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塵翳 作者:魯班尺 (連載中)

 
mk2258 2013-11-9 10:49:1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 27000
mk2258 發表於 2013-12-3 08:13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六指蠱婆




   
     瀟湘館僅靠著沱江邊,是鳳凰城內有名的青樓,裡面的姑娘都是漢地過來的江南女子,個個皮膚白皙身材姣好,吳儂軟語溫香可人,與苗疆蠻女的粗曠黑膚自是不同,因此城內富戶以及外來客商無不流連於此,千金買笑,樂不思蜀。

    莫殘不知這是風月場所,逕直的就往門裡走。

    「客官裡面請」門內一個小龜奴打量了下莫殘,見其身背弓手提劍,穿著皮坎肩,衣著打扮不像是來喝花酒的,於是遲疑的說道。

    莫殘一進入天井內,便有濃妝艷抹的老鴇迎上前來親熱的問道:「客官也是漢地來的吧,可有熟識的姑娘?」

    「姑娘?」莫殘一愣,目光四下裡望去,樓上迴廊裡見有微醺的男人摟著姑娘進房,龜奴拎著大茶壺一溜碎步的在給各房間送水,紅燭熠熠,鼻子裡聞到的滿是脂粉氣息。

    莫殘臉一紅,原以為苦歐是被人請去瀟湘館吃飯,沒想到這裡竟是青樓,於是二話不說轉身向外便走,聽得後面老鴇忿忿道:「看他那窮酸樣兒倒像是個打獵的。」

    莫殘出來站在街對面,看來只有在外面守候了。

    瀟湘館二樓臨街的一個包房內,茶几上擺著精緻的茶具,一個唇紅齒白相貌俊朗的錦衣中年人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說道:「此茶清甜可人,一飲便知是出自處子之手,但凡少女指嬌皮嫩,炒茶時對鍋溫最是敏感。若是茶含焦苦之氣,炒茶者必是已婚老婦,皮糙繭厚,火溫自然過頭。」

    「沈先生連喝茶都這麼有講究,定是大富大貴之人。」對面的女人束髮錐髻,一身苗家裝束,妖艷之中隱約透出一股邪氣。

    靠窗坐著一青袍老者,兩側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個內家高手。他的目光落在了街對面一個年輕人的身上,那人身穿皮毛坎肩背著弓箭,裝束像是一名獵手,但又手握著一口上好寶劍與其獵戶身份不相符,顯得有些不倫不類。那人站在瀟湘館的青樓外面,眼睛始終盯著大門口像是在等什麼人,不過看得出此人並非江湖人士。

    「苦歐,東西帶來了麼?」中年人直接問道。

    苦歐自懷中取出一個紫紅色小木盒放在了對方面前,她的右手掌生有六根指頭。

    中年人小心翼翼的揭開了盒蓋,看到內裡臥著一隻豆粒般大小生有三對足的綠色斑蝥,頭大眼凸,觸角耷拉著正躺在盒子裡睡覺。

    「綠斑蝥只以唾液為食,用法都曉得了麼?」苦歐問道。

    「這我知道,」中年人關上盒蓋,拿出一張銀票推給苦歐,「這是一萬兩銀票,收好了,咱們貨票兩清。」

    苦歐揣好銀票站起來說道:「還望沈先生多多引薦一些中原的富商,老嫗先告辭了。」

    莫殘的目光一直盯著瀟湘館大門,不多時見一苗家裝束的女人從裡面出來,便尾隨著跟了上去。進出青樓的幾乎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因此苗人裝束的苦歐一露面,莫殘立即便猜到是「六指蠱婆」了。

    瀟湘館包房窗戶邊,青袍老者低聲說道:「少東家,有個人跟上了『六指蠱婆』。」

    「你去看看,若是不關我們的事兒,就不必管他。」

    「是。」老者應道,隨即匆匆出門而去。

    臨江的街道狹窄且行人較多,莫殘不緊不慢的跟在苦歐的後面,但他沒有留意到自己身後不遠處的青袍老者。

    一路上始終沒有下手的機會,快到天王廟的時候,街上才沒人了,眼瞅著苦歐就要踏上自家台階,莫殘趕緊上前兩步叫了聲:「苦歐。」

    苦歐轉過身見是一年輕獵戶,遂疑惑的問道:「你是誰,找老嫗何事?」

    莫殘見其確是「六指蠱婆」無誤,二話不說抽出利劍便朝她當胸刺去。

    苦歐大驚失色,黑衣寬袖一揮,一股黑色毒煙瞬間罩住了對方,不料那年輕人竟全然不顧,衝出煙霧拼了命的直刺過來。

    後面的青袍老者皺起了眉頭,這愣小子出劍簡直毫無章法,像是完全不會武功。

    苦歐撒出的是劇毒的蝦蟆蠱煙,只要吸進一點點便會立時中毒神智不清,可是她想不到的是,毒煙對這個年輕人竟然毫無作用。苦歐驚恐之下只有轉身就逃,不過已經遲了,她突覺後心一涼,利劍貫通從胸前刺出,隨即仆倒在了台階上。

    青袍老者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出手時,那邊苦歐便已經被殺,於是乾脆不動聲色的站在樹後靜靜的觀察著。

    莫殘拔出寶劍再用力斫下,將苦歐生有六指的右掌砍了下來,回手丟進後背的箭囊中,口中說了句:「你以後再也害不了人了。」然後揚長而去。

    青袍老者心中驚訝不已,據聞「六指蠱婆」的蝦蟆蠱煙劇毒,可那年輕人竟然一點事兒都沒有,而且還砍下了那只六指手掌,看來是用於向僱主交差的憑證。

    毒煙還未完全散盡,青袍老者捏緊鼻孔走到跟前,然後伸手入死者懷中摸出了那張銀票轉身離去。

    回到瀟湘館,青袍老者將所見向少東家敘述了一遍,但隻字未提銀票的事兒。

    「江湖恩怨,苗疆亦然,反正綠斑蝥已經到手,明早即刻啟程返回揚州。」少東家說道。

    這次莫殘多了個心眼兒,尼哦說到過「六指蠱婆」善使蠱煙,所以當他口中叫出「苦歐」名字後,便立刻進入了胎息而不再口鼻吸氣,因此並未受到「蝦蟆蠱煙」的影響。

    江湖險惡,只有料敵先機才能得以生存。

    莫殘回到客棧匆匆結了賬,上馬連夜出城直奔古丈坪方向而去。

    當莫殘風塵僕僕趕回到黑巫寮,將苦歐的斷掌扔在尼歐和夏巴山的面前時,兩人都大吃了一驚。

    「你殺了『六指蠱婆』?」夏巴山愕然道。

    「是。」莫殘講述了鳳凰一行的經過。

    「幹得好,莫殘,除掉了這個心腹隱患,黑巫寮從此就太平了。」夏巴山大加讚許。

    尼哦自是歡喜,於是對莫殘說道:「本姑娘現在就傳授你『攝魂眼』,不過練就『攝魂眼』並非朝夕可成,悟性好的也得數年,你願意學嗎?」

    「願意。」

    「武陵山深處有一種叫『鬼面梟』的鳥,你要去捕殺雌雄一對,越老的越好,然後斬下腦袋帶回來,便可以開始練功了。」

    「我明天就去。」

    「鬼面梟晝伏夜出,只在百丈深的天坑內捕食,每次出來都會有不少的『飛虎』相隨,極為凶狠。」

    「『飛虎』是什麼?」

    「是一種怪鳥,翅利如刀鋒,若是用繩子下墜天坑時被它們發現了,便會群起攻擊割斷繩索,使人摔下百丈天坑下而屍骨無存。」尼哦解釋說道。

    「再危險我也要去試試。」

    「那好吧。」尼哦點頭應允了。

    次日清晨,莫殘收拾好行裝,依舊穿著皮坎肩背著弓箭,採藥簍裡帶足了乾糧、一捆麻繩以及火鐮砍刀等物出發了,他沒有拿那把寶劍,山裡荊棘野籐叢生,砍刀反而更加方便實用些。

    武陵山方圓萬里,黑巫寮本來就位於整個山脈的中段之中,因此走了不到三天,莫殘便已經來到了人煙罕至的深山老林。這裡山峰奇特,遍佈著方形山、高高的石柱、石牆以及峽谷天坑。峰巒造型也尤為奇特,有都像玉筍筆架,也有像天門拱橋的,還有如同鳥獸人頭,簡直是鬼斧神工,惟妙惟肖。

    莫殘的目標是尋找天坑,鬼面梟喜歡夜間飛下天坑捕食,白天則棲息在懸崖峭壁的石縫中不出來,因此只能在晚上進行捕捉。記得小時候在蒼山上捕捉過貓頭鷹,鬼面梟大概也是屬於這一類的鳥了。

    中午時分,莫殘翻過一座石牆,面前終於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天坑。天坑方圓約有數千丈,深有百丈之多,陡峭的石壁上籐蘿覆蓋,點綴著一些不知名的黑色野果。往下望去,坑底綠樹婆娑鬱鬱蔥蔥,似有小動物奔突其間,鳥兒往還,嘰嘰喳喳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彷彿又是另一番天地。

    自己已經把茅屋翻遍了,只找到這一捆繩索,長度夠不到坑底必須另想辦法。他沿著天坑邊緣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了一條斜裂下去的石縫,也不知道能不能一直到達坑底,只有先由石縫下去,等到繩子夠長時再設法拴繩下墜坑底了。看看天色已經不早,得抓緊時間了,他雙手拽緊籐條腳蹬著石縫慢慢的攀下。石縫有點地方十分狹窄,僅夠伸進手指,好在莫殘只要意念到處雙手便如鐵鉤一般的堅硬有力,可以死死的摳住岩石,儘管這樣仍有好幾次踏空險些墜崖。

    石縫在天坑半腰處中斷了,下半截巖壁光禿禿的如刀削一般,找不到任何摳手的地方,低頭往下看了看,估計繩索大致夠長,可是拴在哪兒呢。石壁那邊的巖隙裡倒是長有松樹,可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棵橫杈也有三丈多遠,光滑的巖壁根本無法攀得過去。

    他想了想,伸手從身後藥簍裡取出小藥鋤,將繩索的一頭牢牢的繫在藥鋤木柄上用牙齒咬緊,然後試著拋向松樹的橫杈,頭幾次都落空了,最後終於勾在了一個橫杈上,他輕手輕腳的拽緊繩子,手上不能松勁兒否則會脫掉。

    莫殘深吸一口氣,然後拽著繩索輕輕蕩了過去,還好沒悠過了頭,不然也會脫落,等穩住了身體後,隨即拉著繩子緩緩墜下。

    坑底一點點的接近了,大約還有十餘丈便可以到達,下面是一個碧綠色的水潭,波紋不興,莫殘不會游水心裡有些緊張,但願這水深不要沒過自己才好。

    就在這時,忽聽空中一陣「嘶嘶喇喇」的聲音由遠而近,凝神望去,半空裡一群虎皮色斑斕羽毛的怪鳥正朝著自己奔來。
mk2258 發表於 2013-12-3 08:15
第一卷 第三十章 天坑




   
     「飛虎!」莫殘隨即意識到了危險,一旦這些怪鳥割斷了麻繩,自己就要摔落到坑底了。他趕緊加速往下溜,可是飛虎轉瞬便飛到了跟前,扇動著帶有鋒利羽毛的翅膀直撲過來,莫殘忽覺手臂一疼,已經被割了好幾道口子滲出了鮮血。

    莫殘情急之下,意念集於右手用力朝石壁抓去,「哧啦」一聲響,竟硬生生的摳下一團風化了的石灰岩碎屑,然後集中意念用力撒出,幾隻飛虎被巖屑擊中慘叫著跌落了下去。

    其餘的飛虎見狀一下子散開並向上飛去,開始用利翅鋸割繩索,不消數下便已將麻繩切斷,莫殘感覺心忽悠的一沉便垂直摔下去了。

    「噗通」一聲,莫殘墜落進了深潭,激起丈高的水花。巨大的撞擊力令他一時暈厥了過去,然而體內瞬間卻自行作出了反應,關閉呼吸進入了胎息狀態。不知過了多久,莫殘漸漸的恢復了知覺,睜開眼睛四周全都是墨綠色的水,才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是掉進了深潭之中。

    儘管已經是冬天,但潭水卻感覺十分的溫暖。奇怪,自己並不會水呀,怎麼還沒有淹死呢?當他意識到這是胎息保護了自己時,不禁喜出望外,原來「縮胎散氣功」這麼有用啊,看來以後無論什麼江河湖海,憑著這一點就可以暢通無阻了。

