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刺客獵人 作者:洛水 (連載中)

 
mk2258 2013-11-27 23:56:1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3 161446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19:07
第二十五章 刺殺任務

    陸陸續續,十五名少年從各處趕來,齊聚大廳,整裝默立。即使在下層沙窟狩獵的人,也都通知到位。

    歷經整整一年的狩獵殺戮,他們是最後的倖存者。高登不露痕跡地觀察眾人:大多數少年神色漠然,眼神陰沉而銳利,身體看似放鬆,但每一塊肌肉都在衣服下暗暗繃緊,隨時都能爆發。

    “三年了,我的孩子們,你們終於長大了。”銀狐白袍銀須,緩步而來,慈睦的笑臉上飽含欣慰。

    烏蛛拿著一大摞厚厚的毛邊紙,分發給眾人。高登細細審閱,其中的十張紙都是地圖,詳細繪製了整個摩羯域的地理環境和城村分佈。不僅包括了幽靈戈壁以及周邊的沙漠、綠洲,還標記了血獄會在摩羯域各地的秘密聯絡處和接頭暗號。

    地圖上唯獨沒有訓練基地的位置。高登翻過地圖,繼續往後看。那些秘密聯絡處只是擺在明面上的棋子,就算被清剿一空,血獄會也不會傷筋動骨。

    後面一疊紙上記錄著人的資料:

    目標:姓名“穆罕本?哈巴?紮耶德”,綽號“吝嗇鬼”。

    性別年齡:男,五十一歲。

    居住地址:沙之國山羊部落羊角鎮椰子街七號——十號。

    修煉等級:非修煉者。

    職業背景:政治商人,暗中為山羊部落副酋長卜杜拉效力。

    任務要求:刺殺。

    任務期限:七天。

    任務報酬:五十個血腥點。

    執行人數:一人,單獨行動。

    ……

    目標:姓名不詳,弟弟綽號“銅頭”、姐姐綽號“鐵臂”。

    性別年齡:男,二十九歲。女,三十歲。

    居住地址:沙之國首都黑油城紅燈區第三大街。

    修煉等級:銅頭——黑鉛級,鐵臂——黑鉛級。

    職業背景:黑幫頭目,第三大街地下勢力的掌控者。

    任務要求:刺殺。

    任務期限:二十天。

    任務報酬:兩百四十個血腥點。

    執行人數:兩人,組隊行動。

    ……

    高登慢慢翻到最後一頁,這頁寫得密密麻麻:

    目標:暴風馬賊團,人數一百左右。

    馬賊大頭領姓名不詳,綽號“一陣風”。二頭領姓名“拉希德”,綽號“金牙”。三頭領姓名不詳,綽號“黑狒狒”。

    性別年齡:三大頭領皆為男性,年齡不詳。

    居住地址:不詳,主要活動範圍為沙之國月牙綠洲附近的鬼迷沙漠。

    修煉等級:一陣風——赤鐵級。金牙——灰錫級。黑狒狒——黑鉛級。

    職業背景:馬賊,沙之國通緝犯。

    任務要求:刺殺三大首領,擊潰馬賊團,殺傷人數過半。

    任務期限:九十天。

    任務報酬:一千八百個血腥點,赤鐵級武技秘典一本,灰錫級武技秘典兩本。

    執行人數:至少五人,組隊行動。

    這是最適合他們的任務。高登的目光從資料上的“暴風馬賊團”移開,往四周迅速一掃,與阿泰、雀斑他們相觸又錯開。這半年,他從不和阿泰四人公開碰面,彼此形同陌路,只在私底下偷偷聯絡。

    “三年前,你們還是任由刀俎宰割的魚肉。三年後,你們已經變成宰割魚肉的刀俎。”銀狐環視眾人,清清喉嚨說道,“在這裡,我懷著自豪的心情宣佈,你們光榮地從基地完成刺客修煉,成為血獄會的正式成員!”

    血鴉接道:“明天,你們將告別基地,大展拳腳,完成血獄會的刺殺任務。現在看清楚你們手上的資料,自由選擇任務,務必量力而行。”

    “刺殺完成以後,我們去哪兒?”一個神色冷峻的少女問道。

    銀狐笑容可掬:“孩子,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你們可以花天酒地,盡情玩樂,血獄會決不限制大家的自由。殺死目標之後,他們身上的遺物也歸各位所有。今後每年,你們至少需要完成一項刺殺任務。在各個秘密聯絡處,你們可以挑選任務、領取報酬、兌換修煉秘典、裝備和各種寶物。你們同樣能用血腥點兌換金幣,一個血腥點價值十枚金幣。”

    一些少年眼中閃過喜色,他們或多或少都存了幾百個血腥點,換成金幣的話,足可舒舒服服地享受好幾年。相比過去的奴隸出身,簡直判若雲泥。

    “我選第三個任務,刺殺沙之國駱駝部落的侍衛長。”一個少年搶先挑了一個不太危險、報酬也不錯的任務。

    烏蛛將之記錄在案。其他人也爭先恐後地開口,有的選擇單獨行動,有的組隊刺殺。高登故意耍了個小花招,和一名少女爭搶同一件任務。不出他所料,銀狐把那件任務給了少女。

    阿泰、番紅花、雀斑和翠茜一直未曾選擇,最後,暴風馬賊團這塊最難啃的骨頭,如願以償地落到了他們五人頭上。

    “你們有一天的時間採購裝備,兌換藥劑,所有的私人收穫都可以帶離基地。”烏蛛戲謔地睒了睒眼,“偷偷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凶獸材料如果賣到黑市,價格相當高哦。”

    雖然只是血獄會籠絡眾人的小手段,少年們還是大為意動,恨不得趕赴下層,狩獵凶獸。

    “想要變得更強,想要有錢有勢,你們就得殺人如麻,兌換更珍貴的修煉資源。”花豹目射凶光,大聲吼道,“你們要牢牢記住,誰敢背叛血獄會,只有死路一條!”

    “是狼,就要追逐草原。是刀,就要染紅鮮血。孩子們,總有一天,你們將站在世界的最高處!”銀狐高呼道,“去準備吧,明晚九點,準時出發。”

    眾人迅速分散,高登獨自趕往下層沙窟,打算將藏好的珍寶帶走。經過兌換鋪時,買買提突然從櫃檯後探出腦袋,叫出了他。

    “食屍鬼,我新收了一件好東西,來看看?”買買提神色不寧,眉宇隱隱透出焦慮。

    高登心中一動,故意道:“買買提先生,有什麼好東西能比得上你的虹怪之淚?我出到雙倍血腥點,你還是不肯賣,其它東西我可沒興趣。”

    他作勢要走,買買提趕緊把他拉進店鋪,小聲問道:“你們是不是要離開基地了?”

    高登點點頭:“明晚出發。”

    買買提向四周悄悄張望了幾下,又看看高登,猶豫片刻,咬牙道:“我可以把虹怪之淚賣給你,但你要幫我做一件事。”

    高登不置可否,買買提面露懇求:“我兒子好幾個月沒消息了,也沒來信要血腥點,我很擔心他。你在外面幫我查一查,行嗎?”

    高登漠然道:“如果他死了呢?”

    買買提呆了呆,失魂落魄地望著遠處,仿佛一下子衰老許多。隔了半晌,他才顫顫巍巍地道:“如果他死了,你就替我幹掉兇手,為他復仇。”他緊緊抓住高登的胳膊,眼眶泛紅,“我求求你,食屍鬼,幫幫我,我實在找不到人幫我。這樣好了,虹怪之淚我送給你,就當報酬,你找找我的兒子吧。”

    與此同時,銀狐四人正聚在窟室商議。

    “消息已經發出,各地分部會做好準備,暗中監測他們這次的刺殺行動。”烏蛛翹起豐滿修長的大腿,懶洋洋地說道。

    “刺殺暴風馬賊團的那組人不容有失。13號是僵屍長老訂下的;2號擁有雷殛源力,總部打算重點培養;史翠珊是我們控制橡樹商會的人質;12號古古怪怪,我總覺得有點不妥。這一組我們必須親自出馬監控,以防萬一。”銀狐沉吟片刻,道,“我要坐鎮基地,血鴉要去其它殖民域接應新的豬仔。花豹、烏蛛,你們兩個誰走一趟?”

    花豹咧開嘴,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19:10
第二十六章 離開(上)

    混濁的細沙穿過透明的小沙漏柱,緩緩流動,直到漫過深紅色的刻度線。

    高登提起皮箱,最後環顧了一眼窄小的窟室。光線暗淡,沙壁斑駁,木板床的一角露出磨損的痕紋。

    他轉過身,深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房門。

    十五名少年全副武裝,如同悄無聲息的幽靈,從各間窟室走出。他們攜帶沉重的行囊,面容隱入兜帽,寬大的斗篷像烏雲飄蕩。

    除了各具特色的武器,每一個人都裝配上標準的刺客六件套:發間絲、袖裡匕、背上弩、膝頭刺、靴底刃以及齒內毒。齒內毒是一粒藏在牙齒裡的毒膠囊,如果刺客失手被抓,挨不過酷刑,便可咬碎毒膠囊自殺。

    窟道盡頭,花豹和幾個血獄會的大漢正在靜立等候。雀斑拉了拉兜帽,隱晦地瞅了高登一眼,彼此心領神會。

    “出發。”花豹喝道。眾人彙聚成一條長龍,穿過大廳。繽紛閃爍的菌蘚光河向他們圍過來,無人再為此驚贊;前方漸漸黑暗,也無人為之生畏。

    “紅毛,你怎麼不采菌菇吃了?”雀斑用肩膀撞了一下番紅花,促狹地問。

    番紅花反手拍了拍背包,兩隻獸皮背包猶如小山丘,高過人頭,把人也壓得幾乎看不見了。“我昨天采了一晚上,沒嘗過的菌菇品種全裝裡面了。”他洋洋得意地挺直腰,“怎麼樣,想不到我還有這一手吧?”

