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塵翳 作者:魯班尺 (連載中)

 
mk2258 2013-11-9 10:49:1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 27004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4 09:23
第一卷 第十九章 禁地




   
     這一日,莫殘閒來無事,溜躂著來到了後山樹林中。

    苗堂主的墳上已然冒出了一層綠色的春草,人生真的是變幻無常,生老病死不過一瞬間,石壁上說唯有修真以自保,可哪知修行之苦和艱難啊。

    遠處傳來了腳步聲,莫殘抬頭望見一小道士拎著食盒沿著小道匆匆前行,那條是通向禁地的路,奇怪,他給誰送飯去呢?

    莫殘好奇的悄悄尾隨在了後面,盡量不發出響動,以免其察覺。

    小道士走到小路的盡頭後直接拐進了竹林裡,那兒正是他洗過澡的青石潭。

    莫殘跟進了竹林,見水潭邊空無一人,奇怪,小道士去哪兒了呢?山崖過去就是禁地,他不敢貿然過去,於是躲進了茂密的灌木叢中,靜靜地等待著那個小道士的再次出現。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山崖禁地那邊現出小道士的身影,拎在手裡的食盒似乎很輕,大概飯已送出了。那小道士低著頭匆匆沿原路返回,不一會兒便走遠了。

    莫殘從樹後出來,目光望向了滿是荊條籐蔓的崖壁和禁地內灌木間的小徑,想起那天在潭中洗澡時聽到過的歎息聲,莫非這裡有什麼高人在閉關修煉麼,會不會是天虛真人呢,說是外出雲遊,也許躲在禁地裡面練什麼要緊的武功。

    他感到有些莫名的興奮,好奇心迫使他悄悄的邁入了禁地,沿著那條小道往前走,在一棵高大茂密的珙桐樹下看見了個隱秘的小山洞。

    洞口十分的狹窄,剛夠一人側身通過,莫殘躡手躡腳的鑽了進去。經過一段晦暗的甬道後,前面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寬敞的石廳,地上遍佈石筍,頭頂上懸掛著的石鐘乳在緩慢的滴著水珠。石廳側面佈滿青苔的石壁上有個大大的窟窿,一縷光線折射入廳內,倒也十分的明亮。

    「不是小道士,那麼你是誰?」突然有人甕聲甕氣的問道。

    莫殘嚇了一跳,循著聲音望過去,在北面斑駁的石壁下端坐著個髮長及腰蓬頭垢面的老頭子,赤裸的身上生滿了一層綠色的青苔,一條鋼精鐵鏈穿過他的琵琶骨後牢牢的固定在石壁上。此刻,他正在用手抓吃地上堆放著的食物。

    「我,我是無意中走進來的。」莫殘支吾道。

    「哦,聽聲音還是個小娃兒。」

    莫殘上前兩步細瞧,原來這人雙目深陷,眼窩乾癟,竟然是個瞎子。

    「你是誰,為什麼會鎖在這個山洞裡?」莫殘小心翼翼的問道。

    「哈哈,天虛那個老雜毛如何鎖得住老夫,這裡有吃有喝,是老夫自願待在這兒的。」

    莫殘詫異的望著他,疑惑的說道:「你在這洞裡多久了,看你身上都生了好多青苔。」

    「嗯,」那人低頭掐指算了算,「差不多二十多年了吧,小娃兒,你還沒回答老夫的話,你是誰,也是『假武道觀』裡的小道士嗎?」

    「假武道觀?」莫殘一愣。

    「對啦,九宮山上大大小小的雜毛淨跟著天虛學些沒用的東西,不是『假武道觀』又是什麼。」老頭怒道。

    莫殘聞言作聲不得。

    「當然,苗鳳麟那小子除外,」老頭的語氣驀地一緩,「不過也還是迂腐之極,不堪造就,枉費了老夫一片心意。」

    莫殘心中「咯噔」一下,想起清虛道長的話,遂遲疑著問道:「你是……金丹子?」

    「咦,居然還有人識得老夫,你究竟是什麼人?」金丹子驚訝道。

    「我叫莫殘,是苗鳳麟介紹來山上學藝的。」

    金丹子皺了皺眉頭:「那他怎麼不來見我?」

    「他死了,就葬在這九宮山上。」

    「他死了他是怎麼死的?」金丹子似乎有些難過。

    「是巫山幫和官府合謀害的,手腳筋脈都給挑斷了,關在終日不見陽光的地牢裡,後來就死了。」

    金丹子沉默了許久,最後喃喃說道:「唉,這傻小子聽信老雜毛的空口許諾,居然留戀那個破掌門之位,硬是不肯跟著老夫修道,結果落得如此下場,怨不得人。」

    「他是為你才被逐出師門的,怎麼能這麼說他。」莫殘忿忿不平的反駁道。

    金丹子鼻子「哼」了一下,埋頭吃東西去了。

    莫殘心下暗自尋思,此人鎖在這洞中二十年多年,青苔滿身卻無絲毫的病態,看來一定是修行很深了,自己搞不懂的問題倒是可以問問他,也許能得到答案也說不定。

    想到此,於是開口說道:「金丹子前輩,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不知可否?」

    「什麼前輩,難道這麼顯老嗎?你猜猜老夫有多少歲了?」金丹子不滿的說道。

    「看上去起碼有七十歲了吧?」莫殘故意往少了說。

    「哈哈,老夫比那天虛小雜毛還要年長小半個甲子呢,今年已經一百零三歲。」金丹子的表情甚是得意。

    莫殘聞言有些愕然,人生七十古來稀,過百之人少之又少,自己就從未見過,感通寺裡最老的和尚也還不到九十歲,這金丹子竟然一百零三歲,而且身體還如此硬朗並中氣十足。

    「前輩……」

    「不要再說前輩,叫金丹子就行,苗鳳麟那個傻小子就是這麼稱呼老夫的。現在有什麼問題可以說了。」

    「那好,金丹子,如何才能做到精逆行?」莫殘把最困擾自己的事兒提了出來。

    「咦,你這小娃兒也還懂得不少嘛,」金丹子頗為驚訝,「你打通大小周天了麼?」

    「什麼大小周天?」莫殘不懂。

    「小周天是指真氣始於下丹田,循督脈而上,順任脈而下,過三關溝通任督,也叫『子午周天』。大周天則是接著把十二經脈與奇經八脈全部打通,氣隨意走,通達全身,亦稱『卯酉周天』。周天通了,才能做到精逆行。」金丹子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看來自己先前毫無章法的胡練一氣是不行的。

    「那如何來打通大小周天呢?」莫殘接著問。

    金丹子詫異地說道:「難道假武道觀的那些老雜毛沒教你麼?這是學道之人必做的功課呀。」

    「我還沒入上清派教門呢,要等天虛真人雲遊回來才能決定收不收。」

    「嗯,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莫殘,十四歲。」

    「老夫要休息了,你可以走了。」金丹子身子一仰,躺在地上不再說話了。

    莫殘離開了石洞,沿著小路回到了清虛道長的小院子。

    第二天,莫殘在藏經閣翻看有關練功打通大小周天的書籍,發現各種論述倒是不少,有著重意念的,也有專注經絡的,還有丹道周天功等等,但仍舊感到繁瑣晦澀。

    就在這時,觀內鳴起了梆子聲,眾道士紛紛往東偏殿聚集,莫殘也被清虛帶去了,原來是出外雲遊的真武道觀掌門天虛真人回來了。

    天虛真人是一個花白鬍鬚的清癯老者,長著兩根長長的白色壽眉,清虛說他已經快九十歲了。

    「嗯,你就是莫殘,過來這邊。」天虛招手喚莫殘來到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頗為滿意的點點頭。

    「看來資質不錯,清虛師弟,這苗鳳麟還是蠻有眼力的。」天虛說道。

    「這孩子千里送屍,重情重義,資質又好實屬難得。」清虛在一旁說著好話。

    「真陽子,莫殘就入你門下,明日開壇入教吧。」天虛吩咐道。

    「是,」真陽子上前一步,繼續說道,「稟師尊,苗鳳麟既已背叛師門,他的屍首就不該留在九宮山上,應盡早遷往別處才是。」

    清虛接話道:「掌門師兄,人已死,無論有何恩怨也都了了,他生前遺願歸葬九宮山,便是已知悔改念及師門,人生一世,孰能無錯呢。當年武當山上祭月朝科比武會試,苗鳳麟一人獨勝五龍觀三大高手,怎麼說也是為咱們真武道觀爭得了面子,貧道以為他葬回九宮山也不為過。」

    真陽子面色微紅,當年他身為大師兄先出場,結果卻被人一腳踢下了高台顏面盡失,而師弟苗鳳麟卻連敗對方三大高手,令真武道觀的弟子們著實揚眉吐氣了一把。自從二十年前苗鳳麟被逐出師門以後,每兩年一次的比武會試中,真武道觀就再也沒有贏過。

    「是啊,一晃都二十年了,我們也都老了,過去的事兒就讓他過去吧。清虛啊,去給苗鳳麟的墳立塊石碑吧,只要刻上名字就行了。」天虛歎息不已的說道。

    「是,師兄。」清虛頜首應道。

    這掌門真人倒還是挺通情達理的,可是要歸於真陽子門下,莫殘心裡總是覺得有點彆扭,偷偷瞥了真陽子一眼,發現他正不屑的盯著自己。

    明天就要正式成為真武道觀上清派門下弟子了,莫殘中午飯後又偷偷的溜去了禁地。

    「金丹子,掌門天虛真人回來了,同意明天收我入教,恐怕以後就不能再來了。」莫殘說道。

    「迂腐,簡直迂腐,和苗鳳麟那傻小子一個樣。」金丹子哼了一聲。

    「我到藏經閣裡翻了書,打通周天的方法有好多種,像意念周天、經絡周天和丹道周天等等,好像都挺繁瑣複雜的,有沒有什麼更簡便一些的方法。」莫殘請教道。

    「哼,不願下苦功,剛入教就想著偷懶,能有什麼出息。」

    「有多少人年輕時出家當和尚道士,靜坐數十載,默背萬卷經,固執以坐,日燒干鍋,苦功倒是下了,可幾曾見有修得正果者呢。」莫殘把石壁上的話添油加醋文縐縐的說了出來。

    金丹子一聽滿意的點點頭:「這還算是有點見解,方法嘛,不是沒有,可老夫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小娃兒呢?」

    「這」是啊,人家憑什麼要告訴自己呢。

    「你走吧,老夫現在要休息了。」金丹子說罷又躺下了。

    莫殘無奈只得走出了山洞,低著頭悶悶不樂的返回了小院。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9 17:13

第20章 縮胎散氣功
  


  次日在真武大殿舉行了入教儀式,天虛真人宣讀了本門的教規戒律,正式收莫殘為上清派第三十九代弟子。

  莫殘恭恭敬敬的向真陽子叩頭拜師,一幹道士側立兩旁,氣氛莊嚴而肅穆。

  執事道人走過來,將莫殘的辮子解開,按大清律,留發蓄辮「儒從而釋道不從」,道士穿著仍可保留明朝裝束。

  「莫殘,本門源於南宋孫寂然祖師,與武當山五龍觀同為上清派。本派奉真武大帝為『玄天上帝』,擅長符箓齋醮、真武劍與玄天氣功,以上清五雷諸法傳承。從今往後,莫殘俗家名字不可再用,你是本門白字輩兒弟子,師父現賜你道號白赤子。」真陽子說道。

  「是,師父。」莫殘答道。

  兩側隊列裡有幾個小道士在偷著樂,真陽子目光掃視過去,嚇得他們趕緊閉嘴。

  「白朴子。」真陽子叫道。

  「是,師父。」一個胖胖的圓臉年輕人出列施禮。

  「白赤子就交給你了,帶他好好熟記門規和觀中起居功課等日常事務。」真陽子吩咐著。

  大師兄白朴子是本地人,系襄陽城中富戶子弟,家財萬貫,平時道袍內都套有蘇繡真絲內衣,隔三岔五的就有家丁送食盒上山,當然也少不了師父的那一份。據說每年白朴子家裡都會捐獻道觀不少香油錢,故此真陽子對其也格外加以關照。

  白字輩兒的師兄弟中,武功當屬大師兄為高,真陽子一般只是隔段時間檢驗一下功課,具體都是由白朴子負責督導師弟們練功。

  莫殘也從清虛道長的小院子搬到了道捨,十餘個弟子擠在大通鋪上,莫殘是最小的師弟,自然只能安排睡在鋪尾。

  臨走前,清虛道長囑咐莫殘道:「本門源自茅山宗,擅長符箓驅邪。畫符墨箓這些東西死記硬背就可以了,但是真武玄天氣功卻是一定要下多年苦功,偷巧不得。弟子們入教一段時間後都可以畫符,但符上無氣或是注氣即散,便形同廢紙一張。你體內真氣遠遠超過同門弟子,但周天未通,故不能為己所用。若是循序漸進,刻苦練功,有個十年時間打通大小周天,屆時以你渾厚的真氣,定能脫穎而出。在此之前,需踏踏實實做功課,低調為人,免遭人忌。」

  「師叔祖,你可以教我玄天氣功嗎?」莫殘入了教,就得改口了。

  清虛笑了笑:「不行,本門教規甚嚴,玄天氣功只能由師徒相授,當然,若遇到什麼難關過不去,老道幫幫忙總是可以的。」

  大殿之內,白朴子代師授業。

  「白赤子師弟,入門第一課,就是首先要瞭解什麼是『符箓齋醮』,這是本門最擅長的法術。符是一種似字非字、似圖非圖的符號,箓則是記錄諸符間的秘文,它們都是天神的文字,傳達天神旨意的符信,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鎮魔和治病除災,在使用時通常配以咒語來加強法力。」白朴子侃侃而談,眾弟子都在座。