    莫殘胡亂的扒拉著潭水,身子便浮出了水面,原來已是黑夜。他浮到潭邊爬上了岸,渾身濕淋淋的倒在了草地上。

    仰望天空如同是一個圓圓的井口,只能看到一小片的點點繁星,唉,古書中說的「坐井觀天」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空氣潮濕悶熱,坑底果然與外面氣候截然不同,像是盛夏一般。摸了摸身邊,墜潭時自己所攜帶的所有東西都撒落在了水中,沒有了乾糧還可以撐上數日,可失去火鐮生不了篝火倒是個大麻煩,也不知道這天坑底下有沒有什麼猛獸,否則恐怕真的難以對付。

    莫殘想還是先保護好自己要緊,於是藉著天坑口上那點微弱的光線,找到了一顆高聳的大樹爬了上去,騎在一個粗壯的枝椏上隱藏在樹冠裡,這才感覺到安全些了。

    一直挨到天亮,林中的鳥兒開始呱噪起來,鳴叫聲此起彼伏,莫殘從樹上悄悄溜下來回到了水潭邊。

    別的東西可以不理,但火鐮和弓箭則是必須要找回來的,弓箭可以捕獵,有火便能烤肉吃,反正自己看樣子可能暫時也回不去坑頂了,總得想法子要活下去。

    他脫去身上半濕不幹的衣褲,赤裸著跳進了水潭,用胎息法閉住呼吸沉入了數丈深的潭底,在昏暗的水裡摸索著找尋。不久後,終於摸到了體積較大的弓箭和藥簍,但砍刀以及火鐮因較重而沉入水底厚厚的枯枝爛葉下,始終沒能找到。

    就在上浮的時候,他瞥見了水底下的山崖邊有個石窟,於是便手腳齊動的划水過去瞧瞧。他試探著鑽進了洞裡然後冒頭浮出水面,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個天然大溶洞。憑藉著水面折射過來的昏暗光線,隱約看得出有許多石筍和石鐘乳,溶洞深處隱約有綠幽幽的螢光透出。

    莫殘好奇的從水中爬上來,朝著綠光走了過去,發現那光來自石壁上的一個窟窿,扒在豁口處朝裡望,原來有條石甬道,甬道的石壁上分佈著些散發微弱綠光的螢石,一直延伸到很遠。

    莫殘聽說山裡的岩石會被水侵蝕而形成溶洞,有些溶洞會一個個的串在一起如同地下迷宮,萬一走進去就會迷失方向而困死在裡面。算了,以後有大把的時間探秘並不急於一時,他又重新入水游回到潭中,雙腳齊蹬浮出水面上了岸。

    天坑底下的樹木花草與上面的很不一樣,好多植物自己都不認得,這裡從沒有人來過,說不定會有真藥呢,他想。

    莫殘把衣褲放到水裡洗了洗,連同皮坎肩一起掛在樹枝上晾曬,箭囊裡面的一百隻箭也攤開在了草地上。坑底草深林密,不知裡面有些什麼毒蟲野獸,因此不能貿然進入,相對還是水潭這裡安全些,萬一情形不對還可以跳入水中躲避。

    他看著坑頂日頭接近午時,衣服也都曬乾了,於是穿戴整齊握弓搭箭開始進入密林,天坑方圓不過千丈而已,用不了幾天就會走個遍。

    林中蚊蟲小咬很多,一團團的圍著莫殘,由於身穿皮坎肩,它們也不敢靠近。走了很久,除了看見一些松鼠和山雞野兔外,根本沒有什麼虎狼等的大型猛獸,大概是天坑範圍太小,地方不夠它們的生存繁衍吧。各種毒蛇倒是見到不少,翠綠色的竹葉青,白花蛇以及金環銀環蛇都有見到,不過似乎怕人,老遠的就躲起來了。

    唉,沒有火種,眼瞅著那些肥美的山雞也吃不到嘴,真有些不甘心,但他又不願像山鬼那樣茹毛飲血,想著就噁心。

    有些樹上結滿了不知名的野果,看來要吃素了,於是各樣分別摘了些,甜酸苦澀的都有,最後選擇了一兩樣可口的多摘點,捧回到水潭邊慢慢吃。

    莫殘抬頭望著百丈之上的坑口,有什麼法子能夠爬得上去呢。

    陽光很快的移出了坑口,天色一下子便暗了下來,他不想再爬到樹上去挨過漫漫長夜,決定下水鑽進溶洞裡去睡覺,那裡既溫暖又安靜,不用擔心毒蛇和其他動物的襲擾,至於獵殺鬼面梟一事,等想到法子能出天坑再說。

    莫殘將硬弓及箭囊掛在樹上,掰斷幾根樹枝拿著跳進水裡來到了溶洞內,將濕淋淋的衣褲擰乾晾在架起的樹枝上,等干了以後穿著睡覺,不然光著身子睡在石頭地上肯定會著涼的。

    由於昨晚在樹上怕掉下去,因此一宿未合眼,現在什麼也不用擔心了,所以躺下後便很快進入了夢鄉。他夢到了莫家邑,自己回到了家中,娘正在忙碌著晚飯,爹問他藥鋪忙不忙,怎麼這麼久都不回來看他們,夢中的莫殘傷感的流下了眼淚。

    當他醒來時,望見水中折射的光線,發覺已經是白天了。他只套上皮坎肩鑽出水潭,此時陽光直射坑底正好是中午時分。莫殘摘下弓箭繼續沿著坑底崖壁探索,餓了就摘些野果充飢,到日暮時分再返回溶洞中睡覺。兩日下來已經繞行了山崖下面整整一圈轉回到水潭,竟沒有找到一條可以攀登上去的巖縫,看來自己真的是困在天坑裡了。

    次日,他開始在天坑中間的密林中探索,看看能否發現點什麼,譬如真藥。日暮時分,當莫殘鑽出繁密的灌木叢,眼前的場景令他大吃一驚。一大片灌木以及野草被整整齊齊的割斷,唯獨中間零星的生長著十餘株高大的羽狀復葉藥草,他認得這是「還瞳子」,蒼山上所採的植株不過只有四五尺長,而這些竟高達兩丈之多,莖粗如手臂。

    「還瞳子」又名決明子,位於中醫清肝明目四大草藥之首,關鍵是它在《絕脈要略》中被列為治療雀啄脈肝絕的真藥,莫殘不禁心中一陣激動。看這些還瞳子植株長得如此之大,每株莢果只有一枚,像極當年那株老天麻一樣,想必是數百年以上的真藥無疑了。

    但令他迷惑不解的是,天坑下面難道還另有他人住在這裡麼?那些灌木野草明顯的是被人為割斷的,目的是讓還瞳子獲取更多的陽光與養分,使其生長得更好。若是有人在此坑底隱居和種植真藥,那他想必是一位世外高人了。

    莫殘四處搜尋,未見有房舍草棚之類的設施,奇怪了,難道這位高人並不在天坑裡面生活,而只是在這裡種植真藥麼?若是這樣,一定是有通道可以進出天坑,自己便可以出去了。

    天暗下來了,莫殘捨不得離去,擔心萬一與高人錯過見面機會,便不知出坑的通道了。

    月色朦朧,地面蒸騰起白茫茫的霧氣,莫殘爬上了一棵高大的青岡樹,躲在茂密的樹冠下,等待著那位高人的出現。

    就在此刻,林中忽然傳來幾聲如嬰兒啼哭般的淒厲之音,如泣如訴無比蒼涼,莫殘嚇了一跳差點跌落樹下。須臾,夜空裡又爆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磔磔怪叫,恐怖瘆人,像是在一唱一和,聞之令人頓生雞皮疙瘩。

    莫殘正在驚愕之際,耳邊又聽到了一陣熟悉的「哧喇喇」的聲音,月光下一群飛虎盤旋著落在生長還瞳子的那片地上,扇動著鋒利的翅膀在鋸割野草和灌木叢

    這情景令莫殘萬分驚訝,原來並沒有什麼世外高人,那些切斷的灌木野草竟然是這幫飛虎們幹的,真是不敢讓人相信。

    朦朧月色裡,一大一小兩隻黑色的怪鳥從天而降,盤旋著落在了地上,莫殘睜大了眼睛,依稀分辨出其碩大的腦袋和圓臉以及鋒利的尖喙,面孔則看不太清楚。兩隻大鳥相互依偎著走到還瞳子植株下,啄開一枚果莢分食裡面的果實。

    武陵山區氣候多變,烏雲飄來漸漸遮住月亮,天坑內的光線也逐步暗下去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3 10:01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鬼面靈梟




  

       莫殘意識到這兩隻怪鳥就是鬼面梟,而且這是一次絕好的獵殺時機,這種機會稍縱即逝。他沒有遲疑,旋即搭弓拈箭,意念注於手臂「嗖嗖」連續射出兩箭,裹挾著十足的內力呼嘯著直奔兩隻鬼面梟而去。

    聽到弓弦聲響,鬼面梟回過頭來,利箭已閃電般來到面前,但見那隻小一點的雌鳥猛地揮動翅膀,將一支箭「啪」的擊落在地上。而那雄鳥則腦袋一晃,竟然以其尖喙輕鬆的叼住了飛馳而來的利箭,口一張吐在了腳邊。

    這兩隻鬼面梟犀利的目光瞟向了青岡樹,在茂密的樹冠中搜尋目標同時長嘯一聲,飛虎們聞訊「哧喇喇」的騰飛而起,奔著莫殘方向撲了過來。

    就在這時,「啪」的一道閃電,緊接著傾盆大雨夾帶著冰雹忽至,鬼面梟以及飛虎們「呼啦」一聲朝著山崖巢穴飛去了。

    莫殘見狀趕緊溜下了青岡樹,冒雨向著水潭狂奔,一頭扎進水裡潛回到溶洞內才把心放下。太懸了,想不到鬼面梟這麼厲害,連利箭都傷不到它,若不是老天突降雷電暴雨,恐怕自己早就被飛虎給割碎了。

    夏先生和尼哦還在茅屋等他帶著鬼面梟腦袋回去呢,而自己非但對付不了這怪鳥和那些凶狠的飛虎,而且還被困死在了天坑裡束手無策。現在鬼面梟受到襲擊後必然有所警覺,也可能正讓飛虎們在到處搜尋自己,以後再不能夠盲目的出去了。

    第二天,當水面折射出光線時,莫殘悄悄的潛入水潭,但不敢盲目的露頭,於是在水面下向上觀察,最後確定沒有什麼異常時,才小心翼翼的從水裡面探出腦袋來。

    潭邊一切如舊,沒有見到飛虎也聽不到它們飛行的聲音,他躡手躡腳的爬上了岸,大概是它們還不知道自己躲在這水潭下,至少眼下還是安全的。

    莫殘背著藥簍爬到樹上摘了半簍野果,然後趕緊跑到水潭潛回了溶洞,這些果子夠吃幾天的了。

    夜裡,莫殘睡不著覺,於是起身再次潛入水潭,悄無聲息的冒出頭來,想探聽一下鬼面梟的動靜。

    夜空月色如水,天坑裡一片靜寂,莫殘躺在岸邊草地上仰望星空,思緒回到了故鄉大理,想著莫家邑,家裡的爹和娘,感覺還是家裡好啊。

    正尋思之間,忽聞空中又響起了鬼面梟恐怖的叫聲,凝神細聽並睜大了眼睛緊盯著夜空,那磔笑聲越來越近竟然是衝著水潭來的。莫殘大驚,來不及多想便即刻跳入了水中,他並未跑回溶洞,而是緊閉呼吸進入胎息狀態,然後隱匿在兩尺深的水下。隔著水面,先是瞧見一群飛虎「哧喇喇」的圍著水潭上面盤旋,隨即那兩隻雌雄鬼面梟展翅從天而降,落在了岸邊上。

    儘管心裡有些緊張,但莫殘仍舊靜靜的潛伏在那兒一動不動。

    這兩隻鬼面梟耳鬢廝磨的依偎著走到水邊,然後俯下臉來飲水,位置恰巧就在莫殘的頭頂上,隔著尺許潭水,月光清晰的照在鬼面梟臉上,令莫殘驚愕不已。

    雄鬼面梟面容蒼老,臉上佈滿皺紋像極了耆年老翁,粗大的尖喙周圍長滿了白鬍鬚,而那只雌鳥更是老態龍鍾的模樣,甚至臉頰上還生出成片的老年斑。

    莫殘心裡一陣激動,這可是尼哦說的老年鬼面梟,看它倆的樣子或許有上百歲了。機不可失,如果此刻突然出手定會殺它個猝不及防,顧不得許多了,莫殘將意念全力集中於雙手之上,猛然間的伸出水面,如鐵鉤般堅硬的手指分別掐住了兩隻鬼面梟的脖頸,隨即順勢拽進水中直接沉入了潭底。