    雀斑、阿泰、翠茜個個目瞪口呆。高登的嘴角微微翹起,三年了,紅毛還是一點兒也沒變。

    四下裡倏然一片漆黑,沿著綿亙曲折的砂梯,高登開始往上走。當初覺得很長、很難走的階梯,如今似乎一眨眼,他們就爬完了。

    基地外,塵霾彌漫,一片寂靜,夜晚的戈壁灘散發出冷冽的氣息。一艘飛艇停泊在殘垣廢墟當中,幾個血獄會的人正把水囊、麵包和幹肉裝上吊艙。

    “終於望見天空了!”番紅花仰起臉,興奮地舉臂伸向夜空,大口呼吸著野外的空氣。雀斑和阿泰、翠茜相視而笑。

    眾人依次登上飛艇,隨著螺旋槳“嗡嗡”轉動,沙塵激揚,飛艇顫動著不斷升高。高登站在吊艙邊,望著乳白色的星光從頭頂灑落,下方的沙穴遺跡逐漸變得小如蟲蟻。

    三天后,飛艇進入沙之國境內。每當接近一個刺殺目標所在的城鎮,飛艇便在夜間降落,停在荒郊野外。執行該任務的少年就跳出吊艙,疾行而去,飛艇繼續飛往下一個目的地。

    從飛艇上俯視,沙漠覆蓋了沙之國的大部分區域,大大小小的綠洲城鎮像一塊塊格子,被沙漠分割開。首都黑油城位於東部,一半建在綠洲上,另一半建立在沙地邊緣。彼處沙地毗鄰寶石海,迤邐的海岸線向東一路延伸,幾個自由貿易**都市和小王國分佈途中。在湛藍色的寶石海對面,則是水瓶域。

    掠過雲層,飛艇的速度開始放慢,徐徐下落。

    “月牙綠洲到了。”花豹的目光投向高登五人,其他少年都已離開,吊艙裡只剩下他們這一組。

    高登拿起皮箱,對花豹致意:“感謝大人一路相送。”

    另外四個根本不搭理花豹,自顧自起身,背上行囊。花豹也未動怒,反倒少見地好脾氣:“小子,好好幹,要為基地爭光。”

    飛艇懸停在一座沙丘上方,高登率先跳下,沿著地勢往下疾滑。

    時值半夜,星光燦爛如洗,附近的一叢叢駱駝刺綠得發亮。高登雙腿一蹬,翻身躍起,往前方眺望:植被逐漸茂密,沙棗林綿延成一片蔥郁的翠牆,河水的流動聲若有若無。

    花豹站在飛艇前首,目光深沉,盯著五道身影迅速跑遠,直到消失在夜幕中。“藏好飛艇,所有人改變裝扮。一個小時以後,我們從另一條路進城。”他森然下令。

    這時,遠在千萬裡之外的金碧煌花園廣場上,一場盛大的歡送宴會即將步入尾聲。

    環繞廣場的玫瑰花叢中,金邊彩袍的遊吟詩人們席地而坐,撥弦曼歌。豎琴、提琴、管風琴、六弦琴、小號、長笛的樂聲和蜜蜂的嗡嗡聲、鶯燕的啾啾聲相互交織,美妙飄蕩。

    身穿雪白制服的侍者們端著美酒果汁,來回穿梭。四周的餐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荔枝紅酒烤地龍翅、香橙鮑魚焗鵝肝、松露乳酪煎錦雀胸、熏白鯛梅子核桃、虎蝦酪梨芒果沙拉、冰梨雪豹尾魚子醬濃湯……宴席將散,兩千多道昂貴的佳餚卻未動過多少,參加宴會的顯貴名流並不在乎這些。

    新上任的桑丘議員摸出手絹,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汗珠,走到餐桌前,拿起一碗冰鎮酸杏湯一飲而盡。他年紀大了,連續五個多小時的露天宴會實在有點吃不消。

    “桑丘先生,祝您健康。”一名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紳士舉起酒杯,熟絡地向桑丘議員致意。

    “也祝您健康。”桑丘略帶疑惑地看著中年紳士。對方身材中等,長得普普通通,毫無特點,完全不記得在哪裡見到過。“恕我冒昧,您是……?”

    中年紳士輕輕抿了一口香檳:“我想您應該在今天上午收到了我寄的禮物。”

    “噢,天哪。”桑丘吃驚地瞪大眼睛,“尊敬的唐,我真是沒認出來,您怎麼變樣了?”

    “放鬆,我的朋友。”高斯從容地放下酒杯,“這只是一種不入流的武技,不值一提。”

    “您太謙虛了。”桑丘的額頭又開始冒汗。花園廣場周圍守衛森嚴,至少百名白銀級高手、數十名黃金級高手站崗巡邏,據說還暗中潛伏了一名鑽石級的高手。他無法想像,高斯是怎麼混進宴會的。

    “我只是來見見世面。”高斯平靜的聲音裡透出熾熱的野望,“金碧煌,我對這片土地嚮往已久了。”

    桑丘抹抹汗:“我上次在信中向您提到過,緹青思督察長她……”

    “這個女人很危險。”高斯遙遙望著人群中的緹青思,微微搖頭,“我們需要和獵人工會保持友好,但不能太親近。我願意給這個女人送禮,但不意味著要貿然與她合作。”

    “難道她比您還危險?”桑丘開玩笑地說。

    “可能比我更危險,她體內好像蘊藏著一種非常可怖的力量,連我也摸不透。”

    “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看來我應該離這位迷人的女士遠一些。”

    “不遠不近最好。對了,那邊幾位客人好像和您關係不錯,有機會的話,可以幫我引薦一下嗎?”

    “當然,我很樂意。”

    “那就多謝您了。”高斯微微一笑,“她要走了,您該去送行了。”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19:12
第二十七章 離開(下)

    桑丘跟隨人群,往花園廣場外的草坪移動。

    那裡停靠著一艘艘富麗堂皇的私人飛艇,正欲啟航,螺旋槳轉起的疾風吹亂了賓客們的頭髮,懸掛四周的錦旗彩幡上下翻飛,獵獵作響,上面印著孔雀、金薔薇、劍齒虎之類的貴族家徽。

    一艘標誌著獵人工會圖案的飛艇懸浮在最前方。

    飛艇形如橄欖,色澤碧綠,以吸風獸的翅膜製成。這種罕見的異獸生活在三萬米以上的高空,以凜冽的罡風為食,兩排翅膜柔韌輕薄,密度比空氣還要小。

    吊艙分為上、中、下三層,設計以實用為主,幾乎沒有多餘的修飾。上層是主臥室,中層是侍從臥室,下層是廚房、餐廳和修煉房,廁所在艙尾。艙房內壁的掛鉤上,各有二十個降落傘包和滑翔傘,皆由白朗甯發明。外壁鑲嵌照明石,便於夜間航行。甲板上,尖銳的長矛倒豎成一圈護欄,分架小型弩炮、防護盾、噴火器和滅火器,八名肌肉虯結的矮人大力士負責看護。

    飛艇的主駕駛是一名多臂怪,個頭矮小,生有八臂,雙眼鼓凸如球,穿著特製的寶藍色飛行服。多臂怪性情溫和,吃苦耐勞,最善操縱複雜的機械。他們不僅視力奇佳,眼睛還天生一層透明的保護膜,能防風防水防煙,是飛艇駕駛員最好的人選。

    “小多,鳴笛,催一下小姐。”歡歡站在甲板上,對多臂怪嚷道。她兩隻長耳朵紮著粉紅色的蝴蝶結,穿著白絨絨的小毛衣、小毛褲,背負一柄大如門板的斬馬刀。

    多臂怪小朵拉動操縱杆,飛艇底部的銅管發出三短一長的嘹亮聲響。

    “這幫煩人的色鬼,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歡歡望著下方被男人們眾星捧月,大獻殷勤的緹青思,隨手掏出一根胡蘿蔔,啃了一大口。

    “感謝諸位的盛情,請在此留步吧。”緹青思走到飛艇前,風吹得她鉛灰色的風衣向外揚起,露出雪白的襯衣和馬褲,透著一種絕豔的英氣。

    霎時,一雙雙貪婪的眼睛瞄過裂衣欲出的**,那一抹誘人的白膩若隱若現,像散發著香甜氣味的鮮奶油。

    真的好大!好白!蘇格雙手托腮,倚在一艘私人飛艇的護欄上,喉頭不經意間聳動了一下。要是撕開襯衣,粗暴地抓住那對大肉球,夾住自己的……他忍不住輕聲咳嗽起來,嫩白的臉上泛起病態的紅暈。

    “殿下,這裡風大,容易受寒,我們去艙房吧。”一個威猛如虎的蠻族老人侍立蘇格身後,為他披上大衣。

    “沒關係啦,阿裡管家,艙房裡好氣悶的。”蘇格的語聲又軟又輕,四肢也長得纖細,面容清秀,神態靦腆,和人說話時常會低下頭,顯得有些羞澀。

    “蘇格小弟,你的健康狀況一直不太好,硬要跟著緹青思小姐和我們長途旅行,能吃得消嗎?”緊鄰的一艘私人飛艇上,風典拿傲然屹立,如一杆直刺天空的標槍。

    他二十出頭,氣勢雄武,身軀筆挺,鎧甲錚亮。在他的鋼靴旁,匍匐著一頭龐大的獅鷲,鷹喙如鉤,利爪似刀,寬大濃密的羽翼仿佛黃金鑄就,光燦耀眼。

    “風典拿殿下是武騎士聯盟的新星,森之國最年輕的青銅級武者,我肯定是比不了的啦。我只是想跟在緹姐姐和幾位殿下後面,長長見識,學點東西。”蘇格羞怯地笑了笑。要是有一天風典拿落在自己手裡,應該先剪斷他的命根子呢,還是先用木刺捅破他的腚眼?