  「真的有天神麼?」莫殘疑問道。

  「白赤子,你竟然懷疑天神,那可是悖逆之言,要受到戒律處置的。」白朴子擺出大師兄的架子嚴厲斥責道。

  莫殘沒吭聲。

  「齋醮就是戒齋和祭神,有很多的儀式和規矩需要慢慢學,總之符箓齋醮就是你每天必學的功課,另外還要練習本門拳腳功夫與真武劍,你剛入門需從壓腿抻筋扎馬步等基礎東西學起,知道了嗎?」

  「那什麼時候正式練氣功?」

  「練什麼功?」

  「就是打通大小周天的真武玄天氣功。」

  白朴子哈哈笑了起來,說道:「你個白癡,剛入門連經絡穴道都不懂還想學玄天氣功?」

  「知道經絡穴道就可以學了麼?」莫殘又問。

  「那可不一定,玄天氣功都是由師父單獨傳授,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了,快的幾個月,慢的兩三年都有。」白朴子答道。

  莫殘心想這可壞了,那真陽子對苗堂主有偏見,自己又是其介紹來的,肯定不會很快的加以傳授,搞不好拖個幾年也有可能。

  自此,莫殘開始了早五晚九枯燥乏味的道觀生活。

  每天卯時初,天還沒亮,道觀的梆子聲就響起來了。弟子們開始擔水、除草,灑掃殿堂,而師父們則梳頭洗臉,穿袍戴冠系絛。卯時中,眾道士開始早課,念誦三經,白天各自練功,一日兩餐午時與酉時,大多時候是吃素,偶爾也有點葷腥,總之還是清湯寡水的,到晚上戌時末熄燈睡覺。

  以前莫殘還可以夜裡起來打坐調息,現在與大伙住在一起就沒那麼方便了。他一直渴望著早日開始玄天氣功的學習,但師父真陽子卻始終都沒有找過他。這兩日,看著有些師兄被單獨叫去丹房傳授玄天功法,而自己除了打掃庭院殿堂外,盡學一些無比枯燥的齋醮祭神儀式方面的東西,以及站樁壓腿實在覺得無比的煩悶。

  他一個人來到了清虛道長的小院,想找他訴訴苦,但師叔祖不在,於是便走進了樹林裡,坐在苗堂主的墳前。

  墳塋上的青草已發黃了,石碑上刻著「苗鳳麟之墓」幾個字,他雖然屍骨回歸了九宮山,可還是沒有被上清派承認。

  莫殘不明白,回歸師門難道真就那麼好麼,人家既然不要你,幹嘛非得來不可呢,這大概就是金丹子所說的「迂腐」吧。

  對了,再去找找金丹子,既然師父真陽子存心不教,自己總不能自暴自棄的混日子,上次金丹子說有更簡便的功法,得想法子激他說出來。

  莫殘見四周無人,便沿著小路悄悄的走去了禁地,一頭鑽進了山洞。

  「莫殘,你怎麼又來了,難道不知道對私闖禁地的嚴厲處罰麼?輕者逐出山門,重者會被處死。」金丹子淡淡的說道。

  「那個真陽子就是不肯傳授我真武玄天氣功,心裡實在煩悶,就偷偷來找你來說說話。」莫殘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哦,原來真陽子是你的師父。」

  「就是嗎,當初也是他要趕苗伯伯的遺體下山的,肯定是記恨於我,所以才不肯傳授的。」

  「真陽子當然不願意教你,二十年前苗鳳麟把他打得吐血,躺了一冬天才爬起來,這小雜毛能不懷恨在心麼?況且那個『假武玄天氣功』有什麼好學的,以老夫看來,簡直就是誤人子弟,不學也罷。」金丹子忿忿道。

  「金丹子,你話倒說得輕巧,苗伯伯要我來九宮山學藝,不學真武玄天氣功,難道是向你學麼?」

  「是啊,」金丹子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這傻小子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名義上是推薦你上真武道觀拜師,其實心裡是想讓你來老夫這兒學藝。苗鳳麟啊,你一定是後悔二十年前沒跟老夫修道,死後送個娃兒來代替你,不錯,你一定就是這麼想的,迂腐啊,簡直是迂腐透頂。」

  莫殘心中暗自高興,於是趁熱打鐵的奉承道:「金丹子,你真聰明,連死人的想法都猜得到。」

  「哈哈,好好,苗鳳麟你這傻小子既已知錯,老夫就給你一個糾正的機會。莫殘,你的道號叫什麼?」

  「白赤子,我知道師父意思說我是白癡,不過這有什麼,白癡就白癡好了,誰在乎。」莫殘無所謂道。

  「這就對嘍,小娃兒倒不迂腐嘛,那麼可願意跟老夫學修道?」

  「要拜師麼?」莫殘問,想自己已投入上清派門下,若再拜他人為師,按教規算是背叛師門會受到嚴厲處罰。

  「為什麼要拜師?迂腐之極,傳授『假武道觀』的道士學老夫的功夫,嘻嘻,讓天虛那個老雜毛瞧瞧,金丹子的武學就是比他的玄天氣功高明。」

  「什麼武學?」

  「縮胎散氣功。」金丹子得意的說道。

  莫殘感覺這個功名有點奇怪。

  「你知道女人十月懷胎嗎?一生二,從無到有,胎兒一天天長大,一朝分娩便呱呱墜地出世。」

  「這誰都知道。」莫殘回答。

  「胎兒在母腹中的呼吸稱作『胎息』,乃是先天呼吸,不受外息肺的影響,可自剪斷臍帶脫離母體之後,就進入了後天外息狀態,嬰兒自我切斷生命能量來源,作繭自縛般的將自己禁錮起來,生老病死便不可避免了。本功法就是要使自己回歸到胎兒的先天狀態,外息若存若亡,功成時即便口鼻呼吸停止數日亦無妨,因週身所有經絡通暢,毛孔均可呼吸,先天元氣循環,周天自然貫通。」金丹子解釋道。

  「這很難吧?」莫殘問道。

  「自古以來,多少人畢生致力於胎息龜息的修煉,鮮有成就者。而老夫自創的獨門武學『縮胎散氣功』卻只需十個月便可打通大小周天。」金丹子嘿嘿道。

  「十個月!」莫殘驚愕道。

  「是啊,人出世需十月懷胎,當然可以練功十個月復歸虛無,到達先天狀態。」

  「太好了,」莫殘興奮莫名,但隨即面現難色,說道,「可是我與師兄們同住一鋪,夜裡無法起來打坐練功。」

  「迂腐,誰說一定要坐著練功了?」

  「不坐著,難道是躺著?」莫殘疑惑道。

  「呸,哪個孕婦是坐著生娃兒的?當然是躺著練功啦。」金丹子嗤之以鼻。

  「我想學。」這敢情好,莫殘緊忙答應了。

  「不過也是有風險的,練至第十個月即將功成之時,也有可能會走火入魔。有的臥床不起,無知無覺,有的即使能起來,亦如同行屍走肉般。每個人天生有所不同,因此各種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但走火入魔前會有一種特殊的徵兆,可令你提前覺察。」金丹子又接著說道。

  「什麼徵兆?」

  「你會發現肚皮上出現一些粉紅色或紫紅色的波浪狀花紋,如同懷孕女人一樣。」

  「那我也要學。」莫殘咬了咬牙說道。

  「還有,練了『縮胎散氣功』,你會逐月感到體內真氣在消散,等第十個月時,丹田便空空如也一絲氣息都沒有了。」

  「為什麼?」莫殘嚇了一跳。

  「因為真氣已經全部散入奇經八脈之中,任何人都覺察不到,而當你需要聚氣之時,它又會突然出現,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運用自如。」

  「這不是更好嗎?」莫殘鬆了一口氣。

  「且慢,還有兩條禁忌需要知道。其一,但凡練此功者,每日須得連貫,若是一日不練則前功盡棄。」

  「那又為何?」莫殘不解。

  「哪個婦人懷胎十月不是連續的?中斷就流產了。」

  「說得也是。」

  「其二,練到四五個月時,身體可能會出現一些反應,不過無須害怕,過一段時間會自行消失。」

  「什麼樣的反應?」莫殘好奇的問道。

  「就是厭惡葷腥之物,喜食酸的東西,有時伴有嘔吐。」

  「好奇怪啊。」

  「有什麼奇怪的?無非是『鬧喜』而已。」金丹子不以為然的說道。

  「現在就教我吧。」莫殘急道。

  「好,白赤子,老夫這就傳授你『縮胎散氣功』,現在是什麼時令了?」

  「小寒剛過。」莫殘回答。

  「那麼從現在開始練,明年中秋之時,便是你功成之日。天虛老雜毛,你把老夫鎖在這裡自生自滅,可老夫絕學終於後繼有人了。」金丹子仰天長笑。
mk2258 發表於 2013-11-23 23:01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白癡

夜深了,師兄們都已睡熟,鋪首的大師兄白朴子鼾聲如雷。

    莫殘悄悄的起身,撤去枕頭仰面平躺,雙手重疊放在肚臍處,隨即全身自然放鬆。

    「真玄真牝,自呼自吸,似春沼魚,似百出蟄。靈風習習,不濁不清,非口非鼻,無去無來,無出無入。」莫殘心中默念「縮胎散氣功」中的要點調息。他首先稍稍吸氣,然後閉氣不出,靜靜等待氣海中先天元氣被激動。不一會兒,胸腹就已悶得慌,他繼續憋住不動,逐漸感到越來越難受,最後就像是要馬上憋死了一樣。就在此刻,體內元氣因為求生慾望而被激活,腹部突發激盪起伏跳動了起來,劇烈而兇猛,一浪接著一浪。莫殘輕輕的呼吸了一下,接下來再一次的閉氣,循環反覆。

    金丹子說,從練此術開始起,要一天天的減少呼吸的次數,平均每個月要遞降一半,最後的一個月要達到兩個時辰之內呼吸一次。唉,憋死了,莫殘心道,不過比起真武玄天氣功十餘年有成的漫長歲月來說,十個月的吸引力太大了,他下定決心要苦練下去,即使憋死也在所不辭。

    打這以後,莫殘每天夜裡都苦練不輟,不到一個月,他就已經減少了一般的呼吸次數,感覺到原本充盈的丹田真氣也隨之少了一半。這期間,師父真陽子始終沒有要傳授他玄天氣功的意思,但莫殘早已不再煩悶,每日裡仍高高興興的修習功課,竟也學會了畫十餘種的符箓,拳腳也有所長進。真陽子見他無憂無慮不知愁的樣子,心底下直斥其白癡。

    過年時夏巴山上山來了,告訴莫殘襄陽城裡還粘貼著海捕告示,說是雲南大理人莫殘協助殺人犯夏巴山和苗鳳麟越獄,官府正在緝拿。另外還打聽到巫山幫已派出殺手前往滇西追殺他們,好消息是那個薛管事現在已經失語瘋癲了。

    「真看不出,你那一掌還真夠厲害的。」夏巴山笑道。

    「他們還不知道苗堂主已經死了。」莫殘幽幽道。

    「是啊,你千萬不要下山,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道觀裡學藝,何時事態平息了,我自會上山通知你的。怎麼樣,你師父真陽子沒有為難你吧?」夏巴山有點擔心。

    「沒有。」莫殘幹脆的答道。

    數月後,莫殘丹田內的真氣越來越少,幾乎快要感覺不到了,呼吸也可達到一個時辰裡數次。他試著在提水的時候突然聚氣,原來雙手才能拎起盛滿水的大木桶,竟然一隻手便輕飄飄的提了起來,令他大喜過望。

    一日,清虛道長碰到莫殘,問起他功課並試了試內力,發現其丹田空虛,原先充盈的真氣竟只剩一點了,不由得大吃一驚。詢問之下,才得知真陽子至今還未傳授他玄天氣功,於是便告知了師兄天虛掌門。

    「白赤子丹田真氣還不如門中的普通弟子多,難不成老道當初看走了眼?」清虛嘖嘖稱奇。

    「師弟,有的人與生俱來的氣場,也會莫名其妙的消失,這不足為奇。不過白赤子入門也已時日不短,可以修習玄天氣功了。」天虛真人說道。

    大殿內,眾道士兩側站立,真陽子居中坐在椅子上,面色難看。

    「白赤子。」他喊莫殘出列。

    「是,師父。」莫殘走了出來。

    「你竟然去掌門那兒告師父的狀,埋怨沒傳授你玄天氣功,是也不是?」真陽子厲聲喝問。

    「弟子不敢。」

    「你還嘴硬,不是師父不傳授,而是你的資質太差,你過來。」

    莫殘走上前去,真陽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隨即開口道:「你看看你,丹田空空如也,連先天元氣都沒有,同你小師兄白石子差不多,學也是白學。既然掌門吩咐了,師父也不為難你,明天起先由大師兄傳授你倆經絡穴道圖,考驗通過後再考慮玄天氣功的事兒。」

    晚上,睡在身旁的小師兄白石子悄聲問莫殘:「師弟,同門中就屬咱倆資質最差,總感覺到低人一等抬不起頭來,心裡鬱悶的慌,可我見你從來都高高興興的,你咋不知道愁呢?」

    莫殘淡淡一笑:「愁也好,不愁也罷,反正就是混日子唄。」

    「明天咱倆就要上經絡學的課了,我的心好緊張啊,那些經啊脈呀的可拗口了,我擔心記不住。」白石子沒有睏意,纏著莫殘滔滔不絕的說著悄悄話。

    「沒辦法,只有死記硬背唄。」

    「明年又逢武當山祭月朝科比武會試了,可我還是老樣子,唉,真愁人,不過武當山上可是有熱鬧看了。」白石子說道。

    「武當山有什麼好看的。」莫殘不以為然。

    「五龍觀有好些個女弟子呢,大師兄去年還相中了一個,不過人家沒理睬他,碰了一鼻子灰。」白石子哧哧笑了起來。

    「睡覺吧。」莫殘吹熄了油燈。

    第二天開始,白朴子大師兄開始傳授有關經絡方面的知識,牆上掛著手繪的人體圖解。

    「人體經脈分正經和奇經,正經十二條,即手三陽經、三陰經和足三陽經、三陰經。奇經八條,即督脈、任脈、衝脈、帶脈、陰蹺脈、陽蹺脈、陰維脈、陽維脈,合稱『奇經八脈』。週身共有五十二個單穴,三百個雙穴,五十個經外奇穴,共七百零二穴。都標明在這幾張圖上,你倆要記牢,師父會定期考試檢驗的。」白朴子講解說。

