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刺客獵人 作者:洛水 (連載中)

 
mk2258 2013-11-27 23:56:1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3 161443
mk2258 發表於 2014-6-2 23:09
刺客獵人 第二卷 第五章獸潮(中)


   

  

   




     高登立刻折回,重新退到懸崖腳下。他不曾料想,寶石花的香氣會散播得這麼快,這麼遠。放眼望去,色彩斑斕的獸紋閃跳如浪,從西面的大河、北面的亂石灘和東面的叢林席捲而來。他唯有翻過懸崖,逃向南面,但那裡想必也被凶獸圍堵。

    高登目光閃動,忽然拔出冰菊匕,躍上懸崖,向雀斑所在的洞穴竄去。

    一路縱跳,匕首掠起重重寒芒,好似星丸跳躍閃爍。阻路的水豪鼠不斷濺血跌落,在崖底摔成一攤攤肉泥。高登左手攀住岩石,右手手腕抖動,冰菊匕挑出一道道輕盈的弧線,穿透水豪鼠最柔弱的咽喉。

    比起雀斑簡單直接的武技,高登的技巧勘稱花枝招展,每一擊或曲線或直線,或突然變向,軌跡撲朔迷離,飄忽不定。匕首刺中水豪鼠時,勁力同樣變幻莫測,有時直進有時橫拉,有時一陣急速顫動,在瞬息之間變幻力道,將殺傷力擴展到極限。

    凡是中匕的水豪鼠,頸部的大血管全被割破。即使當場未死,但稍稍動彈一下,血管立刻崩開,鮮血噴如泉湧。

    從鼠群的空隙處突破,高登一口氣殺到洞口,冰菊匕連續晃動,前後挑翻四頭水豪鼠,同時左臂抓住洞穴的巖壁,身軀彈起,閃過水豪鼠從下方射來的利刺。

    一柄短刀陡然探出洞穴,扎向高登左手手背。高登倏然鬆手,人向下滑落,左掌半途攫住突巖,懸吊其上,口中喝道:「雀斑,我是高登!」

    「高登?」雀斑揮動短刀,劈飛一頭水豪鼠,驚異地從洞穴裡探出頭,旋即又被洶洶鼠群逼進去。

    高登右臂划動,冰菊匕閃過一道耀眼的圓弧。弧光過處,幾頭水豪鼠往下墜落,半空中猛然炸開,碎肉血沫激濺如雨。

    高登腳尖一蹬巖壁,再次竄向洞穴,冰菊匕無聲刺出,將一頭撲向雀斑的水豪鼠捅穿。與此同時,雀斑側過身子,讓高登衝進洞穴,手中短刀交錯,往高登身後斬出,緊隨而來的兩頭水豪鼠斷成血淋淋的四截。

    擦身而過時,高登深深地看了雀斑一眼:面色缺乏光澤,眼圈發黑,浮腫的嘴唇隱隱透出一點暗紫色,的確是經常服用古柯藥劑的症狀。

    「真見鬼,怎麼會是你?我們都以為你死了,阿泰和紅毛找了你好幾個月!」雀斑喘息著轉身,背對高登,重新守住洞口。「銀狐說新人不可能在下面待這麼久。如果超過三個月沒有返回基地,那就一定死了。我聽說烏蛛親自出馬,也沒能找到你。」

    「總會有例外的。」高登心中狐疑,烏蛛對自己的重視顯然過頭了,他不相信血獄會的人會這麼好心。

    雀斑又道:「你怎麼來了河對岸,難道你一直在這裡獵殺?」

    高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投向地上的寶石花。

    雀斑喊道:「差點忘了,快幫我個忙,把狗屎的木盒蓋上!」

    「太晚了,寶石花的香氣已經傳出,附近的凶獸都跑過來了,差不多有上萬頭。」高登彎腰抓起木盒,扣上盒蓋,揚手要向洞外扔去。

    「該死的,你亂搞什麼?」雀斑彷彿背後長了眼睛,手臂疾探,抓向木盒扔出的方向。孰料撲了個空,高登只是做了個假動作,木盒輕輕一跳,又落回掌心。

    「你應該明白,我們根本擋不住那些瘋狂的獸群。想要活下來,只能捨棄寶石花。」高登直視雀斑的背影,與其說對方背後長了眼睛,不如說雀斑一直心懷戒備,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自己。

    這是一名臥底的本能。無論置身何地,面對何人,永遠充滿戒心。

    「不行!」雀斑斷然拒絕,瘦小的影子映在洞壁上,面容緊張扭曲。

    高登微微皺眉:「你很清楚,再怎麼拖延時間頑抗,我們兩個也不可能保住這朵寶石花。一旦我們死了,寶石花最後還是會被凶獸吞食。清醒一點吧,就算你受制於古柯藥劑,也好過白白送死。」

    「紅毛、阿泰和翠茜都需要寶石花,我怎麼能輕易扔掉它?」雀斑聲嘶力竭地吼道,一時分心,肩膀被水豪鼠撕開一道血口。

    高登頓時心頭一沉:「所有人都服用了古柯藥劑?」

    「廢話,難道你的頭不痛嗎?」雀斑不假思索地嚷道,旋即愣了一下,扭頭望向高登,「怪了,你怎麼沒事,你的圖騰沒有出現反噬嗎?」

    一頭水豪鼠趁隙從雀斑胯下鑽過,高登匕首一揚,將它釘在地上。「你們融合的凶獸圖騰出了問題?」他盯著蜿蜒流過腳跟的血水,暗自沉思。血獄會的圖騰儀式當然存在隱患,反噬是遲早的事。血獄會想必早有準備,正好借助反噬,更好地控制住他們。

    雀斑一邊格殺水豪鼠,一邊咬牙切齒地道:「一開始,我只是覺得有點頭暈,也沒當回事。大概三個月前,頭突然隱隱作痛,眼前反覆出現凶獸圖騰的幻象,還老做噩夢。其他人都和我差不多,銀狐說這是圖騰反噬,讓我們服用古柯藥劑止痛。」

    「所以你們慢慢上癮了。」

    「我讓阿泰他們不要碰這玩意,但後來連我也忍受不住了!頭疼得越來越厲害,一陣接一陣,腦袋裡好像有凶獸的爪子在撕扯,痛得整晚睡不著覺,簡直生不如死!」雀斑一邊解釋,一邊竭盡全力搏殺水豪鼠。他的雙刀逐漸濺出火星,這是炎焚的源力特性,一刀斬去,水豪鼠皮焦肉糊,傷口冒煙。

    「需要我來替換你嗎?」高登不露聲色地問道,雀斑明顯支撐不住,開始動用凶獸圖騰的力量。他的動作也越來越笨拙,渾身傷口無數,血流不止。

    雀斑猶豫了一下:「暫時不用。」

    高登心知肚明,雀斑生怕自己一到洞口,就會扔掉寶石花,所以固守洞穴,死不退讓。

    「你還能堅持多久呢?」高登握住冰菊匕,雪亮的匕鋒映出他冷冽的眼睛。如果雀斑冥頑不靈,他只有幹掉對方,保全自己。
mk2258 發表於 2014-6-21 00:24
刺客獵人 第二卷 第六章獸潮(下)



   

  

   




     雀斑沒有答話,一手揮刀殺鼠,另一柄短刀橫於肋側。刀鋒像明晃晃的鏡子,將後方的高登映照其上。對方若有異動,他必能及時察覺。

    說實話,他並不喜歡高登。這個人城府深沉,心狠手辣,溫文爾雅的笑容背後總藏著莫名的陰影。

    儘管他們五個關係不錯,但他只認可阿泰、紅毛和翠茜,絕不想親近高登。這是雀斑的直覺,就像一頭幼狼常年在殘酷的荒野中孤獨求生,只需聞風辨味,便能察覺危險。

    「砰!」一個毛茸茸的大腦袋突然探入洞口,狠狠撞上短刀。

    刀刃穿過黃褐色條紋的濃密鬃毛,刺在堅硬的頭骨上,迸射火星,「滋滋」焚燒。

    凶獸晃動腦袋,吃痛咆哮。雀斑踉蹌後退,猛烈的衝撞力震得他手指麻木,綻開血絲,短刀差點脫手。

    這是一頭灰錫級的袋獅,裂齒碩大,顎肌發達,張開的血盆大口幾乎堵住了整個洞口。它用前爪扒拉洞外側的岩石,聳動粗壯的脖子,竭力想擠進洞。

    「其它凶獸也爬上來了。」高登聽到外面的獸吼聲接連不斷,響徹天際,像跌宕的巨浪捲向懸崖。他瞧了瞧精疲力竭的雀斑,實在不明白對方為何要死撐下去,一個臥底連最起碼的審時度勢都不曉得?