    風典拿昂首道:“蘇格殿下如果肯吃點苦,也不是沒有機會成為修煉者。”

    “我不太喜歡打打殺殺。”蘇格細聲細氣地說。

    這個自大的蠢物!管家阿裡默默看了風典拿一眼。自家殿下之所以體質虛弱,是因為源力太過強暴,肉身無法適應。殿下天生兩顆心臟,擁有驚世駭俗的雙魔命樹!

    為了蘇格的安全,他的父親霧之國親王兼大議會議員蘇薩,才對外謊稱蘇格自幼多病,不諳武技。其實早在一年前,當時十八歲的蘇格就邁入了青銅級。

    “督察長請稍等!”一個肥胖的議員擠過人群,向緹青思伸出手臂,“這是鄙人特意為您去神廟求得的綠眼紋星石護身符,最能避邪驅災。聽說最近空盜很猖獗,您巡查各地獵人工會的時候,請務必小心。”

    狄寧等四名追隨者一邊收下禮物,一邊用身軀護住緹青思,好把議員的咸豬手擋住。這是累人的技術活,既不能對這些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動粗,又不能讓其趁機亂摸心中的女神。

    “以督察長舉世無雙的武技,區區幾個空盜算什麼?這是我祖傳的黃金級寶劍,請督察長賞臉收下,讓這柄寶劍代替我,與您並肩作戰!”另一名將軍出身的議員嚷道。

    “我的女神,這是我為您嘔心瀝血寫的第四千三百九十七封情書,寄託了我比大海還要深的愛慕……”一位著名的貴族詩人跪倒在地,目光癡迷,雙手將情書捧過頭頂。

    風典拿濃眉一揚,冷哼一聲:“一群弱不禁風的老傢伙,還想搶我看中的女人,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感到主人不滿,獅鷲抖了抖金燦燦的鬃毛,發出低沉的吼聲。

    後方驀地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是啊,誰不知道你風典拿殿下最威風、最霸道。嘖嘖,你捉癩蛤蟆肯定最輕鬆嘍。”

    風典拿凜然轉身,望著十米外的一艘豪華巨型飛艇:甲板上鋪滿花毯和瓜果,一個青年貴族躺在上面,金絲馬甲半敞,高高翹著二郎腿。

    風典拿目光淩厲如電,直視對方:“唐璜殿下,你要是不服氣,我們可以決鬥。我早就想領教你們牙之國皇室的掌刀術了。誰贏了,緹青思小姐就歸誰!”

    唐璜隨手拿起一顆核桃,高高拋起,張嘴接住。“你要決鬥,比試的內容就得由我來選。”他含糊不清地嚼著核桃,堅硬的外殼紛紛迸出嘴角。

    “你想怎麼比?”

    “我們比試玩婊子,看誰的時間長如何?我幹一次三個小時,一次能幹三個,你能贏我嗎,鐵皮包裹的小弟弟?”

    “你是在污辱武騎士的榮譽嗎?”

    “不,我只是在污辱你的榮譽。反正不管你怎麼說,我只和你在床上決鬥。”

    “你這個懦夫!”風典拿攥緊拳頭,青筋暴綻。獅鷲弓身探爪,對著唐璜大聲咆哮。

    唐璜仍然漫不經心:“難道你那根玩意不行?還是根本就沒那玩意?”

    蘇格睜大水汪汪的眼睛,一臉茫然地望著兩人鬥嘴。吵啊,繼續吵,打起來更好,那才是醜態百出!對了,要是把他倆的命根子一起剪掉,然後再比試玩婊子,那就最好啦。

    “夠了,兩位殿下,請適可而止。”前方的一艘私人飛艇上,一名金髮青年回過頭,微微皺眉。他皮膚白皙,劍眉星目,氣質儒雅,腰間懸著兩柄狹長的刺劍,正是與蘇格、風典拿、唐璜齊名的羅蘭。

    他們的父親都是赫赫大國的親王,同時兼任大議會的議員,門第高貴,權勢彪炳。因此四人被稱為四大貴公子,無數貴婦名媛為之傾慕,名頭倒比他們的父親還響。

    “看在羅蘭殿下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風典拿悻悻地轉回身,不再理睬唐璜。

    沒好戲看了?蘇格失望地想,同時對羅蘭露出靦腆的微笑。這傢伙真該死,有機會要活剝他的皮。不一會兒,他的目光重新被緹青思吸引。

    她已登上獵人工會的飛艇,站在甲板上,向眾人揮手告別。蘇格仰起頭,恰好望見緹青思開叉的風衣下擺被大風撩起,露出雪白馬褲緊緊包裹的香臀。兩瓣圓潤的臀丘高高隆起,豐滿彈力,要是使勁抽打……蘇格忍不住又輕咳起來。

    飛艇開始升空,歡歡狠狠咬了一口胡蘿蔔:“天哪,總算可以上路了!”

    緹青思平靜地說:“你要學會忍耐,這也是魔念的一部分。”

    “可我們半年前就該出發了啊。那一次,小姐又感應到了始智一脈的氣息,還探出獵物就在水瓶域、摩羯域和射手域這一帶。”歡歡撅起嘴,“現在過了這麼久,獵物可能早就離開啦。”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第四次……他逃不了的。”緹青思神色從容,“我們先去水瓶域,再去摩羯域,最後去射手域,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歡歡扭過頭,指了指後方尾隨的一大群飛艇:“那些討厭的公子哥一直死皮賴臉地跟著我們,甩也甩不掉,好煩哪!”

    “那就陪他們玩玩遊戲好了。”緹青思微微一笑,如一朵妖冶媚豔的罌粟徐徐綻放。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19:14
第一章 兵分四路

    翻上沙丘,高登取出單筒煉金瞭望鏡,舉到右眼前,緩緩旋轉鏡筒,調整焦距。

    視野由朦朧漸轉清晰:河水潺潺,波光粼粼,如一輪湛藍色的月牙環繞前方三公里外的綠洲。

    河畔長滿沙冬青、沙蔥、肉蓯蓉、油蒿、蘆薈、甘草、胡枝子、海星花、沙菊花、沙拐棗、無花果……像色彩繽紛的地毯,在無垠的星空下熠熠生輝。

    高登不斷移動單筒煉金瞭望鏡:一頂頂羊毛帳篷星羅棋佈,沿著植被四散鋪開,一直延伸向綠洲中心的月牙城。帳篷前,駱駝棲息,牧羊犬放哨。旁邊圍起茅草蓋頂的木柵欄,裡面牛羊成群,還能望見頭短頸長的當地駿馬。

    鏡頭最終停在一根高高矗立的旗杆上,綠色的旗幡飄揚夜空,上面繡著一隻展翅飛翔的黑鷹。這是沙之國的黑鷹部落,至今保持著祖先古老的遊牧傳統,不願定居城市。

    相比之下,統治月牙城的沙狐部落則是現代派,全力發展農耕、商業、娛樂等行業。

    “沒人跟在我們後面。”雀斑從後方接近,趴到高登身邊,同樣拿出一管單筒煉金瞭望鏡,舉放眼前,觀察綠洲動向。這管瞭望鏡可以收縮,鏡片並非玻璃所制,而是用水晶獸的瞳孔打磨成薄片,望遠距離達到五公里,足足價值十個血腥點。

    沒過多久,翠茜、阿泰也從另外兩個方向爬上沙丘。“沒看到花豹他們。”“我這裡也沒有,他們會不會回基地了?”

    雀斑搖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譏誚:“花豹不可能放過我。”

    銀狐也不可能放我走。翠茜在心裡說,她不曉得雀斑和花豹到底有何恩怨,但小雀雀多半和自己相似,都有不想說的秘密。

    高登興許同樣如此,不然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逃呢?

    “飛艇在途中故意繞圈子,把幾個降落地點的順序打亂了。”高登收起了單筒煉金瞭望鏡。

    阿泰愣愣地看著高登,不明白他話外之意。

    雀斑解釋道:“還記得地圖嗎?按照最短路線,飛艇從山羊部落啟航後,應該先來月牙綠洲,再飛黑油城。可現在,我們反倒成了最後一批。”

    翠茜恍然:“這是為了讓我們時時處於花豹的眼皮底下,所以他肯定盯上我們了。”

    高登說:“他要麼抄近路,提前進月牙城等我們。要麼還待在降落點附近,和我們拉開距離。血獄會留下了我們以前的舊衣服,如果弄幾條獵犬,追蹤我們的氣味很容易。”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們會一直被血獄會監視。除了花豹他們,相信月牙城裡一樣會有血獄會的暗樁。”雀斑接道。

    “暫時不用管他們,我們按照預訂的計畫做。”高登捏住下唇,發出“桀桀”的烏鴉叫聲。

    遠處十米高的沙棗樹頂,番紅花敏捷一躍,淩空翻身,連續七八個筋斗化解沖勢,輕巧落地。“動作太帥了!”他喜滋滋地對自己說,向沙丘跑過來。

    “紅毛,有什麼發現?”阿泰聲音發啞,還是有點緊張。

    “月牙河好漂亮!”

