漢,到開封府狠打一百大杖才釋放回來。

    最後一個也是河堤上苦力苗輝,原來是獵戶出身,家鄉遭遇水災,舉家搬到京城,有一手好箭術,宋九經常往河洲上跑,哪裡地廣人稀,有些野禽,曾看到過苗輝一箭射中正向天空飛的一隻野雉。河中這麼多百姓,應當還有一些奇人,但未看到過,聽人傳言,宋九不大相信。於是只找來這四人。

    胡老大咧著嘴道:「小九,啥意思,讓我做你的部曲啊。」

    「胡行頭,我朝那有什麼部曲?去不去隨你。」

    「去可以,但我申明在先,我不是你的部曲,不是你的家奴。」

    「行。」

    「還有,我是看在你對河中家鄉不錯的份上才去的,不是巴結你。」

    「別聽朱三在發瘋,我這只是散官,有什麼值得巴結的,去河北也不能算是辦事,只是看一看,迅速就回京。」

    「小子,正八品啊,那是考中狀元才授予的散官之職。」

    「得,人家還有職官差官呢,我的職官差官在哪兒。」

    「你小子就知足吧。」

    大姐不知道幕後的故事,在邊上只是笑,從上午一直笑到現在,幾乎嘴未合過。玉蘋溫婉地站在一邊,也帶著含蓄的笑意,看到宋九將四人定落下來,玉蘋說道:「九郎,你替朝廷辦事,也是朝廷官員,不能丟了朝廷的臉面,這是奴家給你縫製的錦衣。」

    將小包打開,裡面是一件繡工頗佳的錦袍,顯然玉蘋為了縫製它花費了一番心血。

    「謝過了。」

    「不用謝,這是奴家份內的事。」

    胡老大大笑起來,有內情啊!

    「胡行頭,別瞎想。」

    話音未落,外面又湧來一大群人,宋九消息不靈通,有的人消息靈通,符家的,潘家的,曹家的,韓家的,這些原來與宋九有交往的公子哥們大半聚眾到來,符昭壽將宋九一把摟著,道:「九郎,你不夠意思啊,陞官了,也不通知一聲。」

    到了正八品級散官,某種意義上,能真正與他們來往了。

    「符三郎,這個陞官是辦事,若事情辦砸,那不叫陞官,叫找罪受,有什麼好值得通知?」

    那行,一起吵著要宋九請客,不用去正店的什麼破費,還像上次那樣,在家中做,特別是那個果子,得多做一點,個個準備著吃著還外帶著回家。正在哄鬧間,更大的大人物到了,趙匡義。

    趙匡義在這群人當中歲數還不算是最大的,然而看到他到來,一個個鴉雀無聲,恭恭敬敬地施禮。宋九在心中歎息一聲,也不得不施禮。

    「大家一起免禮,怎麼你們也來了?」

    宋九看到趙匡義的震懾力,趙匡義卻看到了宋九的親和力。趙匡義心中想到,這小子可惜志向不遠大,否則絕對是一個人物。大傢伙支支吾吾,趙匡義又說道:「不必說了,你們鬧著要請客,但宋九這一回是替朝廷辦正事去的,不能耽擱。」

    「是,是。」

    「宋九,你可準備好了?」

    「二大王,準備好了。」宋九道,不但行李準備好了,連幾個隨從都請好了。

    「既然準備好了,那就準備動身,我帶來了馬車,順便替你送行。」

    大姐傻了眼,聞名京城的二大王親自為弟弟送行?當然,她蒙在谷裡不知,這是宋九說的,若真拿出讓宋朝一年增加一百萬斤鐵的辦法,就是送出封丘門又有何妨?

    趙匡義又看著玉蘋,多次聽說這個行首,這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長相不差,看上去十分溫柔,最少能與這小子般配,為什麼這小子一心要追潘美家的女兒?他又想到宋九與大哥的賭約,難道這小子是受虐狂,專門喜歡挑戰高難度的?於是乘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來到玉蘋身邊悄聲說道:「玉娘子,這個小子此次若替國家辦好事,以後前途無量,你可要抓緊一點兒。」

    「是,謝,二大王,」玉蘋緊張地不知怎麼回答,可心中沒由來一緊。但趙匡義仍看不好宋九與潘憐兒,出了那天的笑話後,潘美夫人回到家中聽聞,大怒,甚至一度將潘美兩個兒子關了起來,不讓他們外出,更將潘憐兒幽閉在家中。還好,念在宋九父親是丈夫曾經的屬下份上,田氏未帶家人打上門來。

    若大哥不直接出面干涉,估計宋九與潘美女兒根本就沒戲,趙匡義也想宋九早點成一個家。人一結婚就會變得穩重,這小子過於浮躁油滑,雖有才氣,這個缺點終是不美。現在是散官,若是職官,將這種風氣帶到朝堂上,會讓御史鬧翻天的。

    又踱到宋九身邊問:「宋九,此行有幾分把握?」

    「二大王,臣只是下去看一看,有沒有把握必須要進行試驗。」

    「試驗?」

    「對技術改革的試驗。」

    「試驗後有幾份把握?」

    「二大王,臣從不打誑語,更不敢與二大王打誑語,既然說了就有把握實現,不過能增產幾何,臣又不敢說,也許意外之喜說不定還能超過陛下與二大王的期盼,也許達不到二大王的一百萬斤要求。」

    「你說還會有意外之喜?」

    「二大王,未知,別逼臣將它當成一種承諾。」宋九也怕了,敢情沾到風就是雨啊,那敢將話說滿?