    水面上引起了一陣騷動,飛虎們不知發生了什麼狀況亂作一團,緊貼著潭水亂飛尋找著失蹤的鬼面梟。

    莫殘不顧鬼面梟的拚死掙扎,硬是死死掐住不鬆手,過了許久,它們才不再動彈了。

    又過了一會兒,莫殘估計兩隻鬼面梟已經死透了,這才潛回了溶洞將它倆撇在了地上,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鬼面梟終於捉到了,可是要如何返回天坑上面去呢,莫殘想來想去,只有賭一把了,既然已無其他路可走,那麼那條綠色螢光的甬道就是唯一的路,儘管不知道它能通向哪裡,總比坐井觀天等死要好。

    莫殘想到了那十餘株還瞳子,那可是難得的醫治肝絕症真藥,一定得把它們採回來。鬼面梟已死,那些飛虎不知道還在不在那裡,不管怎樣冒這個險也是值得的。

    清晨,莫殘再次出水上了岸,背著藥簍手握弓箭悄悄的在密林中穿行,來到了生長著還瞳子那片地的青岡樹後面,躲起來偷偷觀察。四下裡安靜得令人生疑,果然不久他就發現了有兩隻飛虎隱藏在高大的還瞳子羽狀葉片的下面,其他的飛虎沒有蹤跡。

    莫殘悄悄拉開弓弦朝著兩隻飛虎各射了一箭,箭矢穿透了飛虎的身體,一聲未吭的掉落下來。事不宜遲,他衝出密林徑直奔到了還瞳子植株下,拉彎莖稈掰下一尺多長的果莢扔進背簍,然後是第二株,當他採了七八個果莢,藥簍便已經裝滿了。

    人不能太貪心,這些已經就足夠了,當他轉身跑向密林時,身後響起了「哧喇喇」的飛虎群翅膀扇動的聲音,它們追來了,莫殘頭也未回的一頭扎進了林中。

    茂密的枝葉阻擋了飛虎們的視線,它們無法追進密林裡,只有在樹冠的上空盤旋,伺機在空曠處俯衝襲擊。莫殘淨挑枝葉密集的地方迂迴著跑向水潭,最後的十餘丈沒有樹木,他猛吸一口氣,意念集於雙腿飛也似的撲向了水潭。

    飛虎們密密麻麻的俯衝下來,只差一點點鋒利如刃的翅膀就掃在了莫殘的頭上,「噗通」一聲水花四濺,他已經鑽入了潭中,飛虎們憤怒的在水面上盤旋,久久不肯離去。

    回到溶洞裡,莫殘放下藥簍後,心還在咚咚的跳著。歇息過後,他拿起一個果莢打開,發現裡面只有兩粒還瞳子,呈菱形約有雞蛋大小,而普通的還瞳子如米粒般,單只果莢會有上百粒,現在手中的還瞳子毫無疑問是數百年以上的真藥。

    他剝開了所有的果莢,點了點共計十六枚,然後拿過箭囊倒出一半的箭,放入還瞳子仔細的紮好囊口。

    可以動身了,莫殘穿上衣褲套上皮坎肩跨上弓箭,兩隻大鳥的屍體則塞進背簍裡,然後從石壁上的窟窿裡鑽了過去,藉著微弱的螢光朝甬道深處走去。

    地下的溶洞一個連著一個,有的寬敞如廳,有的狹窄只容矮身爬過,石壁上的螢石越來越少,光線也隨之黯淡下來,最後則是完全漆黑了。沒辦法只有摸索著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感到腹中飢渴,於是坐下來吃了幾個野果。休息過後繼續再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完全搞不清方向,也分不出白天與夜晚。

    就這樣累了就睡,醒來再走,野果也吃光了,前面仍是漆黑一片,不知道今世能否走的出去,他漸漸的產生了絕望。實在餓極時候,就只有從身後背簍中連毛撕扯下一塊鬼面梟的肉來充飢,不知又過去了多久,兩隻鬼面梟除了腦袋,其餘的身子已經全部都給吃光了,最後甚至連內臟也拿來果腹充飢。

    在鬼面梟的肚子裡,莫殘發現了兩枚黃豆般大小堅硬的圓形物體,散發著微弱的螢光,這是什麼東西?他望著手掌心裡如螢火蟲般綠幽幽的顆粒,心想也許是某種結石。在巴山醫捨的時候,有病患服下中藥排石湯後,也會屙出這類像小石子樣的顆粒物,可那些結石並不發光。算了,不管是什麼收起來再說,他小心的貼身放好然後繼續前行。

    莫殘估算著在溶洞裡已經轉了大概月餘了,可還是沒能走出這地下迷宮。

    不過莫殘卻發現溶洞裡似乎不像原先那麼黑暗了,漸漸的眼睛能夠勉強看清周圍的石壁和地面,他感到很奇怪,並沒有走出地下溶洞,石壁上也不見螢石,難道是與吃了鬼面梟的肉有關麼?鬼面梟與貓頭鷹一樣都是夜視極佳的飛禽,中醫食療中有「以形補形」一說,但也不會這麼靈光吧。

    最後他終於明白過來,這一對雌雄鬼面梟不是普通的鳥,也是真藥的一種。大型貓頭鷹的壽命大約二三十年,而瞧這兩隻鬼面梟老態龍鍾的樣貌起碼有上百歲了,動物也與藥草一樣,越老藥力越大,所以老母雞的營養價值遠遠高於小雞仔,老頭就是比小孩成熟得多。

    莫殘夜視能力大增,再也無需在黑暗中摸索著緩慢前行了,於是速度明顯加快。不久以後,他看見前方隱約透出一絲光亮,終於走出了這地下溶洞。

    這是一個晴朗的上午,莫殘貪婪的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目光掃過山巒峰谷,能活著真是太好了。他精神抖擻的朝山下走去,來到了一個小山村,在農戶家吃了些東西,便匆匆的接著上路。

    兩三日後,莫殘終於回到了黑巫寮。
mk2258 發表於 2013-12-27 19:38
第一卷 絕脈要略 第三十二章 攝魂眼




     當莫殘風塵仆仆回到黑巫寮時,夏巴山和尼哦都喜 出望外。

     “你怎麼去了這麼久?老夫還以為你出事兒了。”夏巴山擔心道。

     “有多久?”莫殘在黑暗的地下根本分不清白天與黑夜。

     “都一個多月了。”

     “竟然過去了這麼多日子。”

     “捕捉到鬼麵梟了麼?”尼哦問。

     莫殘放下背簍,掏出那兩隻鬼麵梟的腦袋,擺在了尼哦的麵前。

     尼哦登時大吃一驚,黑眼仁逐漸擴大,幾乎掩翳整個眼眶:“這是武陵山數百年的鬼麵靈梟啊,你怎麼可能捉得到?”

     “它們與鬼麵梟不同嗎?”莫殘問。

     尼哦長歎一聲,緩緩說道:“何止不同,這是苗疆黑巫千百年來夢寐以求的珍禽奇獸,隻聞其名而難覓其蹤。娘親生前曾說過,靈梟百年難遇,其藥力高過鬼麵梟不知多少倍,你看這雌梟壽斑點點,老陰之氣厚重內斂,雄梟鶴發耆翁,老陽氣息渾厚外溢,本姑娘實在是驚歎啊。”

     “它們大概有多少歲了?”

     “起碼五百年以上。”

     那肯定是真藥無疑了,莫殘想。

     夏巴山問起此次進山捕獵的過程,聽完後不禁唏噓歎息不已,當他看到那十六枚還瞳子的時候,眼睛睜得老大,興奮得手舞足蹈,口中不停的說道:“好東西,好東西啊,百年藥草,肯定如同那塊老天麻一樣,能具有起死回生之效呢。”

     莫殘沒有提起那兩枚散發著綠幽幽熒光的顆粒,他還是遵循著沒必要的事情就不說的原則。

     尼哦開始配製修煉攝魂眼的藥液,在盛有青綠色液體的大瓦罐下點火燒沸,再把那兩隻鬼麵靈梟的腦袋放入罐中熬煮,茅屋內彌散著一股濃烈的草藥味兒。

     數個時辰之後,靈梟的頭骨浮上來了,尼哦將其撈起晾幹,然後開始用小鐵鋸進行切割,雌雄靈梟奠靈蓋凸起處用鋼針各錐了一個細孔,然後係上布帶,最後製作成了一副骨質眼罩。

     “莫殘,你需要晝夜帶著它,從中間的小孔向外看東西,吃飯睡覺幹活做事都不能摘下來,一開始會很難受,以後慢慢視覺改變就會習慣的。此外,每天夜裏本姑娘還要為你煎藥熏蒸眼睛,明白了麼?”尼哦解釋給他聽。

     “知道了。”

     至此往後,莫殘每日都帶著靈梟眼罩,通過中間如同針鼻兒大的小細孔往外瞧東西,簡直是太別扭了,尤其是晚上睡覺連翻身都礙事兒。

     一連數月過去了,武陵山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有前來解蠱的苗人稱,鳳凰城最有名的“六指蠱婆”不知被什麼人殺死在自家門口,連六指手掌都讓人給剁去了,官府追查了好久都沒有線索。

     尼哦聽了也隻是哼了聲而已。



     莫殘已經發覺自己的視力起了某種變化,原先通過小孔看到的視角十分的狹窄,隨著時間而慢慢在擴展,感覺最不同以往的是夜間視物,即使是在沒有月光的漆黑夜晚,也能夠清晰的看到很遠的地方。

     清明的這天晚上,令他驚愕的異常狀況終於發生了。

     月色如水,山中除了“唧唧”蟲鳴聲外,萬籟俱寂。

     莫殘半夜睡不著,於是悄悄起床出了茅屋。他的目光透過靈梟眼罩上的小孔,驀然看見不遠處的那株千年公孫樹下陰暗處似有黑影在晃動,隨即警惕起來,從屋簷壁上摘下弓箭,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待得近前細瞧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一團形如老猿般的黑霾正在對著月光吐納,對莫殘的到來渾若不覺,依舊在那兒貪婪的吸著氣。

     莫殘拿弓箭戳戳那黑影,竟然如煙氣一般毫無阻隔。

     “你終於能夠看見啦。”身後突然有人說道。

     莫殘回頭望去,見尼哦正坐在輪椅上驚奇的看著他。

     “尼哦姑娘,我瞧見了一個如同猿猴狀的黑色氣團在對著月光吐納,但又不像是真的。”莫殘迷惑的說道。

     “它是真實的,這株千年古樹天長日久吸附了很多的陰氣,老陰聚而成形,因此它每晚出來吸食月華以助修煉。”尼哦解釋說。

     “我懂了,那些生有疽癰疔瘡人的病灶就是被它吸食去了。”

     “因為那些病都是陰穢毒氣彙聚人體而形成的,也是老陰氣的來源之一,對其修煉極有幫助。”

     “古樹的老陰之氣聚成了獸形,但是要化為人形的話還要很多年吧?”

     “仍需幾百年。”

     “到時候可以和人同樣的吃飯穿衣或者結婚生子了麼?”

     “不行,盡管修煉成人形後才有了神智,但還必須依附在人體內才可以如普通人一般,否則遭遇老陽便有可能灰飛煙滅。”

     “什麼是‘老陽’?”莫殘問。

     “就是太陽,陽光是它們的克星。”

     “哦,這不就是民間傳說中不能見日頭的鬼麼。”莫殘領悟道。

     尼哦微微一笑,說道:“莫殘,你現在僅僅才是開始,以後攝魂眼會日益成熟,到時候會在人世間看到更多不可思議的東西。本姑娘原本以為你要達到這一步至少也得兩三年時間,沒想到鬼麵靈梟的藥效這麼高,短短數月便開啟了攝魂眼,接下去逐步提高功力,再有個一年半載的就成了。”

     莫殘盤點了一下自己珍藏的寶貝:黿甲和百蟲倉各小半竹筒、鬼麵靈梟肚子裏綠色的‘結石’兩粒,還有還瞳子八枚,另外的八枚送給了夏先生。他感覺到很滿意,自己初涉江湖便有了三種真藥,用掉奠珠就不算了。

     閑暇時,他將這三種真藥添加蜂蜜打成了百多粒蜜丸,並用蠟封裹好,分成了三種不同的顏色。其中白色是百蟲倉,青色為黿甲,黑色則是還瞳子,全部灌進了一個竹筒裏收藏好。至於那兩粒綠幽幽的靈梟‘結石’,不知道有什麼用,先用紙包好貼身收起以後再說。



     書符也有了不小的進展,他的攝魂眼已經能夠辨別每張符上是否有注入真氣以及氣場的大小。

     隻是如何令精逆行修真的方法始終琢磨不出來,看來隻有再去問金丹子,他曾經說過,煉成“縮胎散氣功”後就自然打通了大小周天,然後便可以修精逆行了。

     一天傍晚,有苗人送來了個發癔症的中年苗家婦女,眼神迷離嘴裏不停的說著胡話。尼哦看過之後讓莫殘瞧瞧她患了什麼病,苗人見莫殘帶著古怪的眼罩也都不以為然,誰都知道尼哦本來就是神秘莫測的黑巫。

     莫殘現在看出去的視角已經與不帶眼罩時相差無幾了,大概是因為雙瞳比原來更能吸收折射光線的緣故。瞧了一會兒,他便看出問題了,在那女人的黑瞳深處隱約有一對血紅色的大凸眼,他把所見告訴了尼哦。

     “凝神再多看一會兒。”尼哦吩咐道。

     莫殘遂集中意念於眼,果然發現除了那對凸眼外,女人黑瞳內又漸漸浮現出了金色的皮疣,最後呈現了一隻完整的紅眼大苦蠪。

     “是一隻苦蠪。”他說。

     “不錯,附體的是一隻修行了數百年的苦蠪,也就是金蟾,要對付它需要用毒蛇血,莫殘,你去捉一條回來。”尼哦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隻金蟾也是老陰聚而成形的嗎?”