    雀斑哼了一聲,弓身前撲,兩柄短刀猛然插中袋獅的下顎,旋即抽刀急退,刀尖帶起一蓬血水。袋獅痛吼一聲,腦袋狂頂,不顧一切地衝入洞穴。

    洞穴很窄,寬不過半米,四壁稜角突兀,參差不齊。袋獅的上半身堪堪擠入,肥壯的肚子卻被突巖卡住,一時進退兩難,動彈不得,急得後腿拚命亂蹬,不住大吼。

    洞口被袋獅堵住,雀斑總算得以喘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巖壁,從背包裡拿出幾瓶藥劑,一飲而盡。「高登,把寶石花給我吧。你說得沒錯,要是擋不住,我們就把這狗屎的玩意扔掉算啦。」他隨口說道,一邊取出止血藥粉,塗抹傷口,然後纏上繃帶。

    「沒關係,我來拿好了。你還要搏殺凶獸,哪裡騰得出手呢?」高登握住木盒笑了笑,雀斑的態度轉變得也太快了。這種時候,他怎麼可能把性命攸關的東西交出去。

    雀斑敷藥的手輕輕抖了一下:「我的源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待會你替我守一下,我們輪流換防,行嗎?」

    高登不露聲色地答道:「當然沒問題,我們是夥伴嘛。」

    話音未落,雀斑突然躍起,閃電般向他探出手,肩胛骨「卡嚓」卸落,手臂倏然暴漲一寸,眨眼間伸到高登面前,像一條柔軟的長蛇直撲木盒。

    高登側身、縮手,木盒移到身後,冰菊匕挑向雀斑掌心。要不是他先前見識過雀斑的骨節技,說不定已被對方猝襲得手。

    雀斑手掌一翻,躲開匕首,中指彈向高登手腕,應變得又快又靈活。

    高登匕首顫動,幻出一道道漣漪般的寒光,每一道寒光高速旋轉,鎖住雀斑手指移動的方位。

    雀斑收手後退,意外地看著高登,兩人目光相對,宛如利刃無聲交擊。四週一片幽暗,唯有袋獅銅鈴大的怒眼圓睜,迸射森冷碧光,映得兩張臉斑駁不定。

    「是不是古柯藥劑的癮發作了,心情煩躁?」高登把木盒揣進懷裡,若無其事地問道,「你在外獵殺的時候,也一直隨身攜帶古柯藥劑嗎?」

    雀斑沉默了一會,從背包裡取出一管密封的藥劑。藥劑呈混濁的乳白色,懸浮著許多彩色小顆粒。

    「這是血獄會獨家配置的古柯藥劑,不是流入黑市的大路貨。」他晃動著玻璃管,澀聲說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高登點點頭:「高明的煉金士可以將七種古柯混合起來,按照不同的比例,配置出特製的古柯藥劑。也就是說,你會一直受血獄會控制,只有他們煉製的古柯藥劑才能滿足你的藥癮。除非弄到血獄會的獨門配方,否則你就算從黑市買到其它古柯藥劑,也不頂用。」

    雀斑冷笑一聲:「你懂的東西還真不少。」

    高登神色坦然:「你會的武技也不少。」

    「卡嚓!」雀斑猛地手掌發力,捏碎了玻璃管。玻璃碎渣深深嵌入手心,鮮血混合著藥液滲出指縫。「這一次出來,我和紅毛、阿泰、翠茜都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戒掉藥癮,那就寧可一死!」

    他霍然抬頭,眼神凌厲地盯著高登,像一頭負傷掙扎的孤狼:「我受夠了!我不要這麼活著!你懂嗎?我再也不想讓自己被控制,也不想讓自己的夥伴被控制!要麼用命去拼,要麼送掉這條命!」

    袋獅猛然淒厲大吼,前肢拚命拍抓,尖銳的爪子在岩石上拉出一條條印痕。

    「我可不想送命。」高登說道。

    「你失蹤了,阿泰和紅毛急得到處找你,他們把你當兄弟!可你呢?你這狗屎的為他們做過什麼?」雀斑咆哮起來,面頰泛赤,眼中閃過狂躁的凶光。這是古柯藥劑的藥癮發作的跡象,他有點神智失控了。

    高登看了看雀斑,走到瘋狂掙扎的袋獅跟前。

    洞外傳來牙齒咬合的咀嚼聲,密密麻麻,令人不寒而慄。袋獅連連慘叫,大腦袋痛苦亂甩,血水沿著它柔軟的腹底慢慢淌進來,染紅了巖壁。

    高登能想像得出,袋獅留在洞外的後半截身軀正被群獸分食。無需多久,他們就要迎來獸潮的衝擊。

    「寶石花只能緩解古柯藥劑的藥癮,不能根治。想要真正解除藥癮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依靠自己的毅力。抱歉,我幫不了你們。」高登摸向木盒,隨時準備丟出寶石花。

    「等一下!」雀斑伸臂欲抓,又縮回手,嘶聲道,「你的武技修煉走的是技巧派的路子吧?」

    「沒錯。」高登心中暗想,他們只是粗略交手,雀斑就識破了他的路子,可見對方有一套全面精深的武技傳承。

    「技巧派早就灰飛煙滅了,你很難找到他們的修煉典籍,這條路你走不下去的。看你的出手,應該已經碰到技巧的極限了吧?你知道什麼叫極點嗎?你知道修煉技巧會遇到多少個極點嗎?想知道怎麼突破嗎?」雀斑越說越快,袋獅的吼聲也越來越低弱,腦袋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mk2258 發表於 2014-7-26 18:16
刺客獵人 第二卷 第七章血戰(上)



     「我們最好先應付了眼下難關,再來說這些。」高登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望著袋獅漸漸黯淡的碧綠眼珠,一手握住木盒,另一隻手轉動著冰菊匕。

    他憑借一套最基礎的禽掠擊反覆磨礪,直到推陳出新,形成量身訂造般的招式,對技巧的運用實已達到極限。想要再進一步,的確難如登天。

    這是禽掠擊本身的局限所致,也和他缺乏技巧派的傳承有關。專修技巧的古老秘笈早已失傳,像雀斑口中的「極點」,他就從未在時下的典籍裡見過。

    「極點是修煉技巧時遇到的極限。每突破一次極點,技巧就能提升一層!你聽說過技巧派中最神秘的二心流嗎?根據二心流的理論,修煉技巧的武者總共需要突破十三次極點,才能臻至技巧的大圓滿。

    這十三次極點又劃分為兩類:生之極點與死之極點。生之極點稱為『南斗』,共有六個極點,死之極點稱為『北斗』,共有七個極點。每一個極點,都需要用不同的方式突破,最終南斗、北斗相交,進化出生死轉換的無上技巧!

    你現在遇到的極限,就是北斗的第一個極點,我可以告訴你怎樣突破!」雀斑一口氣說完,眼睛緊緊盯著高登,細密的汗珠不斷滲出額頭,分不清究竟是藥癮發作還是情緒激動。

    「只有這些?」高登的聲音聽起來無動於衷,手始終按住木盒,不曾挪開。雀斑想要他死守洞口,保住寶石花。他則需要技巧派的奧義,以求突破。

    既然各有所需,接下來就該互開條件,討價還價。寶石花在他手裡,他便佔據主動,能從雀斑嘴裡壓搾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比如骨節技。

    但不知何故,當這些念頭浮現腦海,高登只感到一陣索然無味。記得以往他們在藥池裡鬥嘴嬉笑,比這有趣多了。

    「你還想要什麼?」雀斑用力喘了口氣。

    「你還能給我什麼?」高登反問道,「二心流的全部傳承?」

    「怎麼可能?我只知道突破北斗第一個極點的辦法!這已經夠稀罕了,除了我,世上沒人知道這個!」雀斑不耐煩地吼道,額頭青筋綻暴,臉色潮紅,藥癮讓他越來越心浮氣躁。

    「就像除了你,沒人會骨節技一樣?」高登扭頭看著雀斑。

    雀斑面色陡變,攥緊短刀,眼神像是要把高登活生生地吞下去。「你到底是什麼人?」他大腿肌肉緊繃,隨時準備衝過去。

    高登搖搖頭:「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不過你不用緊張,我對你的秘密沒什麼興趣。」