    「這麼多可怎麼記呀?」白石子發了愁。

    莫殘眼睛望著牆上的掛圖,心思卻飛到了別處,經絡穴道他早已倒背如流,無需再記了。聽其他師兄之間議論,玄天氣功共有七層,真武道觀門中,天虛真人可能達到了第七層,當然誰都沒見過。清虛道長和師父真陽子同為第五層,而大師兄白朴子已經達到了第三層。據說當年叛教的苗鳳麟是個武學奇才,只用了十幾年工夫就練到了第六層,是百年來唯一的一個人,可惜被逐出師門,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

    莫殘想武功再高也抵不過人心險惡,苗堂主不就是遭到了薛管事的暗算麼,看來做人要低調才行,知道的也要裝不懂,武功高也不要全部顯露出來,這樣才有迴旋餘地後發制人。金丹子的武學造詣應該是很高了,自己修行「縮胎散氣功」便深有體會,即便如此,他還不是被穿了琵琶骨武功盡失麼,雖然自己不知道內中詳情,總之做人不能太張狂。

    清晨,大殿上香煙裊裊,氣氛肅穆,今天是考驗師兄弟們功課的日子。

    真陽子擺擺手,白朴子站在師父旁邊開口叫道:「白石子出列。」

    白石子戰戰兢兢的立在了殿前,道袍下擺在微微顫抖。

    「足太陰脾經的循行路線和二十一個穴位都是哪些?」白朴子提問道。

    「足太陰脾經的行走路線是……是始於隱白、大都、太白,還有公孫和漏谷,再接下來是衝門、血海、大包、胸鄉和……對了,是三陰交。」白石子滿頭是汗,結結巴巴的回答著。

    真陽子坐在那裡直皺眉頭。

    白朴子大聲喝道:「錯啦,順序顛倒,丟三落四,重新回答。」

    白石子以道袍袖子揩去額頭汗珠,定了定神重新回答,但仍是只想起來十餘個穴位,其餘的死活也記不得了。

    「下去吧,繼續做功課。」真陽子道袍一揮。

    「白赤子出列。」

    莫殘站了出來。

    白朴子繼續提問:「哪條經絡稱之為『陽脈之海』?」

    「任脈。」莫殘搶答道。

    隊列中爆出一陣竊笑聲。

    白朴子把臉一板,扭頭望了下師父,見真陽子正面露微笑,於是又接著提問:「足陽明胃經起於頭部哪一個穴位?」

    「起於頭部環跳穴。」莫殘回答道。

    眾道士頓時哄堂大笑起來,連白朴子也忍不住「噗哧」一聲樂了。

    師父真陽子的臉立時拉下來了,揶揄道:「白赤子連腦袋屁股都分不清楚,就憑這種白癡還想學玄天氣功?退下去吧。」

    莫殘退回到隊列裡,白石子拽拽他的衣角,一臉的同情。

    接下來是檢查其他師兄弟的玄天氣功進展情況,莫殘和白石子不夠資格在場,因此回到了道捨。

    「師弟呀,你怎麼把環跳穴弄到頭上去了呢,師父說你是白癡,更加不會傳授玄天氣功給你了。」白石子惋惜的說道。

    莫殘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當時想到的就是環跳穴嘛。」

    「這下慘了,咱倆都通不過這次考試,又要挨大師兄罵了。」白石子發愁了。

    中午時分,師兄們都興高采烈的回來了道捨,他們每個人都通過了,得到了師父的讚許。他們看到莫殘一臉的無所謂模樣,都笑他白癡,把屁股上的環跳穴安在了腦袋上。打這兒以後,除白石子外,其他師兄都喊他「白癡子」,竟無人再叫白赤子了。

    這一日,大師兄白朴子向大伙宣佈說:「眾位師弟聽著,明年的武當山祭月朝科比武會試,師父吩咐大家提早做好準備,刻苦練功,到時候在武當山上別再出醜,連那些女弟子們都瞧不起我們。」

    師兄們聽到後個個面現愁容,莫殘感到很奇怪,於是小聲詢問白石子。

    「每到比武會試的日子,本來在山上呆了兩年能出去玩玩誰都想,而且還能看到五龍觀的那些女弟子。但是歷次的比武會試,真武道觀從來就沒有贏過一場,因此不單是我們,連師父和師祖同樣也都沒有面子。所以,師兄們又想去,又怕再次輸,每個人心裡都很糾結。」白石子說。

    「比武會試都是些什麼人上場呢?」莫殘問。

    「都上場,我們和五龍觀的弟子先是分組比試,勝者進入下一輪。」

    「師父也上場嗎?」

    「要上場,但只和五龍觀的同輩師兄弟比試。」

    「那咱倆呢?」

    「當然也要上,去年我就被五龍觀的女弟子在屁股上踢了一腳,摔得灰頭土臉的,唉,丟死人了。」白石子嘻嘻笑道。
mk2258 發表於 2013-12-3 08:00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五龍觀




   
      莫殘始終沒有出現厭惡葷腥和想吃酸的「鬧喜」反應,這大概與自己是雲南人有關吧,從小就常吃酸辣,村裡獵戶打到山中野味也時常送些過來,可能習以為常,司空見慣了。

    至今暗自修習「縮胎散氣功」已八個月了,算下來到兩個月後的中秋祭月朝科差不多正是自己功滿之日,但願別因為上武當山比武會試而影響中斷了練功,金丹子警告說那將前功盡棄。

    夜裡練功時,他已經能夠達到一個時辰之內只需呼吸一次了,夜深人靜之時,他感覺到週身毛孔都在張開,儘管盛夏酷暑難耐,師兄們都打著赤膊睡覺,自己卻肌膚涼爽愜意。

    越是臨近比武會試,真陽子督促檢查的越嚴,大師兄白朴子的玄天氣功進展很快,眼看就要突破進入第四層了,他不但得到了師父的誇獎,甚至連掌門天虛真人也讚許有加。白石子也終於背會了人體全部經絡穴位,並於上個月末開始了玄天氣功的修習。只有莫殘進展甚微,十二正經記住了十一條,奇經八脈只有六條,而且還經常的搞混,真陽子甚至都不願搭理他了。清虛得知這種情況後也只是搖頭,看來苗鳳麟真的是看走了眼。

    所有師兄中,只有白石子對這個小師弟最為同情,不住的打氣,鼓勵其不要氣餒,說像他入門已三年,資質雖然差了些,但靠自己不懈的勤奮和努力,一樣的可以功課及格,進入到修習玄天氣功的階段。

    莫殘對這些只是笑笑,不以為然。

    在例行的拳腳和劍術考核中,莫殘只有在邊上看的份兒,有時候也讓他上場對練,兩三個回合就被打趴下了。不過莫殘拍拍灰就能爬起來,像沒事兒一樣,無論摔得多狠,卻從未受傷,大伙都說他皮糙肉厚,是同門中最抗擊打的一個。開始時白石子很為他擔憂,後來見屢次沒事兒也就放心了。

    前往武當山的日子終於到了,掌門天虛真人在東偏殿召集眾道士。

    「兩年一屆的祭月朝科比武會試馬上就要到了,本次仍由真陽子帶隊,門下弟子悉數前往。二十年來,真武道觀始終敗在五龍觀手下,貧道身為掌門深感顏面無光,希望眾弟子發揮好平生所學,成績好於上一屆,只要不再是每場皆輸,為師也就很滿足了。」天虛真人無奈的說道。

    真陽子上前一步:「師尊請放心,弟子認為這兩年來大家甚為刻苦用功,進步都很大,尤其是白朴子昨日已經突破進入了玄天氣功第四層,五龍觀同輩弟子中亦不見得有人能夠做得到,所以有把握穩勝一場。」

    「哦,白朴子果真突破到了第四層?」天虛微笑道。

    「稟師祖,弟子昨日亥時已突破進入了第四層。」白朴子出列施禮說道。

    「很好,你十年修到第四層的境界已經很不錯了,再有個二十年,有望突破到第七層。大家謹記,本派玄天氣功只有達到第七層時,注氣符箓才能真正具有降魔除怪的法力,不然只能用於去病消災,若強行鎮妖則可能反被妖所害。希望大家以白朴子為榜樣,刻苦練功,爭取早日進階,知道嗎?」天虛對眾人訓誡道。

    「弟子僅尊師祖教誨。」眾道士應道。

    天虛目光掃過眾人落在了莫殘身上,說道:「白赤子,你過來。」

    莫殘趕緊走上前去施禮。

    「聽說你的功課進展緩慢,是何原因?」天虛慈祥的看著他。

    「弟子也不曉得,只是記不住。」莫殘回答。

    「苗鳳麟推薦你來九宮山,你可要為他爭氣啊,唉,想當年他的玄天氣功兩年一進階,不過短短十餘年就到了第六層,一人獨敗五龍觀三大高手,真給真武道觀長臉啊,」天虛說著有些傷感,「可惜他誤入歧途,不然九宮山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師祖,弟子一定刻苦用功。」莫殘說道。

    「好,下去吧。」

    莫殘回到隊列裡,眼睛望過去見師父真陽子面色頗為不悅。

    第二天一大早便啟程出發了,此去武當山兩百餘里,真陽子與觀中幾位老道士乘坐馬車,白朴子則帶領眾師弟騎馬而行。隊伍中白石子和莫殘走在最後,也只有他兩人沒有資格攜帶佩劍。

    途中客棧留宿一晚,眾人洗漱完畢後早早上床歇息。

    半夜時分,忽聞白石子的驚叫聲:「白赤子沒有氣兒了!」原來他要起夜上茅房,一個人有點膽怯,便想拉著身旁的莫殘一起去,不曾想一摸發現他已沒了呼吸,於是便大呼小叫起來。

    莫殘猛然從胎息中警醒睜開了眼睛,嚇了白石子一大跳,大師兄白朴子此刻已到近前,見莫殘無事便埋怨師弟大驚小怪。

    白石子撓撓頭皮道:「難道是我睡迷糊了?」

    次日黃昏,一行人終於趕到了武當山。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了,五龍觀已經準備了祭月朝科的儀式佈置,觀前設置了壇場,並築起了祭月高台。

    當晚,五龍觀觀主紫陽真人設宴招待真武道觀的同門,上清派的師兄弟們相互寒暄著,把酒問盞,其樂融融。

    紫陽真人問候了掌門天虛真人,真陽子也代表師尊表示感謝。

    「天虛真人九十高齡還外出雲遊,身體如此硬朗實在是讓人羨慕啊,真陽子師侄如今玄天氣功已經練到第六層了吧?」紫陽真人說道。

    「實在慚愧,只得五層而已。」真陽子臉一紅。

    坐在紫陽真人身旁的是個中年相貌俊美的白臉道士,他是紫陽真人的關門弟子文若虛,此刻手搖一把折扇開口說道:「真陽子師兄,據說你門下已有弟子練到了第四層,可是真的?」

    「不錯,」真陽子面現得意的說道,「他就是貧道的愛徒白朴子,來,拜見一下你文師叔。」

    白朴子上前施禮:「拜見文師叔。」

    「免禮,九宮山果然又出了一位才俊,難得呀。」文若需留意到白朴子道袍內露出的真絲內衣,不禁莞爾一笑。

    莫殘和白石子坐在角落裡,他倆向來不被重視,無論做什麼總是在最後。

    「看,她們來了。」白石子拽了下莫殘衣角,緊張的說道。

    莫殘抬眼望去,見一隊清麗脫俗,容貌姣好的年輕女弟子魚貫而入,坐在五龍觀主紫陽真人旁邊的那張桌子。白朴子紅著臉想上前搭話,瞥了一眼真陽子,師父未開腔不敢貿然前去,欲行不行的尷尬窘態,惹來女弟子們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大師兄喜歡那個有大眼睛名叫青玉的姑娘,瞧見了吧。」白石子悄悄用手指了下。

    莫殘看見一個皮膚白皙,長著一雙水汪汪眼睛的女弟子,正在與身旁的女伴說著悄悄話,眼光不時的瞟了白朴子幾眼。

    白朴子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師兄們嬉皮笑臉的數落著他。

    莫殘目光落在了文若需身上,此人如此面熟,在哪兒見過呢?可是自己是第一次來中原呀。正胡亂尋思之間,突然腹中隱約有一絲痛楚乍起,似乎在逐漸加大,趕緊用意念強行將其壓制,暫時得到了緩解。過不多久又來了,疼得他額頭滲出了冷汗。

    「白赤子你怎麼了,是生病了麼?」白石子關切的望著他。

    「我要去下茅房。」莫殘起身離開了座位,白石子不放心遂一起跟了去。

    誰知到了觀堂外面,涼風一吹,腹中又不疼了。莫殘心下想,十月期限已到,該不會是像女人分娩時所產生的陣痛吧,這個金丹子的武學簡直太奇特了。

    「我想回屋裡先睡了。」莫殘告訴白石子。

    「那好吧。」白石子送師弟到了今晚安排的道舍內,服侍他躺下,當然仍舊是睡在鋪尾。

    是夜,腹痛一浪一浪的襲來,莫殘咬緊牙關挺住,繼續按照「縮胎散氣功」調息,一直到天亮了,陣痛方才減輕。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白天進行上清派五龍觀和真武道觀之間的比武會試,夜間則是祭月祈福大典。由於是武當山上有名的道會,因此吸引了不少四鄉百姓絡繹不絕的上山觀看,辰時尚未開始會試,擂台下面便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紫陽真人、文若需與真陽子同坐在擂台上,台下左側是五龍觀男女弟子,右邊則是真武道觀弟子,外圈擠滿了看熱鬧的山民百姓,孩子們興高采烈的追逐嬉戲著。