     “不是,禽獸也有靈氣,普通金蟾最多活二三十年,若是機緣巧合汲取了足夠多的老陰之氣,則壽命就會相應的延長,倘若壽數過百歲便也懂得修煉了。隻是這金蟾僅修煉了幾百年,尚未幻化人形便迫不及待的附體,因此不能如常人一般,隻會令被附體之人發癔症說胡話,看似瘋瘋癲癲了。”

     莫殘聽罷前去山林中轉了一圈,不多時便掐著七寸拎回來一條劇毒的活響尾蛇,那蛇不斷的晃動著尾巴,發出“沙沙沙”唬人的聲音。

     地上的婦人聽到響尾蛇的聲音後現出極度的恐懼不安,掙紮著想要起身逃走,被兩個苗家小夥子死死的撳住了。

     尼哦命莫殘將蛇殺死,接了小半碗溫熱的蛇血給那婦人灌了進去。須臾,婦人身子上下狂跳不已,口中破口大罵,那兩個強壯的苗家漢子竟然有些按捺不住。

     “莫殘,你可以摘下眼罩了。”呢哦說道。

     莫殘聞言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的,你已經練成了攝魂眼,不必再戴眼罩了。”尼哦微笑著看著他。

     莫殘大喜過望,一把扯去靈梟眼罩,低頭看去那婦人身下緩緩釋放出淡淡的霧氣,一隻尺多長喘著粗氣的金黃色苦蠪,正慢慢的爬出來,一對凸眼向上望著莫殘,眼裏中流露出恐懼之色。

     除了莫殘與尼哦外,在場的其他人誰都沒有看見這隻金蟾。

     “放它走吧,修煉了幾百年也不容易。”尼哦輕聲說道。

     那金蟾感激的望了眼尼哦,緩緩的爬走了,最後消失在了樹林中。

     婦人漸漸蘇醒過來,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家屬們不住的道謝,然後帶著婦人離去了。

     原來真有這些靈異的東西啊,莫殘自從走出滇西這幾年來的所見所聞,令他對人世間有了新的看法,也更堅定了自己修行的決心。

     但是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雙眼黑瞳已經比原來大出了將近一倍,如同尼哦。



  
mk2258 發表於 2014-1-1 20:52
第一卷 絕脈要略 三十三章 走方郎中




     夏巴山知道莫殘已經練成了攝魂眼非常高興,晚上 特意的端出酒罈要與他對飲,細看之下,才發現了莫殘的雙瞳竟與尼哦相同,大得超乎尋常,散發出瘮人的烏光。

     「尼哦姑娘,莫殘的眼睛還能變回原來的樣子麼?否則將來回到中原會遭到人們歧視,別說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了,就是走到街上也會被人背後指指點點。」夏巴山擔心的說道。

     尼哦搖了搖頭:「攝魂眼就是這個樣子的,娘親和外婆也都是如此,莫殘回不去中原也好,就在這苗疆娶個苗女過上一生也不錯哦。」

     莫殘找來鏡子一照把自己也嚇了一大跳,眼眶內幾乎都是黑眼仁,隻有眼角處稍微露出一點白,完了,娘要是看見還不給嚇壞了。

     夏巴山懊悔不已,若不是自己鼓動莫殘修煉攝魂眼,他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個模樣,將來如何見人呢?也對不起他那瞎眼的老爹和含辛茹苦的娘,原本以為尼哦的怪眼是天生的,沒想到也是修煉攝魂眼的後遺症。

     莫殘看出了夏巴山內心的愧疚,苦笑一下安慰道:「沒有關係,莫家邑沒人會笑話的,況且有了攝魂眼能看常人所不能見,還是利大於弊。」

     「不管怎麼說,你得有一技之長在江湖上才能立足,從今往後老夫把鈴醫的所有知識都傳授與你,一個有攝魂眼的走訪郎中那可是中原獨一無二,比那個『滇西第一儒醫』趙鴻儒,將來的名氣可要大得多。」夏巴山醉醺醺說道。

     「趙鴻儒是誰,很厲害嗎?」尼哦問。

     夏巴山和莫殘都笑了,兩人又飲了很多酒直至酒罈底朝天,最後都醉了,莫殘搖搖晃晃回去自己的茅屋,夏巴山早已同尼哦和好如初,並同居住在了一起。

     次日,夏巴山正式傳授莫殘走方郎中的所有知識與技能,尼哦也抽空指點他種蠱養蠱和解蠱的方法。到了夜裏,莫殘則繼續修煉「縮胎散氣功」,他想著有朝一日還要去問問金丹子,究竟怎樣才能使精逆行來修真。

     一天,夏巴山無意中發現莫殘的黑瞳似乎變小了,莫殘也是莫名其妙,鏡子裏的他雙瞳真的小了一圈,想想自己平日裏除了學習幹活吃飯並無其他異常事,難道是「縮胎散氣功」的散氣作用?晚上,他迫不及待的來到了那株千年公孫樹下,依舊可以見到那個黑霾老猿在月下吐納,並且比以前更加的清晰了,這說明攝魂眼並未受到練功散氣的影響,相反還有所裨益。

     寒風起樹葉飄零,昨夜已經下雪,轉眼間來到武陵山已經一年多了。

     莫殘學完了鈴醫的所有知識,眼中雙瞳隻比常人大稍許再也縮不下去,看來也隻有如此了,反正黑眼睛大顯得人更有精神。

     這天晚上,茅屋裏酒菜豐盛,夏巴山與尼哦為莫殘餞行,他第二天就要下山回中原了。

     「夏先生,你怎麼把鬍子給剃了?」莫殘望著夏巴山光禿禿的下巴十分好奇。

     夏巴山從懷裏掏出一副假須,嗬嗬笑道:「老夫的山羊鬍留了幾十年,吃飯也嫌礙事,所以就剪了做成這副假須送你。」

     「送我?」莫殘驚訝道。

     「是啊,」夏巴山得意洋洋的說道,「莫殘,官府可能還在通緝我們,有了這副假須,他們就認不出你來了,當然老夫做了剪裁,不然年紀輕輕一把大鬍子會讓人覺得奇怪。」

     酒桌上,尼哦對莫殘說道:「娘親在去世前曾說過,天地之間除了人世以外,還有一個靈界,隻不過俗世之人看不見而已。」

     「靈界?就是神仙住的上天和鬼魂呆的陰間麼?」



     「本姑娘也不知道,據說世間上極少數的地方有與靈界相通的通道,不過隻是在特定的時間才會開啟。」

     「什麼時間?」莫殘來了興趣。

     「每個通道開啟的時間都不同,具體的娘親也講不清楚,隻是說各個通道都有不一樣的開啟密匙,俗世人根本難以知曉通道的位置和密匙。」

     「溝通兩界的通道應當有所標識吧。」莫殘想了想說道。

     尼哦搖了搖頭道:「娘親隻是說祖輩傳下來的話,通道附近會發生一些令人解釋不通的自然現象,這可能是唯一的線索了。」

     夏巴山喝得滿臉通紅,拍拍莫殘的肩膀說道:「莫殘,以後在江湖上行走記得要遠離官府,真正體恤百姓的清官很少,大都是些唯利是圖中飽私囊蛋官。就拿宜昌知府桂齊來說,為了上貢白熊金膽巴結皇帝老兒,不惜葬送下屬十餘條人命。尤為可恨的是,竟然為了錢財謀害巫山幫老少幫主和苗鳳麟,更使得你我負罪在案而亡命天涯。」

     「我將來一定要收拾他。」莫殘恨恨道。

     第二天,莫殘粘上了假鬍鬚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夏巴山對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塞給了莫殘幾張銀票並告訴他,有機會回到大理就把巴山醫捨的老宅賣掉,自己和尼哦則在黑巫寮終此一生,哪兒都不去了。

     「我會來看你的。」莫殘含淚說道。

     尼哦坐在輪椅上,默默的望著莫殘遠去的背影,不禁長歎一聲道:「有了攝魂眼,這孩子一生的命運也就隨之改變了。」

     日暮時分,莫殘一身江湖鈴醫打扮,身背包袱肩挎藥箱來到了古丈坪,走進了去年來過的那家客棧投宿。

     「來了,客官。」櫃檯後之人仍是原先的掌櫃王老倉。

     「要一間房。」莫殘望著他說道。

     「客官是第一次來到苗疆吧。」王老倉一點也沒認出莫殘,看來夏先生的假須還真管用。

     莫殘匆匆吃了點飯便早早的進房歇息了。躺在床上,他開始策劃著自己下一步的行動。首先得設法潛入九宮山真武道觀,去禁地找金丹子問明精逆行修真的方法,然後應該回到宜昌府去搜集知府桂齊貪贓枉法的證據,再交給一個清官來洗脫自己的罪名。不知道那個襄陽知府查世棟是否值得信賴,按照夏巴山的話,凡是朝廷裏做官的大都不可靠。

     次日一早,莫殘辭別王掌櫃踏上了返回襄陽府的路,數日後出湘渡江來到了湖北荊州。

     荊州城古稱江陵,素來是富庶繁華之地。進得城來,街上商舖酒肆煙花柳巷,人來人往十分的熱鬧。

     莫殘手搖串鈴沿著巷子前行,若想日後以走方郎中討生活,連一點實踐經驗都沒有哪兒成。他不敢像施於鶴那樣高舉串鈴過頂,隻能選擇普通鈴醫在胸前輕輕的晃動。

     十字街口有一家藥鋪,門口張貼著一張告示,圍了一群人駐足觀看。莫殘心想不會是緝拿自己的海捕文書吧,於是也湊近前去瞧瞧。

     這是一張求醫告示,上麵大致是說,城內烏衣巷杜員外家的千金得了種怪病,現重金遍求天下名醫診治。



     「杜家小姐的病已經去過十餘位郎中了,可都沒有辦法治好,杜員外現在是茶飯不思,火上得喉嚨都啞了。」人群中有人嘖嘖歎息道。

     忽聞一陣清脆的串鈴聲由遠及近,莫殘抬頭望去,見一耆年老鈴醫身背藥箱,腰懸藥葫蘆高舉串鈴過頂一路行來,看來這是一位醫術相當高明的郎中了。

     老郎中走到跟前停下腳步也看了一眼告示,然後向人打聽去烏衣巷的路,問明後一路搖鈴而去。莫殘隨即尾隨著跟在了後麵,拐了幾條巷子後來到了杜員外的老宅前。

     老郎中扭頭看見了莫殘,微微一笑說道:「老弟也是來給杜家小姐瞧病的麼,那我們一起進去吧。」

     莫殘點點頭。

     老郎中上前叩門,不一會兒門開了,家僕探出頭來,見是又來了郎中忙請他倆入內,領著轉過迴廊帶入了客廳。

     客廳內已有數位本地有名氣的郎中坐在那兒,邊飲茶邊討論會診杜家小姐的病情,見新來了兩名外地的走方郎中頗不以為然,一般的江湖遊醫給人的印象都不太好,被認為油嘴滑舌,言過其實,吹噓的成份居多。

     「二位從何而來?」居中太師椅上的是一位本地名醫胡杏林,他慢聲細語的問道。

     「在下鈴醫柳又槐,揚州人士。」老郎中拱手道。

     「這位呢?」胡杏林目光瞟過來。

     「在下鈴醫莫二,四川僰州人士。」莫殘學著老郎中的口吻拱手說道。

     「都是看了求醫榜過來的吧?」胡杏林啜了口茶。

     「正是。」柳又槐始終微笑著。

     這時廳外迴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錦衣老者匆匆來到麵前:「聽說又來了兩位郎中,快請坐看茶。」