    聽到番紅花的回答,小夥伴們齊齊翻起白眼。

    高登從斗篷裡摸出一塊造型典雅的古董琺瑯懷錶,打開表蓋:“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多小時,我們開始換裝。”

    他們脫掉斗篷,梳妝打扮,打開行囊,更換早已準備好的服飾。

    高登拿出匕首,飛快削掉亂蓬蓬的長髮,刮去唇上、下巴的茸毛。他整整三年沒理過發,頭髮像一團糾結的稻草窠,一直垂到後腰。

    清理完畢,他把掉落的碎發埋進沙子,再打開皮箱,取出一罐青金橄欖油、一塊龍涎熏香料、一枚冰紋藍鑽戒指、一副單邊夾鼻金絲眼鏡、一雙皮鞋以及一套內、外衣。

    高登脫光衣服,倒出青金橄欖油,塗抹肌膚和頭髮。青金橄欖油色澤金黃,清亮滑潤,可以滋潤皮膚,促進血液迴圈,一點點提升肌肉強度。高登的風眼早已全部轉化風孔,為防肌腱受傷,他通常只用七、八成左右的速度。有鑑於此,他前後耗費五萬血腥點,分別從十多家兌換鋪購買了總量一公升,只有王室才會日常使用的青金橄欖油。

    接著,他戴上冰紋藍鑽戒指。鑲嵌的冰紋藍鑽呈三角形,轉動其中一角,就會彈出毒針,見血封喉。

    隨後高登換上衣服,穿好皮鞋。內衣由沙穴族的秘銀絲織外套改裝,能有效抵禦尖銳物的戳傷。外套是價值三千血腥點的暗灰色蛇皮風衣和緊身皮褲,做工考究、剪裁精細,只取金冠蛇頭部最精華的一塊蛇皮編織,灰塵不沾,雨水不濕,冬暖夏涼,又輕又薄。風衣裡子附有四隻明袋和四隻暗袋,分別放置錢袋、各種暗器和煉金藥劑。皮鞋則是暗灰色的犀牛皮,異常牢固耐磨,微翹的鞋尖堅硬如鐵,鞋底暗藏夾層,另有機關。

    最後,高登戴上單邊夾鼻金絲眼鏡,掛好古董琺瑯懷錶,將龍涎熏香料捏碎成粉,灑遍全身。

    “啊……”翠茜剛換好衣服,瞧見高登的模樣,不由捂住嘴巴,美目閃亮。眼前的高登豐神俊秀,弘麗溫雅,儼然是個絕頂的美少年。

    可我還是覺得阿泰最好看。她偷偷瞄了一眼蠻人少年,阿泰換上了一套樸實的麻布衣褲,顯得乾淨整潔。而她自己身著彩裙,裝飾華麗,他們將扮演一對私奔的少年。

    “狗屎的,你應該改行去做男妓,保證賺翻!”雀斑悻悻地瞪了高登一眼。他上身赤膊,套著磨破的皮革背心、破爛的大褲衩,光著兩隻腳丫,嘴裡斜斜叼了一根雜草。

    高登看了看琺瑯懷錶:“距離天明還有一個半小時。大家最後一次核對計畫,檢查裝備。”

    翠茜率先道:“我來自星之國的商人家庭,和護衛阿泰偷偷相愛,私奔來此。我攜帶了大量金幣財寶,以此為餌,引出暴風馬賊團。”

    雀斑無聊地嚼著草根:“老子就是個到處流浪的小混混。我的任務是打入月牙城的底層,和當地的地痞無賴混熟,借此打探暴風馬賊團的消息。”

    “我是遊吟詩人番紅花,將在月牙城的各家酒吧、餐館和妓院演出,任務同樣是打聽消息。”番紅花抖了抖潔白如雪的斗篷,五指輕撥,懷中的金色豎琴發出婉轉清鳴。“當然,還有弘揚美妙的詩歌,讓藝術之花在每一顆貧瘠的心靈中盛開。”想了想,他最後補充了一句,但眾人對他的補充自動過濾。

    “記住,第一個月裡,你們只負責搜集暴風馬賊團的情報,按照計畫接頭。城裡肯定有馬賊團的同黨,你們不要做不相干的事,也不要動用源力,顯露武技。”高登環顧四人,“以我們的力量,不可能和一百多個馬賊硬拼,只能慢慢來。”

    “萬一不得不動武呢?”阿泰問。

    “那就滅口毀屍。”高登淡然道。

    沒過多久,天際開始透出一抹淡青色。儘管只是淩晨三點,但沙漠的天亮得很早。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走一步。”翠茜和阿泰向眾人告別。阿泰背起所有的行囊,肩頭扛著粗壯的狼牙棒,另一隻手攙扶翠茜,走下沙坡。

    高登舉起瞭望鏡,望著他倆進入綠洲,走到一張帳篷跟前輕呼。牧羊犬開始吠叫跑動,不一會兒,帳篷掀開一角,牧民揉著惺忪的眼睛鑽出來……

    “他倆怎麼樣?”番紅花關切地問道。

    “沒問題,保持遊牧習俗的傳統派還是很好客的。”高登從鏡頭裡望去,牧民詢問了幾句,便熱情地把阿泰二人迎進帳篷。

    一個小時以後,雀斑直奔月牙城。彼時城門未開,他用鉤索攀爬,繞開呼呼大睡的守衛,悄悄潛入城內。

    等到六點城門開啟,番紅花哼著歌出發了。

    烈日高照之際,高登已清除完眾人一路留下的痕跡。提著皮箱,他不緊不慢地走向月牙城。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19:16
第二章 掮客名叫食屍鬼(上)

    “外鄉人進城一個銅子,貴族大人免繳,真主信徒免繳。”

    三座並排的拱形城門口,幾名沙之國的士兵腰懸彎刀,對入城的商旅叫道。真主是沙之國民眾信仰的神祗,其信徒主要分佈在摩羯域和天蠍域。

    作為沙之國的大城,月牙城貿易發達,人稠物穰,進出商隊眾多。商人們來自五湖四海,人種各異,服飾多樣,牽著一隊隊載滿貨物的騾子和駱駝。商隊護衛騎跨駿馬,掛刀執矛,分佈隊伍四周。

    高登打量了護衛幾眼,這些人和守門的士兵差不多,只是身強力壯,會一點簡單的招式,體內沒有絲毫源力。他往錢罐裡丟了一枚銅幣,信步穿過城門。

    礫岩石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流不息。當地男子身穿寬大的白色長袍,白巾纏頭,額戴黑箍,袍角或繡著一頭奔跑的沙狐,或繡著代表其它部落的標誌。

    道路兩旁,栽種著蒼翠的椰棗樹。後方是平民的住宅區,密密麻麻的石磚屋沿著向上的地勢,層層疊疊鋪展到視線盡頭。

    高登走的極慢,從城市寬闊明亮的主幹道走進一條條陰暗狹窄的小巷,來回往返,察看是否有人跟蹤,同時默記地形:哪些地方是死胡同,哪個角落可以藏身,兩旁的建築物又有多少個出入口。

    一路上,高登出眾的儀錶引得幾個當地女郎頻頻注目,暗送秋波。她們身裹鮮豔大方巾,薄紗遮臉,只露雙眼。幾乎所有人都佩戴戒指、項圈、手鏈、腳鐲等首飾,在日光下流麗生輝。

    穿過一片低矮民房,高登又轉了幾個圈子,確定身後沒有“尾巴”,便走向市中心的廣場集市。此時已近黃昏,龐大的廣場廊柱沐浴在酒紅色的夕暉中,投下輪廓柔和的剪影。

    還未走入集市,高登就聽到嘈雜的聲浪滾滾而來。沿途車馬駢闐,摩肩擦踵,貨鋪林立,琳琅滿目。集市四周還擺著一個個小攤,鱗次櫛比,五花八門。一些小女孩挎著竹籃,語聲嬌脆,吆喝叫賣蜜棗、葡萄乾和無花果。

    “尊貴的少爺,有活要我幹嗎?”“高貴的少爺,讓我幫您提皮箱吧,只要三十個銅子。”幾個腳夫上前向高登攬生意。

    “真主保佑您,先生。我識字,我可以為您做很多事!”一個小男孩擠過來,仰著頭對高登道。他十歲左右,面黃肌瘦,雙眼明亮,腰間圍著一條發黃的白毛巾。

    高登意外地看了一眼小男孩,瞥見他脖子後有幾條很深的褐色刀疤。平民大多不識字,對方或許出身富貴,而今家道破落。“我需要一名嚮導兼僕人,一天一百枚銅幣,雇傭時間是一個月。”高登揮退腳夫,相比之下,孩童更容易控制。

    “那您可請對人啦。我熟悉這裡的一切:最好玩的酒吧,最漂亮的女奴,連老鼠鑽進哪個洞都一清二楚。”小男孩滿懷希望地看著高登,“先生,一天真有一百個銅子嗎?”

    “我可以預付十天的傭金,但你得證明價有所值。”高登從口袋裡摸出十枚亮燦燦的銀幣。自從大議會在各域統一貨幣,銅幣、銀幣、金幣之間都以百進制兌換。

    小男孩眼珠一轉,小聲問:“先生,您想知道什麼?”

    “我在尋找一些特殊的商人。”高登提了提皮箱,“我有幾件不方便公開的貨物,需要找那些商人秘密交易。”

    小男孩機靈地道:“您想找黑市商人?”他猶豫了一下,示意高登跟著他,隨後迅速拐進一道巍峨的門廊背後。“先生,那太危險了。您是外鄉人,很容易吃虧的。”他瞅瞅周圍,悄悄地說。

    高登道:“也就是說,你有門路?”

    “您還沒明白嗎?黑市商人會欺負您是外鄉人,用很少的價格強買您的貨物。有時候,他們還會……”小男孩比劃了一個刀砍的手勢。

    “多謝你了,我會小心的,現在告訴我人名、地址。”

    “可是先生……好吧,我明白了,願真主保佑您,免遭魔鬼的傷害。”小男孩若有所悟地看著高登,“集市北門第三排,往左數第七家的香料鋪。還有東門第二排最後一家的藥材鋪、斜對門的珠寶店,這三家都收黑貨。先生,我現在帶您過去嗎?”

    “等明天。”高登把十枚銀幣遞給小男孩,“城裡有大議會開設的金匠行嗎?”