    紫陽真人對真陽子說道:「今年的比武會試希望九宮山能勝過上一屆,不要再讓天虛老真人失望嘍。」

    「這個自然,貧道門下弟子定會拚力一搏。」真陽子明顯的信心不足。

    文若需折扇一搖,道:「真陽子師兄,五龍觀一向收徒甚嚴,現只有男弟子八人,真武道觀來了十一名。按老規矩辦,五龍觀補上三名女弟子,湊足十一人。首場雙方平等抽籤對決,第一輪比試劍術不得使用內力,淘汰過後,勝者繼續抽籤比試拳腳和氣功直至輪到最後,如何?」

    「如此甚好。」真陽子說道。

    「你我師兄弟也是如往年一樣,等弟子們比試完再最後上場。還有,凡與三名女弟子比武之人,須使用木劍,否則不慎割傷她們,豈不毀了容顏,令其日後如何見人?」

    「確應如此,還是文師弟想得周到。」

    「好,那就開始抽籤了。」文若需說道。

    第一輪抽籤結果下來了,最有奪勝希望的白朴子結果抽到五龍觀女弟子,本來是極度的懊惱,但見對方竟然是青玉,於是又暗自心中竊喜。

    白石子與白赤子抽到了餘下的兩名女弟子,師父真陽子心情大悅,本門中武功最差的就是他倆,如今與女弟子比試,說不定還能勝出個一場半場呢。

    白石子長吁了一口氣,今年自己功力比去年提高了不少,對付女孩子可能要容易一些了。

    此刻,莫殘腹部的陣痛偏偏又襲來了。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3-12-3 08:06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2-3 08:01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比武會試




   
     比武正式開始了。

    莫殘強忍著腹痛,心裡埋怨金丹子不早點傳授「縮胎散氣功」,偏巧到了八月十五這一天趕上陣痛。

    第一輪弟子上場了,雙方使用長劍,以五龍劍法對真武劍法,雙方你來我往鬥了十餘回合,真武道觀這一方敗下陣來,五龍觀首輪旗開得勝。

    擂台上,紫陽真人滿意的捋了捋鬍須。

    接下來的比試則令人慘不忍睹,真武道觀的男弟子們紛紛落敗下了場,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不敢正眼瞧師父,其中有兩人的胳膊上還被劍尖劃傷了。

    真陽子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把希望最後寄托在了白朴子的身上,對方不過是個女弟子而已,這把肯定是贏定了。反正只要勝出一場就比上一屆剃光頭要強,回去也好向掌門師尊交待,更何況他勝出後還可以直接進入下一輪,以其玄天氣功第四層的功力應該還會有勝出機會的。

    終於輪到白朴子上場了,他瀟灑的把道袍一角掖進腰間,露出來裡面的蘇繡真絲內衣,然後對著青玉甜甜的一笑,彷彿已是多年的情侶一般。

    青玉眼光不屑的瞥了一眼白朴子的內衣,嗔起了小嘴兒,然而這在白朴子的眼中看來,卻不啻於風情萬種,是對他微笑的回應甚至縱容或是勾引。

    「師兄,看劍。」青玉毫不留情的一劍刺來。

    白朴子揮動木劍迎上,情意綿綿的與心中的女神纏鬥起來,出劍沒有了往日的剛猛快捷,腳下也失去章法,一溜小碎步跟著青玉馨香迷人的身子繞起了圈子。

    紫陽真人疑惑的望了望真陽子,而此刻,真陽子也是看得莫名其妙一頭的霧水,不知道白朴子是在幹嘛。只有真武道觀的師兄弟們心中明瞭,嘻嘻哈哈笑著在台下加油吶喊個不停。

    白石子口中喃喃說道:「原來喜歡一個人也可以這樣啊。」

    青玉本來武功就比白朴子相差甚遠,又見其舉止輕浮神情曖昧,氣得小臉緋紅,一劍又一劍的盡往要害處扎卻又刺不到,急得臉上香汗淋漓。這樣反而增加了白朴子的愛憐之意,根本就沒想過將自己的劍尖對著她,目光中也越發的含情脈脈了。就這樣,兩人在擂台上你來我往,眉來眼去,衣袂飄舞,就像是在戲台上表演一樣。

    台下的老百姓只是看熱鬧,大人小孩兒不停的一個勁兒喝彩叫好。

    真陽子越看越生氣,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便大聲咳嗽了兩下,警告白朴子。

    白朴子猛然醒悟,剛愣了愣神兒就被青玉一劍刺中了大腿根,頓時間血流不止,木劍一拋捂著傷口一瘸一拐的敗下陣來。

    五龍觀的弟子們一陣歡呼,最強的一個對手被竟然女弟子給打敗,這簡直是之前不敢想的事兒。

    「哈哈,」文若需大笑起來,轉頭對真陽子說道,「師兄,多謝承讓啊。」

    真陽子面紅耳赤,早已氣得說不出話來,白朴子都沒能指望上,只剩下了白石子和白赤子,今年會試搞不好仍會輸得一塌糊塗。

    果不其然,白石子上場只十餘個回合,就被五龍觀女弟子青蓮一腳踢下了擂台,與去年一個樣,引發了台下一陣哄堂大笑。

    莫殘握著木劍上來了,陣痛仍在持續著,額頭上滲出冷汗,身子疼的微微發抖。

    五龍觀新上場的女弟子青鳳是她們三人裡武功最強的一個,兩位師妹都贏了,她自忖也輸不了。對面的這個真武道觀小道士雖然體格健壯,但似乎在怯場連身子都在瑟瑟發抖,她冷笑了一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真武道觀的師兄們係數落敗,因此明知小師弟不行也拼了命的給他打氣助威,「白癡子,白癡,加油!」的喊聲叫個不停。

    青鳳鼻子一哼,手腕一抖,利劍「唰」的一下直刺對方的胸膛。莫殘從未練過真武劍法,一時間慌了手腳竟不知躲避,眼瞅著就要刺中前胸,台下有人禁不住的驚叫起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莫殘的體內本能做出了反應,意念到處,右手木劍閃電般揮動砸在了青鳳的劍脊上,「啪」的一聲響,青鳳的五龍劍瞬間折斷為兩截落在了腳下。

    台上台下所有人,也包括莫殘自己在內一時間都愣住了,現場上鴉雀無聲。

    須臾,「好啊,白癡子,白癡子。」真武道觀的弟子們一下子歡呼起來,他們終於勝了一場。

    青鳳愣在了台上,待緩過神兒來後不禁淚水奪眶而出,哭著跑下了擂台。

    此刻,台上的真陽子同樣的驚愕不已。

    文若需「騰」的站起來,厲聲說道:「這場不算數,比武會試的規矩是第一輪只比劍術,不得使用內力,真武道觀門下違規,因此取消其成績。」

    真陽子站起身來反駁道:「白赤子根本就沒有一絲內力,這場比試很公平,就是真武道觀門下勝出。」

    文若需冷笑道:「沒有內力如何震斷青鳳手中長劍?」

    「不信可以當場驗證。」真陽子據理力爭。

    「好,那就叫你門下弟子過來吧。」文若需嘿嘿道。

    「白赤子,你過來。」真陽子喚莫殘來到跟前。

    莫殘依言伸出手臂,文若需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頓時面色訝然,這個年輕人丹田空空如也,果真體內沒有絲毫的內力。

    「哼,文師弟,這下子信了吧,這場比試是不是我們贏了。」真陽子得意的說道。

    「奇怪,莫非是那把劍出了問題……」文若需無言以對,只得承認真武道觀勝出。

    真陽子自忖白赤子這回僥倖取勝,可以見好就收了,在上第二輪拳腳氣功上是絕對贏不了的,於是開口說道:「文師弟,我看弟子們的比試就到此結束如何?」

    「那不行,第一輪勝出者必須進入第二輪的比試,這是幾十年的老規矩。」文若需當即拒絕,這小子既然無內力則必輸無疑,讓自己的門下將其打個鼻青臉腫出口惡氣也好。

    真陽子無奈只好同意,反正已勝了一場,回九宮山對師父也算有所交代了。

    五龍觀在上一輪中勝出者有十人,其中兩名女弟子按規定不參加拳腳的比賽,其餘八人將和真武道觀的白赤子輪番較量。若是第一場白赤子就敗了,其他人則無需再比,否則必須與剩餘之人再比過,直至落敗為止。

    台下,真武道觀的師兄們都為小師弟捏了一把汗,白赤子除了抗擊打能力強之外,就唯有一把蠻力而已,要想與五龍觀那些練了數年玄天氣功的同門師兄們對決,不被打得吐血才怪。

    莫殘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可又不得不上場,心想就像在九宮山上陪練一樣隨便給人打幾下算了,反正輸贏對自己都無所謂。關鍵是腹中的陣痛還在持續,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像金丹子說的那樣走火入魔,就此癱倒再也起不來了。

    他悄悄撩起道袍,迅速瞥了一眼小腹,赫然發現肚皮上出現了許多淡紅色的花紋,不禁心裡一沉,這正是金丹子所說的走火入魔徵兆。

    五龍觀的女弟子看見莫殘這種不雅舉動,個個臉色微紅,心中暗道此人可能真是個白癡。

    「白赤子師弟,金豐子有禮了。」五龍觀金豐子首先出場,拱手說罷便一招「青龍出水」拳頭直奔莫殘的前胸打來,此刻莫殘顧不得腹痛急忙側身閃避,差一點就被快拳打中。隨即對方第二掌「烏龍擺尾」又接踵而來,這一次沒能躲得過,被金豐子第二層玄天氣功的手掌結結實實拍在了後背上,震得他蹬蹬蹬一連前蹌數步,頓時眼冒金星。莫殘轉過身又和他纏鬥在了一起,眾人看得出五龍觀弟子的出拳一招一式極具章法,而白赤子則左支右絀狼狽不堪。最後金豐子平地躍起丈許,一招「五龍聚頂」凌空砸下,右拳擊中了莫殘的腦門,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五龍觀的弟子們登時歡呼起來,而真武道觀的師兄們則連連歎氣,小師弟這下子受傷不輕。

    文若需面帶微笑著站起準備宣佈五龍觀獲勝。

    就在這時,忽見莫殘又爬起身來了,拍拍道袍上的塵土,彷彿沒事兒般的繼續衝上去廝打。幾個回合後莫殘又倒了,但隨即再度爬起,像個不倒翁似的。

    師兄們都知道小師弟皮糙肉厚,但在裹挾著內力的重拳打擊下依然屢屢站起,還是令他們驚愕不已。

    金豐子汲取了教訓,趁著再次打倒對手的時機,上前一腳踏住了莫殘防止他再度的爬起來。

    莫殘就勢雙手抱住金豐子的腿,意念動處一使勁兒,竟然將金豐子托離了地面用力的向身後擲去,越過自己頭頂扔到了擂台下。

    這一變故來得實在太突然,眾人都來不及反應,待等到明白過來是白赤子贏了時,真武道觀的師兄們都興奮得蹦了起來。

    「白癡子,好樣的,太好了,白癡……」大伙激動的聲音都變了

    白石子淚花湧出了眼眶,望著台上的莫殘一個勁兒的傻笑。

    真陽子呆愣在了哪兒,似乎還沒明白過來。

    文若需面色鐵青,揮手喚第二名弟子上場。

    此人名叫金震子,生得五大三粗,脾氣暴躁嗓門粗野,在五龍觀素以重拳出名。他的玄天氣功已經練到第三層,曾經在武當山下發飆一拳打死過一頭小牛犢,平日裡師兄弟們對他十分的畏懼,又怕又恨沒人敢惹。

    「你小子來嘗嘗老子的拳頭滋味兒。」金震子上場也不顧禮節劈頭就是一記重拳,又快又狠,莫殘還不及反應時,「砰」的一聲已然砸在了心窩處。

    台下的青玉青鳳等女弟子一閉眼睛,嚇得不敢再看。

    莫殘仰面跌倒,白石子禁不住驚叫出聲來。

    人們屏住了呼吸,目光集中到了莫殘的身上,都希望這個百折不撓的小道士能夠再次的爬起來。

    莫殘躺在地上,胸口氣血翻騰口中發鹹,一口鮮血噴射而出。奇怪的是,登時腹中的陣痛似乎減輕了不少,週身的經絡也彷彿通暢了一些。莫非胸腹在外力的重擊下,反而有助於自身氣血運行麼?若是那樣還不如讓他再來幾下,想到這裡,他摸了摸胸骨肋條見沒有折斷受傷之處,於是便搖搖晃晃的又站起來了。

    台下觀眾都被這名小道士不屈不撓的頑強精神所感動,人們熱淚盈眶的呼喚著:「小道士加油,小道士你行的。」

    真武道觀的師兄們也「白癡子,白癡子,白癡子」的竭力叫喊著,聲音都嘶啞了。

    金震子見其竟能在自己的重拳下起身,便用足了十成內力一拳又一拳連續的擊打在了對方胸口上,方才師父私下交代過,打死他也沒事兒,所以下起手來毫不留情。

    真陽子冷眼旁觀,他豈不知金震子明明是要置白赤子於死地,不過他根本不想干預,心道即使白赤子死了,他也是苗鳳麟的人,於己何干。

    莫殘此刻在如重錘般的接連撞擊下,胸前的道袍已撕裂成了碎片,髮髻鬆散,一口口的鮮血噴射而出,神智也不清了。

    五龍觀的女弟子們看不下眼去,紛紛叫金震子停手,台下百姓也憤怒的罵了起來,指責五龍觀是瘋子還不住手。

    文若需與真陽子各自面無表情,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莫殘似乎感覺到落在身上的拳頭越來越輕,金震子的出拳速度也慢了。