     柳又槐與莫殘自報姓名後,有家僕端上茶來。

     「小女自從中秋夜遊『半月會』回來後便得了一種怪病,一個多月來病情日益加重,老夫真的是心焦如焚寢食難安啊。」

     「可否請杜員外說說小姐的病況。」柳又槐說。

     「這個嘛,」杜員外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小女年方二八,性情溫順容貌姣好,在去年城中『半月會』遊玩後便覺人倦怠,茶飯不思,有時還會出現幻覺,對著夜空自言自語,誰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後來」

     「求醫不避醫,請杜員外務必說出實情,方好診治。」

     「好吧,此事有關小女蕙蘭清白,還要請二位代為保守秘密。」杜員外慎重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4-1-3 20:32
第一卷 絕脈要略 第三十四章 古井





     事情發生於去年中秋之夜。

     荊州城裡照例舉辦一年一次的半月燈會,入夜,丫鬟綠菊陪同小姐蕙蘭前去關帝廟賞燈。據綠菊後來回憶說,廟前燈火闌珊人山人海,小姐與她在一賣烤紅薯彈前遇到了一位身穿錦袍,手指上戴著個奇特綠戒的中年書生,那人主動上前搭訕,與小姐似乎挺談得來,琴棋書畫講得頭頭是道,隨後給她倆看了手指上的綠戒,遂感覺頭昏就坐在了石階上。當她清醒時,那書生同小姐都不見了,直到燈會結束人散盡依舊找不到小姐,無奈只有回來稟告老爺。

     家僕丫鬟連同老爺一齊出門尋找未果,天明時,小姐精神恍惚的自己走回了家裡。老爺追問她去了哪裡,蕙蘭也說不清楚,三個月後才發現小姐蕙蘭暗結珠胎懷孕了。

     郎中把過脈後說已經懷了五個多月,老爺不信便又請來幾位名醫,結果都是同樣的說法。與此同時,小姐的病情卻日益加重,開始時只是瘋言瘋語,到後來則經常發癲,甚至誰都不認得了。

     這些日子以來,杜員外遍請荊州城內名醫,湯藥吃了不少可始終不見有一點起色,於是便張榜告示求醫。

     聽完杜員外的敘述,柳又槐陷入了沉思。

     這時,荊州名醫胡杏林開口說道:「老夫以為杜小姐是受到邪氣外侵所致,邪氣嘛,不外乎風寒暑濕燥火六邪,自然導致氣血不足,臉色黯淡疲乏無力和失眠,特別嚴重者加上本身體質就較弱,出現癡語瘋癲不是不可能,只要連續喝『四物湯』補氣血,病情定會慢慢減輕好轉的。」

     「這個在下不敢苟同,若只是感染風邪,孕期怎能不符?此病必有蹊蹺。」另一位郎中反駁道。

     「老夫仔細的給杜小姐把了脈,若妊脈初時寸微小,呼吸五至,尺數脈滑疾重以手按之則散,則胎已三月。如今脈重按之不散,實足五六月胎息,或許小姐已有孕在先,他人只是不知道而已。」胡杏林望了眼杜員外。

     「這不可能,小女蕙蘭知書達理,中秋節前數月都在家操琴讀書,從來都沒有離家外出過。」杜員外斷然說道。

     「可否讓我替小姐把下脈?」柳又槐問道。

     「請跟我來。」杜員外領著他們穿過花廊來到了後院閨房,床榻絲帳內躺著個披頭散髮,面色暗黃的少女,雙目無神的盯著房頂。

     「蕙蘭,別怕啊,郎中瞧病來了。」杜員外輕聲細語的對女兒說著。

     柳又槐探出手按切蕙蘭腕上三關,須臾說道:「小姐脈象弦數且澀,單從母脈上看,實有三個月左右的身孕,可是子脈卻顯示出半年以上單息,而且鏗鏘有力如同成人,實在令人生疑。」

     「那她到底是幾個月身孕?」杜員外急切的問他。

     「三個月。」柳又槐語氣肯定。

     「這說的什麼話,既有半年以上單息,又說是懷孕只得三個月,這不是自相矛盾麼。」有人在身後嘟囔著。

     柳又槐未加理睬,以大拇指和食指掐住蕙蘭中指根部兩則,隨即口中「咦」了一聲,自語道:「『兩扇門』動,原來是外邪侵入所致。」

     胡杏林在一旁接茬說:「老夫早就說是外邪風寒嘛。」

     「柳先生,『兩扇門』是什麼?」莫殘不忌諱別人看低自己,不懂就問。

     柳又槐讚許的望了莫殘一眼,心道此人虛心誠實不恥下問,不像有些郎中濫竽充數卻扮作清高。

     「『兩扇門』是經外奇,大凡邪氣入侵,此一定會有所反映。」他解釋給莫殘聽。

     「柳先生,小女的病可有的醫?」杜員外小心翼翼的問道。



     「先服一粒青囊丸,截住邪氣再說。」柳又槐自藥箱中摸出一枚青色的藥丸,目光與莫殘不期相遇,兩人會意的一笑。

     丫鬟端來碗水服侍著小姐吞下藥丸,眾郎中則回到了客廳內飲茶。

     「久聞江湖鈴醫男用黃鶴丹女用青囊丸,包治百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胡杏林言語中頗有譏諷之意。

     柳又槐聽了也只是一笑置之。

     眾人閒聊之間,忽見丫鬟綠菊匆匆忙忙跑進來,面色緊張的說道:「老爺,不好了,小姐又發癲了。」

     眾人趕緊隨杜員外回到了閨房內,見蕙蘭躺在床上頭髮散亂面現青色,嘴裡面吐著白沫,四肢在不停的抽搐著。

     柳又槐大驚,急忙取出銀針,分刺她的左右手合谷並印堂,行針片刻不見好轉,遂加刺人中與神庭二,蕙蘭這才緩緩的平靜了下來,但依舊是神智不清,印堂正中呈現出一團青暈。

     「柳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兒?」杜員外起疑道。

     「天下百病各有不同,需辨證施治方可,若是一味的服用黃鶴青囊丸,不出事兒才怪呢。」胡杏林在一旁風言風語說道。

     柳又槐揩去額頭上的汗珠,疑惑的說道:「這不應該的呀,容我再查看『兩扇門』。」說罷,取出兩根細細的毫針,輕輕捻入蕙蘭的右手中指根側。

     兩根毫針先是輕輕的抖跳了一下,緊接著便有節奏的擺動了起來,起先是左右搖晃著,後來便呈連續的狀,如同琴弦一般。柳又槐手指按在蕙蘭的手腕上,須臾,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了,冷汗一滴滴的落下。

     「小姐單息狂躁怪異,絕非是一般的六邪侵體。」他沉吟說。

     莫殘上前按了下蕙蘭小姐的手腕,見脈象不同於七絕脈中的任何一種,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起碼沒有生命危險。

     「不是一般的六邪侵體,那會是什麼?」有郎中問道。

     柳又槐望了一眼杜員外,緩緩說道:「怕是有邪物上身了。」

     胡杏林哈哈笑道:「江湖醫生治不了病就說一些鬼話糊弄人,簡直貽笑大方。」

     杜員外此時也對柳又槐產生了懷疑。

     莫殘湊近床榻,以攝魂眼緊緊的盯住了蕙蘭雙眼,從她的雙瞳中看進去,許久,終於發現黑瞳深處有一個蠕動著的黑色肉團,生有短短的四肢和一根扁平長尾,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東西。

     眾郎中望著莫殘奇怪的舉動,都感到不解。

     「杜員外,你家這是座老宅子吧?」莫殘問道。

     杜員外想了想,說:「這個祖屋還是前朝宣德年間的,大概已有近四百年了吧。」

     「我可以四處看看嗎?」

     「當然可以,這就讓人帶你去。」杜員外吩咐家僕領著他四處轉轉。



     莫殘沿著青磚甬道一面走,同時注意觀察著有哪些老樹之類的,最後來到了後雜院,那裡有一口古井。伏在井口朝下望去,水面距井口大約丈許,井沿經年累月被繩子磨出深深的溝槽,井壁則生滿了青苔,看起來有年頭了。

     他發現這口古井的位置正好在杜小姐閨房的後窗下不遠,直覺上感覺有古怪,尋思了片刻後回到客廳。

     「杜員外,不知今晚可否借宿您家?」莫殘問道。

     杜員外感到莫殘神神秘秘的於是先問他道:「莫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莫殘回答說:「是的,但是需要夜裡再觀察,或許就能知道小姐的病因了。」

     「哦,是這樣,當然可以。」杜員外隨即命人收拾出來一間客房,並吩咐預備晚餐。

     「柳前輩可否也留下來,我可以向你請教些問題。」莫殘邀請道。

     「好,我也正想好好琢磨蕙蘭小姐的病況呢。」柳又槐爽快的答應了。

     城內的郎中都告辭離去,聽得胡杏林臨走時嘴裡還小聲嘟囔著:「這下子兩人省去住店錢了。」

     晚餐的酒菜很豐盛,柳又槐上座,莫殘坐下手,杜員外作陪。

     「莫先生,你發現了什麼異常麼?」柳又槐問道。

     「是的,前輩說得沒錯,杜小姐確實是被邪物附身了。」

     杜員外一聽著急了,忙說:「先生快請講,究竟是什麼邪物?」

     莫殘說:「眼下還不清楚,今夜或許能有所發現。另外想問一下,杜小姐生病以來飲食習慣上可有什麼異常的改變?」

     「異常?」杜員外想了想說道,「丫鬟綠菊曾經說過有件奇怪的的事兒,有一次她發現蕙蘭在房裡捉蚊蟲吃。」

     是夜,一輪明月高懸,月色清涼如水,老宅子牆角不時傳來「唧唧」的蟋蟀鳴叫聲,人們都已經熟睡了。

     客廳裡,莫殘和柳又槐以及杜員外三人飲茶等待著。

     莫殘看了看天色,說道:「亥子交更已過,可以去瞧瞧了。」說罷帶頭來到了後院。

     淡淡的月光灑在古井上,顯得蒼涼和靜謐。

     莫殘睜大了瞳孔,注意觀察井口的動靜。過了一會兒,古井內緩緩升騰起白色的霧氣,越積越濃,漸漸的在井沿上凝聚成一個蝦蟆形狀的白色氣團,然後張嘴對著月華吸氣吐納。

     而這些,柳又槐和杜員外兩人誰都看不見。

     原來是只蝦蟆在作怪,莫殘心想,杜家老宅已有四百年來,大概剛建此宅時就有這口水井了。尼哦說老宅古井老樹最易集積陰氣,久而久之老陰聚而成形,這口古井汲取了四百年的陰氣幻化為一隻蝦蟆。

     此刻,他終於想明白了,在蕙蘭小姐黑瞳深處見到的那個長尾巴的黑色肉團,原來竟然就是一隻蝦蟆的幼蟲,俗稱「活師」。

     莫殘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神秘莫名的表情,這些都被柳又槐看在了眼裡
mk2258 發表於 2014-1-20 21:59

  

第一卷 絕脈要略 第三十五章 蝦蟆活師



  



   
  

   & nbsp; 莫殘知道了小姐的病因後心情豁然開朗,轉過身來對杜員外說道︰“明日請人設法弄一條活的毒蛇回來,小姐的病有治了。”

     杜員外聞言大喜,連夜吩咐下人去辦。

     客房內,柳又槐等不及的問莫殘︰“莫先生,究竟怎麼一回事兒,可否見告?”

     莫殘淡淡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我自幼與常人不同,有時候會看到一些古怪的東西。”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有這等本事,老夫從醫數十載,盡管看病癥猜得到起因,但卻沒有辦法醫治,實在是慚愧啊。”柳又槐嘖嘖嘆息道。

     “前輩是如何看出我年紀不大的?”莫殘疑問道。

     柳又槐笑道︰“你的易容術很不到家啊,光是貼了胡子,可臉上連一絲皺紋都沒有,皮膚光滑細膩,明眼人當然看得出來了。”

     看來夏先生的方法糊弄不了人,莫殘沮喪的想著。

     “其實真正的易容術不同于化裝,要達到面孔可以隨意願變形才算是能耐,當然只是少變老或者老變少,相貌還是本人,有些演戲的優伶就服用易容丹,一出兩個多時辰的戲里可以從十幾歲漸漸變為老人,成就了大紅大紫的藝名。”

     “真有易容丹麼?”莫殘好奇的詢問道。

     “當然有,不過識此術者大都秘而不傳,因此世間常人都不知道而已。”

     “前輩知道如何炮制這種易容丹嗎?”

     “略知一二。”柳又槐答道。

     莫殘雖然很想知道易容丹的秘方,但也明白自己與柳又槐萍水相逢,人家絕對不會輕易告訴外人的。

     柳又槐看出莫殘的心思,于是說︰“老夫這里恰好珍藏有一副易容丹。”

     莫殘聞言心為之一動,試探著問道︰“前輩,不知這易容丹賣麼?”

     柳又槐笑了︰“此物千金難買,小兄弟果真想要?”