    小男孩用牙齒咬了咬銀幣,確定是真貨:“有的,先生,離這很近。您要去的話得抓緊,馬上就關門了。”

    “帶路吧。”高登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猶豫了一下:“辛巴達,先生。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食屍鬼。”高登微微一笑。

    金匠行就坐落在集市廣場的西面,兩者只相隔一片草坪。金匠行造型四四方方,豪華氣派,與沙之國穹窿頂的建築風格迥然不同。鋼鐵大門上,鑲嵌著大議會的徽章:一頭飛躍火海的威猛巨龍叼著象徵和平的橄欖枝。

    臨近打烊,金匠行的大廳裡沒什麼客人。櫃檯兩頭,肅立著四名身穿墨綠色制服的護衛。神情冷峻,佩劍背刀,全是黑鉛級的修煉者。

    “我需要租一隻最高級別的貴賓保險櫃。”高登對迎上來的雇員說,辛巴達則在門外等候。

    “絕無問題,尊敬的先生,請跟我來。”雇員眼睛一亮,恭敬地將高登請上二樓,由金匠行的分行長親自招待。

    金匠行最早的雛形,是貴族將錢財交給誠實可靠的金匠保管,並賺取利息。後來,大議會將之發展成規模化的金匠行,在各域各國建立分行。人們可以把錢幣儲存在金匠行,或是以物產為抵押向金匠行貸款,也可以將珍貴的寶物寄存在金匠行的保險櫃裡,以防遺失。

    “保險櫃的體積要超大型號,要用無記名的輪盤密碼方式。”高登掃了一眼周圍,合金鑄就的保險庫門前,四個灰錫級的武者並排而立。這僅僅是一種威懾,三千年前,史上最強大的盜匪團“幻影旅團”搶劫金匠行,結果被一一追蹤捕獲。全團四個鑽石級高手、九個黃金級高手被當眾剝皮去骨,處以極刑,並實施最殘酷的古老刑法——誅滅九族。從那之後,就再沒有人敢觸怒大議會的威嚴了。

    “先生,您要的保險櫃每年的租金是三百金幣,再加服務費,您總計需要支付三百一十枚金幣。請問,您打算租幾年呢?”分行長問道。

    “先訂一年。”高登爽快地付完錢,辦好相應手續,由分行長陪同進入保險庫。

    半個小時後,他提著清空大半的皮箱走出金匠行。和修煉有關的寶物、武器全都存放進了保險櫃,剩下的只是一些沙穴族的珠寶首飾。

    保險櫃裝有密碼輪盤,密碼由他親自設置,今後無論什麼人,只要憑藉密碼就能進來打開保險櫃,拿走東西或是——留下什麼。

    這也是三年前,他和父親商議好的聯絡方式。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19:17
第三章 掮客名叫食屍鬼(中)

    “先生,接下來您打算去哪兒?”辛巴達還在門口等候,沒有因為拿到銀幣就溜走。這本來也是高登的一次小試探,哪怕是個跑腿的,也務求誠實可靠。

    “帶我去本地最貴的旅館。”高登看了看天色,暮光殘照,半邊天幕瓦藍如海,半邊天幕金紅如焰。逆光之下,映襯出遠處真主神廟的黑暗輪廓,更增莊嚴肅穆之感。

    “好的,先生,最貴的旅館在花園區,叫神燈,最豪華的房間一天一枚金幣。最棒的玩樂場所都集中在花園區,那一帶還有好多富翁和達官貴人,傳聞本地最大的黑市商人也住在附近,可惜我不曉得他叫什麼。”辛巴達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

    通往花園區的路綠蔭籠罩,分為兩條。一條潔淨寬敞,石板鋪砌,沿途士兵巡邏,專供駕馭車馬的貴族通行。另一條是狹窄的石子路,曲折地穿過植被,黑黢黢一片。辛巴達領著高登前往此路,小聲提醒:“這條路不是太安全,有時會有黑幫的混混或是盜賊出沒,走這裡的商人都會雇傭護衛。不過,我想大人應該不會在意,真主會保佑您的。”

    小男孩在昏暗中偷看食屍鬼先生的反應,高登始終神色沉靜,他現在扮演的角色,不僅不怕惹麻煩,甚至要招搖一點,才有機會釣到暴風馬賊團這條大魚。

    天色越來越暗,路人寥寥無幾,植被卻越發茂密,枝葉陰影重疊,愈顯深沉。經過一片樟腦樹林時,四周寂靜無人,高登忽而收住腳步,來了個出乎意料的急停。

    一道黑影竄出樹叢,從高登正前方撲空,手臂還保持著向前探伸的姿勢。如果高登不曾停步,對方恰好可以抓住他的皮箱,劈手奪過,順勢逃入另一邊叢植。

    出於慣性,黑影猶自奔跑數米,才止住勢頭。勢在必得的出手居然落空,黑影也愣了一下,無暇做出反應。

    “你是三角眼!”辛巴達看見黑影,失聲呼道,“先生,他是鐵手指幫派的人!”

    綽號三角眼的男子回過神來,狠狠瞪了辛巴達一眼:“小兔崽子,還不快滾,這裡沒你的事!”他舉腳就踹,辛巴達拔腿往後溜,但沒逃遠,躲在一棵高大的樟腦樹背後,探出小半個腦袋。

    “外國佬,把皮箱交出來!老實點,我們鐵手指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三角眼轉身逼向高登,左手尾指上佩戴的鐵指套帶著彎鉤,在夜色裡凝出尖銳的寒光。他偷搶不成,一時惱羞成怒,打算硬奪,反正外國佬只是個文弱的闊少爺。

    “兩位,不如我給你們每人三枚金幣,就當破財消災,交個朋友。”高登的目光投向另一邊樹叢,“多做善事,真主會祝福你們的。”

    三角眼面容一滯,樹影裡猛地跳出個大漢,塌鼻子,相貌兇惡,與三角眼左右夾擊,困住高登。

    辛巴達一溜煙爬上樟腦樹,叫道:“先生,他是鐵手指幫派的蒜頭鼻!”

    “外國佬的視力挺好,就是腦子不好!我們親眼看到你走出金匠行,這只皮箱裡一定裝滿了金幣。區區七枚金幣就想把我們打發了,當我不會數數嗎?”蒜頭鼻舉舉拳頭,中指上同樣戴著尖硬的鐵指套。他藏在樹叢裡,負責暗中接應三角眼,沒想到被高登叫破行藏。

    “真主保佑你這笨蛋吧,蒜頭鼻,你的確不會數數。每人三枚金幣,加起來應該是五枚!”三角眼嚷道。

    “三角眼,你的腦瓜也不好!連七枚金幣都不能把我打發,何況是五枚?”蒜頭鼻不屑地說。

    突然間,看似爭執的二人齊齊沖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高登,相互夾擊。三角眼指間翻出一枚小刀片,輕薄鋒銳,割向高登提箱的手腕。蒜頭鼻揮拳擊向高登,中指凸出,鐵指套的尾鉤對準高登的眼睛。

    “真主啊!”辛巴達失聲驚叫,高登靜立不動,像嚇傻了一樣。

    眼看三方接觸,高登忽然動了。腳尖為軸,身向外轉,速度飄如鬼魅,反繞到三角眼背後。

    “砰!”三角眼和蒜頭鼻猛然撞在一起,刀片劃傷了蒜頭鼻的大腿,拳頭打得三角眼向後跌倒,鐵指鉤戳破鼻樑,刺出血洞。

    三角眼剛要痛吼,脖子一緊,聲音憋在喉嚨裡無法喊出。一條胳膊從他背後探出,圈住脖頸,哢嚓一扭。三角眼頸骨折斷,軟軟癱倒。

    蒜頭鼻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一道殘影從三角眼身後掠出,直撲自己。他慌亂揮拳,小腹先遭重擊,痛得彎腰蜷縮。幾乎在同時,一隻柔軟的手掌按上他的頸側動脈,蒜頭鼻頭暈目眩,向前一頭栽倒。

    自己沒看錯!食屍鬼先生果真很厲害!辛巴達捂住自己的嘴巴,既興奮,又害怕。他望見高登從口袋裡摸出一管液體,灑在三角眼身上,青煙“滋滋”冒起,三角眼的屍體迅速萎縮,連同鐵指套一起化作膿水,被地面吸幹。隨後,辛巴達看到高登架住蒜頭鼻,把對方拖進了陰暗的樹影裡。

    “我問,你答,不要說廢話。”高登掐住蒜頭鼻的頸動脈,聲音輕微而冷酷。

    蒜頭鼻雙眼無神,全身綿軟無力,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高登那一拳雖然未曾動用息微術,但僅憑源力,已將他的內臟震傷。

    “你叫什麼,混哪個幫派?”高登一邊問,一邊抓住蒜頭鼻的左手尾指,隨手一擰,指骨折斷。

    蒜頭鼻疼得冷汗直冒,他想開口,但頸動脈被捏住,沒法說話。

    “不想回答沒關係,真主會懲罰你的。”高登抓住蒜頭鼻的食指,再次擰斷。

    蒜頭鼻又急又痛,快呼吸不過來了,只能哀求地看著高登。該死的,你讓我回答問題啊!

    “算了,這個問題我沒興趣了。”高登神色平靜,接著擰斷對方的無名指。“現在下一個問題。”

    一陣瘮人的寒意爬上蒜頭鼻的背脊,他只是黑幫的小混混,從沒見過高登這種狠人。恐懼充斥身心,蒜頭鼻瑟瑟發抖,中指又被對方輕柔握住,似被一條毒蛇的蛇信慢慢舔過。

    “為什麼盯上我?”高登溫和地問,另一隻手稍稍鬆開了蒜頭鼻的脖頸。

    “我們看到你從金匠行出來,你是個外國佬,看上去好欺負,也很有錢。”蒜頭鼻飛快說完,大口喘息了幾下,又被高登掐住脖子。

    “下一個問題,你們老大是誰?”

    “一隻耳,整個平民區都知道鐵手指的老大是誰。”

    “你撒謊。”

    中指連著鐵指套被“哢嚓”扳斷,蒜頭鼻涕淚交加,想慘叫又被按住頸動脈,只得喉頭發出微弱的呻吟。

    “看來鐵鑄的手指也會被拗斷。”高登繼而握住對方的大拇指,“再問一遍,你們老大是誰?”

    “真的是一隻耳。”蒜頭鼻顫聲說,大拇指頓時一緊,嚇得他趕緊補充道,“不過我有次跟著老大去集市東門的一家珠寶店,老大對店主的態度很恭敬。”

    高登心中一動:“東門第二排的珠寶店?收購黑貨的那一家?”