    台下的人也發覺到了這一點,有眼力好的看見金震子的拳頭已經淤血呈紫紅色了,每打出一拳都瓷牙咧嘴彷彿忍受著極大的痛楚。

    「小道士反擊,小道士打他……」的叫聲傳到了莫殘的耳朵裡,神智恍惚的莫殘依言回敬了一拳。金震子毫無防範,被對手一拳擊中了肚子,隨即悶哼一聲萎倒在地,一下子昏死了過去。

    這一下突變令所有人都驚呆了,現場一片靜寂。

    文若需縱身躍起落在金震子面前,俯下身子探視其傷情。

    莫殘身子搖搖晃晃,步履蹣跚的仍舊撲上前去,掄圓了一掌拍向了文若需的頭頂百會穴,他已經分辨不出誰是誰了。

    文若需大怒,回手就是一掌,用上了第六層玄天氣功。

    「不可!」紫陽真人急忙喝止。

    可是已經晚了,那雷霆般的一掌已經擊在了莫殘裸露著的肚皮上,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飛起,摔落在了擂台的另一邊。

    文若需盛怒之下發出了一掌,隨即也知道不妥,趕忙來到莫殘的身邊看其究竟。

    「川東文家,白面儒生,不是已經……死了嗎?」失去知覺之前,莫殘口中無意識的囁嚅道。

    (魯班尺留言:各位,尺子遺憾的通知大家,《塵翳》今天更完最後一章《比武會試》後將終止這裡的更新,轉往起點繼續連載,這是由於尺子個人的原因,因此十萬分的抱歉,不知說什麼好。二十多天裡,你們大家投了那麼多的票,尺子無以回報,只有把這本書寫好,能讓你們看了會心一笑便心滿意足了。再次謝謝你們,起點那邊已經連載到第二十四章《死而復生》,到其主頁一搜書名便可以看到了。謝謝。尺子。11月18日下午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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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12-3 08:03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死而復生




   
     五龍觀文師叔竟然對上清派晚輩弟子下如此重手,立時輿論嘩然,紫陽真人臉色極為難堪,連真陽子也感到折了面子憤然起身。

    真武道觀的師兄們蜂擁上台聚攏在莫殘身邊,「師父,白赤子死了。」白石子悲傷的喊道。

    真陽子上前一探,果然白赤子已經沒有了呼吸。

    紫陽真人走過來尷尬的說道:「師侄兒,原以為你文師弟只是想教訓他一下,不曾想出手過重,竟誤傷了你門下弟子,貧道甚為遺憾。回去後在天虛真人面前代五龍觀表達歉意,希望此事不要影響上清派同門之間的情誼。」

    真陽子微微一笑,道:「師叔多慮了,沒事兒,反正白赤子只是一個剛入門的弟子,死也就死了,絕不會影響兩家關係的,請師叔放心,師侄兒自會向師父說清的。」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師侄兒,今年的比武會試就到此為止,算是真武道觀獲勝。」紫陽真人說道

    「是,師叔。既然會試已結束,我們就帶著白赤子的遺體先回九宮山了。」

    「好吧。」紫陽真人點點頭。

    白赤子的屍首抬上了馬車,眾師兄早已沒了獲勝的喜悅,一個個情緒低落的默默返回九宮山。

    上得山來,真陽子將事情原委向天虛師尊稟告。

    天虛沉吟不語,許久才愴然說到:「想不到一個小小的白赤子,竟然連勝數場,將玄天氣功二三層的五龍觀師兄打得落花流水。苗鳳麟啊,你的推薦沒有錯,倒是為師的看走了眼沒能及早發現,白白葬送了一個百年不遇的奇才啊。」

    「老道也是渾渾噩噩,沒能早點給他些幫助,否則也不至於」清虛在一旁兀自歎息不已。

    真陽子低著頭,心裡卻想,幸虧白赤子死了,不然將來還不得像當年的苗鳳麟那樣,被師父選中做掌門繼承人。

    「真陽子,你去安排一下,明日隆重安葬白赤子,就埋在苗鳳麟的墓旁,他倆也好做個伴兒。」天虛吩咐說。

    「苗鳳麟泉下有知,莫殘這孩子未辜負他一片苦心,一人獨戰五龍觀與其當年一樣的勇猛,亦當欣慰啊。」清虛仍在感歎著。

    「是,師尊。」真陽子趕緊應道。

    是夜,大殿裡燭火通明,白赤子的靈柩停放在中間,師兄們都陸續離去了,只剩下白石子一個人神情茫然的在守靈。

    所有的師兄弟中,只有這個小師弟和他談得來,一晃快兩年了,想不到他竟然就這麼走了,從此往後,自己都不知道找誰說話去,想到傷心之處,竟自落下淚來。

    「唉,肚子好餓呀」驀地從棺材裡傳出人聲,驚得白石子毛骨悚然,「媽呀,白赤子詐屍啦!」他不顧一切的抱頭逃出了大殿,拚命的大喊大叫著跑回了道捨。

    眾師兄聞言都爬起來了,眾人一起來到了大殿內。

    「好黑呀,這是哪兒?」棺材裡果然發出人聲。

    大伙七手八腳的挪開棺材蓋,白赤子「騰」的坐了起來。

    「你是人是鬼?」白石子壯著膽問道。

    「小師哥,你怎麼啦?我是白赤子呀。」莫殘詫異的問道。

    「你,你真的是白赤子,你活了!」白石子喜極而泣上前緊緊抱住莫殘。

    武當山上五龍觀前,當時已神智不清的莫殘被文若需以第六層玄天氣功的掌力擊飛,隨即很快失去了知覺。他當時體內的「縮胎散氣功」恰恰到了水火交融最關鍵的時刻,週身氣血奔騰不息的沖關,一些小的阻滯被金震子的連續重拳震開,最後聚集在了瓶頸處。若是沖關不過必然會反噬走火入魔,幸虧文若需強大內力撞擊了他的膻中穴將阻滯震開,周天登時豁然貫通,不過他也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真氣洪流,昏死過去沒有了呼吸,進入了真正胎息狀態。

    兩三天裡,莫殘始終無知覺,週身毛孔在緩慢的調息,直至最後緩慢甦醒過來,金丹子的獨門絕學「縮胎散氣功」終於功成圓滿。

    白赤子活轉過來的消息立刻在真武道觀引起了轟動,道士們紛紛趕來一瞧究竟,連掌門天虛真人和清虛道長也披上道袍匆匆來到大殿。

    此刻,白赤子正在狼吞虎嚥的吃著菜飯。

    「哈哈哈,果然是白赤子,這小子命不當絕,乃是我真武道觀之幸啊。」天虛欣喜說道。

    清虛來到莫殘身邊伸手探腕,這孩子除了丹田內仍無真氣外,經脈倒是一切完好,收到了如此重創,竟然絲毫受傷的跡象也沒有,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掌門師兄,白赤子身賦異稟,實乃天造之才。」清虛鄭重說道。

    「很好,清虛師弟,白赤子不如就拜在你門下,由你來調教,讓他盡快開始學習玄天氣功,兩年後的比武會試,定要全勝五龍觀。」天虛吩咐著。

    「那他就不是白字輩兒,而是真陽子的師弟了。」清虛有些躊躇。

    「就這麼辦吧,我看他用不了多久就會達到苗鳳麟的武學造詣,百年不遇的人才可要精心呵護。」

    「是,掌門師兄。」清虛高興的答應了。

    兩人說話之間都沒有看站立在一旁的真陽子,當他不存在似的。

    真陽子自知掌門已對他有了成見,心裡很不是滋味兒,當著自己門下眾多弟子的面,簡直是顏面盡失無地自容。

    白石子高興的拉著莫殘說道:「白赤子,以後就要管你叫小師叔了。」

    眾師兄們也紛紛道賀,好像無視真陽子這個師父一樣,這令真陽子不由得妒火中燒,心裡頭把莫殘恨得癢癢的。

    回到自己的丹房,心裡盤算著如何應對這件事,當年苗鳳麟被師父收為關門弟子,儘管他年齡大過自己,卻仍要他日後繼承掌門之位。若不是及時告發其與邪道金丹子交往的事兒,可能師父早已將掌門令牌交給他了。雖然苗鳳麟知道這事後打傷了自己,但也因觸犯門規被逐出了九宮山,去除了這個心頭大患,自己受點傷痛也值了。如今,苗鳳麟陰魂不散,竟然弄來個莫殘搶奪掌門之位,這要怎麼辦呢?

    「咚咚」有叩門聲。

    「進來。」

    「弟子拜見師父。」白朴子一瘸一拐的走進來。

    「這麼晚了,有事兒麼?」真陽子問道。

    「師父,剛才在大殿之上,我都看見了,師祖這般對待師父好像不應該,弟子」

    真陽子一擺手:「不得背後議論師祖。」

    「是,師父。」白朴子臉一紅。

    真陽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忙問白朴子:「為師好像聽你說起過,那個莫殘好像在官府那兒有點什麼事兒。」

    「是的,弟子正要向師父稟告此事。過年時,弟子回家在襄陽城見到宜昌府海捕告示,說雲南人莫殘協助囚犯越獄,著各州府緝拿。」

    「你怎麼不早說?」真陽子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當時想都是同門師兄弟,還是別說好了。」

    「白朴子,你是為師最器重的弟子,也是真武道觀未來的掌門人選,現在就准你回家養傷,私下裡去向官府舉報莫殘,你可願意?」

    「一切聽從師父安排。」白朴子說道。

    「好,師父沒有看錯你,去吧。」真陽子的心情一下子舒展開來。

    兩日後的清晨,真武大殿內的氣氛莊嚴肅穆,眾道士列隊站在兩側,掌門天虛真人微笑著居中坐在椅子上,清虛破天荒的換上了新道袍,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這是他入教數十年來第一次開壇收徒,而且是一個有如此天資的弟子,他知道若不是師兄早已關門不再收徒,莫殘也輪不到他了。

    真陽子面無表情的站在隊伍前列,心中希望官府搶在拜師之前就來人抓走莫殘,這樣他就仍是白赤子,而非自己的小師弟了。

    殿內響起了梆子聲,時辰已到,拜師儀式正式開始了。

    誦經聲中,莫殘緩步來到清虛的面前,正要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禮之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所有人聽著,襄陽府官差辦案。」有人高聲喝道,隨即數十名身挎腰刀的捕快衝進了大殿。

    為首的捕頭上前對天虛真人拱手道:「掌門有禮了,小的奉襄陽知府查大人之命前來緝捕罪犯莫殘,還請真人行個方便。」

    天虛聞言吃了一驚,忙問道:「不知莫殘所犯何罪?」

    「此人兩年前在巴東協助罪犯逃獄,宜昌府早已發下海捕文書緝拿,請真人現在把他交出來,由卑職押往襄陽府。」捕頭說道。

    殿內眾道士面面相覷,頗有不信,這莫殘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啊,怎可能犯下如此重罪呢。

    天虛真人目光望向跪在階下的莫殘,嚴厲的問道:「莫殘,官差說你協助罪犯逃獄,可有此事?」

    莫殘站起身來,朗聲道:「回稟師祖,苗伯伯不是罪犯,他是被人陷害的。」

    「你是說苗鳳麟?」天虛驚訝道。

    「正是,苗伯伯遭巫山幫與官府合謀陷害,被挑斷了手腳筋脈關在巫山幫地牢內受盡折磨而死。」莫殘回答。

    「嗯,莫殘,涉及到官府沒有證據可不要亂說話,」天虛轉過臉來對捕頭道,「苗鳳麟原是我真武道觀弟子,二十年前被逐出師門,此人已經去世,念莫殘兩年前只得十二歲,不明事理,可否請官差高抬貴手放過他吧,貧道感激不盡。」

    捕頭冷冷一笑,說道:「真人,此人還有一個同案犯名叫夏巴山,目前仍在逃,至於其年幼無知知府大人自有定奪,卑職只是奉命抓捕不敢有違,還望真人諒解。來人,將犯人莫殘給我拿下。」

    有捕快上前「嘩啦」一聲將鐵鏈套在了莫殘的脖頸上,另有捕快讓人帶路去道捨,取走了他的包袱等隨身物品。

    秋風起了,九宮山上落葉飄零,真陽子站立在山門口,目睹著捕快押解莫殘下山漸漸遠去的背影,嘴角現出一絲冷笑。

    白石子含淚一直送到山下。

    莫殘被押解至襄陽城,隨即投入了大牢。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3-12-3 08:07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2-3 08:04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襄陽大牢




   
     襄陽知府查世棟是本朝進士,向來以清廉著稱,見手下緝拿到了莫殘,隨即過堂審訊。

    莫殘被押到堂前,查世棟見其年幼且滿臉稚氣未脫,於是詳細詢問案情。

    莫殘講述了十年前,宜昌知府桂齊讓嫣兒嫁與巫山幫閔老幫主,後來如何與薛管事一道下毒謀害了老幫主父子,控制了巫山幫以及每年與桂齊分利一事。

    「你不過是個孩子,十年前的事兒怎會知道的如此清楚?」查大人問道。

    「這些都是苗堂主和夏先生告訴我的。」

    「嗯,還有呢。」

    莫殘接著講述了夏巴山和自己在巫山幫的遭遇以及在地牢裡出逃,但沒有提及利用腹語術的一事。

    「苗鳳麟死了,那夏巴山現在何處?」

    「我不知道,已經快有一年沒見面了。」

    「你說這一切都是桂大人與閔夫人蓄謀已久的陰謀,可有證據?」查大人問道。

    莫殘搖搖頭。

    「莫殘,你若沒有真憑實據的話,那就是誣陷朝廷命官,罪名可是不小,千萬莫要亂說。」查世棟警告他,然後吩咐道,「來人,將犯人押回大牢,姑念其年幼,可免去刑具之苦。著即發文宜昌府,待回文後再把犯人解送過去。」