    「宋九,這件事比你那個起重吊機更重要,別抱著輕佻的態度。」

    「臣那敢,它對臣那個河洲也重要,不過說不定它也許會給朝廷許多意外之喜,不僅是鐵,石炭、鉛、錫都可以使之增產,甚至還有鋼,但想要增產,必須要朝廷配合臣研發,技術研發出來,也就為朝廷所得。」

    「只要你要求不過份,朝廷會配合你的。」

    胡老大四人收拾好行李,趙匡義又說道:「去吧。」

    宋九不急他急了。而且朝廷此次也慎重,不僅給了兩馬配置的大馬車,還配置了兩個騎兵侍衛。至於胡老大他們,不好意思,走路吧,給馬也未必會騎。

    一行人將宋九送到便橋上,沒有再送。然而潘惟德惱怒起來,趙匡義順著他眼睛看去,看到兩個少女站在汴堤上衝這邊指指點點,其中一個正是潘憐兒。

    趙匡義滿頭黑汗,這場大戲,若潘憐兒不參與,宋九是一廂情願,永遠沒戲,但潘憐兒如果參與,那就好玩了。宋九也看到了,站在哪裡一癡。玉蘋也看到了,眼神複雜地看著潘憐兒,可惜離得遠,看不清潘憐兒的眼神。

    韓慶雄不顧趙匡義在場,仰天長笑:「哈,哈,哈。」

    趙匡義低聲喝道:「宋九,速離。」

    自己不在怎麼鬧沒關係,自己在就不能鬧。不要將自己也捲進這場狗血的戲幕中。其實真冤枉了潘憐兒,她來只是一個巧合,看到這一大群人站在便橋上說話,其中又有她的兩個哥哥,於是駐足,甚至還與丫環說宋九輕狂的事跡。不管有沒有誤會,宋九當著這麼多人是不能親近的,上了馬車,對大家一拱手道:「各位勿要再送,請回吧。」

    馬車載著無數希望,向北馳去。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6 22:12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玩大了

  


    從京城到相州有水路,不過繞了一些路,京城一些大人物們等不及,給了宋九馬車,走旱路,到滑州過黃河,再奔相州,但還不在相州,而是在相州西邊的林濾縣,古地名又叫利城軍,城東北有兩鐵坑,一年上交國家十幾萬斤課鐵。

    宋九在京城不知不覺,人煙還是感到很稠密的,那怕是郊區。越往北走,越感到人煙稀少,很遠的一段路才看到村莊。實際人煙也稠密不起來,這時代莊稼收成太低,北方一畝只有兩石產年量,一戶人家三四十畝地才能勉強保持溫飽。北宋沒有滅亡,像那樣高速發展下去同樣很危險,一旦人口達到四千萬戶,以北宋可憐的面積,種種危機會全面爆發。

    到了這裡,宋九才真正感到古代二字的含義,技術落後,產量落後,生活困苦!

    前面就是林濾縣城,宋九對兩個侍衛說道:「我們換裝吧。」

    「換裝?」

    「換成便衣。」按照規矩,他也能算是一個朝廷欽差,要與當地官員見面的,宋九哪裡知道什麼規矩,而且那些場面應酬,又能看到什麼真相?

    一行人換裝,郭家兄弟坐在路邊擦汗。這一行四人都有些苦,還算是宋九講良心,他坐在馬車上,兩侍衛騎著馬,速度快,四人只好小跑著在後面跟上。宋九見他們累得不行,輪換著讓他們上馬車休息一會喘口氣。但這樣一行速度就快了,一天幾乎能趕到一百五十里路。幾天就到了林濾縣。

    換裝就是侍衛換,兩個侍衛換下盔甲,他們也不想穿,馬甲雖輕薄一些,也有四十多斤重,這個熱天穿在身上,那來舒服?一換裝,沒有人注意,包括車伕在內,八人悄無聲息地進入林濾縣城,找了一家客棧住下。第二天宋九帶著他們出城,鐵坑離縣城不遠,只有二十幾里路,也未到鐵坑,在鐵坑附近一家小酒肆裡停下,點了幾個小菜,慢慢喝酒。喝酒也是假的,聽百姓的議論,特別是幾個鐵坑役戶過來吃酒,宋九幾乎放下手中酒盅,全神貫注地聽著。

    接著又給了一些賞錢給大伯,與他做了一些閒聊。

    第三天才直接帶著幾人直奔一處鐵坑。

    遠遠地看到一個坑洞,還有零散的一些鐵爐,這個很讓人無語的,鐵礦石採下來,要冶煉,怎麼煉,就地冶煉,先將鐵礦石採出,就地修建小土鐵爐子,將山上木材砍伐,製成木炭,用木炭與土鐵爐煉鐵礦石。煉好上交給官府,因此鐵爐不停地移動,山林砍到哪兒,鐵爐子就造到哪兒。

    宋九皺著眉頭,繼續向鐵坑走去,忽然看到不好的一幕,一人手拿著皮鞭子往一個全身黑乎乎的役夫身上抽。

    不知道坑洞裡的情況,但想來在這時代,下面會更苦,宋九看不下去,喝道:「不能打。」

    抽的人停下,不滿地說:「你是誰啊,想多管閒事?」

    宋九努了努嘴,侍衛會意,將朝廷詔書與巡檢使印符遞過去給那人看。那人先是行禮,但神情多有不敬,道:「宋承事,你是朝廷的官,想圖一個好名聲,可我等小民若交不齊鐵,衙役們過來催,我們會傾家蕩產的。」

    宋九聽到了一些情況,和顏說道:「不急,慢慢說,你是小民,我也是小民。」

    「承事開玩笑了,你哪是小民,豈不折殺了小人。」但宋九態度親近,這人膽子也放開,倒起苦水。

    這就是宋朝的開礦制度問題。

    唐朝開礦是直接設官,讓刑徒採掘冶煉,這個弊病很多,若沒有那些刑徒怎麼辦?有了刑徒,因為是刑徒,這些官吏不會將他們當人看,許多刑徒會被活活折磨而死,但這些人既判流刑,也就是罪不當死的,這種不人道的行為趙匡胤與柴榮都看不下去。第三就是官吏主管,貪墨嚴重。於是自周威起到柴榮、趙匡胤漸漸改革,改成承包制。