    雀斑神情變幻數次,瞋目切齒,汗出如漿。

    袋獅哀吼一聲,垂下巨大的頭顱,慢慢閉上眼睛。卡住巖壁的半截身軀卻在劇烈抖動,肚腹的皮肉被一塊塊向洞外撕扯,鮮血四溢。

    雀斑猛地喊道:「要突破北斗第一個極點,就必須經歷一場超過二十四小時的血戰!在二十四小時裡不斷運用技巧,浴血搏殺,絕不能停下來休息。」

    高登啞然失笑:「所以我最好和獸群血拼,保住寶石花?」

    「你這狗屎的,信不信由你!據傳二心流的武者為了突破第一個極點,都會加入軍隊,奔赴前線廝殺。」雀斑抹了一把汗,不自覺地翕動著鼻翼。

    高登無法確定雀斑是否說謊,一個古柯藥劑的癮君子什麼都說得出來。他必須趁早決斷,是立刻扔掉寶石花,還是撐過二十四小時再扔。

    「你會和獸群血拼的,對不對?」雀斑盯著高登,忽然大笑起來,面頰的肌肉一個勁抽搐,顯得笑顏可怖。「為了修煉技巧,哪怕只有一丁點的希望,你也願意相信!對嗎?你就是這樣的狗屎,我知道!」

    說的一點沒錯。高登對雀斑淡淡一笑,把手移開木盒,回頭面對洞口,握緊冰菊匕。

    袋獅的屍體開始向洞穴外拽動,腹下血肉稀爛,白森森的肋骨擦過巖壁,發出刺耳的聲響。

    希望真是一件殘酷的東西,讓人備受折磨,還心甘情願。高登凝視著洞口一點點透進來的光,匕首斜斜上挑。小時候,父親每每帶來奇藥異果,總告訴他只要吃了腿就能站起來。於是他滿懷希望,徹夜未眠,連大、小解也死死憋住,生怕拉出來會降低藥效。

    結果每一次都希望成空,可他還是希望有下一次。只要有一丁點站起來的希望,他就願意,也只能相信。

    不然如何活下去呢?

    袋獅滑出洞穴,翻滾著落下懸崖,後半截身軀只剩遍佈齒痕的白骨。

    不是所有凶獸都能爬上陡崖峭壁,亂石灘上,獸群把懸崖圍得水洩不通,紛紛仰頭咆哮,意態猙獰。袋獅的屍骨一落下去,立刻被扯咬得粉碎。

    洞穴暢通,兩根又長又粗的獠牙迫不及待地頂進來,凶獸赤紅的腦袋出現在洞口。這是一頭劍齒火豹,四肢矯健,彪悍靈活。洞壁邊沿,還有幾隻形狀各異的利爪扒拉著,竭力想要擠入。

    洞穴外的崖壁上,同樣爬滿凶獸,相互爭搶撕扯,色彩斑斕的獸毛像棉絮一樣飛舞半空。

    高登弓步俯身,注視著不斷接近的劍齒火豹。

    他知道雀斑同樣在背後焦慮注視,心底抱著一丁點的希望。雀斑總覺得只要再殺幾頭凶獸,再拚命撐一會,就能留住寶石花。

    這究竟是不能接受現實,還是不能接受絕望?

    高登身形晃動,避開刺來的獠牙,冰菊匕刺入劍齒火豹柔軟的咽喉,緊接著抽匕後退,鮮血在眼前濺開。

    劍齒火豹負痛狂吼,嘴裡噴出一道烈焰,身軀還想往前再撲,卻沒了力氣,只能頹然伏倒,一下一下地抽搐著。它立刻被幾隻利爪拖出去,一頭陰影山貓無聲撲入洞穴,衝向高登,雪亮的利爪從肉墊裡綻出。

    第一個小時。高登猱身而上,匕首撩起顫動的弧度,穿過幽靈般的爪影,開始突破極點的血戰。

    獸吼連連,血水飛灑,凶獸一頭接一頭衝進來,又陸續倒在血泊中,堵住洞口的屍體被其它凶獸拉拽出去。
mk2258 發表於 2014-7-26 18:17
刺客獵人 第二卷 第八章血戰(中)


   

  

   




     空氣中的血腥味漸漸濃如實質,引得凶獸愈發戾性大發,狂攻不休。

    「殺得馬馬虎虎!」

    「這招太難看,就像小狗翹起腿來撒尿!」

    「你還在吃奶嗎?爆發你的源力,乾脆一點!」

    一開始,雀斑只在後面沉默觀戰。沒過多久,他便胡言亂語,指手畫腳地評點高登的武技。他全身都被虛汗濕透,眼神時而恍惚,時而焦躁不安,眼角、鼻翼和嘴唇頻頻抽動。

    高登步履輕盈,在方寸之間進退轉折,快似鬼魅。冰菊匕的每一擊千變萬化,游竄如絲,撕開凶獸皮毛,插入要害部位,飽飲騰騰熱血。為了節省源力,高登與凶獸一觸即分,一沾即走,盡量減少糾纏,一擊致命。

    這不僅依賴武技,還必須具備精準的眼力和判斷力。在短短一瞬間,他要把握凶獸的來勢和走向,選擇最合理的攻擊方式。

    崖洞窄小,體型龐大的凶獸反而容易對付,它們緊貼四壁,擠得周圍不留空隙,四肢難以活動開,只能一個勁地張嘴齜牙。對付它們,只需爆發風孔,以最快的速度直刺咽喉。麻煩的是一些敏捷型的凶獸,不但能在垂直的洞壁上來回竄躍,還會噴火、吐沙等天賦,往往需要纏鬥片刻,才能將其格殺。而一旦時間延長,其餘凶獸就會趁機撲入洞穴。

    「殺,殺,殺!」雀斑嚎叫道,「殺光它們,一個不留!」

    高登正與一頭四耳黑猿廝殺。四耳黑猿魁梧凶悍,縱跳如飛,尾巴在半空來回甩動,巧妙改變平衡,看似撲向高登左側,又轉到右側。高登的匕首刺中黑猿兩次,都被它及時跳開,逃過要害,只在肩頭留下淺淺的血痕。

    冷不防,一條角蟒挾著狂風撲入洞口,蟒身五色斑斕,粗若水桶。四耳黑猿首先被撞飛出去,砸在巖壁上,筋骨寸斷。高登也被波及,整個人向旁翻滾,眼看要撞上突巖,他陡然出腳,一點巖壁,向後反彈,恰好避開角蟒張開的巨口。

    角蟒扭頭再撲,高登躺在地上,屈膝後蹬,身軀平平向後滑去。角蟒弓身追擊,高登左掌一撐,突然不退反進,匕首一閃,身影與角蟒交錯掠過。

    轟然巨響,高高昂起的蟒頭砸落在地,蟒尾瘋狂拍動,把洞口附近的凶獸掃飛出去。

    高登一手抓住岩石,吊住洞頂,望著下方角蟒的頸部裂開,滲出一道殷紅的血線。緊接著,血線向外綻開數十道裂紋,血泉大量飆射,噴向四周,濺得雀斑滿頭滿臉。

    「你的氣勢太弱了,像個軟綿綿的娘們。」雀斑任由鮮血流溢臉頰,狂笑起來,「要知道,二心流的武者可全是瘋子!為了突破極點,一個人就敢衝擊敵方大軍,殺個天翻地覆,血流成河。要麼突破極點,要麼力竭戰死!」

    「你怎麼知道?」高登一躍而下,迎向撲入洞穴的鬣蜥。雀斑藥癮發作,神志不清,他正好套問消息。

    「你想知道?哈哈,我不會告訴你的!你們這群貪婪的狗屎,有種就來折磨我啊!」雀斑神經質般地揮動短刀,眼球翻白,喉頭發出「呵呵」的急喘,連口水也流出來。

    第一個小時過去了。高登的出手一如先前,靈巧飄忽,快速精準,像收割麥穗般格殺凶獸,動作沒有絲毫變形。

    這是他的戰鬥風格,不犯錯不衝動,至始至終保持冷靜。

    洞穴裡到處是凶獸殘骸:岩石上粘著心臟碎片,幾顆黃澄澄的眼珠掉在角落,紅白色的腦漿和骨渣濺滿洞壁,毛茸茸的斷肢浸在粘稠的血泊裡……

    雀斑匍匐在地,眼布血絲,全身痙攣般地摩擦著岩石,不時發出一陣陣吼叫。「我撐不住了,給我藥!該死的,我只要一點點就夠了!不,滾開,我再也不要碰這玩意了,以先祖的名義起誓!」他神情癲狂,一邊拚命扭動,一邊伸手亂抓岩石,指甲摳出血來。