    莫殘下去後,查世棟尋思著,這孩子不像是在撒謊,苗鳳麟與夏巴山既是關在巫山幫的地牢裡,宜昌府海捕文書中又何來逃獄一說?看來這個知府桂齊似乎確與此案有牽連,不過苗鳳麟已死,夏巴山在逃,沒有證據憑空猜測就奈何不了他。此事先不宜張揚,否則身為同僚面上須不好看。

    襄陽大牢內,莫殘默默躺在散發著霉味兒的草墊上。

    自己運氣不好,躲在山上兩年了,可還是給官府知道了,莫非是武當山比武會試時被人發覺的,可那裡並沒人認識自己呀。難道是真武道觀的人走漏了消息不成,會是誰呢?近期內似乎只有大師兄白朴子回襄陽城養傷不在山上,不過他想要揭發自己的身份又何須等到現在。想來想去,還是理不出頭緒來。

    「縮胎散氣功」十個月的期限已過,並沒有出現走火入魔,看來大概是練成了。本想著回到九宮山後就去見金丹子,只是師兄們終日圍著自己,根本脫不開身,現在又被關進這襄陽大牢,而且不日將解往宜昌府,恐怕今後也難得一見,搞不好金丹子可能會以為自己走火入魔臥床不起了呢。

    莫殘苦笑著打開自己的包袱,那是襄陽府捕快檢查過後送來的,幾件舊衣物和裝著兩味真藥的竹筒都在,只是剩餘的十多兩銀子不見了,可能已經成了那些官差們的外快。

    夜深了,莫殘依舊沒有睏意,於是平躺在草墊上調息運氣,牢房內很靜,只有其他監舍內傳來幾下輕微的鼾聲。

    渾身經絡以及丹田內空蕩蕩的,感覺不到一絲氣息,莫不是真的散氣了吧。

    莫殘起身走到牢門鐵柵前,丈許開外的甬道牆壁上有一盞油燈,他想像著苗堂主的「隔空關門」,出掌對準油燈一推,無聲無息,但見橘黃色的火苗竟然隨之閃動了一下。試著再推,火苗又一次的閃動,連續試了多次無一例外,看來自己的火候還不夠,要勤加練習才行。

    第二天入夜以後,莫殘正要準備練功,忽聽甬道裡傳來腳步聲,有獄卒過來開了鐵柵,對身後人說道:「快點,要抓緊時間。」

    隨後見一拎著食盒的佝僂老者顫顫巍巍邁入了牢門,身後鐵柵隨即「喀嚓」一聲落了鎖,獄卒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莫殘。」那老者輕輕喚道。

    「夏先生!」莫殘驚呼。

    「噓,小聲點。」

    「夏先生,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今早上九宮山,他們說你被襄陽府給抓去了,老夫於是就買通了獄卒進來看你。餓了吧,快吃點東西吧。」夏巴山開啟食盒,裡面不但有雞有肉,還有一小罈酒。

    「你喝吧,我不會飲酒。」莫殘遞過酒罈。

    「你現在是大人了,男子漢哪兒能不會喝酒呢,留在這兒慢慢喝打發時間也好。老夫不能久留,莫殘,你是如何被官府發現的?」夏巴山問道。

    「可能是真武道觀裡有人走漏了消息。」

    「哦,那會是誰呢,總之那個真陽子不是個好東西,當初他就想方設法的趕你下山。」夏巴山忿忿道。

    「先不去猜了,夏先生你現在怎樣,還好吧。」

    「老夫當然很好,兩天換一個地方,他們是抓不到的,不過你在這裡不行,得想法子弄你出去。」

    「過幾天回文到了以後,他們就要解送我去宜昌府了。」莫殘說道。

    「這倒可以在路上想想辦法,你放心,老夫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你還住在城裡嗎,那樣很危險的。」莫殘擔心道。

    「不,這兩日在城南五里集的惠民客棧」夏巴山剛說到這裡,牢房外傳來了獄卒匆匆的腳步和說話聲:「老爺子趕緊出來,馬上要換班了。」

    牢門鐵柵打開了,夏巴山叮囑莫殘別擔心,一定會有辦法的。

    牢房又恢復了寧靜,莫殘心中煩悶,於是打開了酒罈,一股辛辣之氣撲鼻而來,這麼嗆人的東西,為何人人都還貪戀這杯中之物呢。

    第一口嚥下,有股熱流自喉嚨處一直延伸至腹中,精神為之一振,感覺還好。莫殘撕下塊雞肉塞進了嘴裡,肉香襲人,在道觀裡雖然不戒葷,但每日裡仍是素齋,清湯寡水的總是差點。

    不經意間,那罈酒竟也喝去了一小半,莫殘的腦袋開始有點暈了,在囚服上擦了擦手,打了個飽嗝隨即躺下了。

    睡至下半夜,忽聽「喀嚓」聲響,牢門被打開了。

    莫殘猛然驚醒遂坐起身來,見一蒙面黑衣人來到面前,將手裡的一件衣服扔給了莫殘,低聲說道:「換上。」

    莫殘覺得莫名其妙,但見來人似無惡意,話音也聽著耳熟,於是便依言脫去囚服,換上了拿來的便裝。

    黑衣人環顧左右,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一指戳在了莫殘的膻中穴上,莫殘身子一歪便躺倒了。

    那人拾起地上的包袱,看看並無遺留其他,遂一把抄起莫殘扛在肩上迅速地邁出監捨向外走去。甬道盡頭的地上和守衛室橫七豎八的躺倒著幾名獄卒,黑衣人出了牢門來到院牆下縱身一躍,扛著莫殘翻過了高牆,然後跳上一匹早已備好的快馬,一路向著城外疾奔而去。

    出城行了數里之後,黑衣人在一片小樹林中下馬,將莫殘扔到了地上,口中說到:「你這小子是有點邪門,被點中了昏睡穴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自行醒來。」

    莫殘聞言只得站起身來,剛在大牢內猝不及防中了一指後,體內隱匿於奇經八脈之中的真氣瞬間集聚起來,衝擊開了被封閉的穴道。不過未知這黑衣人究竟何意,因而也就未聲張裝作還在昏迷著,不想還是被其發現了。

    「是你吧,文師叔。」莫殘聽出這聲音來了。

    黑衣人扯去蒙面黑紗,月光清晰的照射在他的臉上,正是文若需。

    「白赤子,聽說你回到九宮山死而復生,後又關進了襄陽大牢,貧道連夜趕來,就想問幾句話,希望你如實回答。」

    「文師叔,請問吧。」

    「你說『川東文家,白面儒生,不是死了嗎?』是什麼意思?」文若需說道,目光緊盯著莫殘。

    莫殘吃了一驚,記不得自己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但想起來剛到武當山的那天晚上,自己看見文師叔就覺得面熟,現在經他這麼一問,心下明白了個大概。

    「有個白面儒生,手持一把折扇,在雲南大理蒼山腳下被人殺死了,模樣長得有點像文師叔。」莫殘如實回答,他知道自己是矇混不過去的。

    「他為何人所殺,你又如何得知他是川東文家的人?」文若需追問道。

    「他是被教私塾的穆先生趁其不備用掌打死的」於是莫殘從感通寺辯偈法會開始講起,到寺中發生血案,直至自己在松林裡看見的那一幕以及大理知府李綏之事後的案情分析等等。

    「那個穆先生現人在何處?」文若需冷冷問道。

    「自從他帶著《靈鳩山水圖》去了蒼山尋寶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估計是得到寶藏後遠走高飛了。」莫殘回答道。

    「白赤子,你既然是穆先生的學生,總該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吧?」

    莫殘心下也好奇想要知道穆先生到底尋到了什麼寶藏,他記起那本《穆氏腹語術》扉頁題字,於是告訴文若需道:「據說是蜀中巴郡人。」

    「你所說都是真的?」

    「絕不敢對文師叔有所隱瞞。」

    「那好吧,白赤子,襄陽大牢雖已出來,但九宮山你是回不去了,不如就跟著師叔來五龍觀吧,以你的天賦異稟,日後絕對可以成為一流高手。」文若需說道。

    「文師叔,白赤子已拜真武道觀真陽子為師,若改投文師叔門下,同為上清派恐怕日後見面會很難為情,況且負案在身,也會給文師叔帶來諸多不便。」莫殘心想,我才不去呢,玄天氣功不見得會比金丹子的「縮胎散氣功」高明。

    「嗯,說的也是,不過你那師父真陽子武功非但不敢恭維,尤其人品更差,當初若不是他嫉妒苗鳳麟要繼承掌門之位而向天虛真人告密,說他勾結邪教人物對真武道觀不利的話,苗鳳麟也不至於會被趕出九宮山。」

    「你是說我師父真陽子告密?」莫殘心裡頭似乎感覺到了點什麼。

    「所以苗鳳麟盛怒之下才以第六層玄天氣功打傷了師兄真陽子,觸犯了以下犯上的門規,最終含恨離去。」

    莫殘陷入了沉思,這次官府突然上山抓人,應該是自武當山回去後才得到的信兒。掌門天虛真人要自己重拜清虛道長為師,那樣就變成了真陽子的師弟,與當年苗堂主一樣,大師兄白朴子的突然下山養傷,緊接著官府上山抓人,所有這些事情連貫起來看,他心裡的疑問逐漸解開了。

    他幾乎可以確信,自己是被師父真陽子和大師兄白朴子給暗算了,再一次重蹈了二十年前苗鳳麟的覆轍。
mk2258 發表於 2013-12-3 08:10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書符




   
     當年,夏巴山是遊走川鄂一帶的江湖鈴醫,聽人說湖廣掙錢容易些,於是便渡江來到了湘西苗疆。在醫治一家苗人時,仍舊是老習慣不改把話說得太滿,即使發覺病患已是屋漏脈胃絕的脈象時,仍給其服用了黃鶴丸。第二天當他想要溜走的時候,不巧遇上了山洪暴發,被阻隔在了酉水岸邊。沒想到那家苗人懂得放蠱,早已在夏巴山的飯菜中下了蚯蚓蠱,目的是醫不好病人他也活不成。

    夏巴山在酉水岸邊正發愁如何渡江時,蟲蠱發作了,腹中似有無數條蚯蚓在蠕動,有的上鑽進胃裡疼痛難忍,有的下至肛門附近奇癢難耐。他幾欲跳進江裡,最後還是吞服了好幾粒黃鶴丸,想要截住腹中蟲患,然後一路尋到了黑巫寮,幾乎是爬進了黑巫師尼哦的茅屋。

    尼哦雖然治好了夏巴山,但卻喜歡上了他。在苗疆,放蠱者縱然遭人們嫉恨,而黑巫卻又讓人敬畏與害怕,因此相貌醜陋的尼哦都三十幾歲了,依舊無人敢娶。夏巴山何嘗不知尼哦的心思,但她長得也實在是太醜了,不過因感其救命之恩,所以仍委身與她同居了月餘,然後找了個空檔趁機溜掉了。

    「你那時很英俊嗎?」莫殘問。

    「那還用說,山地苗人大都黑瘦矮小,而老夫當年可算是儀表堂堂,大個子皮膚白皙細膩,當然那時還沒有山羊鬍子。」夏巴山回憶起當年的模樣,仍然激動不已。

    「你還皮膚細膩?」莫殘咯咯笑道。

    「你這小子。」夏巴山也覺得自己誇得過頭了。

    「夏先生,你真的要留下來嗎?」

    「唉,老夫一輩子浪跡天涯已經膩了,若能呆在這兒終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莫殘,你現在被宜昌襄陽兩府通緝和巫山幫追殺,倒不如索性在這兒呆上幾年,向尼哦學些本領,日後回到江湖上也有個一技之長,起碼可以衣食無憂了。」

    「尼哦能教我什麼呢?」

    「莫殘,你可別小瞧了她,尼哦是苗疆最有名的黑巫師,能解所有種類的蠱毒,但這還不是要你學的,她最大的本事是那雙眼睛,能夠看到常人瞧不見的東西。」

    「什麼東西?」莫殘問。

    「是一些不乾淨的邪物,若她願意傳授給你,將來回到中原以後,你這一輩子也就不用愁了。」夏巴山告訴莫殘,苗疆巫術源於遠古,那時候醫巫不分,後來祝由科在中原發展起來,形成了最初的中醫。而巫術則一直在苗疆這些邊遠地區傳承下來,尼哦就是其中的翹楚者,這得益於她的那一雙攝魂眼,任何不乾淨的東西都逃不出她的目力所及。

    怪不得尼哦的眼睛看起來挺嚇人的,莫殘想。

    第二天清晨,莫殘被屋外一陣喧嘩聲吵醒了,於是揉了揉眼睛走出房門。

    尼哦的門前聚集了一幫山地苗人,男人青布衣褲,婦女束髮錐髻著圓領大襟繡花短衣,正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莫殘湊上前去,看見地上倒臥著一個赤裸上身的中年漢子,肚子鼓的老大,後背上生滿了紫黑色疽癰,肌肉微微抽搐著好像很痛苦。

    「這是羊毛疔,」夏巴山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此疔紅淡者為嫩,紫黑色為老,飲食湯水藥物入口即吐,若不及時醫治必死。」

    「那應該如何來醫治呢?」莫殘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病人。

    「可用穿上白絲線的小縫衣針,線尾打成雙線結,從黑點底下穿過去,兩手挽線輕輕提起,就能夠看見羊毛樣的雪白細絲,隨即用剪刀剪斷就可以了。不過一定要仔細的尋找,凡汗毛孔有黑點的地方,都要按照以上的挑法一個不留。這是走方鈴醫的法子,你再看看尼哦如何來治,足讓你大開眼界。」夏巴山說道。

    尼哦轉動輪椅從茅屋裡出來,眾人立刻鴉雀無聲。

    「將他綁到那株公孫樹上去。」尼哦吩咐道。

    在苗疆,尼哦說怎麼做,病人家屬無有不從,當即幾個男子拖起那中年漢子,將他後背緊貼一棵巨大的公孫樹幹上,然後用繩索牢牢的捆綁起來。

    夏巴山指著那棵參天大樹:「這樹已有千年樹齡,三十年前見過尼哦用它來治病,很是神奇。」

    這時候,尼哦從茅屋中取來一把野草紮成的掃帚,命人用它來擊打病人的前胸,同時口中誦起了巫咒。與此同時,樹冠上面的枝椏樹葉也似乎在微微顫動,那些苗人紛紛虔誠的跪倒。

    「好了,放他下來吧。」尼哦念完咒說道。

    眾人七手八腳解開繩索,那男人活動一下筋骨然後轉過身來,後背上肌膚光滑,顏色正常,就像是沒有生過疽癰一樣。

    而那株千年古樹蒼老的樹皮上則佈滿了紫黑色的羊毛疔!