    先讓官吏估算一下年產量,將當地高資戶主喊來,就是富戶,這些鐵坑交給你管理了,但你一年得上交多少多少鐵。如果多產者就是你的。看似更人道精神了,實際不是。

    第一是高資戶有錢,能剝削,但真正有勢的,官戶又攤派不到他們。沒勢有錢在這時代還是很危險的,就像一個國家一樣,有錢又軟弱,會被無數敵對國家當成羔羊。

    第二官員也要「愛國」,因此這個估算只能往高裡估,不會往低裡估。

    第一道程序完成,第二道程序到來,能做這個差前的主,開始都是有錢的主,後來破不破產無所謂了,他們暫時不會親手勞動,因此雇來客戶(佃農)當苦力。

    差前主是多勞多得,客戶勞動者不是,他們是大鍋飯,混日子的,又是在地下坑洞裡,主人來了勞動一番,主人不在,馬上偷懶。作為客戶也能理解,活苦,待遇低,還危險,那個願意賣命。作為主人也能理解,十個鐵坑往往有八個鐵坑是不可能完成任務的,完不成任務怎麼辦?衙役過來催,不交輕則重笞,重則流放,只好花錢到私礦去買鐵回來充差。就是完成了任務,好,有潛力可挖,下一年官府攤派又再次加重,直到你完不成為止。因此拚命的催客戶日夜不停採掘,越是逼得緊,客戶越是不樂意,甚至公開磨洋工。於是形成惡劣循環。

    對此,朝廷也沒有好的策略,也想鬆一鬆,關健朝廷松一步,下面能松十步,本來鐵就不夠用了,這一鬆,整個國家會出現鐵危機。所以趙匡義好心提醒宋九,你多帶幾名侍衛下去。衙役來催鐵不要緊,都是鄉親,能認識,不敢怎麼的,官員不行,礦主不會公開做什麼,但他們心中帶著怨懟之氣,若所帶侍衛少,甚至能唆使客戶刁難甚至毆打官員,法不責眾,只要不打成重傷,也等於是白打了。

    宋九誤會說貪墨,會貪,朝廷也派官員管理,但是鬆散式的管理,也就是到時候派衙役前去催債,本人不會去鐵坑。甚至有些文臣象張博士與燕博士一樣,君子不談利,他們連管理都不過問,全部交給苛刻的小吏。中間會有貓膩,但在上面,非是宋九眼下能看到的。趙匡義也不想宋九過問,刻意囑咐一句,別要弄出一些糾紛。

    利州軍鐵坑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兩個鐵坑,出鐵量不錯,因此朝廷訂了十幾萬斤鐵,由兩個富戶承擔。悲催了,這可是閻羅王的債,誰攤到誰就倒了八輩子大霉。

    坑主說完,哇哇大哭。

    宋九將他扶起道:「你別急,打人肯定不是好辦法,朝廷既然讓我來,說明陛下也在關心這個問題,你先帶我進坑洞看一看。」

    進了坑洞,有點深,甚至為了節約成本,裡面都未點火把,往裡走若是將火把熄滅了,就像來到了陰曹地府。終於看到有人在開礦,用錘子、鎯頭往石壁上敲,大半天才敲下一塊鐵礦石,用籮筐抬到外面,再用那個土鐵爐冶煉。不說那個土鐵爐會糟蹋多少鐵,就是這種開礦方式,也不知道會浪費多少鐵。宋九估計了一下,一個上好的鐵礦,以這種方式開採,恐怕得不到其千分之一。會給後人帶來什麼影響,宋九不想。但這種方式卻讓他直皺眉頭。

    看了一天,聽礦主訴了一天委屈,聽得宋九耳朵快起繭,第二天宋九說:「去磁州。」

    磁州已出現了煤炭煉鐵,它才是宋九關注的重點。一行人繼續北上,三天後到了磁州磁山西側的固鎮,這裡的鐵坑與邢州綦村治鐵坑是宋朝鐵坑的大頭,幾乎承擔著現在宋朝鐵產量的五分之二。是有人用煤炭冶鐵,然而還是土爐子,宋九問,訴苦的人更多,說到一件事,冶大善崩,三州鐵礦是老鐵礦,可以說從春秋戰國就開始挖,下面挖得像一座迷宮,往往坑挖得多了,開始出現塌方。這時代一旦出現塌方,意味著下面的人是……死光光!鐵爐也有問題,有人想造大鐵爐,節約成本,可冶爐一大就容易崩壞,不是節約成本,而是浪費了成本。

    宋九眉毛凝得快舒展不起來,沒有再看,而是轉到了煤礦去看。

    更是一幕血淚史。

    煤礦不但會塌方,還有瓦斯,死了很多人後,有人摸出來規律,進去前用一根長竹管子,管子前面點火,若遇到了瓦斯點燃,馬上趴在地上,火從背上走過,人得以免死。然而有的瓦斯兇猛,一旦爆炸,火噴百丈,就是不死,也燒得脫皮爛骨。

    胡老大說了一句話:「這簡直不是人幹的活!」

    以前覺得力夫很苦了,但與這些礦戶相比,又算得什麼?

    宋九又去看了煉鋼。

    這時磁安縣官員聞聽,一個個趕來,未必會將宋九當成一回事,可他代表著是朝廷意旨,禮節上必須要招待。

    宋九此時腦袋有八個大,哪裡心情,略略寒暄幾句,去看煉鋼。百煉鋼那是昂貴的所在,不作常例,主要是看大規模的煉鋼法。

    煉鋼法是南北朝傳下來的灌鋼法,將品位高的鐵礦冶出生鐵,再將液態生鐵澆注在熟鐵上,使鐵滲透成鋼。與漢朝炒煉法相比,有很多優點,生鐵作為磣碳劑,熔化後溫度高,加速向熟鐵磣碳,時間快,生產率提高。熟鐵因碳滲入生成碳合金,生鐵也因脫碳成為高質鋼。高溫液態鐵中的碳、硅、錳等與熟鐵中的氧化物夾雜發生化學反應,去除雜質,生成真正的合金。操作容易,若想得到不同含碳量鋼,只要把生鐵與熟鐵按一定比例配合熔煉,就可以獲得。當然,最後一條在這時候就不要想了。宋代又進一步發展,將生鐵片嵌在盤繞的熟鐵條中,用泥巴將煉鋼爐密封起,進行燒煉,郊果比原來又要好一點。