    高登一邊留神傾聽雀斑的胡話,一邊有條不紊地收割凶獸。他的源力雖然停留在黑鉛級的初期,但至精至純,韌性十足,消耗極為緩慢。他開始模仿一些凶獸的撲擊姿勢,融入自身的武技,也逐漸摸索到了幾個高效的搏殺動作,並連貫成套路。針對不同的凶獸,高登不再千篇一律地硬殺,而是學會調整出手的速度、角度和力度,以天敵般的技巧克制對手。

    「滋——滋!」雀斑忽然伸出舌頭,像狗一樣舔舐手掌,掌心殘留著古柯藥劑的藥液和玻璃碎屑。他貪婪吮吸,玻璃渣刺破舌頭,血流得滿嘴都是,卻一絲痛楚都沒有感覺到。

    高登心中泛起複雜的滋味,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一個人藥癮發作的慘狀。沒有人性,喪失尊嚴,比躺在這裡的凶獸屍體還不如。

    他寧可雀斑繼續與自己爭鋒相對,也好過被藥癮操控,迷失沉淪。

    「你說過,如果不能戒掉藥癮,那就寧可一死!」高登俯身衝刺,揮匕插入一頭魔眼岩羊的肚腹。接下來本該抽匕後退,他卻做了一個多餘的動作,起腳飛踢,魔眼岩羊狠狠撞向雀斑。

    「砰!」雀斑被撞得打了個滾,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岩石上,魔眼岩羊熱乎乎的腸腔淋在他臉上。

    雀斑打了個哆嗦,彷彿一下子清醒,眼中露出掙扎之色。「戒掉藥癮。」他突然張嘴咬住血淋淋的羊腸子,切齒厲嚎,「以先祖的名義,我發誓!」

    只是片刻過後,雀斑又固態萌發,趴在地上,瘋狂地舔吮地上殘留的古柯藥液。「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好累,狗娘樣的,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啊!」他渾身抽搐一團,一邊吮吸殘液,一邊竟然哭出聲來,眼淚、鼻涕、口水和鮮血粘乎乎地混在了一起。

    「你的先祖是誰?」高登突然發問。

    「先祖……」雀斑茫然地重複道,猛然跳起來,用腦袋撞向巖壁,一次又一次,口中不斷嚎叫,「先祖是誰?是誰?」

    「砰——砰——砰!」隨著一記記沉悶的響聲,鮮血從雀斑的額角滲出,他頭暈眼花,向後仰倒。

    「奇牙。」高登聽見雀斑昏迷前的囈語。
mk2258 發表於 2014-7-26 18:18
刺客獵人 第二卷 第九章血戰(三)


   

  

   




     奇牙!

    高登吃了一驚,出手力度稍大,匕首切開一頭毒豺的喉管後繼續深入,牢牢嵌入頸骨,一時拔不出來。毒豺垂死反撲,蘊含劇毒的利爪拍向高登面門。高登抓緊匕首,起腳飛踹毒豺腹部,毒豺順著鋒刃倒飛出去,撞倒另一頭撲來的凶獸。

    雀斑居然是奇牙的後人!高登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雀斑。儘管從雀斑的骨節技上,他隱約猜出一點蛛絲馬跡,但親耳聆聽事實,仍舊心神震盪,難以置信。

    奇牙出身於櫻之國的貴族世家,天性熱衷冒險,九歲考取獵人執照,創下史上最年輕的天才獵人記錄。

    奇牙一生都在刀尖上起舞,尋求新鮮和刺激。他追捕最狡猾的通緝犯,獵殺最凶暴的冥焰龍,勾引最漂亮的貴婦人,探索最詭秘的未知域……

    自打奇牙迷失在空衍穴蚯內,他的家族就陷入了一連串厄運:農莊遭災,生意屢屢負債,子嗣相繼感染惡疾病故,最後一名繼承人醉死在妓女床上。

    在高登看來,奇牙遺留的絕妙武技和無數珍寶才是禍根。奇牙一死,家族便淪為各方禿鷲搶食的肥肉,所謂的厄運不過是謀奪奇牙遺物的手段。

    但怪異的是,當年獵人工會和櫻之國的皇室聯合徹查此事,調用大量人力、物力,卻始終找不出奇牙家族遭難的幕後黑手。沒有暴力,沒有騙局,也沒有得益者,涉及此事的人員個個背景清白。

    整個調查費時兩年,獵人工會最終得出結論:奇牙家族的破落純屬一次接一次的偶然事故。奇牙曾在裡世界被一種叫做禍鴉靈的反生命啄傷,而被禍鴉靈傷過的人,無不災禍連連,霉運不斷,還會波及親人好友。

    櫻之國的皇室默認了這個結果。從那以後,奇牙獨創的骨節技、連續技成為絕響,家族也湮滅在歷史的灰燼裡。

    「不要……我不行的……不要再逼我了!」混夾著凶獸的嘶吼,高登又聽到雀斑斷斷續續的囈語。他仍然處於昏迷,面孔緊張扭曲,不時吐出模糊不清的字眼。

    如果雀斑真是奇牙的後裔,那麼奇牙家族的厄運就絕非偶然。那幾個病故的奇牙子嗣中,有一人並未真正死去,而是假死潛逃,隱姓埋名地活了下來!

    高登揮動匕首,獸血一次次濺上臉頰,熱而辛辣,可他只感到陣陣沁骨的寒意。那個子嗣何故裝死?為什麼獵人工會查不出一點線索?雀斑如何成為臥底,受誰控制?高登驀然驚醒,這些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又險惡的漩渦!幾百年過去了,這個漩渦或許仍在黑暗中運轉,足以絞碎任何接近的人。

    但他漸漸無暇分心,凶獸像此起彼伏的怒濤,一次次撞擊過來,迸濺血花。不停揮匕的右肩開始感到滯重,手臂隱隱酸麻。儘管他的動作仍舊迅捷、狠辣,卻失去了先前的流暢感。

    隨著戰鬥持續,肌肉疲勞,高登的源力消耗速度越來越快,剛開始可以輕鬆擊殺的凶獸,眼下需要動用更多的源力。第二個小時剛過,高登的源力就消耗了一小半,遠遠超過了第一個小時。以此類推,他頂多撐足四個小時,源力就會消耗殆盡,這還是他的源力特別精純的緣故。

    高登把匕首換交左手,不得不調動一部分源力滋養、恢復肌肉。他禁不住懷疑雀斑耍了自己,二心流的武者怎麼可能連續血戰二十四小時?或許雀斑為了保住寶石花,故意騙他;又或是雀斑暴露了骨節技,想要滅口,所以誘使他與凶獸死拼。

    但高登還是忍不住想試一試。

    一頭花豹迎面撲來,高登順勢後退,上身半仰,豹爪堪堪從他鼻尖前一厘米處擦過。為了節省源力,他必須精打細算,每一次閃避、跳躍、衝刺,都要恰到好處,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浪費。

    腰部一折,高登後仰的姿勢陡然變成俯衝,匕尖劃過花豹喉管,隨後撤步,讓過沉重摔落的豹屍,同時匕首旋轉,調整角度,以最快的速度迎接下一頭凶獸。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高登開始覺得身體發軟,肌肉卻又慢慢僵硬,動作越來越笨拙。他更加吝嗇地使用源力,把本就不多的一股源力拆分成一絲一縷,形如纖細精密的蛛網。

    隨著高登進退撲殺,蛛絲般的源力吞吐不定,以心臟為中心,向發力的部位來回伸縮。一根根源力蛛絲牽動全身每一塊肌肉,時而分開——集中,時而爆發——放鬆,一個更微觀、更巧妙的源力世界向高登打開。

    他發現源力不僅僅是簡單粗糙,直來直去,還能迂迴環繞,彎曲振蕩,還能挑撥鉤抹,極盡變化。源力可以剛硬爆發,也可以柔軟纏繞,源力與肌肉的力量既能融合,也能相互背離,使攻擊捉摸不透,充滿矛盾詭變。

    凶獸不斷倒在匕首下,高登對源力的認識也越來越深刻,諸多運用技巧無師自通。不知不覺,他死守了五個多小時,源力才消耗近空,耳膜已被獸吼聲震得麻木,四肢虛浮,肌肉不住哆嗦,汗水和鮮血像鹽塊一樣粘結在皮膚上。