    莫殘不禁愕然,尼哦竟然將病人身上的病灶全部轉移到了一株樹上,這種神奇的療法簡直聞所未聞。

    「這株老樹已經汲取了好些個人的疽癰瘡癤疔毒,一般一個晝夜便可吸收乾淨,樹皮明日就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了。」夏巴山解釋說道。

    莫殘走到樹前,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羊毛疔白毛般的細絲已深深扎進了樹幹內,若不是親眼所見,真的不敢相信。

    「尼哦姑娘,您想要點什麼?」中年男子態度恭敬的問道。

    尼哦招招手:「莫殘,你想要點什麼?」

    「我?」莫殘不解。

    「苗人習俗看病不付診金而是送些吃用之物,他們知道尼哦的脾氣,等事後再問她需要什麼東西再讓人給送來。」夏巴山小聲解釋說。

    莫殘想了想說道:「我想要點菜籽和小雞仔。」

    苗人都笑了,遂滿口答應。

    莫殘在茅屋後面的空地上開出一片菜地,撒上了十餘種菜籽,並挑來山泉水澆灌著,不過數日便長出了青青的嫩芽,這些都是從小跟娘學會的。他很勤快,不但將茅屋四周荒草拔除並打掃的乾乾淨淨,而且還能煮飯燒菜。十餘隻小雞仔慢慢長大,母雞留著下蛋,公雞隨時可以宰殺改善伙食,就像是一家人在過日子一樣。

    夏巴山幾次提及傳授攝魂眼一事,但都被尼哦斷然拒絕了。

    這期間,時常有人上山請尼哦解蠱,什麼泥鰍蠱、蛤蟆蠱、蛇蠱、疳蠱以及中害神、金蠶蠱等等,莫殘都在一旁看著,令他眼界大開,與此同時也對巫蠱這種苗疆流傳了數千年的巫術有了大致的瞭解。

    蠱其實是一種人工培養的毒蟲,需五月初五端午節一年之中陽氣最盛的這一天制蠱,大都是捉來如蛇、蜈蚣、蚰蜒、蟾蜍、蠍子、螞蟥以及虱等多種毒蟲投入壇中密封,使其相互吞噬,一年後開啟,餘下的一隻便是蠱蟲了。蠱也稱作「草鬼」,一般只寄附於女人身上,所以苗疆管養蠱的女人叫「草鬼婆」。有人放蠱害人,就有人解蠱救人,因此苗疆的草鬼婆都很死了尼哦,一年前的正月初一,來自中原的兩名殺手前來黑巫寮行刺她,結果被尼哦毒死了,但她的腰錐骨也被廢了,導致雙腿癱瘓不能行走。

    武陵山在《絕脈要略》中也有記載,若是能找到對症的真藥,興許能夠治好她。莫殘抽時間自製了一把硬弓和數十支箭,這是莫家邑獵戶家人人都會的技能,做著進山採藥的準備。

    一日,尼哦讓莫殘打掃她的茅屋,發現了有一罐辰砂和幾刀黃裱紙,於是各自要了點,準備閒時畫幾張符箓,試試金丹子的「縮胎散氣功」能否向符內注氣。

    「尼哦姑娘,什麼是不乾淨的東西?」莫殘順便問道。

    「凡是千年老樹、老井、老宅子以及老古董等等都容易附著一些陰氣,經年累月久了便會聚集成形,當然普通人是瞧不見的。」

    「聚成什麼形?」

    「那就要看時間長短了,百年可聚獸形,千年則聚為人形,但仍需附著人身才行,混雜於市井之間難以分辨。」

    「附在人身上,」莫殘想想挺嚇人,「它們都願意附在哪些人身上呢?」

    「自然是陽氣不足身子虛弱之人,還有死屍。」

    「他們很壞嗎,會不會害人?」莫殘好奇的問。

    「良莠不齊,有想像人一樣生活過日子的,也有專門吸食男人精髓或女人陰氣來增加功力的,這些自然是害人的了。」尼哦解釋說。

    「它們怎樣來吸食呢?」

    尼哦淡淡一笑,沒有作答。

    莫殘宰殺了一隻公雞,端著半碗血回到自己屋裡,將辰砂用雞血調和,沒有符筆就用手指頭畫了一張禁制符。畫符的那時候集中念力與指,雖然歪歪扭扭不十分工整,但檢查一遍沒有錯,到哪兒去試驗一下呢?

    他拿著禁制符漫無目標的房前屋後轉了轉,最後在崖壁下發現了一個蟻穴,無數只紅色螞蟻進進出出十分的忙碌,於是將符放在了蟻穴旁邊,為防止被風吹走還壓上了一塊石子。

    過了一個時辰,他跑過去看看效果,見成群的紅螞蟻聚集在蟻穴方圓一丈開外的地方,遲疑著不敢朝蟻穴洞口前行,有的踏進範圍又馬上退了出來。莫殘試著撤回了禁制符,那些紅螞蟻爭先恐後的一擁而上,鑽進了蟻穴之中。

    成功了,莫殘心中暗自歡喜,儘管目前禁制符的威力不大,但畢竟是一個好的開端,隨著自己功力的增強,畫出的符箓威力也會逐漸加大。最起碼有一點可以肯定,金丹子的「縮胎散氣功」確實管用。
mk2258 發表於 2013-12-3 08:11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黑巫寮




   
     清晨,莫殘來到了五里集,這是漢水邊上的一個小鎮。

    昨夜與文師叔辭別後,走到最近村莊的農戶人家,問明了五里集方向後一路尋來。

    原來被穆先生殺死的白面書生竟是文師叔的孿生兄弟,看樣子他很可能會去蜀中巴郡尋找穆先生,莫殘知道,那是古地名,在今四川的渝州一帶。

    江邊碼頭上已經有船在裝載貨物,街邊賣熱乾麵和炒薄刀的小販正在生火切面,有家店舖門口支著口大鍋,酸漿面獨特的酸香味兒隨風飄來,引得莫殘直嚥口水,可惜包袱裡沒了銀子,不然定會吃上幾碗。

    一邊打聽著來到了惠民客棧的門前。

    當夥計敲開房門,夏巴山看見面前站著的竟然是莫殘時,簡直又驚又喜。

    「你怎麼出來的?是他們放你出來的嗎?怎麼回事兒?」夏先生接連問道。

    莫殘苦笑著:「夏先生,這回可是真的逃獄了。」

    聽完莫殘講述了昨晚的經歷,夏巴山點頭說道:「馬上襄陽府也要發海捕告示緝拿你了,此地距襄陽城不過數里,不宜久留,雲南更不能回,我們還是先離開湖北再說吧。」

    「能去哪兒呢?」莫殘問。

    「這樣吧,先沿著漢水南下荊州,然後渡江入湘到武陵山去,那裡是苗疆一向不買官府的帳,相對要安全得多。」夏巴山說道。

    「那好吧。」

    兩人匆匆的收拾好行裝,在街上吃了幾碗酸漿面,然後到碼頭搭乘一艘小船,沿漢水順江而下,取道荊州直奔湘西而去。

    數日後的黃昏,湘西永順府古丈坪的一家小客棧裡來了兩個風塵僕僕的漢人,夏巴山和莫殘輾轉終於來到了武陵山區。

    苗疆自古以來由當地土司管轄,直至雍正五年湘西「改土歸流」後,朝廷才在這裡派駐了官員,隨之漢人也漸漸的多了起來,主要是經營一些客棧以及商舖之類的小本生意。

    這家客棧的掌櫃叫王老倉,就是十餘年前由漢地遷來的,此刻見到有兩個漢人來到,自是格外的熱情。

    夏巴山似乎對此地並不陌生,沒等王掌櫃介紹,張口便點了苗疆有名的酸湯魚、香茅草烤魚和古丈米酒。

    「這位先生應該以前來過苗疆吧,知道我們這兒的特色菜。」王掌櫃問道。

    夏巴山點點頭,也沒說什麼。

    酒菜端上來後,莫殘大對胃口,尤其是酸魚湯既酸辣又鮮香,還有香茅草烤的鯉魚,那種獨特的味道令他想起了自己的家大理,勾起了思鄉之情。

    夏巴山一碗米酒落肚隨即讚不絕口,一定要讓莫殘也跟著喝上幾口,並說道:「湘西自古山高林密不但虎狼橫行,而且多瘴癘,苗人外出時必先飲酒,既壯膽又解毒,因此來到苗疆不可不飲。」

    莫殘嘗了嘗,果然酸甜可口,於是便陪著夏巴山對飲起來。

    「王掌櫃,老夫想問你打聽個人。」夏先生面色微醺,招手喚掌櫃來到身邊。

    「客官請說,古丈坪沒有我不知道的人。」王掌櫃自信的說道。

    「你可知道尼哦。」

    王掌櫃聞言臉色遽變,連忙小聲問道:「客官,您打聽她做什麼?」

    「不過是舊相識而已。」夏巴山輕描淡寫的回答說。

    「哦,是這樣,尼哦現居黑巫寮,從不下山到壩子裡來,一般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山民生了重病或是中蠱才去找她,據說尼哦性情不太好,一般苗人都怕她。」王掌櫃望著夏巴山小心翼翼的說道。

    「原來她還在黑巫寮。」夏巴山若有所思。

    王掌櫃回到櫃檯後,不叫他便不再出來了。

    「夏先生,好像這兒的人都不太喜歡這個尼哦。」莫殘說道。

    夏巴山端著一碗米酒一飲而盡,擦了擦嘴說:「苗俗崇鬼,整天與鬼打交道的女人,人家當然是又敬又怕了。唉,只怪當年夏某年輕氣盛,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當晚,夏巴山喝了兩三罈子米酒,最後醉倒了,莫殘扶他上樓歇息,自己洗漱完畢後繼續在床上打坐練功。

    在真武道觀藏書閣翻閱典籍時,書中都說大小周天打通以後,體內真氣遊走經絡循環不息,可自己卻一點也感覺不到有絲毫的氣息存在,「縮胎散氣功」跟傳統說法非但不一樣,甚至是截然相反。

    感覺不到氣息的存在,這往後該如何接著往下修煉呢?莫殘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腦袋裡暈乎乎的,看來今晚有點喝多了,不想了還是睡覺吧。他在躺下身子的同時,意念著一推手,屋子中間八仙桌上的那盞油燈「呼」的滅了,可此時他已轉身睡下並沒有看見。

    次日清晨,吃過早飯後收拾行裝,夏巴山仍是一身走方郎中的打扮。天氣涼了,莫殘從包袱裡取出皮坎肩套在身上,兩人與王掌櫃打了招呼後走出了客棧。

    「我們去見尼哦。」夏巴山說道。

    出來古丈坪壩子便是崎嶇山路,兩人沿著小徑艱難的攀登前行,一路上峰巒陡峭,荊密草深,不時見有蛇蠍出沒其間。一直走到黃昏時分,約莫已行了二十餘里,最後來到了一座高山下,清冷的山風拂過,令人感到絲絲寒意。

    但見此山巖峰奇險,怪石嶙峋,山腰的懸崖石壁中有一道寬寬的裂縫,下連百丈深谷,縫隙處有橫石相接,宛如一道天然石樑。

    「那裡便是黑巫寮了,唉,山水依舊,卻已人事全非啊。」夏巴山望著熟識的山川景致,不由得心生感慨。

    莫殘看見他似乎眼眶濕潤了,於是好奇的問道:「夏先生,你以前來過這裡?」

    夏巴山點了點頭:「那還是年輕時候的事兒,一晃都三十多年了。莫殘,我們若是隱匿在此處,官府便永遠都找不到了。」

    莫殘目光凝視著遠方天際,沒有作答。

    來到山腰站在石樑之上,往下望去深不可測,陰風習習,令人不寒而慄。走過橫石,轉過一面崖壁,前面出現了一個小山坳,幾間茅屋,竹籬笆圍著一小片藥圃,有炊煙裊裊升起。

    夏巴山停住了腳步,高聲喊道:「尼哦姑娘,故人來訪,請予一見。」

    許久,聽到茅屋內有一蒼老的女人說道:「你還回來做什麼?」聲音中充滿了蒼涼與悲切,並帶有一絲的怨毒。

    聽聲音應該是位婆婆才對,夏先生怎麼稱呼對方姑娘呢,莫殘大惑不解。

    夏巴山前行了兩步,說道:「姑娘,當年都是夏某的錯,不該偷偷的溜走,如今你我都已年邁,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你走吧,別再讓本姑娘看見你,不然會殺了你。」那聲音聽起來惡狠狠的。

    夏巴山聞言表情竟然鬆弛下來,面露一絲笑容:「夏某既然千里迢迢來苗疆,要殺便殺好了,屍首也會長伴黑巫寮。這些年來,夏某一直未曾娶妻,現在想起來,就是心中放不下姑娘。」