    進步是進步了,可是宋九在腦海裡仔細地將原理想了一遍,再想一想這中間的化學反應,以及這一行所見所聞,他不由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大吼道:「這下子玩大了。」

    那可不是一點半點的大!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8 20:46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後院


    宋九飛奔而回。

    說老實話,在前世呆了幾十年,又在京城呆得久,感覺正常,到處都是人,但在河北呆了幾天,十分不習慣,甚至有的地方往往走了十幾里路,看不到村莊,看不到人,空空蕩蕩,只有鳥兒在叫,雲兒在跑,不由地讓宋九能產生害怕。

    也許到這時候他才明白一百二十萬戶是什麼意思。

    來回速度很快,不足二十天。

    天涼了,必須將一些東西弄出來,好變出錢,變出錢後,必須清淤汴河。為什麼要清淤汴河,泥巴!

    但不能馬上回去,還要去中書將印符交上,這趟差遣的任務才能結束。

    ……

    皇城未必就是大內,東西華門與東西皇街將皇城一切兩半,南邊是皇城,有東西兩府以及其他一些諸司機構,明堂,萬國來儀的大朝宮殿,明堂等等。北面才是大內,皇帝與嬪妃、未成年子女所居的地方,東宮以及常朝宮殿。

    要交印符,必須進宣德門。

    宋九無所謂,宋朝此時一切草創,趙氏兄弟不喜太奢侈,包括皇城,也不是那麼豪華,與他前世所看到的故宮相比,差得太遠。緊張的是胡老大四人。帶著宋九從河北收集上來的寶貝,走進宣德門後,緊張得連路都走不動。

    「胡行頭,你是想做大英雄的。」

    「小九,別笑話我,行,還是你膽大。」胡老大不承認也不行,看來自己是不如人家宋德,連人家的兒子都不如。這貨進了皇城,看到氣象端莊的建築,以及戒衛森嚴的士兵,他終於慫了。然後心中就在糾集一個問題,看來這小子前途無量,就是做一個部曲也不錯的。宋朝那來的部曲,若有,南方的一些脫離朝廷管制的落後蠻部,權貴家中現在不叫部曲,叫門客,叫僕役,並且有了一定的人身自由。他想做部曲,也沒有那個人敢收,豈不是自找言臣彈劾的?

    中書首相是趙普,樞密院首相還是趙普!兩個機構都在皇城西側左銀台門的西邊,中書在東,樞密院在西,離得並不遠。但不用見趙普,只要將這一行稟報給一些官吏,再將所帶來的一些實物呈上,交接算是完成,宋九好回家。

    沒有。

    宋九遞上公文印符,來了一個小官,不知道是什麼官,穿著綠色官服,讓他坐下稍等。只是過不久,他整個人以及他帶回來的東西,全部被帶到政事堂。

    很多人,趙氏兄弟,趙普,還有其他許多大臣,穿著紫色,紅色官服,綠色官服一個也看不到,就像是商議重大國事一般。宋九先是向趙匡胤行個大禮:「臣參見陛下。」

    「平身。」

    宋九又向趙匡義、趙普、李崇矩施禮,禮多人不怪,又對其他大臣說道:「各位相公、前輩們,小子不認識,恕罪則個。」

    一干大佬全部搖頭,有的人忍不住地笑。

    趙匡義也搖頭笑,這小子敢情是真的好不起來,整就是大宋朝的活寶一個。

    趙匡胤微笑道:「宋卿,你所行如何?」

    「失望。」

    「何來失望。」

    「陛下請看,」宋九讓門外的兩個中書小吏將一塊鐵礦石抬上來,說道:「陛下,就是這塊鐵礦石,最少兩個礦工鑿上半個時辰,然後再花半個時辰抬到鐵爐處,再經冶煉,然後才變成粗糙的生鐵。」

    「有什麼不對嗎?」趙匡胤奇怪地問,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的。

    「陛下,還有……」宋九將一路看到的聽到的一一道來。還有宋九所畫的鐵爐、冶鋼圖紙,煉出來的爛鋼破鐵,以及采煤工人試探瓦斯的長竹筒子,一一拿出來給大家看。

    「你要說什麼?」

    「這個制度要改革,一不能再用木炭冶鐵,它燒的溫度不高,冶不出好鐵,必須使用大量的石炭。而且大量木材砍伐,北方水土會更惡。三者,開礦者積極性不高,將會嚴重掣約產量。四者它太苛,十家高戶捲進去,十年後最少八家破門,礦上客戶生活同樣慘不忍睹。臣帶了河中的幾個壯丁做侍從去河北,他們說過一句話,本以為在汴堤上做苦力很苦,與這些人相比,仍像在天堂上一樣。」

    「改制度啊……怎麼改!」

    「怎麼改?」宋九一呆。問題亞歷山大,宋九要求似乎真的不高,一年請求朝廷支持一百幾十噸鋼材,不是無條件供給,而是購買的。但宋九的承諾是未來最高時一年會給朝廷十萬緡錢,甚至收效高的時候還會多給。中間還會交出無數的技術。但這個問題卻嚴重無比。就像一個齒輪,我只要柴油機上換一個齒輪,但這個齒輪與整個柴油機不配套,換可以,機體要換,活塞要換,曲軸要換,飛輪要換。現在要換的不僅是產量問題,包括冶煉技術,開採技術,甚至制度。

    一路上胡思亂想,不知如何著手,就像這個制度,後來有人想出好辦法,王安石!王安石變法中的許多變法爭議聲很大,青苗法當真是好的?保馬法當真是好的?但有兩條變法是好的,第一是拍賣坑坊河渡,將一些效益不好或虧損的坊坑全部拍賣給私人經營,三年五年交給朝廷多少錢,不管拍賣能得多少錢,最少能讓國家松壓。第二就是二八分制,沒有規訂的承包制度,對盈利的坊坑不限產量,八成利規私人,二成私上交。這個漏洞會很大,但給百姓緩解了壓力。

    那是適合當時宋朝國情,不適用於宋九的新技術。宋九很老實,道:「臣一路上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出好辦法,只知道眼下這種政策苛民,肯定不行。至於什麼方法,還是各位相公們想吧,它不是微臣的職責範圍。」

    趙匡胤與諸人皆是一笑。

    莫要說王安石比在座的聰明,不是,王安石實施坊場河渡錢與二八分制,是整個宋朝統一,各項礦產產量跟上,雖不足,不像現在一點可憐的產量。這那兩項政策適合於神宗年代,也不適合於眼下。說到底,這個政策就是吃大戶!有弊的一面,但將壓力添加到大戶頭上,使弊端減輕下降。

    趙普咳嗽一聲:「產量。」

    制度小子你就別管了,君臣聞聽你回來,一起坐在這裡等你,還是說正事!