     莫殘紅著臉點了點頭。

     柳又槐翻身下床,從藥箱里拿出一個小布包,解開後里面有七粒黑色蠟封蜜丸。

     “這就是老夫多年前從終南山一位高人隱士手中淘來的易容丹,原打算日後出什麼事兒留給自己用的,沒想到臨到老了也沒用的上,小兄弟若想要盡管拿去。”柳又槐慷慨的說道。

     莫殘愣住了,哪兒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果然,柳又槐接著說道︰“如果方便的話,還請小兄弟坦誠相告,一解老夫心頭之惑。你真的是自幼便能看到別人無法看見的東西嗎?”

     莫殘點頭道︰“是的,前輩可以仔細的瞧下我的雙瞳,是否異于常人?”

     柳又槐探過頭來,目光緊盯莫殘的眼楮,果然那黑瞳比普通人要大上一圈,而且散發著幽幽烏光。



     “原來世間真奠生有陰陽眼的人,”柳又槐心中釋然,遂手中一遞,“這七枚易容丹反正老夫也用不著,就送與小兄弟了。”

     莫殘急忙說︰“無功不受祿,我這里還有些銀票可以給你的。”

     柳又槐搖搖頭,道︰“老夫豈是圖利之人,小兄弟切莫如此,見你既然化裝要掩飾本來面目,想必是有難言之隱,或許這東西正好用的上。”

     “不瞞前輩說,我在官府那兒攤點事兒,因此想”

     “不必說了,老夫明白。”

     莫殘下床翻開自己的藥箱,從底層拿出三粒蠟丸交給柳又槐,說道︰“白色的是百蟲倉,可治療雀啄脈肝絕,青色的是黿甲能醫彈石脈腎絕,黑色的是還瞳子也可醫治肝絕癥,它們都是生長了數百年的藥草炮制的。”

     柳又槐聞言一驚︰“你是說它們能醫七絕脈麼?”

     “的確如此,請前輩收下。”

     “唉,”柳又槐長嘆一聲,道,“這可是藥中至寶啊,小兄弟如此慷慨,老夫也把易容丹的秘方告訴你吧。記好了,制作易容丹需每年的六月初六日覓取百歲老啄木鳥一只,用丹砂大青拌粟或飯或米喂之,堅持一年藥不可間斷。第二年,將鳥去毛搗爛加雄黃一錢,做成藥丸七粒,每日清晨向著旭日和水吞服一丸,七日後,臉面就可以隨時根據自己的意念變形了。”

     “百歲啄木鳥?”莫殘想這又是真藥了。

     柳又槐說︰“是啊,一般到哪兒去找活過百年的啄木鳥呢,所以找到制作材料實屬不易。小兄弟,你在後院古井那兒究竟看到了什麼,可否見告?”

     “是一只蝦蟆。”莫殘答道。

     次日中午時分,家僕手拎著布袋回來了,總算弄到了一條活的土公蛇,又名草上飛,是當地山林里有名的毒蛇。所有的蛇類當中只有它是胎生的,其毒甚烈,咬足斷足咬手斷手,片刻全身便開始糜爛。七八月毒最盛時,經常嚙樹以泄其毒,小樹片刻就會枯萎死亡,若是吐涎沫在草木之上,人沾染上便生瘡身腫,稱為蛇蟆瘡,最是不易醫治。

     莫殘讓家僕斬去其頭接了半碗新鮮的蛇血,然後端著來到了杜小姐的床前。

     蕙蘭躺在床上鼻子嗅了嗅,隨即大喊大叫的發起癲來,無論怎樣都不肯喝蛇血,杜員外無奈只得命人抓住她硬是強行灌了進去。

     過了沒多久,蕙蘭開始嘔吐,盡是一些污穢之物,然後昏睡了過去。

     莫殘翻開她的眼皮,往其瞳孔深處看去,那個黑色長尾的活師已經昏厥不動了,但是並沒有徹底的消失,它仍然還在那里。

     不可能呀,黑巫寮苗家女人喝了毒蛇血後,那只金蟾便被逼現形,杜小姐被附身的老陰聚形的蝦蟆也理應散去才對,莫殘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爹爹。”蕙蘭小姐醒轉過來輕輕喊了聲。

     杜員外大喜,熱淚奪眶而出,這可是自生病以來女兒第一次叫爹。

     柳又槐在一旁也是欣喜不已,這小兄弟果然很不一般,竟能以一碗蛇血救了杜小姐。

     “爹爹,我餓了。”蕙蘭坐起身來說道。

     “好好,來人啊,快給小姐去拿。”杜員外趕緊吩咐下人去廚房。

     可是莫殘心里仍然覺得哪里不對,苗疆的那只金蟾乃是實體修煉了數百年,仍被一碗毒蛇血給逼出體外,古井中的蝦蟆不過是陰氣聚集而成,怎可能驅之不散呢?



     “小兄弟,怎麼啦,有什麼不妥麼?”柳又槐看著莫殘憂心忡忡的樣子悄聲問道。

     “那只蝦蟆沒有可能驅不掉的。”莫殘皺起了眉頭。

     “你是說那蝦蟆還在?”

     “不,只是一只幼蟲‘活師’而已。”

     杜員外走近前來,口中不住的道謝︰“莫先生,真乃神醫啊,多少荊州城名醫都束手無策,被你輕而易舉的治好了,真不知要如何感謝才好。”

     “杜員外,我想今晚再住一宿。”莫殘決定今晚再去古井那兒瞧瞧。

     “好好,只要你願意住多久都行啊。”

     杜員外當即命人準備酒宴,要好好款待這位外鄉神醫莫先生。

     回到客房內,莫殘和柳又槐討論起杜小姐的病情。

     “我看那只活師只是昏了,但它並沒有死,也可能很快就會甦醒,那時杜小姐就會重新犯病的。”莫殘說道。

     “嗯,老夫覺得杜小姐脈象奇特,子母脈相悖,尤其是子脈來勢洶洶,仿佛與母脈不是一路的,行醫幾十年頭一次踫到這種怪事。”

     “整件事情需要重新梳理一下,”莫殘說道,“去年中秋杜小姐失蹤了大半夜,三個月後發現懷孕,郎中說胎兒已足五個月,但杜員外十分肯定小姐失蹤前數月都未離開過家門。前輩昨日診脈已有六月胎息,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杜小姐在中秋前兩個月就已經受孕,而且是在這所宅子里。若是排除家里的下人,就只有古井里的蝦蟆最為可疑了,不過這些不干淨的東西只會附身,怎麼可能令杜家小姐懷上孩子呢?”

     “會不會是小姐有孕在身,蝦蟆陰氣侵入腹中,導致胎兒畸變而成了活師的模樣?”柳又槐分析說道。

     莫殘想了想,提醒說道︰“丫鬟綠菊說去年中秋之夜,在燈會上遇見個錦衣書生,她看了那人手上戴的綠戒指後便神智不清,隨後小姐就失蹤了,如果是那天夜里小姐受了孕,到現在也只有四個月而已。”

     “是啊,總而言之,怎麼算下來孕期都對不上。”柳又槐嘆道。

     晚宴上,杜家小姐听說是一名外鄉來的神醫救了自己,便親自來給莫殘敬酒。莫殘盯著她的瞳孔看進去,發現那活師似乎有只小爪子微微動了下。

     “杜小姐,我想問你點事兒。”莫殘說道。

     “神醫盡管問,小女子知道的定會如實相告。”杜小姐答道。

     “去年中秋之夜,有關那個錦衣中年書生,你能記起什麼來嗎?”

     杜小姐面色微微一紅說道︰“那人大約有三十多歲,對人彬彬有禮,好像給我們看了他手上的一枚綠戒,後來後來的事兒就記不清了。”

     “再想想,他都說過些什麼話?”

     “好像說過他姓沈,是揚州府的富商,家里是做茶葉生意的,別的真想不起來了。”

     夜里亥子交更之際,莫殘與柳又槐悄悄溜出了房門來到了後院里。

     月光下,那只蝦蟆仍舊趴在在古井沿上,對著夜空呼吸吐納著
mk2258 發表於 2014-2-13 17:34

塵翳 第一卷 絕脈要略 第三十六章 煙花三月下揚州


   

  


     清晨,莫殘找到杜員外請其去買幾袋生石灰回來,他準備要清除掉那只蝦蟆。

    中午,是一天之中陽氣最盛的時候,莫殘讓家僕把解開袋口把石灰統統倒入古井中。井內立時水花翻滾,蒸騰起陣陣白煙熱氣,大約一炷香時間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生石灰是驅除陰氣的最佳之物,以往鄉間下葬遷墳都需要撒上白灰,就是為起到去陰除濕的作用。

    「小兄弟,這回那只蝦蟆應該是煙消雲散了。」

    「但願如此吧。」莫殘心裡依舊是隱約覺得哪裡不對頭。

    「我們終於可以離開杜家了。」

    「不,今晚還得再看看。」莫殘說道。

    到了晚上,夜空中依舊朗月高懸清涼如斯,莫殘與柳又槐兩人從亥時末一直守候到了雞叫三遍天亮為止,古井內始終沒有動靜,那只集聚了四百年陰氣而成形的蝦蟆徹底消散了。

    是有點可惜,若是能煉製成一種器物,專門收取這種邪物就好了,或許老陰之氣可以歸為己用也說不定。莫殘在真武道觀藏書閣翻閱古籍時,在東漢魏伯陽最早的《周易參同契》版本殘書中,找到過有煉製收取陰陽氣器皿的方法,自己曾將其背熟記在腦子裡,不過要去哪兒弄只大鼎爐呢。

    「小兄弟,這下子放心了吧。」柳又槐說道。

    「是啊,什麼地方能搞到只大鼎爐呢?」莫殘在自言自語。

    「大鼎爐?」

    莫殘回過神兒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前輩,你方才說什麼?」

    「大鼎爐,是你說的。」

    「哦,就是可以煉製丹藥的那種鼎爐。」莫殘解釋道。

    柳又槐說:「街上銅鐵鋪子裡有的賣,大約幾兩到上百兩銀子一隻的都有。」

    莫殘搖搖頭:「煉丹鼎爐得有些靈氣才行,隨便用些廢銅爛鐵化成水澆注的那些作用不大。」

    「那就只有去一些老的道觀裡尋找,可能保存有數百年以上的老鼎,丹爐煉久了自然會有靈氣。」柳又槐提醒他。

    是啊,不知道真武道觀裡有沒有古鼎,魏伯陽說鼎爐好煉丹成色才純,有事半功倍之效。

    回到客房後,柳又槐開始收拾行裝,杜小姐的病根已除他倆可以離開了。

    「小兄弟,離開荊州後打算去哪兒?」柳又槐問莫殘。

    莫殘躊躇著說道:「我還是不放心,想再去杜小姐那兒瞧瞧。」

    就在這時,家僕急匆匆的跑來說小姐又犯病了。

    莫殘和柳又槐趕到閨房時,杜員外已經在屋裡了,見到莫殘趕緊說道:「莫先生,小姐不知為何又開始發癲了。」

    果然在蕙蘭的雙瞳中又看見了那只活師,正在手舞足蹈的瘋狂蠕動著,病根不是古井裡的那只蝦蟆,莫殘此刻意識到了。

    蕙蘭小姐背朝天的趴在床上,四肢蜷縮著口吐白沫,嘴裡面胡言亂語著:「二十四橋,四十二橋仍在......冷月無聲......蕙蘭年年,年年知為誰生,沈郎俊賞,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難難賦深情......」

    「老爺,小姐以前犯病時也總是叨咕這幾句。」丫鬟綠菊在一旁說。

    「唉,」杜員外歎息道,「蕙蘭自幼喜愛南宋姜夔的『揚州慢』詞,發癲時竟也不忘。」

    莫殘念私塾時也很喜歡這首宋詞,不過此刻心中有些疑惑,於是說道:「小姐犯病時語句顛三倒四不足為怪,但是絕不會把詞中的杜郎說成是沈郎,我想這恐怕是與那位中秋夜姓沈的揚州書生有關,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病因所在。」

    「是啊,老夫聽著也覺得彆扭,原來詞中反襯晚唐杜牧的杜郎被改成了沈郎。」杜員外恍然大悟。

    「為今之計只有先穩定住小姐的病況,之後再追查病因了,請杜員外趕緊去殺一隻大公雞,把雞血拿來有用處。」莫殘吩咐後回到客房,從藥箱裡取出黃紙與辰砂。

    不多時,半碗公雞血盛來了,莫殘將其調和辰砂然後用手指熏沾在黃裱紙上書寫了一張禁制符,以火化灰後撒在水碗裡給蕙蘭灌了進去。須臾,杜小姐情況穩定下來,陷入了昏睡之中。