    他清楚自己到了極限,握匕的手指疼得像要裂開。放眼望去,整個洞穴染成了深紅色,巖壁彷彿化作蠕動的血肉,散發出實質般的刺鼻血腥氣。雀斑躺在地上,時而像從噩夢中驚醒,胡亂大叫,時而又陷入昏迷,口角流涎。

    猙獰的凶獸再次撲入洞口,捲起窒息般的狂風。

    「撲通!」高登半跪倒地,匕首艱難刺入柔軟的獸腹,將最後一點源力送入,另一隻手抓住懷裡的木盒,就要往外扔。他不打算動用軍荼利尼,那是最後的保命手段,何況也拖延不了多久。

    轟然一聲,高登渾身劇震,抓住木盒的手不由得鬆開。源力耗盡的一剎那,息微術如山洪爆發,席捲全身,途經之處,一絲絲源力猶如雨後春筍,紛紛冒出,重新交織成一張纖密的源力蛛網!
mk2258 發表於 2014-7-26 18:19
刺客獵人 第二卷 第十章血戰(四)



   




     這張源力蛛網比原先縮小了一倍,耗盡的源力還未完全恢復。但每一根源力蛛絲充滿活力,純淨而堅韌,隱隱透出瑩潤的毫光,像是在息微術中完成了某種蛻變。

    「轟——轟——轟!」息微術奔騰如潮,在高登體內盪開重重疊疊的波紋。源力蛛網隨之震盪,向四周迅速擴張,覆蓋身體的每一處細微角落。

    整張蛛網膨脹到了極致,倏然收縮,向心臟集中,源力蛛絲紛紛倒流,環繞魔命樹。緊接著,蛛網再度膨脹,從魔命樹向外輻射,週而復始,往返不絕。

    高登感到源力蛛網也生出了呼吸,正以奇妙的節奏起伏。渾身風孔賁張,酣暢吞吐,僵硬的肌肉纖維開始放鬆,像流動的水銀一樣變軟。

    呼吸之間,源力蛛網、風孔和肌肉纖維以一種玄奧的方式聯繫起來,三者交替波動,構成了一個生生不息的循環。

    這是息微術的循環!無論是風孔、肉身還是源力,都已融入了息微術,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高登不由自主地一抖,整個人從內到外,彷彿一下子化作沒有盡頭的海潮,一波接一波起伏。不等他回過神來,視野就被一條龐大的刺毛蜈佔據,蜈口張開,滴淌著腥液的尖銳巨顎咬向高登。

    源力蛛網霎時膨脹,一根根蛛絲延伸手臂,高登舉起匕首,撩向刺毛蜈。這種蟲類凶獸生命力極強,十分難纏,即使被刺中要害,也不會輕易死亡。

    匕首揮出,高登馬上感到了異常。從肉眼看來,他的肩膀、手臂、匕首伸展成一條筆直的攻擊線,正在逼近刺毛蜈。但實際上,肩膀、手臂、匕首以及源力蛛絲都在細微顫動,在空中劃過一道波浪般的曲線。令高登疑惑不解的是,這一擊的速度沒有減慢,反而更快了!

    煉金學的理論早已證實: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直線攻擊耗時最少、速度最快也是修煉界的共識,可眼前這一幕完全違逆了高登的常識。蘊含息微術的曲線攻擊像一尾靈巧的游魚,高速破開空氣,擊中刺毛蜈的下顎。

    「嘩啦啦!」刺毛蜈渾身劇顫,如遭雷殛。以下顎為起點,一連串波浪般的抖動延伸向尾巴,腔體一路炸開,汁液連番噴濺,兩排步足紛紛折斷。

    高登驚詫地抽出匕首,息微術的循環竟然讓攻擊衍生出了奇異的波動。這種波動更像是一種技巧,源力等級仍舊是黑鉛級,殺傷力卻穩穩站在了赤鐵級的巔峰,巧妙還猶有過之。

    「每一個生靈體內,都埋藏著獨特的寶藏,再強大的秘法也只是開啟寶藏的鑰匙。」一段明王的經驗倏然浮現於高登腦海,他若有所悟。

    暴吼聲中,一隻毛茸茸的巨爪伸入洞穴,破爛的刺毛蜈屍體被扯出去,新的凶獸撲進來。高登稍一猶豫,揮匕殺上。既然源力恢復,肌肉疲勞緩解,他大可繼續血戰下去。

    猩紅的血花再次綻放,高登縱跳撲擊,動作帶起一道道波浪般的曲線。凶獸一旦被擊中,渾身猶如痙攣,骨骼也會被活生生地抖斷。

    這是最純粹的技巧格殺,只需消耗幾根微弱的蛛絲源力,便可擊斃一頭同等級的凶獸。高登迅速適應了這種波動技巧,並與自身的武技相互磨合。

    一頭青面獠牙的角狼撲來,高登身形疾閃,揮肘敲中角狼脊椎。一連串卡嚓聲響起,角狼癱軟伏倒,額頭尖角垂死射出,被高登揮匕挑開。

    冷不防,一小團黑影從狼腹下竄出,速度奇快,利爪閃過一點陰冷的藍光,狠狠抓向高登。

    這一擊突如其來,毫無徵兆,高登只來得及向旁側身,躲讓來勢。黑影靈巧地探出細臂,在角狼的屍體上一按,借力彈起,又快又狠,撲入高登懷中。

    眼看藍汪汪的爪尖搭上高登小腹,就要深嵌入內,三股波動陡然生出,先是高登腹部的肌肉纖維連續起伏,利爪難以抓實;接著源力蛛絲震盪,卸去爪力;最後風孔吐息,彈開爪尖。

    這是息微術的自主循環,傷害被減至最輕。短短一個呼吸間,這只利爪猶如被浪頭拋起的小舟,彈跳著向外滑去,僅僅鉤破了一小塊布料,在高登小腹劃開一道淺淺的血印。

    血印轉瞬發黑,又麻又癢,顯然中了劇毒。高登匕首一閃,將血印連皮帶肉削去,同時右膝飛起,頂向黑影。這記膝撞一旦接實,黑影必然筋骨寸斷。

    黑影細長的尾巴一甩,挑起地上的狼屍,擋在身前,並不與高登硬拚。「砰」地一聲,狼屍血肉迸濺,黑影藉機逃開。

    高登頓感詫異,他還沒遇到過這麼狡詐的凶獸,當下小腿順勢一挑,踢向黑影,整個連擊動作迅捷流暢,一氣呵成。黑影尖啼一聲,反應同樣迅速,後腿疾蹬,竄上一塊凹陷的巖壁。

    洞外的光線照在黑影身上,這是一頭嬰狽,個頭小如嬰兒,四爪帶毒,身上密佈黑灰色的硬毛,一雙狹長的眼珠泛白生寒,臉上流露出酷似人類的表情。嬰狽的力量不算強,但捕獵時狡猾凶殘,因此被列為灰錫級的凶獸。

    高登正要追擊,另一頭凶獸旋風般衝入洞穴。嬰狽蜷縮在洞壁上,靜伏不動,目光歹毒地盯著高登。

    這頭嬰狽給高登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它潛伏一旁,並不急於出擊。只有特別強悍的凶獸纏上高登時,它才伺機撲出,夾擊偷襲。一旦凶獸斃命,嬰狽便搶先逃開,甚至竄到洞外,始終不給高登收拾它的機會。

    六個小時過後,這頭嬰狽還在尋找機會,就像一個沉穩老練的獵手。

    洞穴裡已經浸滿了凶獸的鮮血,一直沒過腳踝。

    持續不斷地殺戮,高登的視線也有點模糊了,五彩斑斕的獸紋反覆在眼前滾動。息微術的循環並非萬能,雖然他耗盡的源力一次次恢復,但恢復的量在遞減,源力蛛網越縮越小。他的肉身仍然矯健有力,但肌肉纖維脹痛開裂,隱隱滲出血絲。隨著息微術的循環漸漸遲滯,波動技巧的威力也在減弱。

    「噗嗤!」高登把匕首捅進一頭凶獸心臟的同時,獸爪也在他大腿上鉤出一塊血淋淋的肉。高登一個踉蹌,還未站穩,一頭恐爪獸又衝過來。

    嬰狽雙腿一蹬,跟在恐爪獸背後撲出。

    角落裡,雀斑已經甦醒,雙眼盯著高登躍動的背影,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04:12
第十一章血戰(五)

    “先祖是……奇牙!”