    「產量臣有辦法,但十分麻煩。」

    「不怕麻煩,只要有辦法就行,」趙匡義道。

    不妙啊,宋九心中擔心地想,漸漸他看出一些,趙匡義對他是支持的,趙普對他是反對的,當然現在沒有事。可這才是最可怕的,千萬不能將我夾在中間做夾心餅乾,這兩個大牛碾壓起來,俺們小胳膊小腿可是架不住。他掃了大家一眼,道:「第一是加快採礦速度,這種鎯頭大錘粗糙式的鑿石肯定不行。第二就是石炭,這種冶鐵方式也不行,浪費太嚴重。第三就是冶鐵的鐵爐。第四就是冶鋼技術的改進。還有這種該死的制度。」

    「咳,咳!」趙匡義嗆著了,這個該死的制度就是他想出來的,難道自己該死。

    「具體地說一說。」

    「陛下,先說開採技術的改進,這一條就會十分麻煩,而且技術必須保密,臣請求陛下派十員可靠的官吏隨臣學習,利於技術保密,再向全國推廣。」

    「宋九,陛下是好皇帝,但你不能欺君以方,你有何德何能,讓官吏做你的學子!」趙普不悅地說。

    宋九看了趙普一眼,趙普不悅,他更不悅,欺君以方,都是什麼啊!你趙普也不過只能讀半本論語,還不如我呢,裝什麼斯文。然而趙普說的話讓他不能反駁,自己是什麼人哪,一個平民小子,朝廷怎麼可能讓十個官吏隨自己學習。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沒事,既然這樣,到時候我們再談價錢吧。又拱手道:「陛下,不如這樣,讓臣自己琢磨,有音訊了會派人向陛下稟報,這個時間應當不會太久,大約一個月就能辦到。不過陛下臣有一言想說。」

    「說吧。」

    「陛下雖授了臣承事郎一職,值!臣告辭。」

    看他離去,一群大佬大眼瞪小眼,趙匡胤不由搖頭:「這小子父母死得早,缺少家教啊。」

    一個言臣想說話,趙匡胤擺手又說道:「你們勿得多言,朕想掏他的好東西,沒辦法。」

    有幾個大臣不服氣,餘下的全部啼笑皆非。

    宋九回到家中,事情多,而且從無到有,時間緊迫,伏假快要結束,但沒有結束,看到自己這一百多名學生,宋九感到十分欣慰。在古老的中國,有兩行職業最受人尊敬,第一是做官,官本位思想中國是最濃厚的,幾千年中只有幾年時間曾淡化過,餘下官本位思想是所有思想中的第一位。第二就是老師,都好為人師,宋九也脫不了俗。

    來到兩間教室轉了轉,他不在,只好以經義、律法與算術為主,其他幾門課一起放下,算術在張博士教導下都成問題。然而宋九轉了轉後發覺不對,又再進來看了看,忽然問道:「段小勳,陳四孚呢?」

    燕博士說道:「宋九,他們被兩家商舖請走了。」

    十分惋惜的,這兩個學子在所有學子當中成績也算是名列前茅,培養得當,以後就是國家的人才,可惜兩人家中為了眼下一點繩頭小利,放棄了大好前程。

    「什麼請走了?我不是說好一年時間嗎?戴小力,你離他們家近,你來說。」

    「九先生,你走了後,許多商家派人來勸,有兩家出了七貫錢的月薪,段小勳與陳小四家裡的人動心,我們也勸過他們,可他們不聽,最後就離開了學舍。」

    「七貫錢,很多嗎!」宋九譏諷道。

    戴小力嚅嚅不敢言,說老實話,七貫錢月薪真的很多了,若是有人用這個價格請自己,說不定自己也會動心。

    他沒有回答,宋九已經看出來,河北一行讓他傷神,興沖沖回到家,又潑了一盆冷水,讓他有些灰心喪氣,無力地揮了揮手,說道:「這樣吧,你們各自回家,我也放開一年學習戒令,你們與家人商議,若聽從我的意見,必須留下來學滿一年。若不聽從的,明天給我一個答覆,我放你們離開。你們回去吧。」

    學生看到宋九生氣,一個個默默離去,張博士說道:「宋九,你不能失去信心,只走了兩人。」

    「張博士,為什麼我反感你們那種古板式的教育,那會讓學子害怕,產生害怕心理,對學習就會產生排斥。因此我推廣的是一種活潑式的教育,因為學子有大有小,有良有莠,為了不讓部分資質弱或者年齡小的學子產生自卑心理,我又刻意淡化成績。用此來讓每一個學子快樂地學習,學就能有所用,而不是學了一肚子死書回去。甚至我還想到了他們前途,增加會計學。但現在不行了,我不在後院失火,以後我在後院也會失火。學子心理產生動搖,同樣也學不好。改國家制度不是我幹的活,改學校的制度,我還是能做到的。」
mk2258 發表於 2013-11-20 10:30
一品富貴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盛況(求推薦票收藏)

  