    蒜頭鼻拼命點頭:“就是那家,店主是個糟老頭,說話牙齒漏風。”

    高登略一沉吟,道:“最後一個問題,告訴我暴風馬賊團在城裡的窩點。”

    蒜頭鼻表情茫然:“他們不是在鬼迷沙漠嗎?暴風馬賊團一直被王國通緝,怎麼敢來月牙城?”

    高登點點頭,手臂勒住了蒜頭鼻的脖子。三秒過後,辛巴達望見高登獨自走出樟腦樹林,神態從容得仿佛什麼都未發生。

    “繼續帶路,辛巴達。”高登對樹梢上的男孩招招手。

    辛巴達抱著樹幹滑下來,眨了眨眼睛,也仿佛什麼都沒看見。“好的,先生。”他繼續領路,眼中閃動著莫名的光芒。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19:19
第四章 掮客名叫食屍鬼(三)

    神燈旅館自一片繁花濃蔭中突兀崛起,神秘而奇異,超拔而孤獨,遙遙指向夜空。

    “沙之國世代相傳,天上的諸神在夜宴作樂時,不小心打翻了照明的油燈。神的油燈從此掉落人間,燈油化作環繞月牙綠洲的河水,燈盞則化作神燈旅館。”站在神燈旅館前,辛巴達渺小如一只螞蟻。

    高登抬起頭,仰望著由一整座岩山鑿建的宏偉建築。它自然天成,混融一體,找不到岩石相互拼接的痕跡,只露出一道道天然花紋,複雜精美,宛如神秘的神靈語言。

    整幢旅館充滿了異域風格,形狀酷似沙之國常用的油燈:基座扁平,呈現完美的圓形,猶如油燈的燈座。沿著筆直的岩柱向上,燈盞橢圓鼓凸,勾勒出飽滿的流線型,一頭彎曲如環,形如燈柄,另一頭不住伸長拉高,逐漸收縮成尖細的燈嘴,弧度高高向上,似要插翅騰飛,直躍蒼穹。

    “先生,現在這座旅館屬於沙狐部落的酋長。”辛巴達道,隱晦點出神燈旅館的背後勢力。他見高登殺人如草,怕對方不知輕重,在這裡也肆無忌憚。

    高登掃了一眼附近的酒吧和住宅區,走進旅館的巨石拱門。裡面燈火通明,熏香繚繞,地上鋪著色彩豔麗的羊毛地毯,牆壁掛滿華美的織錦和羽毛,八個巨大的銅制吊盤由鉸鏈拴住,齒輪帶動,載著客人在旅館各層來回升降。

    頭纏白巾的男僕迎上來招呼,辛巴達道:“這位先生要最好的房間。”

    “要最貴的。”高登隨手丟給男僕幾枚銀幣,引得遠處一干僕傭紛紛矚目。

    男僕彎腰致謝,飛快瞄了高登一眼:“頂層有一棟宮殿式住房,視野開闊,奢華舒適,想必能令貴客滿意。不過……”

    高登道:“價格不是問題。”

    男僕猶豫了一下,說:“那棟住房有點奇妙,每到夜晚便無法點亮油燈,火燭也會自動熄滅,就算用照明石、夜明珠也發不出光。好在星月的光輝還是能照進來。過去曾有數位高貴的通靈士前來察看,都找不出原因。除此之外,房間沒有任何異常,住過的客人都很滿意。”

    通靈士是對擁有通靈技的修煉者的尊稱。高登略一沉吟,便示意男僕帶路。

    他們乘坐吊盤,一直升往頂樓,四周是疊嶂的岩層,大部分被挖空,鑿成房間、走廊和樓梯。那棟宮殿式的房間位於頂層的走廊盡頭,恰好處在翹起的燈嘴口,神燈的最高處。

    “先生,就是這裡。”男僕打開朱紅色的房門,裡面繪彩塗畫,描金漆銀,以大理石鋪成錯落分層的地板。四周圓柱林立,屏風相隔,壁龕裡陳列各色奇巧飾物。最裡面擺放著一張橢圓形的象牙大床,香料熏灑,四面紗幕低垂,花團錦簇。因為天黑,房內顯得十分昏暗,唯獨穹頂窗臺上灑著一抹白月光。

    “還過得去。”高登流覽了一圈,並未覺察有何怪異。而辛巴達表情如常,並未驚歎於眼前的富麗堂皇。

    高登把皮箱放進紫檀木的衣櫃,若有所思地看了男孩一眼。

    “先生,貴賓餐廳就在走廊的另一邊。”男僕躬身告退,沿著岩石樓梯一路往下走,七轉八繞,鑽進一間髒亂狹小的儲藏室,反手關上門。

    隨後他蹲下身,從靴筒裡抽出一柄短匕,在地面撬了撬,挖起一塊石磚。下面是一個中空的小坑洞,裡面藏著一支炭筆、一疊紙和一隻裝滿黃色液體的玻璃瓶。

    “禮拜四晚上六點左右,13號入住神燈旅館頂層套房,身邊陪同一名當地男童,應為嚮導。13號目前暫無異常,留待觀察。”男僕拿起炭筆,在紙上寫完這段話,又摘抄了一份。隨後他打開玻璃瓶,將幾滴黃色液體傾倒在兩張紙上,黑色的炭字緩緩隱沒,紙張重新變成一片空白。

    這是傳送消息的保密方式,只要再滴上特殊的液體,字跡就會重新顯現紙上。

    男僕把其中一張紙和其它物件放回坑洞,嵌好石磚,收起另一份,走出儲藏室。每晚十點,都會有一輛垃圾車停留旅館後門,這份情報將通過垃圾車,準時無誤地送往血獄會月牙綠洲的分部。

    “辛巴達,你是本地人嗎?”

    餐廳內,僕傭們端著閃閃發亮的銀餐盤魚貫而入。高登點了滿滿一桌子菜,但沒找到提升源力和肉身的食物。無論在哪一個國家,修煉資源都被權貴壟斷,有價無市,極少外漏。

    “是的,先生。”辛巴達侍立在旁,一一掀開餐蓋,高登察覺到了他心跳的急促。

    “你的父母還健在嗎?”高登一邊問,一邊暗中觀察著四周用餐的客人。他們大多是外來的商賈,以及幾個零散的遊客。

    辛巴達垂下頭,眉宇閃過一絲悲痛:“先生,他們已經死了,願真主保佑他們的靈魂得到安寧。”

    “怎麼死的?”高登若無其事地追問,伸出雙手。

    “是……病死的。”辛巴達端起水壺,為高登沖洗乾淨雙手。又拿起小刀,開始切割薰制的駝峰肉、烤全羊、蒸肥鵝和炸子雞。

    “你現在一個人住嗎?”高登用右手抓起一塊駝峰肉,蘸了蘸小碟子裡的胡椒、香草和鹽,再裹上酥餅。在摩羯域和天蠍域的大部分地區,人們只用右手進食,左手被視為不潔,用來擦拭糞便。

    “……嗯,是的。”辛巴達在一盤手抓飯上撒好孜然香料,又為高登倒好椰棗酒。

    “你可以暫時住在我這裡。”

    “啊,不麻煩您了。我,我不太習慣住這麼好的地方。”

    “不當嚮導的時候,你以何為生呢?”

    “我……有時會幫人寫信。”

    “為哪些人寫呢?”

    高登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辛巴達左支右吾,窮於應付。好不容易等到高登吃完最後一團手抓飯,飲下最後一罐蜂蜜水,他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暫時沒事了,你先回去,明天上午十點過來。”高登淨完手,打開琺瑯懷錶的蓋子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好的,先生,我一定準時到。”辛巴達鞠了一躬,轉身離去,抹了抹額頭滲出的汗珠,伺候一個人吃飯竟然這麼難。

    高登走回自己的房間,拔下一根頭髮,夾在門縫裡。當他外出時,如果有人偷偷潛入,推開門髮絲就會掉落,他回來立刻知情。

    走到穹形窗臺前,高登俯下身,朝下方觀察片刻,然後從蛇皮風衣領子的拉鍊裡,拉出一個隱藏的灰色細網面罩戴好。手掌一撐,他縱身躍出窗臺,貼著外牆的岩石攀援而下,身形縱跳如猿,始終藏在建築物的陰影裡。

    足尖一點,高登輕巧翻身,無聲落入旅館旁的濃密綠蔭裡,靜靜等候。兩分多鐘後,辛巴達走出了旅館大門。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19:21
第五章 掮客名叫食屍鬼(四)

    高登悄然跟上,一路尾隨。時而穿梭樹叢,時而翻上屋簷,始終與辛巴達保持百米左右的距離。

    月光皎潔,灑在辛巴達紅蘋果般的小臉蛋上。他一會兒神情不寧,一會兒眉頭糾結,顯得心事重重。

    辛巴達的身世頗多疑點,但高登並無興趣瞭解,跟蹤只為了確認男孩和暴風馬賊團、血獄會或是當地黑幫有無關係。

    穿過集市,辛巴達走進平民區。這一帶黑燈瞎火,居民早已就寢。除非節日慶典,否則只有貴族才習慣夜生活。

    高登俯低身軀,掠過一家家屋頂,跟著辛巴達拐進小巷,來到一間窄小陳舊的石屋前。夜深人靜,一陣陣男子劇烈的咳嗽聲,透過破敗的窗戶傳出來。

    高登望見辛巴達進屋,也一躍而下,伏在門旁,貼耳聆聽。

    “穆薩大叔,我回來了。”辛巴達點燃油燈,屋內亮起一團朦朧的黃色光暈。

    “真主保佑……您總算回來了。咳咳,這麼……晚了,我真……擔心您會出事。”男子斷斷續續地說,從床上掙扎著坐起來,骨瘦如柴的影子映在窗戶上。

    辛巴達扶住男子,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了,穆薩大叔,我今天接了一個活,剛剛忙完。”他掏出十枚銀幣,獻寶般地捧在掌心,“您瞧,這是我今天掙的錢,又可以幫您買藥了。”

    穆薩苦笑著搖頭:“沒用的。我傷了魔命樹……源力廢了,吃藥是治不好的。您別再為我……操心了,不要再……往我這個廢人身上浪費力氣了。”

    “穆薩大叔,您是為了救我才傷成這樣的,我怎麼能不管呢?再說了,您不是治不好,而是市面上根本買不到治癒魔命樹的好藥。如果我能打開父親生前掩埋的寶庫……”

    “咳咳,忘了那個……寶庫吧,您不可能把它取出來的。咳咳,聽我說,您快走吧。您已經長大,可以養活自己,我也放心了。您應該離開這裡,離開沙之國,離開摩羯域。他們一定……還在找您,這裡……不安全。”

    這些話斷斷續續,又夾雜著男子的咳嗽聲,高登聽得不太清楚。他慢慢移動位置,貼住窗欄,湊得更近一些。

    辛巴達陡然挺直的身影映上窗戶:“逃?逃到哪?逃多久?一輩子逃下去?就算苟活下來又能怎麼樣,當一個懦夫?”