    回到客廳後,杜員外憂心忡忡的望著莫殘欲言又止。

    在黑巫寮時,尼哦曾經講過有些修煉了千年以上的靈獸可幻化人形,但仍需附著在人體內混跡於市井之間,一般的它們不會去主動害人,而個別邪惡的則採陰補陽汲取少女陰#精以增功力,這位沈先生便極有可能屬於後一類。在武陵山這一年多裡,還沒有碰到過一個幻化成人形的靈獸,也不知道其有多厲害,自己只不過有了攝魂眼,能夠辨識出他們而已,若是鬥起來,恐怕是打不過人家的。

    「小兄弟,可有為難之處?」柳又槐看出了莫殘低頭不語的猶豫模樣,於是問道。

    莫殘抬頭目光接觸到杜員外含淚無助的眼神,那是一個父親悲愴欲絕的神情,令他為之心動。

    「看來只有去趟揚州了。」他打定了主意。

    「揚州?」杜員外一聽趕緊說道,「揚州知府伊秉綬是老夫至交,有什麼事兒可以找他幫忙。」

    「杜員外,不瞞您說,蕙蘭小姐的病根基本可以確定就在那位姓沈的揚州書生身上,必須找到其本人方可徹底治癒,不知可否願意帶上杜小姐同行?」莫殘問道。

    「當然可以,不然莫先生走了,小姐若再犯病老夫可就束手無策了。」

    「那麼請杜員外準備好,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

    「嗯,揚州是我的老家,出來兩年也該回去看看了。」柳又槐欣然願意同行。

    此去揚州路途遙遠,差不多要兩千里,杜員外雇了條船走水路。第二天一大早,眾人登船沿著長江順流而下。

    揚州,史稱廣陵,古往今來最為繁華富庶之地。不但是京杭大運河的樞紐,也是南北漕運的咽喉,僅當地鹽商的資本便已相當於當年戶部存銀之數,可謂是富甲天下。

    越往下江走,水面越是開闊,煙波浩渺,水天一色。在船上,莫殘從杜員外口中對揚州知府伊秉綬有了大致瞭解。此人號墨卿,乃本朝進士,善詩畫,為官甚是公正清廉。為揚州知府期間,曾自創「伊府面」,簡稱「伊面」,是一種先煮熟後油炸的雞蛋面,飢餓時下水即吃,亦可生食,是中原最早的速食麵,深受當地百姓的喜愛。

    數日後,他們終於抵達了揚州府,上岸後雇了兩輛馬車,直奔揚州府衙而來。

    知府伊秉綬見老友杜賢到訪不勝驚喜,定要其入住府衙內,杜員外推辭不過只得應允了,綠菊先攙扶小姐入客房內臥床休息,其餘人來到客廳飲茶。

    伊知府問明來意,說道:「揚州富商巨賈甚多,首數鹽商,其次便是茶商了,城內經營茶葉商戶有數百戶,其中沈姓不多,此事好查,明日便可回話。」

    晚上,伊知府設家宴為杜員外一行人接風,揚州物產豐富,菜餚十分可口,照例每人面前一小碗伊府面,果然別具風味。

    席間,聽到蕙蘭小姐的病情由來,伊知府大為驚訝,問莫殘道:「莫先生,你懷疑揚州府這位姓沈的書生,可有什麼根據?」

    「眼下還只是推測,必須見到本人才能夠確定。」莫殘答道。

    次日下午,揚州府的捕頭王順便來回稟,揚州府轄內沈姓茶商共有十六人,其中家裡有三十歲左右的書生共計五戶,請示知府大人是否將他們統統帶來府衙問話。

    「不要隨意騷擾百姓,可將丫鬟綠菊帶去暗中辨認,切莫打草驚蛇。」伊秉綬吩咐道。

    「遵命,大人。」王順下去了,帶著綠菊到那五戶沈姓人家私下裡辨認嫌犯。

    綠菊坐在馬車裡,隔著窗簾偷偷觀察,頭兩天看了四戶都不是,第三天在揚州城瘦西湖旁的一座庭院大門外,整整候了數個時辰,才終於見到了這家姓沈的書生出門,正是中秋夜見過的那位錦衣中年人。

    綠菊輕輕敲了敲車板,說道:「就是他。」

    化裝成車伕的捕頭王順點了點頭,駕著馬車回到了府衙。

    「大人,此人名叫沈一郎,其父沈萬才是揚州城裡最大的茶商,家產萬貫,且與朝中多位重臣交好。沈一郎是沈家獨子,自幼飽讀詩書,中過舉人,目前負責打理家族生意,經常往返於江西湖南湖北等茶葉產地,日前剛剛由京城返回揚州。據說每年春茶新下來的時候,他都會去京城裡打點。另外還有一樁蹊蹺之事。」王順稟告說。

    「什麼蹊蹺之事?」

    「數年前,沈一郎因傷寒去世,臨下葬的前夜又突然活過來了,而且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原來一心只想著讀書為仕,對家裡的茶葉營銷不屑一顧,此後則醉心於家族生意,而且經營有道,沈老爺欣喜的不得了,唯一不開心的就是沈一郎始終不願娶親,都三十好幾了仍是單身。」

    「嗯,這倒是有些不符合常理,你先下去吧。」伊秉綬轉身來到內堂,把情況向杜員外和莫殘等人說了。

    「本府可命人傳他過來問話。」伊秉綬說道。

    「大人暫時不必,我晚上想先去沈一郎的家附近探查一下。」莫殘回答說。

    「也好。」伊秉綬隨即吩咐王順著人給莫殘帶路。

    晚上,莫殘準備好動身,柳又槐說道:「小兄弟,老夫跟你一起去。」兩人跟隨著王順手下一名年輕捕快乘坐著一輛馬車出發了。

    一個時辰後,他們來到了瘦西湖畔。
mk2258 發表於 2014-3-8 20:39
塵翳 第一卷 絕脈要略 第三十七章 沈一郎




  

  

   


     揚州瘦西湖歷來有「湖上蓬萊」之譽,「天下西湖,三十有六」,惟此湖以其清秀婉約而獨異於諸湖。正如本朝錢塘詩人汪沆詩中所云:「垂楊不斷接殘蕪,雁齒虹橋儼畫圖。也是銷金一鍋子,故應喚作瘦西湖。」並由此而得名。

    莫殘與柳又槐下車沿湖岸漫步,月色清涼如水,空氣中有一絲淡淡的茉莉花香,沁人肺腑。

    尼哦曾經講過,千年幻化人形附體的老陰之氣或靈獸,儘管平日裡與常人無異,但總還是有蛛絲馬跡可尋的。它們有些天生癖好卻是難以完全改變,例如異食癖,極度的潔癖或是骯髒等,但有一共同點,就是喜歡夜裡出來活動。

    「沈一郎居所近水,杜家小姐受其影響喜歡食蚊,再加上腹中胎兒呈活師狀,因此我懷疑此人很可能是蝦蟆或是蟾蜍。」莫殘沉吟著說道。

    「你說這沈一郎是只癩蛤#蟆?」柳又槐訝然。

    「或許是借屍還魂。」

    一絲薄雲悄悄掩月,湖面上升騰起白茫茫的霧氣,岸邊沈宅內一片靜寂,朦朧而神秘。

    「吱嘎」一聲,沈宅近水的後門悄悄的打開了,門內走出來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月光下可見其相貌俊朗身形瀟灑。

    莫殘與柳又槐隱匿在垂柳樹後的陰影裡,默默的暗中觀察著。

    男子手裡捧著一隻簸箕漫步走上了五亭橋,夜風中傳來了深沉的吟詩聲:「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在,玉人何處教吹簫。」隨即見其手一揚,將簸箕中的東西撒入湖中,水面上浮起一群癩蛤#蟆爭搶吃食。

    「喂的什麼東西?怎麼看上去像是活的蟲子。」柳又槐悄聲道。

    莫殘默默的看著,自從在地下溶洞中食用了靈梟肉後,他的夜間視力提高很多,此刻可以清晰的看出中年男子撒入水裡的是活米糠蟲,也就是人們常用來喂鳥的那種黃色的小蟲。毫無疑問,原先的沈一郎多年前就已經病故,此人就是個借屍附體的千年蟾蜍精。

    「我們怎麼辦?」柳又槐輕聲問。

    「先回去再說。」莫殘答道,他沒有絲毫把握能制服得了這個沈一郎,此刻不便打草驚蛇。

    兩人在黑暗中悄悄退去,耳邊仍聽得到他的吟誦之聲:「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回到府衙已是子時,伊知府與杜員外都還未就寢,坐在客廳中等候著他的消息。

    「大人,沈一郎確實就是導致杜小姐患病的罪魁禍首,真的沈一郎多年前就已死去,現在的只是一隻蟾蜍精借屍還魂而已。」

    「若真是如此,本府倒大開眼界了,在揚州府可是奇聞一樁。不過這個沈老爺與朝中重臣交好,沈一郎又是其獨子,我們必須有拿得出手的真憑實據,否則不可貿然的抓捕他,以免惹出麻煩來。」伊知府躊躇著說道。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兒很難留有證據。」莫殘也感到難辦。

    「那該如何是好呢?」杜員外急道。

    「杜兄莫急,待本府想一個萬全之策。」伊知府安慰道。

    次日清晨,揚州府大茶商沈萬才接到知府伊秉綬的請柬,邀其父子倆共赴午宴。沈萬才接到知府大人的邀請很是高興,便與沈一郎早早的趕到了府衙。

    伊秉綬親自到門口迎接,領著二人來到客廳落座飲茶。

    「沈老爺,本府早就耳聞令郎才貌雙全,不但飽讀詩書,而且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啊。」伊知府說道。

    「大人過獎了,犬子只是略讀了幾年書而已,若論書畫揚州城誰能比得過您伊大人呢?」沈萬才聽到知府讚譽一郎,心中自是高興。

    伊知府打量著沈一郎,此人果然明眸皓齒,相貌俊朗,手上戴有一隻碩大的翡翠綠戒,看上去不卑不亢且舉止得體。

    「大人謬讚,一郎愧不敢當,今日來不知有何見教?」沈一郎拱手施禮道。

    「呵呵,」伊知府笑道,「聽聞沈公子至今尚未娶親,本府想牽線做一回紅娘,不知可否願意?」

    「好哇,好事啊。」沈萬才迫不及待的贊同道。

    「大人,不滿您說,一郎對娶妻成家一事素來有所畏懼,恐怕辜負了大人的一番美意。」

    「沈公子飽讀詩書,豈不知『百善孝為先,無後為大』麼,如今沈老爺年事已高盼孫心切,沈家香火可都指望你傳承下去了。」

    「是啊,知府大人說得有理,一郎,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沈萬才也在一旁勸慰道。

    「一郎心意已決,還請大人諒解。」沈一郎態度十分的堅決。

    「沈公子,本府並不是隨便替你物色的,此女年方二八,容貌學識均與你相配,而且是伊某多年好友的千金,公子不妨一見。」伊知府說罷也不等沈一郎表態,隨即拍了下手。

    杜員外攙扶著蕙蘭從屏風後轉出,隔著一道薄薄的紗簾與沈一郎相對而望。

    伊知府默不作聲。

    沈一郎隔著薄紗瞥見杜家小姐先是一愣,目光顯示出一種愕然迷離的神情。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沈郎,自從去年中秋夜荊州一別經年,妾身已懷有了你的骨肉,可君卻如黃鶴一去再無音訊,這是為何?」簾內傳出杜小姐嚶嚶切切的心酸話音。

    沈一郎面色驟然一變,脫口而出:「你,你是荊州的那個,你怎會記得此事?」

    「沈郎走後,妾茶飯不思,為伊消得人憔悴,可腹中胎兒乃是沈家骨肉,無奈只好千里尋夫來到了揚州。沈郎,如今難道你還是不肯相認麼?」

    在一旁早已聽呆了的沈萬才剛緩過神兒來,忙不迭的連聲說道:「我認,他不認我認。」

    伊知府在旁依舊冷眼旁觀一言不發。

    沈一郎從開始時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冷笑道:「知府大人,這個女子一郎從未見過,她大概是認錯人了。」

    「沈郎,如今你的兒子都已經五六個月大了,你想讓他出世後就沒有爹爹麼?」女子話音甚是淒涼。

    「什麼,是兒子?好媳婦別怕,還有我這個爺爺呢。」沈萬才熱淚盈眶的站起身來,激動萬分的就要走過去。

    伊知府猛然一拍桌子,正要呵斥沈一郎時,忽見捕頭王順帶著沈府管家匆匆忙忙的跑進來,不由得眉頭皺起,怎麼不事先稟報就帶人入堂呢。

    但見那管家在沈老爺耳邊說了幾句話,沈萬才臉色大變,急忙過來附身對伊知府耳語兩句,伊知府亦是同樣的驚愕表情。

    「好媳婦,你先呆在知府大人這裡,爹爹有要事先辦,回頭就來接你。」旋即拉起沈一郎急匆匆的出了府衙。

    伊知府呆坐在太師椅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簾子掀開,莫殘自屏風後出來,方纔他模仿著小姐的聲音欺騙住了沈一郎,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令沈家父子匆匆離去致使功虧一簣。