    「什麼國家制度?」

    「燕博士,你不要問了,」宋九提及這個挺傷感的,不是怪宋朝君臣,而是怪自己,自己好歹是一個穿越者,居然就是想不出一個好辦法。說著來到後院,先看幾個畫家。

    宋九不在的時候,畫家也沒有怎麼偷懶,又畫好四幅巨軸,現在明白了宋九一些想法,不管能不能實現,宋九要怎麼畫就去怎麼畫,往美裡畫,往誇張裡畫,於是幾幅畫上面出現祥雲朵朵,霞光滿天。

    宋九一看就急了:「你們不能這樣畫,那不是畫,是想置我於死地!」

    能求美麗感,事實實物出現後,也不能算是誇張。誇張一點,但不能離譜。必須毀掉重畫。然後又上街準備了兩樣東西,還有其他一些物事,回到家,段小勳與陳四孚父母在等他。實際河中很可憐,許多人都沒有正規的名字,比如宋九叫九,段小勳叫小勳,陳四孚原名叫陳小四。女子連名字都懶得取,大娘二娘三娘小娘子,若是喊王小娘子,準得有好幾個女子伸出頭,看是不是喊自己的。

    段陳父母說了一大堆絮絮叨叨的話,講家中如何困難,如何窘迫,不得己,讓小九失望。宋九歎了一口氣:「你們不用多說,大家皆苦,苦了一輩子,機會來了,誰能放過?可為什麼有這個機會,那是他們學到一些學問,眼下是七貫月薪,若是學一年後會是幾貫月薪?你們不是幫助兒子,而是害兒子。」

    段陳父母十分慚愧。

    宋九能說得起,趙匡胤為了各個金屬礦頭痛,不能害普通百姓,於是吃大戶。宋九某些方面一樣,向朝廷要,或者將來從各個富人頭上賺錢,那是心安理得。河中苦力窮得有早上無晚上的吃,哪裡伸得出手,隨著學子身份越來越貴,作為他們家長終於意識到當初他們抓住了一次多好的機會,帶著禮物來感謝,宋九一律不收。這是燕張兩博士都交口稱讚的義舉。

    兩家人理虧。

    宋九沒有多講,是人皆有這個心理,像大姐,看到玉蘋不錯,你就娶玉蘋吧,原來娶怕玉蘋美麗反成了禍害,現在八品散官能娶了。這是能娶到的,潘美家女兒能娶到嗎?比如向潘家求親的那個張昭允,人家一做官就是大理評事,同樣是正八品,人家是實職官,有權的官,兩人年齡差不多,更不要說他後面還有一個強大的老子。兩人能不能相比?

    所以能得到乘早得到吧。

    不想多說,也不想多聽,委婉地將兩家人打發走。不用解釋,離開就離開。正好空出兩缺,將父親那兩個老部下孩子塞進來。

    第二天早上,宋九忐忑不安地等著學子到來。若是幾人走了,無所謂,但若是一走一半,那還會讓宋九失望的。結果未讓他失望,也未讓他滿意。宋九放行,有八名學子要求離開,都是找好了下家,前面一走,後面就能有工作可做,有不菲的月薪可拿,並且這八人也是成績不錯的學子。那些商人腦子靈活,成績不好的也不會敲的,特別是宋九親選的那兩十名學子,敲的人更多,最多的出到月薪十五貫錢。敲得張燕兩個博士膽戰心驚。

    宋九這才將餘下的學子集中,道:「你們都決定留下了嗎?」

    「決定了。」

    「決定了就好,你們才學了四個來月,就走了十人,讓我感到失望。但走了也就走了,不走的,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會為你們的決定而感到慶幸。我選了二十個學子,以後留學,甚至一直留下去。我與他們簽訂了一個契約,並且讓開封府尹二大王做的公證,前四年主要是學習,所以我第一年只給他們一貫月薪,第二年是兩貫,第三是四貫,第四年是八貫。第五年是半學習半出師,是十六貫。第六年會正式出師,因此是三十二貫。秦娃子與李柱說多,然而在此我告訴你們,不但不多,而是太少。我還有一個契約,根據情況以後能上浮兩到三倍。為何,知識就是力量,只要你們肯學習,未來必將是一條黃金大道,金錢、嬌娘子、香車豪宅都會有的,到時候月薪一百貫都不會是一個夢想。但是你們現在走了,只是一點兒知識,前途也就那麼一回事。」

    震住了,月薪一百貫,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發生了這件事,我感到很遺憾,以後我不約束你們,你們要走就走,但要留很困難,你們看看這兩個本子,」宋九說著將昨天準備的兩個本子傳遞下去,道:「一個是畢業證,一個是結業證。一年後我會進行一次考核,成績通過者才可以發畢業證,我也會承認你們是出自我這個學舍的弟子。成績未通過者必須留下再學,若家中困難,必須要走,只能拿這個結業證離開,我只承認他是學舍的半個弟子。不滿一年的就離開,無論他怎麼感恩或者有什麼前途,或者前途不好,我在此宣佈,他與這個學舍無半點關係。再就是他們離開,我還要召十個學子進來,各位回去通知一聲。最後一件事,那就是惠澤,以後你們輪流著替碼頭盤賬,餘下的除雨天酷寒外,全部在河堤上開教,教河中百姓識字,算術,必須在未來三四年後,河中大多數人能認識幾百字,能算簡單的加減乘除算式。散吧。」

    沒辦法,只好將成績列為重點,不然在這些商人折騰下,人心會全部散的。到時候期滿一年,趙匡胤來要人,只剩下二十個光桿司令,自己不能向自己交待,也不能向趙匡胤交待。

    惠澤那是為河中,也為自己好挑選資質好的學子。不能再以門第論英雄,而是以成績論英雄。特別是未來,未來開書院,那時候招的學子會很多,經義不用講了,關健就是算術,算術也不要緊,關健就是這個阿拉伯數字與各個字母。這個大規模式的教育,未必指望能教出多少好學生,但能打下一些底子,為以後擴招學生挑選學子鋪下基礎。

    一百十四名學子想不到宋九的長遠心思,惠澤二字將他們再次震住,默默地走進教室,但所有人眼中閃過堅毅的眼神。

    這是讓人最奇怪的地方,對宋**價有好有壞,但不論那一個,都不會將宋九當成君子,然而在宋九教導下,河中走出一個又一個品德良好的君子,一個又一個將金子般的品德灑向宋朝各處。