    “我不是那塊料……我復興不了家族……”

    “我好想逃……”

    雀斑陰沉地望著高登與恐爪獸彼此接近,隻言片語一一躍現腦海,他回想起了昏迷時說過的每一句胡話。

    當時他渾渾噩噩,搞不清自己說了些什麼,但蘇醒之後,雀斑能全部記起來。這是一門叫做“記憶回溯”的特殊技能,不僅需要極為罕見的腦力天賦,還要經過長期訓練,是奇牙家族的不傳之秘。

    手指微微顫抖,雀斑摸向地上的短刀。他吐露了太多致命的底細,一旦高登洩露出去,他就完了,家族的傳承也將就此斷絕。

    “砰!”高登驟然伏倒,腳尖彈地,以一個異常靈巧的姿勢從恐爪獸腹下竄過,全無剛才腳步踉蹌的倉促。手腕一抖,匕首的寒光從他手上掠起,刺向面對面的嬰狽。

    高登是故意受傷,為了誘殺那頭狡詐的嬰狽!雀斑恍然大悟,旋即臉色劇變,狗屎的,恐爪獸刹不住勢頭,正向他一頭沖過來!

    嬰狽反應極快,尾巴疾甩,扭身就逃,矯健的後肢蹬出一條迅疾的弧線。

    雀斑手肘奮力一撐,打了個滾,恐爪獸粗壯的前腿從他臉頰旁踩過,濺起大片血水。雀斑飛快抓起短刀,他的手腳仍然有點虛軟,肩膀不自禁地抽搐。

    “哢嚓!”高登的匕首插進嬰狽的右後腿,腿骨應聲斷裂,血肉炸開,一直波及尾椎。嬰狽瘸著三條腿,慘叫著跳出洞口。

    “噗嗤!”雀斑探臂一送,短刀捅進恐爪獸的脖子。恐爪獸搖晃著倒下,屍體堵住了雀斑,令他幾乎難以挪動。

    “你總算醒了。”高登頭也不回地說。

    “才醒了一會,頭還是暈乎乎的,攪得像漿糊一樣,什麼都記不太清了。”雀斑刻意加重了喘息聲,高登會不會察覺到了自己的殺意,才放恐爪獸過來,以作警告?

    高登說:“聽說古柯藥劑會損傷大腦,讓人像瘋子一樣胡說八道。”

    “我胡說什麼了嗎?沒把你嚇壞吧?”雀斑發出嘶啞的笑聲,暗暗琢磨對方話裡的意思。高登這是在暗示不會洩密,無意和自己為難?可他能相信誰呢,世上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我沒留意,只顧應付凶獸了。你的藥癮已經消退了?”高登足點洞壁,淩空側翻,匕首宛如俯擊的鷹嘴,在一頭凶獸腦門上啄開深洞。

    “好多了。”

    “下一次會更難熬。”

    雀斑默然片刻,趴在恐爪獸的背上,埋頭猛吸獸血,補充體力。他的殺意悄然收斂,眼下還不是和高登內訌的時候,古柯藥癮只是暫時過去,不久就會迎來下一波發作,生不如死,永無窮盡,一如難以掙脫的枷鎖。

    他總是被戴上各種枷鎖,他受夠了。

    “你的源力恢復了吧。”高登又說,“凶獸太多,我有點撐不住了,漏掉的凶獸你幫我解決一下。”

    狗屎的!雀斑立即明白對方是在防範自己,想把自己的力量榨幹。但他沒有拒絕的餘地,只能從獸屍上抽出短刀,哼了一聲:“我盡力。”

    話一出口,雀斑才醒覺自己不僅殺念打消,還受制於人。高登短短幾句話就導引了自己的思路,掌握住主動權。

    這是一種控制局勢的交談技巧,唯有老牌的貴族世家子弟才精擅此道。雀斑心中犯疑,一個小貴族的私生子從哪裡學來的這套?他的目光追逐著高登的身影,明明陷入獸潮,渾身浴血,疲于應付,高登的表情卻像是在享受一場迷醉的盛宴。

    “食屍鬼!”雀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皮膚泛起雞皮疙瘩,他忽而想起先祖奇牙,有的人天生就屬於戰鬥。

    凶獸前仆後繼,衝擊洞穴,如一柄柄鐵錘不斷敲打高登,壓榨出他所有的潛力。息微術也像承受一次次淬煉,減弱的波動再度增強,洶湧跌宕,無形的波浪從高登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反復湧出,皮膚、肌肉、骨骼、血液、內臟都被息微術全面滲透,生出奇妙的呼吸感。

    呼——吸——吞——吐……冥冥中,高登仿佛觸碰到了息微術的真諦:這門呼吸法練到最高境界,整個人會化為一口氣,生生不息,融入天地。而他如今,只不過掌握了息微術的冰山一角。

    源力蛛網一次次耗盡,重生的源力不斷減少,但高登對息微術的認識越來越深,運用也越來越嫺熟。只要息微術所及之處,肩膀、手肘、後背、足弓、膝蓋……全身的每一個部位都可以施展攻擊,傳遞波浪,一個輕微的動作就能產生巨大的殺傷力,消耗的源力微乎其微。

    這才是真正的技巧!高登跨步側身,腰部一擺,輕巧發力,把一頭巨岩蜥蜴撞飛出去,在岩壁上炸得血肉模糊。

    “真見鬼!高登,你從哪兒偷學的技巧派武技?”雀斑看得目瞪口呆,以小博大,以弱殺強,絕對是遠古技巧派的精髓。這個變態的小子難道和我一樣,也是個臥底?

    息微術是技巧派的秘傳!雀斑一句隨口之言像一道閃電擊中高登,他心裡頓時一片雪亮。源力終會耗盡,二心流的武者怎麼可能連續血戰二十四小時?

    除非他們能運用息微術這樣的技巧!

    “和你差不多,都是奇遇所得。你不會洩露出去吧?我可不想被人盯上。”高登語含深意地說。雀斑既然臥底血獄會,和自己就不是敵人,他樂得對方給血獄會製造麻煩。但雀斑背後的水太深,他無意牽涉其中,所以最好敬而遠之。既不交惡,又保持距離,將來說不定能從雀斑身上賺票大的。

    狗屎,騙鬼去吧!雀斑吐了口唾沫,咬牙迎向撲來的針毛狒。時不時地,高登會放一頭凶獸沖過來,消耗他的源力,令他始終無法完全恢復。

    不知過了多久,凶獸依舊瘋湧如潮,雀斑驀地打了個哆嗦,一股無法形容的強烈饑渴爬滿全身,似癢非癢,似痛非痛。他死死抓住岩壁,涕淚橫流,古柯藥癮再一次發作了。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04:14
第十二章血戰(完)

    但這一次,雀斑緊咬嘴唇,硬撐著沒有暈過去。

    他望見高登的動作漸漸木訥,疲態畢露。“呲啦”一聲,一隻佈滿黑毛的獸爪扯開高登肩膀,撕開一道血口,又被震得粉碎。再過片刻,一頭荊棘獸垂死前搖頭猛甩,倒刺叢生的尾巴掃中高登小腿,扯下一塊血淋淋的肌肉。又過了一會,一頭金眼綠頭巨蠅飛掠而入,前顎咬上高登胸口,只差毫釐,就要破開心臟……

    不知不覺,高登的速度也在變慢,風孔的吞吐開始滯礙。息微術經過數度減弱、增強,終於一點點逼近極限,波動的力度越來越小。他的源力更是大幅消耗,體內的蛛網不住收縮,源力蛛絲纖弱得仿佛會隨時折斷。

    但他再沒有讓凶獸沖向雀斑。

    陸陸續續,他聽見雀斑被藥癮折磨的慘叫聲,嘶啞又絕望,在凶獸的咆哮中浮浮沉沉。

    一頭赤焰狼撲過來,張嘴噴出一道炙熱的火線。高登側身閃開,揮匕直刺,狼爪撩中他手臂的一刹那,匕首插入狼喉。

    不待匕首拔出,一頭凶獸像滾動的巨岩沖進洞穴,狠狠撞在他身上。高登踉蹌後退,口噴鮮血,幾根肋骨“哢嚓”斷裂。凶獸痛吼一聲,跪伏在地,前腿血肉糜爛,被息微術的波動震碎。