    莫殘驚訝的望著夏巴山,這麼肉麻的話竟然出自他口。

    「花言巧語,騙得了誰?」那婦人道。

    夏巴山鬆了一口氣,又向前行了數步,已經快到茅屋門口了,只見他信誓旦旦的說道:「夏某對天發誓,此生今世再也不離開尼哦姑娘,而且也不許姑娘離開夏某。」

    屋內傳來歎息之聲:「你是有求於本姑娘麼,外面的孩子是誰?」

    「他叫莫殘,夏某的徒弟,是他有事相求。」夏巴山趕緊說道。

    「進來吧。」那婦人幽幽道。

    莫殘跟隨著走進了茅屋,房內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罈罈罐罐,空氣中瀰散著濃濃的草藥味兒,火塘旁的木製輪椅上坐著一個老態龍鍾的婆婆,面目異常醜陋,額頭凸起,滿臉的褶皺,唯有雙目卻炯炯有神,雙瞳比普通人大有一半還多,並且散發著一種幽幽的烏光。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夏巴山目光落在了尼哦癱瘓的雙腿上。

    「你眼瞎了麼,夏巴山,看到本姑娘這個樣子,為你剛才的話後悔了吧?」尼哦嘴角一撇不屑的說道。

    夏巴山輕輕的搖了搖頭,眼中似有淚光閃動:「姑娘錯了,夏巴山年輕時雖有過失,但現已年逾花甲,又還能苟活多少年呢?如今姑娘一人孤苦伶仃,腿腳又不便,夏某豈能置之於不顧。」

    尼哦聽了這番表白根本不為所動,依舊冷冰冰的說道:「本姑娘三十年前就已發過毒誓,再也不為中原漢人治病,這孩子也是一樣。」

    「他不是來治病的。」

    「不為治病,大老遠跑來苗疆幹嘛?」

    「莫殘被官府遍發海捕文書通緝,實在無處可逃了。」

    尼哦嘿嘿冷笑兩聲,露出口中幾顆黃褐色板牙:「你們還是走吧,漢人狡詐善變,這孩子也是一樣,本姑娘不會幫他的。」

    「我不是漢人,是雲南大理白族人。」莫殘說道。

    尼哦仔細的打量著莫殘:「你不是漢人,嗯,既然是中原漢人官府要抓你,本姑娘倒可以考慮讓你躲上一陣子,到旁邊的茅屋去吧,房間要自己打掃,平時不允許來本姑娘房裡,知道了麼?」

    「知道了,婆婆。」

    「不許叫婆婆,以後只許稱姑娘。」尼哦厲聲說道。

    「是,婆姑娘,我這就去打掃。」莫殘找了把掃帚去了對面的茅屋,心裡想這老太婆真怪,處處透著詭異。

    「姑娘,夏某當年私下離開黑巫寮,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那時年輕氣盛,想要闖蕩江湖幹一番事業,俗話說『男兒不為良相,則為良醫』,不想屈於這山中一輩子。這麼多年過去了,回頭想來那時多麼幼稚,還不如留在這山裡終老,與自己相愛的人度過一生,布衣粗茶淡飯就好,再也不擔心仇家天涯海角的追殺。」夏巴山悵然道。

    「你被仇人追殺?」尼哦淡淡的看著他。

    「不瞞姑娘說,夏某十年前就開始為仇家所追殺」夏巴山從自己當年被巫山幫追殺,遠避滇西開醫捨收了莫殘做學徒開始講起,後來如何為少幫主治病被再次陷害關入地牢,以及一年前逃出巴東,莫殘到九宮山道觀學藝被官府緝拿並逃獄,其後輾轉來到湘西苗疆的經過詳盡敘述了一遍。

    尼哦聽了半晌未作聲,最後默默的掉轉輪椅,不再說話了,但也沒有趕夏巴山離開黑巫寮。

    晚上,夏巴山兩人吃了點隨身攜帶的乾糧,早早躺在了旁邊茅屋的床上。夏巴山看出了莫殘眼中的諸多疑問,於是便講述了自己年輕時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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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白袍人




   
     轉眼進入了臘月裡,天色如鉛,寒風夾雜著雪花飄落,這是武陵山今冬的第一場雪。

    莫殘一連數日都在練習箭法,儘管準頭仍差少許但力道卻不小,意念通過手指注入箭羽之中,射出時速度極快,裹挾著呼嘯之聲,遠超當年莫家邑的那幫獵戶。

    「莫殘,歇會兒吧。」夏巴山在茅屋門前說道。

    莫殘放下弓箭坐在凳子上喝水,尼哦仍在自己的屋子裡配藥,如往常一樣。

    「夏先生,腰椎折斷可以用骨碎補來醫治嗎?」莫殘問道。

    「你是在說尼哦的腰麼,骨碎補或者續骨木都是治療斷骨的君藥,但她的腰傷得太重,普通草藥已經無能為力了。」

    莫殘想若是有這兩種真藥就好了,興許能夠讓尼哦重新的站起來。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忽聞吟詩聲傳來,一個身著白袍懷抱長劍的中年儒士,正面無表情的倚在山崖邊,黑巫寮從未有漢人來過,莫殘很好奇。

    「你是誰?」夏巴山警覺的問道。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在下是誰無關緊要,尼哦在哪兒?」那人冷冷說道。

    「你找尼哦何事?」夏巴山隱約感到不妥。

    白袍儒士走上前來,但有意識的與茅屋保持著一段的距離:「在下受人之托來取尼哦首級,今日怕是躲不過去了,還是請她出來受死吧。」

    夏巴山一驚,正要答話,聽得茅屋內尼哦淡淡說道:「既要本姑娘首級,就請進屋裡來拿吧。」

    那人微微一笑:「雖說尼哦雙腿已癱,但黑巫婆的用毒功夫卻還在,沒人會傻到進屋去,你若是不出來,我就拿外面這一老一小祭劍了。」

    莫殘抄起那把硬弓,搭上箭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你們兩個還想動手不成,好,那我就先開殺戒了。」白袍儒士「噌」的劍出鞘,左手指在劍脊上一彈,發出清越之音。

    「且慢,本姑娘出來便是。」尼哦轉動著輪椅自茅屋裡出來,停在了門口。

    那人打量著尼哦,口中嘖嘖道:「果然醜陋不堪,就憑相貌也錯不了,尼哦,對不住了,拿命來吧。」說吧一抖手中利劍便要刺過來。

    「慢,要命不難,但不知是誰想取本姑娘的首級?」

    「無可奉告。」話音未落,白袍儒士身形一晃風馳電掣般的一劍刺出,此刻夏巴山早已掄圓了扁擔砸了過去,那人劍走偏鋒「噗」的一聲刺進了他的右肩,尼哦趁此機會手一揚,一股橙黃色煙霧霎時間籠罩住了儒生。

    哪知道那儒生早有防備,鼻孔中塞填了布條根本無懼毒煙,等他拔出劍來再刺之際,因夏巴山方才阻擋了一下,尼哦轉動輪椅已經到了屋前的空地上。

    夏巴山身子搖晃了兩下站不穩腳跟,可是見那刺客再次轉身要奔向尼哦時,自己強忍著右肩的劇痛,奮不顧身的搶先一步撲到了尼哦的身前,想以自己的身體阻擋利劍為尼哦贏得施放毒煙的機會。夏巴山本是游醫見多識廣,一看便知此人系江湖高手,今日必定命懸一線,怕是難以躲過去了。

    不料這夏巴山腳步虛浮身子收不住,竟然撞上了尼哦,隨即連人帶車翻倒在了地上。白袍儒士口中連聲冷笑,猛地一劍照著夏巴山後心刺下,意欲一劍直接貫通兩人。忽聽弓弦聲響,緊接著「嗖」的破空音已至,他原已看出這兩人不識武功也無內力,所以一開始就未放在心上。待箭到後心時,一招「鶴回頭」反手長劍一撥,滿以為定可將箭撥開,不料那箭矢內力異常渾厚,劍脊竟不能完全磕開,「噗」的聲響,肩胛骨一陣劇痛,手中長劍把持不住落在了地上。

    正在驚愕之間,第二支利箭呼嘯著接踵而至,白袍儒士躲避不及正中後背,箭桿貫通透出前胸,身子被強大的慣力推倒在地。他眼睜睜的望著那個男孩子拎著弓箭走近,再低頭一看,不敢相信胸前那支血染的箭頭竟然沒有鐵矢,只是一根削尖了的木棍。

    「莫殘,幹得好!」夏巴山死裡逃生總算是鬆了口氣,艱難的爬起並攙扶著尼哦。

    「莫殘,問他是誰,哪個指使的。」尼哦吩咐著。

    莫殘蹲下身子湊近白袍人問道:「說,是誰派你來的?」

    白袍儒士忍著劇痛,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尼哦摸出一顆彩色藥丸遞給莫殘:「喂他吃下去就會說了。」

    那人頓時臉色遽變,隨即開口說道:「在下殺人從不留名,但並沒說過僱主的姓名不能透露,她是苦歐。」

    尼哦點點頭,又摸出一枚青色藥丸扔給莫殘:「喂他吃這個吧,可以減輕點痛苦。」

    莫殘接過藥丸,聞著有一股清香之氣,於是塞到那人嘴邊,白袍儒士先以鼻子嗅嗅,然後放心張口嚥下。

    「把他的屍首丟到石樑下面的深谷裡去,和上次來的人一樣。」尼哦淡淡的說道。

    莫殘聞言一愣,低頭看去,那白袍儒士已然氣絕。

    莫殘伸手去那儒生懷裡摸了摸,掏出來一沓銀票,約有數千兩之多,把它交給夏巴山後,拎著儒生的屍首來到石樑上丟了下去,嘴裡說道:「叫你害人,這下害不成了吧。」

    回到茅屋,莫殘趕緊替夏巴山上藥包紮傷口,處理完後問尼哦:「那個苦歐是什麼人?」

    「她是苗疆一個有名的草蠱婆,只要肯給錢,她就幫別人下蠱,害人無數,住在離這兒兩百多里的『武山苗蠻』鳳凰城。她下蠱,本姑娘解蠱,久而久之,她便恨得要死,上回中原來的那兩個殺手也是苦歐請來的。」

    「她長什麼樣子?」莫殘又問。

    「苦歐年逾五十,相貌姣好,據說駐顏有方,看上去像三十幾歲,她的右手生有六根指頭,善使蝦蟆蠱煙,所以人稱『六指蠱婆』。」

    夏巴山在一旁插言道:「苦歐這次又失敗了,不保準兒她還會再請更厲害的殺手來,我們在明她在暗,可謂是防不勝防。」

    尼哦無奈的歎了口氣:「那又如何呢?本姑娘現在雙腿已癱,想找她算帳也下不了山。」

    晚上睡覺的時候,莫殘對夏巴山說天冷了,想要去古丈坪買點過冬的衣物。看著他那破舊單薄的衣衫,也該換換了,於是夏巴山拿了張一百兩的銀票和一些碎銀給他,囑咐其買好後要早點回來。

    次日一大早,莫殘便出發了,順手帶走了白袍儒士的那把寶劍。黑巫寮至百丈坪的山路還依稀記得,他走得很快。自從練成「縮胎散氣功」打通了奇經八脈以後,感覺到無論做什麼都有使不完的氣力,翻山越嶺遇到小的溝壑甚至可以一躍而過,當然比母山鬼的縱跳能力還差不少。

    未到午時,他便已經到了古丈坪鎮。在一家店裡匆匆吃了點飯後,先將那一百兩銀票兌換了,然後花十餘兩銀子買了匹馬,打聽好去鳳凰城的官道後,一路快馬加鞭的奔馳而去。

    第二天黃昏時分,他終於趕到了鳳凰城。

    這是一座別樣景致的古城,沱江穿城而過,兩岸吊腳樓鱗次節比,進入城門後狹窄的街道兩旁商舖酒肆燈紅酒綠,苗人漢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在山裡呆久了的莫殘感到有些眼花繚亂。

    他找到一家客棧住下,自有夥計前來牽馬飲水餵食,他向其打聽苦歐,夥計說鳳凰城裡沒有人不知道「六指蠱婆」的。

    「在天王廟的旁邊,有個高牆大院的老宅子就是她的家,客官,你是要找她下蠱麼?」夥計悄悄問道。

    莫殘沒有作聲。

    飯後,莫殘來到街上找到一家兵器鋪要買弓箭,山上自製的木棍箭桿既無鐵矢也無尾羽,近射還湊合,稍遠一點箭便會打橫毫無殺傷力。

    「客官,整個鳳凰城只有我們這家店的貨最好也最齊全,不知你要軟弓還是硬弓?」掌櫃問道

    「硬的。」

    「這張是九斗硬弓,客官怕是拉不動。」掌櫃看著莫殘的身材說道,儘管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個子也不算小,但看上去仍顯稚嫩。

    莫殘抓起鐵弓意念到處隨隨便便就拉開了,令掌櫃大跌眼鏡。

    「再硬一些的。」

    換上一張一石弓,莫殘還是輕易的拉開。

    掌櫃吃驚的望著莫殘,心下尋思著這孩子力氣好大。

    一連數張都嫌太軟,最後拿出一張表演用的三石弓來,莫殘才滿意,又要了一壺箭,總共付了十五兩銀子。

    出了兵器店,莫殘身背弓箭,手提寶劍一路打聽著往天王廟而去。在天王廟的右側,果然見到一座佔地頗大的宅子,青磚高牆,綠樹掩映,朱紅大門上面高懸著兩盞紅燈籠,甚是氣派。

    這大概就是「六指蠱婆」苦歐的家了,他想。

    莫殘上前敲門,門開了,一僕人模樣的小廝探頭問道:「你幹什麼?」

    「我要找苦歐,她在家麼。」莫殘說。

    小廝上下打量了下,說:「找她有什麼事兒?」

    「想請她幫幫忙」

    「是下蠱麼?」

    「嗯。」

    「她不在家。」

    「去哪兒了?」

    「不知道。」小廝隨手就要關門。

    莫殘趕緊從懷裡摸出一錠碎銀遞了過去。

    「瀟湘館有中原漢地來的富商,她去那兒了。」小廝掂量下手中的銀子,悄聲說。

    莫殘問清了去瀟湘館的路,便徑直奔那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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