    杜員外也著急的問伊知府為何讓沈一郎輕鬆逃脫。

    伊知府悵然若失道:「當今聖上微服私訪突然來到了揚州,並且剛剛住進了沈府。」

    「啊,」杜員外聽罷也是吃驚不小,不解的問道,「怎麼,連你這個揚州知府也事先不知情麼?」

    伊知府點點頭,說道:「聖上微服私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需要的才知會,其他人一概蒙在鼓裡,難怪這些官員們如坐針氈,誠恐誠惶了。」

    「當今皇上怎麼會在沈家下榻呢?」杜員外顯得有些沮喪。

    「唉,沈家的水很深啊,杜兄,我們切不可輕舉妄動,驚擾了聖駕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伊知府警告大家說。

    柳又槐告辭說要回儀征老家,莫殘送其到府衙外。

    「小兄弟,沈家後台太硬了,聽前輩一句話,這趟渾水還是不要再趟了,弄不好非但救不了杜家小姐,還會把自個的命也搭進去了,你沒見連知府大人都已退避三舍了麼。」柳又槐好心勸他道。

    「我知道了。」莫殘淡淡一笑。

    回到府衙內堂,見伊知府正在更衣,換上了繡有鴛鴦圖案的四品文官補服,口中說道:「皇上來到揚州,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而不去接駕的話,萬一龍顏不悅怪罪下來要掉烏紗帽的。」

    「大人,我想扮作隨從跟您一同去可以嗎?」莫殘說。

    「這不行,萬一露餡麻煩可就大了。」

    「您不帶任何隨從的麼?」

    「有王順陪著就可以了。」

    「大人,我只需在沈府門口候著就行。」莫殘堅持著。

    「秉綬,就帶上他吧,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呢。」杜員外救女心切,也幫著求情。

    「好吧,到了沈家以後,你和王順要聽從大內侍衛的安排,不得到處亂跑,明白了麼?」伊知府礙不過面子只得同意了。

    伊知府叫人找來一套黑色的捕快服給莫殘換上,然後帶同總捕頭王順一同乘馬車直奔瘦西湖畔的沈府而去。

    在車上,莫殘扯去了臉上的假鬍鬚,伊知府和王順都吃了一驚。

    「在江湖上行醫,太年輕了別人都信不過,只有扮相老成一些才有生意做。如今若是讓大內侍衛瞧出是化了裝的,恐怕會給大人添麻煩。」莫殘解釋說。

    伊知府淡淡一笑:「當今世人只是以貌取人,哪知莫先生醫術如此高明呢。」

    馬車一路快跑,只需半個時辰左右,瘦西湖畔的沈府便到了。
mk2258 發表於 2014-5-1 06:48
塵翳 第一卷 絕脈要略 第三十八章 探府


  

   

  

   


     沈府大門緊閉,周邊也見不到閒雜人等,外表看上去與往常並無不同。

    下了馬車,王順上前叩門,沈府管家探出頭來見是伊知府來了,急忙告知身後穿著便裝的大內侍衛。

    那侍衛拱手說道:「煩請知府大人稍候,待卑職前去稟告。」

    不多時,那人回來請三人入內,說道:「請伊知府隨我前去見駕,你們兩個在院內候著。」大門隨即重新關上。

    伊知府忙不迭的跟著繞道奔後院而去。

    莫殘目光四下裡掃去,沈府看起來確實不小,亭台水榭假山池塘,遍植一些奇花異草,此時正值早春,各色鮮花爭奇鬥艷,陣陣清香之氣令人心曠神怡。樹叢後以及門廊內都有大內侍衛的身影在晃動,皇上微服私訪以前只是在戲文中聽道,如今親眼所見則又是另一番感觸。

    「嗨,這不是揚州府王順麼?」一名侍衛領班走過來打招呼。

    王順認出此人是大內侍衛領班李元通,是上一次皇上出巡揚州時結識的,於是趕緊拱手說道:「原來是李大哥,幾年不見好像發福了不少,怎麼樣,這次有沒有空,怡春閣的柳紅姑娘可是一直念叨著您呢。」

    李元通呵呵一笑,道:「真的麼?到底還是江南女人多情啊,不過有空沒空現在還說不上,如有時間的話還真想再去會會柳姑娘,那小娘們柔情似水,在京城就很難遇得到。」

    「李大哥真是性情中人,小弟明天就去知會柳紅姑娘,讓她枕戈待旦時刻準備伺候著如何?」

    李元通聞言哈哈一笑,目光瞥向了莫殘問道:「王順,這位捕快是新來的吧,看著年紀蠻小的嘛。」

    王順點點頭正欲介紹。

    「在下莫二,見過李大哥。」莫殘搶先答道並拱手施禮。

    「好說,還是個黃毛小子吧,只要跟著王順去兩趟怡春閣,保管你看上去就會老成多了。」李元通笑著拍拍莫殘肩膀走開了。

    廊下門廳內,一青袍老者目光注意到了莫殘,見李元通近前便問道:「領班大人,剛才和您說話的那個年輕人是誰呀?」

    「揚州府捕快,叫什麼莫二。」李元通答道。

    青袍老者心中隱約感到不妥,這個年輕人明明是在湘西鳳凰城見過的那個獵戶,也就是他殺了六指蠱婆,而現在竟然是一名揚州府捕快,這事兒可就複雜了,他轉身走向內堂找到了沈一郎。

    「少東家,揚州伊知府帶來了兩名隨從,一個是總捕頭王順,老夫認得,另一個名叫莫二的人你猜是誰?」

    「是誰?」

    「就是去年在鳳凰城殺了六指蠱婆苦歐的那個年輕獵戶。」

    「什麼?」沈一郎驀地站起身來,「你沒有認錯吧?」

    「老夫從來不會認錯人。」青袍老者語氣肯定。

    「若真是這樣,揚州府則有可能事先得悉我們的計劃,想搶在我拿到綠斑蝥之前除掉苦歐。」沈一郎憂心忡忡的說道。

    「少東家,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皇上知道可就大事不妙了。」

    「這樣吧,你把他引到西院那間廢棄的柴房去,我要詳細的審問他,看看揚州府都知道些什麼,記住千萬要小心行事。」沈一郎吩咐道。

    「少東家放心,老夫這就去。」青袍老者轉身離去。

    前院大門內,莫殘正盤算著如何來打探情況時,見一青袍老者走出前廳徑直來到面前。

    「王捕頭,老夫有禮了。」青袍老者向王順打起了招呼。

    「喲,原來是閻師父,一向可好?」王順寒暄答道。

    「還好,王捕頭,府中人手緊缺,可否請這位小兄弟來柴房幫幫忙?」

    「當然可以,莫二,這位是揚州城赫赫有名的八卦掌拳師閻或師傅,現在是沈府大護院,你跟他去吧。」王順說道。

    「是。」莫殘巴不得能深入沈府,正好機會來了。

    穿過花園假山,沿著池塘邊來到了西牆下的柴房門前,推門走了進去。

    莫殘一眼瞥見柴房中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皮膚白皙的中年人,身穿真絲錦衣長袍,面無表情的注視著自己,正是沈一郎。

    「噗」的一聲,莫殘但覺後頸陶道穴一麻便渾身無力萎頓於地。

    此刻他的心中懊悔不迭,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素不相識的八卦拳師、沈府的護院閻或竟會突然出手。再者,自來揚州後從未與沈一郎打過照面,他們也不可能知道莫二是個假捕快,況且作為揚州知府的隨從,沈府沒有理由下手的,看來自己是捲入什麼危險的事情裡去了。

    「莫二,本公子問你,去年可曾到過鳳凰城殺了六指蠱婆苦歐?」沈一郎開門見山的直接說道。

    莫殘心中更加驚愕不已,他們怎麼連殺苦歐的事兒都知道了,自己只告訴了夏先生和尼哦,他們是不可能傳出去的。江湖險惡真是防不勝防啊,看來今日難逃此劫,問完話隨後肯定是要殺人滅口了。

    「少東家,這小子嘴硬讓他嘗嘗老夫分筋錯骨手的滋味兒就會說了。」閻或搓了搓手掌說。

    沈一郎點點頭:「無論用什麼手段也必須要他講出來。」

    閻或正欲下手卻感覺不對,急忙用手一探莫殘的鼻息驚呼道:「不好,這小子死了。」

    沈一郎聞言滿臉怒氣:「一定是你下手太重了。」

    「沒想到這小子這麼不頂事兒,老夫只用了六成內力,看他斬殺六指蠱婆的那股子蠻力,以為他......」

    「現在可倒好,什麼也問不到了,今晚還要不要給皇上下斑蝥蠱,若他們已有防備,我們豈不是自投羅網了麼。」沈一郎氣惱的打斷了閻或的話。

    「唉,都怪老夫一時不慎,給少東家添了麻煩,我再去把王順誑來,他是揚州府總捕頭總會知道些什麼。」閻或建議道。

    「好吧,這次別再弄砸了,若是伊知府出來就說他倆有事兒先走了。」沈一郎叮囑他。

    不多時,閻或一個人回來了。

    「他媽的太巧了,剛到大門口那伊知府就出來了,問及莫二,老夫騙他說這小子劈柴砍傷了手,從一個人出側門找郎中治傷去了。」閻或懊喪的說道。

    「伊知府相信了麼?」

    「老夫見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帶著王順離開了,看樣子應該不會懷疑。」

    「好了,事已至此別無退路,今日晚宴上我和老爺都上桌的時候下手,成敗在此一舉。」沈一郎說道。

    「這小子的屍首如何處理?」閻或問。

    「就鎖在這廢柴房裡,等皇上離開後再毀屍滅跡,那些大內鷹犬眼睛毒得很,別讓他們看出破綻,反正現在天涼也臭不了。」

    「是,少東家。」

    沈一郎和閻或說完便走出了柴房,「喀嚓」一聲落了鎖,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莫殘翻身爬了起來,這次又多虧了金丹子的「縮胎散氣功」救了他,閻或的那一指當時封閉了督脈的陶道軟麻穴,但旋即被散與奇經八脈中的真氣衝開。他知道未必是八卦拳師閻或的對手,而且還有一個莫測高深的沈一郎在旁邊,自己絕對贏不了,唯一的能逃過此劫的辦法就是裝死。他現在的胎息程度已經能在兩三日內只呼吸一次,因此蒙蔽過去不難,只是耳中聽到的給皇上下蠱一事確是非同小可。乾隆爺好賴死活與自己無關,但想想此事若弄好了,自己所獲利益則是不小的。如果救了皇上,自己不但能銷案光明正大的返回大理,而且還可以揭露宜昌知府桂齊貪贓枉法一事,替苗堂主夏巴山洗脫罪名和報仇,逮住了沈一郎又可救杜小姐,算算真的是划得來。

    打定主意後,他目光四下裡一掃,便發現柴房牆壁高處有個小後窗,於是伸手搭住窗沿向外瞧瞧,兩尺遠的地方便是院牆,從這裡逃走最合適了。莫殘用力推開木窗扇,輕鬆的就鑽了出去,然後吸氣意念集於足下一使勁兒,身子便騰空而起越過了高高的院牆,不過落下時雙腿不會卸力,屁股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瞅瞅四周無人,於是趕緊偷偷溜走,一路直奔揚州府衙而去。

    府衙內,伊知府和王順以及杜員外正在為莫殘失蹤一事發愁。

    「大人,莫二即使劈柴弄傷了手也不可能匆匆忙忙去找郎中,因為他自己就是郎中,再者,也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這裡面一定有問題,卑職以為其已遭遇不測。」王順分析說道。

    「是啊,這些都說不過去,可是當今聖上住在沈府,我們根本就沒法追查莫二的下落,也只有等以後再說了。」伊知府也是無奈。

    杜員外則在一旁長吁短歎,女兒的病看來是沒指望了。

    而就在這時,莫殘回來了。

    「大人,莫二發現了一個天大的陰謀。」莫殘把事情經過敘述一遍,但沒說他裝死一事,只是講當時是在半昏迷中聽到的。

    「此事當真?」伊知府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莫二親耳聽到,絕無虛假。」

    「蠱殺當今萬歲爺,那可是謀大逆之罪要凌遲和滅九族的呀。」

    「大人,此事應火速奏明聖上,以防不測。」王順說道。

    「可是萬一有誤,驚動聖駕罪名亦是不小。」伊知府躊躇不定。

    「大人可否讓卑職約大內侍衛領班李元通出來,私下告知此事,聽聽他的意見。」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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