    宋九開始忙活,第一項技術必須要保密的,只帶著那二十名弟子到新蓋好的那個新院子裡研發。宋九已經花了不少錢,畫家的薪酬,租牆壁的租金,這個新院子與八間大房屋,四百多貫用了下去。

    第二天日落時分,宋九開始帶著學子們「惠澤」,這是善舉,河中幾戶大戶人家主動出資,包括劉家,此時最後悔的就是劉家,怎麼一隻醜小鴨慢慢變成了天鵝,不但是天鵝,還在向鳳凰發展脫變。劉家小娘子鬧著不肯成親,要悔婚,那是不現實的,現在悔婚宋九還同意前事嗎?實際她父母在家中悔得腸子都發青了。而且在宋九帶領下,河中面貌漸漸煥然一新,變得更團結友愛,甚至有人遇到困難,許多鄰居們都紛紛伸出手援助。這是大勢,他們有錢也不行,也不得不服從這個大勢,除非他們搬家。

    捐錢是不會要的,捐了許多筆墨紙硯,還派人製造了一些粉筆小黑板,傍晚時分,胡行頭早早宣佈散工。有活也不接,無論大人或者孩子全部湧到河堤來,黑壓壓的望不到邊。

    一個學子負責一塊地域,發放小黑板與粉筆,少量筆墨紙硯,婦女還是遭到岐視的,沒有,老人們你們也好息息哪,旁觀可以,學習不行,錯過了年齡,特別小的孩子也不行。

    還有,一些學子抄寫千家文,有手稿,也將它們發放,不過這個數量很少,得到的人不多,只能僅十五歲到十八九歲的少年發放。然後開始授學。

    燕博士與張博士硬不是不回去,要看看這種盛況。

    這才是萬人學習的盛況,當然認真學習的人不會有十分之一。然而看到這種盛況,兩個博士淚如雨下,激動的,夫子說有教無類,這才是真正有教無類。

    但沒有黑板與粉筆,能實行嗎?這個讓兩博士自動忽視。

    是新奇事,包括船家與河北的人,甚至許多遊客都聚集過來,許多外地客商看到這種情形,一個個張大嘴巴,驚歎,原來京城連教育都這麼發達啊。

    第二天這件事就轟動了整人京城。

    因為生產力的掣肘,這時代人生活節奏很慢,娛樂活動並不多,又是在傍晚,因此無數人湧過來看熱鬧,開封知縣一看不妙,連忙派來衙役維持秩序。

    玉蘋也來了,潘家韓家符家的孩子也來了,甚至還來了許多官員,一個個便裝混在人群中擠來擠去,過來看熱鬧。

    宋九看到不妙,俺只是讓這些學子順帶著教教河中的百姓,讓他們產生榮譽感,以及培養自信心,在傳授過程中也能讓他們溫習一遍,未來的什麼他自己對自己忽視了。但這些人蛋疼啊,怎麼一起過來看?張博士也說道:「宋九,找衙役幫忙,不然會出事。」

    「還用說嗎?」宋九找來衙役,並且讓符昭壽他們也過來幫忙維護秩序,他們看可以,站在邊上看,不要擠到河中百姓人群中,以免耽擱傳教與學習。

    這些人下去,然而也不對,宋九認不識多少人,這些人能認識,一邊維護,一邊點頭哈腰,張公,李公,王公,趙公,劉公,都是大臣大人物,符昭壽也不敢得罪的。

    宋九低聲說道:「張博士,燕博士,這不行啊,不是傳教,而是在開盛會啊。」

    兩個博士直點頭。

    「張博士,燕博士,你們有什麼好方法?」

    兩個博士面面相覷,是盛況,將兩個博士激動得昨夜未睡好覺,甚至也參與到傳授當中,可有什麼好方法?有,馬上中止這種露天教學,那麼人群就散去了。然而千種方法萬種方法,中止,他們是萬萬不會選擇的。
mk2258 發表於 2013-11-22 20:40
一品富貴 正文 第五十章 火花四射(求推薦票收藏)

  


    宋九很快看到一個能想出方法的人。

    人群中混雜著無數大佬,有的在政事堂看到過,但他還是不認識。但有人,趙匡義正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東張西望,大約覺得很好玩。宋九擠過去,說道:「臣參見二大王。」

    「小子,你頭痛了吧?」

    「二大王明見,臣正是向二大王求教。」

    「小子,你也不行啊。」

    「臣不行的地方很多。」

    「有自知之明就行,本官替你想一個主意,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就是啊。」

    「你得將人擇一擇,擇成三圈,雖然你這小子喜歡胡來,這次誤打誤撞,倒是做了一件好事,這是倡行教化,說不定史官都會記載,就不知道史官在評價你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符昭壽他們一起笑了起來。

    「你們啊也別笑,宋九雖油猾,比你們無所事事要好。宋九,擇成三圈,第一圈是十歲到二十歲的少年郎,正是學習的時候,也正是能有發展前途的時候。他們是主要的傳教對象。其次是第二圈,在後面容許四十歲到二十歲的壯丁以及五歲到十歲的幼兒觀摩,但吩咐幼兒父母再三叮囑幼兒們不得吵鬧。第一圈自帶椅凳學習,第二圈幼兒坐在前排,大人們站著學習觀摩,用竹竿插上圈排,隔開一段距離,餘下人等與遊客不得進入這個圈子。這一擇第一圈只有一千餘人,教起來容易,學的人也能學到東西。第二圈人雖多一點,但他們站著的,幼兒占的面積也不會大,那麼無論再多人前來,也不會混亂。」