    高登瞧見辛巴達激動比劃著雙手,像一頭磨牙礪爪的幼獅:“不!不!不!雄獅寧可被豺狼撕碎,也不願死在馬戲團!”

    穆薩急劇咳嗽起來,後背弓起,上氣不接下氣。辛巴達連忙為他撫背順氣,又端來一碗蜂蜜水,伺候他喝下。

    “您是……一頭真正的獅子,咳咳,和酋長少年時一樣……英勇。”穆薩喘息著說,“可是……您天生和源力排斥,無法修煉。您回不了部落的,您不瞭解,敵人……勢力太大了。咳咳,總有一天,萬能的真主……會懲罰惡徒的。”

    高登看到男孩沉默不語,過了一會,辛巴達用顫抖的聲音說:“我知道真正的敵人是誰,父親不是病死的,是信士們的長官陰謀加害……”

    “您別再說了。”穆薩枯瘦的手一把抓住辛巴達的胳膊,猛烈咳嗽,嘴角滲出血沫。“您必須……為酋長大人留住血脈,不然我……對不起酋長大人。”

    “好吧,大叔,您別生氣,我明白您的意思。很晚了,您趕緊休息吧。”辛巴達只得安慰對方,替穆薩蓋好毛毯,扶他慢慢躺好。

    大叔畢竟老了,他不想讓我去冒險。辛巴達吹滅油燈,合衣睡下,圓睜著明亮的棕色眼睛。沒錯,自己不能修煉,可是擊倒敵人的方法有很多種。如果可以開啟寶庫,如果……他腦海中浮現出高登的模樣。

    過了片刻,屋內再無聲響。高登悄然離去,心裡反復想著“雄獅,酋長,病死,信士們的長官”這幾個字眼。信士們的長官指的是集政權和神權為一身的沙之國國王,四年多前剛剛上任,就把眼鏡蛇家族的據點一窩端。

    而在幾年前,沙之國的確有一名部落酋長猝然病斃,釘子計畫裡記載得很清楚。原本此間事了,高登會幹掉辛巴達滅口,但現在需要慎重考量。

    離開平民區,高登徑直掠向集市,去那幾家收購黑貨的店鋪摸摸底。

    他先來到香料鋪,店門緊閉,掛上銅鎖,裡面黑咕隆咚。附近沒有路人,整個集市都陷入了沉寂。高登摸出一根細小的鐵絲,鑽進鎖眼,攪動幾下,銅鎖打開了。他閃身潛入店鋪,小心掩上門。

    一股濃郁的香氣迎面撲來,沁人心脾。高登從口袋裡摸出一顆夜明珠,柔和的碧光照亮四周。

    鋪著紅色絲綢的櫃檯裡,陳放一隻只透明的玻璃盒,裡面是珍貴的白唇麝香、龍涎香、紫紋檀香、瓷之國沉香……里間的貨架上,擺放著一包包用以佐食的孜然、胡椒、茴香等香料。

    高登貓下腰,在四壁摸索、敲打了一會兒。“咯吱咯吱”,他觸動機關,一面牆壁開始滑動,露出暗室。

    室內只有一口淡黃色的棺材,呈長方形,不事雕琢,表面分佈著細長的裂隙木質紋理,不時散發出一縷縷醇和的異香。這是旃檀木,和珍珠一起磨碎服用,可以慢慢提升精神力。這麼大一塊旃檀棺木,夠得上是赤鐵級的寶物標準了。

    高登移開棺蓋,裡面堆滿了輔助修煉的香料。大多在黑鉛級,還有一些是灰錫級。這家香料鋪應該是暗中收購修煉資源,再偷偷高價出售給平民武者,賺取暴利。

    高登仔細檢查了一遍暗室,沒再發現異樣,便放好棺蓋,將香料鋪裡的一切復原,又趕往集市東門的另外兩家店鋪。

    一接近那條街,高登立刻覺得不對勁。東門的門廊邊,一個沙狐部落的士兵靠在廊柱上,低著頭打瞌睡。藥材鋪和珠寶店附近,還有幾個乞丐身披破氈,蜷縮在地,面前放著討錢的木盤子。

    靜伏在屋頂上,高登思索片刻,放棄了偷偷潛入的打算。借助月光,他看清楚這幾個乞丐的臉,隨後返回旅館。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19:25
第六章 掮客名叫食屍鬼(五)

    門縫夾住的頭髮絲仍在原位,高登關好房門,又取下幾匹象牙床上的絲幔,在周圍佈置了絆人索。

    這是隨手而為,已成本能,世上再也不會有一個地方能讓他感到安全,哪怕重回眼鏡蛇堡,慈父身旁。

    這是三年臥底血獄會的代價。高登總是深信,危險無處不在。

    他信步走到穹頂窗臺前,月影西移,清輝漸漸退出窗櫺。四下裡變得一片黝黑,伸手不見五指,仿佛所有的光線都被看不見的魔怪吸噬了。高登試著點燃蠟燭,掏出夜明珠,都無法發出一絲光亮。

    蟬蟬鑽出心臟,三、兩下爬到高登肩頭,撓撓他的耳朵,又竄到頭上,抓住頭髮蕩起了秋千。這是小妖精最喜歡的遊戲,每當深夜無人,高登一人獨處,蟬蟬就會跑出來和他嬉鬧。

    經過魔命樹一年多的滋養,蟬蟬精神抖擻,氣色好了許多。特別在高登服用買買提的虹怪之淚以後,魔命樹越發生機蓬勃,隱隱透出光潤的色澤,連帶著蟬蟬也從中收益,那條瘸腿比過去要利索一些了。

    高登拉上窗帷,開始日常的修煉。如今時間有限,他只能將重點放在二心流的技巧鍛煉和模擬格殺花豹兩方面。

    手指一挑,圓溜溜的夜明珠在高登十指間翻滾。由於夜明珠光滑圓潤,稍有疏忽,就會滾出手指,反而比操縱匕首更難一點。

    “滾——滾——滾。”蟬蟬跳到高登懷裡,向他伸出手,掌心攤開。高登拿出一顆夜明珠交給它,蟬蟬學著高登的樣子,伸出手指撥弄,可它的手太小,十指又短又細,才撥了一下,夜明珠就脫手掉在地毯上,不住滾動。

    “呵——呵——呵。”蟬蟬傻笑著追過去,捧起夜明珠,剛放到指縫間,又掉出來滾遠了。小妖精好像不知道什麼叫氣餒,低頭看了看空空的雙手,又興奮地奔向夜明珠。

    高登不由一愕,房間裡黑魆魆一片,夜明珠晦暗無光,個頭又小,蟬蟬卻總能準確無誤地找到夜明珠,難道它還有夜視眼?

    “骨碌碌”,夜明珠再次從小妖精手上滑出,滾入床底。蟬蟬埋頭爬進去,伸臂抱住夜明珠,忽然歪歪腦袋,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就在剛才,小妖精聽到邊上傳來“嘻,哦,哈!”這樣奇怪的聲音。

    它東張西望了一陣,周圍黑壓壓,空蕩蕩,什麼都沒有。蟬蟬鬆開夜明珠,伸手在地上抓撓了幾下。“哦,噢,哈,呵!”的奇特聲音又鑽進耳朵,蟬蟬不停地抓撓,怪聲就不停地響。

    蟬蟬立刻鑽出床底,跑到高登跟前,喊道:“怪——怪——怪!”

    “什麼?”高登一邊用手指翻滾夜明珠,一邊晃動肩膀,上身微轉,擺出即將攻擊的姿勢。這是一個假動作的技巧,同時也能增加手指訓練的難度。

    “怪——怪——怪!”蟬蟬使勁拽了拽高登的褲腳,又指指床底,小臉上的表情顯得極為認真。

    高登心中一動,這棟房間吞沒光亮,當然有古怪之處,小妖精難道已經發現其中的奧秘?他稍作沉吟,乾脆把象牙床往另一邊推開,露出覆蓋地面的羊毛地毯。

    蟬蟬奔過去,一邊用手抓撓,一邊抬起頭,炫耀般地望著高登:“聽——聽——聽!”

    它又聽到了怪聲,然後高登仔細傾聽半晌,還是不解地搖搖頭,附近什麼聲音都沒有。

    “有——有——有!”蟬蟬用力吸了吸鼻涕,著急地團團轉。

    高登趴下身,耳朵緊貼地毯,用手逐寸敲擊、拍抓四周,仍舊一無所獲。他索性躺在地上,凝神靜氣感應,可過了許久,還是沒能發現任何異動。

    “好了,殘殘,這裡或許真有古怪,但現在不是琢磨這個的時候。”高登搖搖頭,不再浪費時間。他繼續修煉了三個多小時,直到大汗淋漓,才去旅館的浴堂泡了個熱水澡。

    回房後,高登先在床上用枕頭堆出人形,再用錦緞被褥覆蓋其上,製造出自己睡覺的假像。隨後,他在房裡選了一個視線的死角,用幾道鎏金屏風遮住,才倒地就寢。睡在床上太不安全,一旦有人闖入,一陣連弩疾射就能要了他的命。

    其間,蟬蟬三番五次溜出來,竄到床底的那個位置,又抓又撓,折騰半宿。“怪——怪——怪!”小妖精吸了吸混濁的鼻涕,思索許久,嚴肅地點點頭。

    次日醒來,高登並未發覺有何異樣。辛巴達在十點準時到來,領著他前往集市。

    “我們去東門那兩家。”高登提著皮箱,意態溫雅,步履從容,觀賞著沿途的景物風光。

    辛巴達提醒道:“先生,您要做好準備。”

    高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辛巴達,在我走進這座城市之前,我就已經準備好了。”

    辛巴達沉默了一會,說:“先生,您一定是個不同凡響的人。”

    高登微微一笑:“我看你也一樣。”

    辛巴達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我嗎?您一定在開玩笑吧?”