    陰暗的洞窟內,人、獸對峙數息,同時撲出。高登俯身低掠,雙掌插入凶獸柔軟的腹部。凶獸後爪猛拍,打得高登後背血肉模糊,滾倒在地。

    高登手臂疾伸,抓住凶獸後腿,猛烈一扳,粗壯的獸腿應聲折斷。凶獸扭頭狠咬,獠牙刺穿高登的肩膀,血如泉湧。高登悶哼一記,雙腿快似閃電,絞住凶獸的脖子,如同麻花般一擰,碩大的獸頭“撲通”滾落,獸血從空洞的頸腔內直噴出來。

    高登剛剛起身,一頭暗夜猞猁悄然襲至,刀刃般的雙爪猶如鬼魅,無聲搭上他的脖頸。高登猛一低頭,腦門如錘,狠狠頂中暗夜猞猁。“砰!”暗夜猞猁腦漿迸裂,緩緩滑倒,獸爪從高登脖子上拉出數條深可及骨的血口。

    高登搖搖晃晃地站在血泊裡,一縷鮮血從額角流淌而下,視線已經模糊。隱隱約約中,他看見一雙慘碧發亮的獸眼逼過來。

    “嗷!”他露出牙齒,向凶獸咆哮,息微術卷起氣息從喉頭沖出,聲浪像怒濤翻滾。

    凶獸猛地一顫,癱軟趴倒,像是臣服在食物鏈最頂端的獸王腳下。

    高登喘息著笑起來,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在顫動。血腥的氣味如此刺鼻,可一旦習慣,自能聞出生命的濃烈。他有些分不清,這一戰究竟是為了突破極點,還是為了純粹的喜歡?

    在高登嘶啞的笑聲中,雀斑抬起頭,怔怔地望著那個血染的瘦弱身影。“你殺了,殺了……多久?”他含糊不清地問,古柯藥癮讓他的唇舌也在打顫。

    “大概還差三個小時,就能突破極點。”高登足尖挑起地上的匕首,寒光一掠一閃,凶獸慘嚎斃命。

    “居然……這麼久,你還真是個……變態。”雀斑發出同樣嘶啞的笑聲,四肢抽搐著,汗水從濕透的頭髮淌落。

    “你有力氣罵人,也應該有力氣動手了?”

    “放你的狗臭屁!”

    凶獸再次躍入洞穴,高登飛起一腳,踢中獸腿的關節處。凶獸跌落,甩出的長尾也把高登掃倒。

    雀斑看得出來,高登已經無力快速移動,只能和凶獸貼身肉搏,以攻對攻,以傷換傷。他想看得再清楚一些,但眼前漸漸發黑,只有人、獸模糊的影子糾纏在一起,昏昏沉沉地晃動。

    該死的,我不能昏過去。雀斑顫抖著撐起身,臉在岩石的棱角上用力摩擦。至少,他不能比那個食屍鬼先倒下。

    “砰”的一聲,高登的手掌從凶獸的胸腔抽出,凶獸頹然臥倒。高登步伐踉蹌,胸口發悶,渾身數十道大大小小的傷口血流如注,痛如刀割。他的源力幾乎耗盡,難以交織成蛛網,息微術的波動變得若有若無。

    “你……還能撐下去嗎?”雀斑想站起來,雙腿一陣哆嗦,又靠著洞壁滑倒。

    “當然。你呢?”高登雙手探出,與一頭血眼狒狒四臂交纏,雙方的骨節同時傳來刺耳的咯吱聲。高登一個急轉身,旋轉的腰力驟然爆發,血眼狒狒一個趔趄歪倒,高登手腕翻動,將毛茸茸的獸臂反擰過來,從肩胛處硬生生扳斷。

    “我……我……”雀斑好想回答“當然”,但牙齒在發抖,他從來都沒能掙脫過枷鎖。

    血眼狒狒負痛尖叫,腳掌踹向高登,尖銳的爪鉤撕開他的大腿肌肉。高登“撲通”坐倒,一腳順勢踢出,血眼狒狒翻滾著跌出崖洞。

    高登扶住洞壁,艱難地爬起來。蟬蟬冒著被凶獸傷及的危險,竄出心臟,為他止血。但高登仍然感到陣陣暈眩,渾身發軟,整個洞穴仿佛都在旋轉。

    最後的三個小時變得痛苦而漫長,高登跌跌撞撞,手腳像是綁上了沉重的鉛塊。他不時摔倒,與凶獸滾成一團,糾纏扭打。到後來,整個人疲憊不堪,只能站在原地,稍稍轉身、扭腰、後仰,以最微小的動作幅度擊殺凶獸。

    他身上的傷口不斷添加,止血的部位重新綻裂。息微術的波動越來越渺茫,像是蟄伏在最深處,悄然若無。源力業已油盡燈枯,消耗殆盡,身軀像一口徹底倒空的麻袋。

    至始至終,高登都不曾動用軍荼利尼的力量。他隱隱感覺到,想要突破極點,就只能使用技巧派的武技。

    一陣濃郁的腥臭氣忽而覆蓋洞府,直沖鼻腔,令人作嘔。一頭體如牛犢、頭生獨角、背生倒鉤的凶獸懶洋洋地爬進洞窟,打了個響鼻,渾身皮肉猶如腐爛的泥沼,鼓起一隻只墨綠色的水泡。

    “腐獬!”雀斑失聲叫道。腐獬是赤鐵級巔峰的凶獸,兇猛矯健,皮肉充滿腐蝕的酸性,觸之即傷。

    腐獬盯著高登,慢吞吞地一步步逼近,身軀的龐大陰影籠罩洞穴。人、獸四目相對,同樣透出嗜血的殘酷。

    腐獬前蹄刨動,猛然撲出。高登微微側身,揮拳迎擊。

    “嗖!”一道黑影猝然從腐獬後方竄出,與腐獬上下夾擊,直撲高登,正是那頭負傷斷腿的嬰狽!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04:15
第十三章援兵

    銳利迅猛的腥風撲打在高登的臉頰上。

    高登的拳頭化掌,陡然改變方向,一拍洞壁,借力躍起,恰好位於腐獬與嬰狽的中間。

    腐獬抬蹄仰頭,獨角狠狠頂向高登小腹。嬰狽從上方探爪,往高登的頭頂心挖去。

    高登含胸縮背,反手撈住嬰狽的臂爪,爪、指緊緊相扣,鋒銳的爪尖深深嵌入他的手掌,鮮血直流。幾乎在同時,高登側身、轉體,嬰狽被迫跟著他旋轉。雙方位置互易,變成高登在上,嬰狽在下,恰好撞上腐獬的獨角。

    嬰狽尖叫一聲,竭力掙扎,長達三尺的尖角穿透嬰狽後背,又順勢插進高登肋骨。高登強忍疼痛,身軀懸吊在獨角上,雙腿連環踢出,正中腐獬雙眼。

    銅鈴大的眼球“噗嗤”碎裂,汁液四濺。腐獬痛得高高躍起,淒厲嚎叫,高登和嬰狽被甩飛出去,撞上洞壁,雙雙滾落在地。嬰狽仍然沒死,一口咬過來,高登按住嬰狽,頂在岩石的棱角上。嬰狽拼命抓動,利爪在高登背上撕扯。

    瞎眼的腐獬橫衝直撞,踏向扭打一團的高登和嬰狽。高登鬆開嬰狽,向外翻滾。“砰砰!”腐獬的鐵蹄從他身旁踩落,碎石、血水激飛。

    高登橫肘猛擊,打在腐獬腿彎上,腐獬搖晃跪倒。下一瞬,高登的手掌插入腐獬柔軟的肛門,連著腸子一起拽出來。不等腐獬負痛反撲,腸子已被高登抖成一條繩索,套住腐獬的脖子,交叉一繞,纏住打結。

    嬰狽從旁竄出,咬住高登肩膀,高登置之不理,勒緊腸結。腐獬不住痛吼,瘋狂亂撲,反弄得腸結越纏越緊。高登鬆開腸子,膝蓋猛頂嬰狽,但嬰狽咬住他死不鬆口,臼齒洞穿肌肉,直插肩骨。高登一拳打在嬰狽臉上,嬰狽咬得更狠了。高登突然貼上去,張開嘴,一口咬住嬰狽的喉管。

    雙方不住翻滾,相互狠咬,濕熱的獸血一點點流入高登咽喉,滿嘴都是糙硬紮人的狽毛。在另一邊,腐獬的吼聲逐漸低弱,身軀搖晃片刻,緩緩僕倒。

    緊接著,一頭凶獸沖進洞穴。高登試圖推開嬰狽,但對方咬得太緊,只能眼睜睜望著凶獸撲近。

    白光一閃,一柄短刀疾射而出,沒入凶獸額頭。雀斑蹣跚著走過來,拔出短刀,刺入嬰狽腦門。

    高登踢開嬰狽的屍體,呼之欲出的軍荼利尼縮回掌心,退入洞輪。他筋疲力盡地靠住洞壁,看了看雀斑:“為什麼?”