    「這個辦法好,還是二大王英明。」

    「本官也不英明,但比你整天糊里糊塗好。」

    「是。」

    「還有,你本來無意中倡行了一件盛事,可因為你狹隘心理,帶上濃濃的地域偏見,不但不美,也易為人攻擊。」

    「二大王……」

    「你不用辨解,無外乎就是河中窮困,但你是在搞大河中化!」

    大河中化?宋九要暈。

    「想解決,也容易。這是盛事,不能只讓河中受益,接受五百名河北兒郎過來,讓他們一道受益。還有,本官聽說你空出十個名額,擠一擠吧,從河北擴招二十名學子進入你的學舍,那才是盛事,甚至會促使兩河百姓融合,團結友愛。這才是真正的你說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甚至以後你捅出什麼漏子,也因為這件事,朝廷會對你從寬處理。」

    「臣沒有捅漏子。」

    「還沒有,若非陛下對你寬恕,就憑借你某些事,早將你法辦。」

    宋九怔忡了,我哪裡做錯了?然後搖頭:「得,二大王,臣知道你是開封府尹,不想兩河衝突不斷,我收下就是,不用給臣戴大帽子。」

    「什麼大帽子!小子,你也是算一個大先生了,可是本官怎麼聽著聽著,你就像一個奸商,討價還價無處不在。」

    玉蘋不服氣:「二大王,九郎一個人做那麼大事,要錢無錢,要人無人,只好如此。」

    趙匡義看著玉蘋道:「你啊!」

    說什麼不管用,估計這個小美人愛死了這個歪才郎君,並且越來越愛,自己說什麼也不會聽。不想再說,派人從人群中將開封縣令劉知縣找來,讓他帶人插竹圈,組織秩序。真管用,混亂的情況馬上好轉。人還是那麼多人,但變得井井有條。

    趙匡義自傲地說:「看到沒有,小子,服不服?」

    「服,臣對二大王一直佩服萬分。」

    「別諂媚我,我問你,那件事你可在研究?」

    「在研究中。」

    「你也不要怪趙相公,朝廷有朝廷的制度與威信,若成了什麼事也沒有,若不成,十個官吏也做了你的學子,那時候百姓會嘲笑朝廷,陛下與趙相公。」

    「我自己研發還不行嗎?」

    「苦一點,陛下心中有數,還有那個時間,陛下與本官談過,寬你一年時間,不急,特別是這件大事,更不能急。另外陛下從內藏庫撥出兩千匹絹給你,助你成功。」

    「兩千匹絹哪?謝過陛下。」

    「你這小子不要一提錢兩眼就放光好不好?」若不是無數百姓在圍觀,趙匡義又想踹宋九幾腳。

    「臣窮啊,用錢的地方多,沒辦法。」

    「也不能胡亂用,你可知道陛下在皇宮裡與嬪妃都捨不得穿綢緞衣服,三千匹絹可不是小數字,國家到處在用錢。」

    「二大王放心,這項技術研發出來,不知道一年會為國家增加多少斤金銀銅鐵鉛錫石炭,甚至在軍事上都有幫助。」

    「怎麼與軍事有關?」

    「有關,但怎麼有關,就看朝廷如何利用。」

    「說說看。」

    「出來二大王就知道了,放心吧,它是不能換錢的,若能換錢,它的價值就會值幾百萬貫。」

    「胡說,」然而趙匡義沒有再問。他也擔心,宋九說增產,他向大哥說了,對群臣說了,宋九成功他也有臉面,宋九不成功,他就會丟臉。宋九既然這樣說了,肯定有把握,又道:「那樣,本官再賜你一千匹絹,助你一臂之力。」

    「二大王……」

    「不要激動,以後提錢也不得這副嘴臉。」

    周圍的三十幾個公子哥一起笑得腰都彎不起來。

    「大哥二哥,你們在笑什麼?」一個女子聲音在後面傳出。

    宋九馬上扭過頭,潘憐兒舉起拳頭對宋九示威:「你這個小壞人,不准看我。」

    為了這個小壞人,自己不知被母親說了多少次。

    玉蘋緊張地看著潘憐兒,潘憐兒也看著她,一時間火花四射,空氣裡無數看不到刀光劍影在閃爍跳動。宋九撓頭,道:「幾位哥哥,秩序安定了,我們那邊說話,順便講一個故事給你們聽聽。」

    「白狐?」符昭壽故意問。

    「什麼白狐?比它好聽十倍。」

    「走!」符昭壽幾人上來,將宋九硬是架起來,架到河堤岸邊,宋九開始講西遊記。這時代有故事,有小說,但就那麼一回事,哪裡有吳承恩的西遊記吸引人。玉蘋示威地坐在宋九邊上,潘憐兒都未必想與玉蘋爭,不過一聽宋九說故事,羞羞答答地與她的幾個閨密湊過去,連趙匡義都站在邊上聽他扯什麼故事。宋九一氣呵成說下去,但做了篡改,將玉皇大帝本事說大一點,如來佛本事說小一點,並且一氣說到孫悟空被壓到五指山下為止。不然它就是一個「反動小說」。

    趙匡義歎一口氣,對劉嶅與石載熙說道:「老天不開眼啊,才情生在這小子身上。」

    石載熙低聲道:「二大王,不能這樣說,無慾無求也未必是件壞事,若有才情,想法再多,朝廷用此人反而要慎重。」

    不就是貪一個財,好一個色嘛,比起謀國篡位又算什麼!

    趙匡義細細一想,也是,不過沒有再說,他同樣被這個想像力魄麗無比的長篇故事吸引。結果呢,無數人在圍觀一百來學子幼稚地授學,也有一小撥人也吸引到宋九身邊,若非他身邊的人非富即貴,圍聽人會更多。

    天色漸漸昏黑,宋九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說道:「天黑了,大家回去吧。」

    「不行,我要聽。」

    「小妹,不得胡鬧,」潘惟德、潘惟固像兩只老母雞一樣緊緊將小妹護住,省怕宋九將小妹拐跑了。這不是趙匡義能參與的,他低聲對玉蘋說道:「玉娘子,得看緊啊。」

    說完離開,隨這群二世祖胡鬧去。

    玉蘋忽然大著膽子,上前一把將宋九的手牽住,示威地看著潘憐兒,那意思潘家小娘子,你別胡來,這個人是我的。

    大戲啊,這群二世祖馬上看潘憐兒,看她是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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