    “辛巴達,長大以後想做什麼?”

    “我,我以前想過,夢想當一名勇敢自由的武士,到處冒險探寶,還要打敗天下最兇惡的魔怪。您一定覺得這很可笑吧?”

    “當然不,我小時候和你想的差不多。”

    “真的嗎?”辛巴達興奮地說,隨即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可是我,我沒辦法像您那樣。我做不了武士,我沒法修煉出源力。”

    “很多人都無法修煉出源力,比如白朗寧,比如許多煉金士。”高登繞過草坪,穿過一條蜿蜒的小路,遙望遠處巍峨的集市門廊,“路有很多條,辛巴達,每一條路都可以通往集市。”

    辛巴達激動地望向高登:“您也是這麼想的嗎?”

    高登道:“不在於想,而在於做。”

    辛巴達嘴唇蠕動了幾下,振奮地想要說什麼,又竭力克制住。他認識食屍鬼先生的時間太短,還不瞭解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我想還是算了,我沒什麼機會再去冒險了,畢竟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辛巴達垂下腦袋,默默盯著地上被踩歪的雜草。這麼說是為了應付食屍鬼先生,還是自己偶爾也會這麼想?他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沮喪。“食屍鬼先生,我不算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做那些荒誕可笑的夢了。我可以為人抄抄寫寫,當一名體面的文書。或者當個嚮導也不錯,如果常常遇到像您這樣慷慨的客人,我會……”

    “會怎樣,辛巴達?會一直努力伺候別人,然後一點點掙錢,花很多年換棟新房子,再買頭騾子。或許某天,當你疲倦地替騾子刷毛時,會忽然想到,我小時候想要去冒險。但來不及了,時光已逝,夢想不再。”高登故意用輕蔑的眼神乜斜男孩,“別讓我把你看低了,辛巴達。”

    “不,我不想這樣!”辛巴達終究受不過激,小臉蛋漲得通紅,脫口而出道,“我不想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這麼活下去,直到我變成大叔,變成再也走不動的老頭,然後告訴自己,我什麼都沒能做!只要給我一個機會,我就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高登停下腳步,他們已經站在了集市的藥材鋪門口。“人人都需要一個機會。”他微笑著走進去。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19:28
第七章 掮客名叫食屍鬼(六)

    “真主在上,請問您需要什麼?”櫃檯後,一個蓄著山羊鬍鬚的中年男子問道。他雙眼狹長,顴骨突出,滿臉精明之色,身穿沙之國傳統的白袍,雙手籠在寬大的袖子裡。

    辛巴達機敏地鑽進街道的人流裡,沒有跟隨高登一起入內。

    “我有幾件不錯的東西,想問問你們是否願意收購。”高登把皮箱放到櫃檯上,流覽四周。這間藥材鋪不大,藥材品種也不多,以治療感冒發燒等日常疾病的草藥為主,此外還有一些止血接骨的藥物。在最顯眼的貨架上,盛放著三支碧綠色的煉金解毒藥劑,標價至少虛高了好幾倍。

    “收購?”中年男子目光一閃,看了看皮箱,“請問是什麼樣的貨物,采到的草藥嗎?”

    “是非常值錢的貨。”

    “先生,我們這裡是藥材鋪。”

    “藥材鋪一樣能做賺錢的生意。”

    “我需要先看一看貨,我們這裡可不做違禁品的生意。”中年男子皺了皺眉,手臂伸向皮箱的銅扣,準備打開來。他的手掌仍然藏在袖中,不曾露出一點。

    一隻手搶先按在了皮箱上。中年男子眼神一冷,抬頭盯著高登。

    “抱歉,這裡人多眼雜,不太方便。”高登按住皮箱,平靜地說,“我帶的貨比你想像的更貴重,不如我們找一個地方慢慢看。”

    中年男子不耐煩地擺擺袍袖:“這裡沒什麼不能看的貨。先生,我沒興趣浪費大家的時間。如果你只想耍一些無聊的把戲,那麼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高登將皮箱打開一條縫,璀璨的珠光寶氣透射而出,襯得陽光也黯淡下來。

    “啪嗒”一聲輕響,箱蓋被合上,中年男子臉上一閃而逝的貪婪沒能逃過高登的眼睛。“我的時間恐怕比你更寶貴。”高登用一種傲慢平緩的語氣說,“這些貨都是幾百萬年前的真正古董,我打算變賣幾件。當然,如果你有足夠大的胃口,全部吃下最好不過。除了金幣交易的方式,我還可以考慮以物易物。”

    中年男子笑了笑:“既然這些古董很珍貴,您為什麼不賣給珠寶商人或是直接去拍賣場寄售?”

    高登扶了扶單片夾鼻金絲眼鏡:“直說好了。我收到很可靠的消息,你們可以收購一些不方便公開的貨物。”

    中年男子的眼神忽而變得銳利如針,他開始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審視高登。從夾住鼻樑的金絲眼鏡,到掛在風衣上的錶鏈,再到中指佩戴的冰紋藍鑽戒指,最終停留在高登的手上。

    這雙手白皙、纖長、細嫩,皮膚光潔,沒有粗繭,顯得非常柔軟,看不出有絲毫殺傷力。在基地的最後半年,高登兌換了一種極為昂貴的煉金美容藥劑,褪去身上的老繭和傷疤,將修煉過的痕跡徹底抹除。

    中年男子神情放鬆下來。少年身上沒有貴族的家徽,也沒有修煉武技的跡象,還是人生地不熟的異鄉客。雖說賣相絕佳,氣宇沉穩,但終究是個奶毛未幹的毛頭小子。“您的意思是,這批古董見不得光?”中年男子忍不住又瞧了一眼皮箱,想起裡面眩目迷離的彩光,心頭一陣火熱。

    高登板起臉孔:“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喜歡秘密交易而已。”

    中年男子搖搖頭,刻意用冷淡的語氣說:“不管它們是不是黑貨,都不是這家藥材鋪可以吃下的,我們是守法本分的商人。”

    高登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如果你真的沒興趣,就當我白來一趟好了。”他轉身欲走,中年男子做了一個稍待的手勢。

    “雖然我們不能收購,但其他人會願意和您談談這筆生意。”

    “他們是誰?沒有滿意的報價,這批貨我寧可不賣。”

    中年男子臉上浮出笑容,仿佛看到一隻香噴噴的小白兔就要掉進垂涎的狼嘴。“您看到里間的那扇門了嗎?那是倉庫,往裡走,一直走到頭,您會看到有架木梯子,順著梯子往下走,會有專人接待您的。”他朝店內的方向示意,同時拉了幾下櫃檯下面的繩鈴。

    高登稍作躊躇,拎起皮箱,頭也不回地向里間走去。

    真是個愣頭青,多半剛出來闖蕩,自以為什麼都能搞定。中年男子的笑容裡透出濃濃的譏誚,栽在自己手裡,就當買個教訓吧。

    根據對方的指示,高登最終走進一道陰暗的地下長廊。

    “閣下有筆生意要和我們談?”長廊盡頭,慘碧的燈焰似鬼火搖曳,映得說話之人鬚髮發青,面色陰森,淒厲的聲音仿佛在四壁遊蕩。

    在他身旁,四個彪形大漢也同時望向高登,個個面目可怖,兇相畢露,燈焰拖曳著陰影在他們身上跳動,仿佛一個個猙獰起舞的惡魔。他們當中放著一張圓桌,桌上擺著幾堆銅幣和銀幣,邊上還有一隻掉了漆的棗紅色骰盒,裡面有三粒骰子。角落裡,還歪倒著幾隻酒桶,散發出麥酒特有的氣味。

    “沒錯,是筆大生意。”高登的目光越過五人,落在後方的鐵欄門上。鐵欄大約鴨蛋般粗,拴著五把沉重的鐵鎖,門後胡亂堆著數十隻大麻袋,鼓鼓囊囊,塞滿凹凸不平的東西。

    “小子,你鳥毛還沒長齊,懂什麼叫大生意嗎?”一名大漢咧開嘴嘲弄道,其餘的人放肆地大笑起來。

    高登輕輕歎了口氣:“喝這種低劣麥酒的賤民,也懂什麼叫鳥毛麼?”

    “**!”大漢猛然一拍桌子,震得錢幣紛紛彈跳。另外三個大漢霍然站起,向高登作勢欲撲。

    “等一下。”為首之人做了個手勢,其餘人停下來,氣勢洶洶地圍住高登,臉上殺氣彌漫。

    “閣下既然要談生意,為什麼不讓我們先看看貨?”為首之人打量了高登一番,森然說道。

    高登打開箱蓋,珍寶的光華照得四周五光十色。四名大漢瞪大眼珠,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為首之人也看花了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這裡的貨都是真正的古董,而且是世上僅此一件的孤品,源自早已絕跡的異族。”高登從皮箱裡隨手取出一隻鑲滿彩色寶石的獸角酒杯,“這種凶獸幾乎滅絕,光是這只角業已超出萬金,再加上鑲嵌的寶石,你說值多少?”

    “一千金幣。”為首之人沉默了一會兒,冷冷地道。“不是這只酒杯,而是你所有的貨,一共值一千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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