    雀斑明白高登想問什麼,為什麼不讓那頭凶獸殺了他,以絕後患?

    但雀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抹掉嘴角的白沫,扭過頭,從洞口往下看。凶獸密密麻麻,多得令人絕望。

    “為什麼?”雀斑一刀挾著焰光斬出,剛爬進洞穴的凶獸喉頭濺血,悲嚎摔落。“為什麼你能一直殺下去?你不厭倦,不害怕嗎?”他嘶聲問高登,手臂一陣陣痙攣,幾乎握不住刀柄。

    “只有一直殺下去,我才能不厭倦、不害怕。”高登沉默了一會兒,抓住一頭撲來的蛇尾貓,反臂一擰,雀斑手起刀落,刨開蛇尾貓的腹部。兩人都虛弱不堪,搖搖欲墜,但出手時配合巧妙,銜接流暢,瞬間就解決掉了一頭凶獸。

    “我真羡慕你。”雀斑垂下頭。

    凶獸再次闖入,高登肩頭一撞,令它失去平衡,雀斑半跪在地,一刀封喉,獸爪同時在兩人身上扯開血痕……他們時而分開,時而合擊,配合愈發精妙,但四肢卻越來越僵硬。

    “突破極點……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雀斑摔倒在地,急促喘氣,短刀死死插入身邊扭動的巨蟒。

    “不,我只是喜歡搏命的刺激。”

    “你這爛狗屎!”

    “你呢,寶石花真的那麼重要嗎?”高登竭力扳住蟒頸,鮮血從指縫間滴落,“你為什麼明知道保不住寶石花,還要拼命留住它?你不是為了阿泰他們,這只是個藉口,你只是想死!”

    雀斑神色驟變:“放屁,我怎麼會傻得尋死呢?先祖……”

    “先祖太沉重,而你太累了。”

    “不,你狗娘樣的胡說!我不是,我身上流著世上最勇敢、最高貴的血液,我不害怕……”雀斑拔刀嘶吼,瘋狂地一次次刺向巨蟒,血肉濺得滿頭滿臉。

    高登靜靜地看著他,雀斑忽然停下來,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臉上露出慘笑:“是,我是一個沒用的膽小鬼。”這一刻,他好想丟下刀痛哭,好想拋開一切逃走。沒有奇牙,沒有臥底,他只想過得簡單快樂。

    “膽小鬼不算好,也不算壞。”高登看到雀斑驚異的眼神,淡淡地說,“這才是你自己。想逃就逃吧,雀斑,但現在不行,你要陪我撐過極點。”

    雀斑呆了呆:“你還能撐下去?”

    “當然。”高登答道,“你呢?”

    獸吼聲吞沒了雀斑的回答,他們連說話的空暇也沒有了。無論是高登還是雀斑,漸漸頭暈眼花,遍體鱗傷,只能憑感覺出手。凶獸像無休止的怒浪一樣打進來,倒下去,他們掙扎其中,淹沒了又浮起來。每一拳、每一刀都拼盡全力,牽動傷口,帶來沉重而疲乏的痛楚。

    渾渾噩噩中,高登看見一頭沼猿撲來。他手肘撐住岩壁,下意識地伸腳,一撥一勾,沼猿向他迎面栽倒。

    刹那間,高登進入了一種奇特的狀態,整個人仿佛分割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部分:一半靜如冰池,沼猿驚惶的毛臉,收縮的利爪,雀斑舉起的短刀一一清晰映現,如同時間停頓一般,靜止在他心靈的畫面中。另一半動如火漿,蟄伏的息微術猛然沸騰,從體內傾瀉而出,溝通了一個遙遠而神秘的空間。

    這時,雀斑聽見外面飄來急切的呼喚聲。遠處的河灘上,三道身影疾掠而來,直奔懸崖,像一柄尖銳的三角刀刃刺進獸群。

    “小雀雀,小雀雀,你在上面嗎?”番紅花一邊大叫,一邊笛刃翻飛,上竄下跳。翠茜位於右側,抖手灑出漫天寒光。在兩人正前方,阿泰的狼牙棒掀起狂風巨浪,勢不可擋。

    雀斑怔怔地望著他們,顫抖著舉起短刀。

    只有自己,他或許無法撐下去。

    但現在——

    “當然。”他在心裡呐喊,“當然!”
本帖最後由 bobo0702 於 2014-7-29 04:47 編輯

bobo0702 發表於 2014-7-29 04:16
第十四章魔命樹

    凶獸從崖上嚎叫著摔落,番紅花一眼望見洞口晃動的人影。“上面有人,好像是小雀雀!”他仰頭大叫,“小雀雀,是你嗎?別害怕,有我這個未來的史詩英雄出馬,包你逢凶化吉,苦盡甘來!”

    相隔甚遠,雀斑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只看到那頭紅發被亂風吹起,如火如荼。

    他握刀的手也在刹那間灼熱。

    “殺!”阿泰大吼一聲,揮起狼牙棒猛烈橫掃,幾頭凶獸被打得淩空飛起,筋骨寸斷,透出焦味的皮毛上游離著一絲絲淡藍色的電光。他的雷殛源力雄渾剛烈,威力奇強,儼然已是黑鉛級的巔峰,隨時會突破到新的層次。

    “他一定找到了寶石花,才會被獸群圍攻!我們有救了!”翠茜神色激動,腳步連晃,射出十幾枚呼嘯旋轉的星鏢,紛紛嵌入凶獸的咽喉。一頭巨蜥蜴從側面襲至,覆蓋厚硬鱗甲的身軀像一座小山壓過來。翠茜手掌揮出,一頭白色巨虎隨著源力躍向張開的手指,每一片指甲薄而透明,邊緣閃爍著尖銳凜冽的晶芒。“哢嚓”,她五指如鉤,撕裂鱗甲,硬生生插入巨蜥蜴的腦門,挖出紅白色的腦漿。

    “別管什麼寶石花啦,加把勁沖過去,小雀雀一定撐不住了!”番紅花一振笛刃,源力的黑白雙龍拱首一頂,美人魚圖騰連連翻騰,笛孔發出朦朧而美妙的樂聲。兩頭凶獸原本直奔番紅花而去,半途突然掉轉方向,相互撕咬;幾頭角犀呆了片刻,發了瘋似的滿地打滾;一群猿猴又摟又抱,手舞足蹈;一頭母山貓搖搖尾巴,沖番紅花翹起毛茸茸的屁股,發出叫春的呻吟……

    三人一路直沖,迅速深入獸群。初始勢頭極猛,凶獸像被劈開的浪花向兩旁翻滾。後來速度漸緩,凶獸不斷從四面八方湧來,撲擊竄躍,重重圍堵。三人開始陷入苦戰,不得不背靠背,互為犄角,逐步向前推移。

    糟了!雀斑心頭一沉,如果三人不能一口氣沖過來,勢必慢慢陷落在獸潮中,連自身都難保。稍一猶豫,雀斑咬牙道:“高登,把寶石花扔出去!高登?高登!”

    高登沒有回應,神情恍惚,形似夢遊。雀斑愣了一下,旋即發現高登並未停止擊殺凶獸,出拳踢腿,擺肘頂膝,每一個動作宛如本能,由身體自發做出最恰當的反應。

    “生死二心,動靜雙極。”

    當整個人處於極端的冷靜和極端的沸騰時,高登聽見冥冥渺渺的聲浪,韻律奇異玄妙,音調像大海一樣起伏。

    那並非世間之言,而是息微術響起的潮汐聲,滾滾回蕩,迴圈不息,最終交織成“生死二心,動靜雙極。”八個聲調。

    “轟!”高登身心一震,像是某個閉塞之處驟然破裂。一個神秘而遙遠的虛空連入此處,散發出無形的波動,與息微術相契相合。

    虛空之上,星光傾瀉:六顆星辰熾熱如沸,流爍轉動,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另外七顆星辰與之相對,寒冽似冰,光芒晦暗,靜寂得像無底深淵。兩組星辰各自排列,形成鬥勺,赫然是南斗六星與北斗七星!

    在十三顆星辰背後,高登駭然望見虯蟠糾結的樹枝延伸虛空,無盡攀爬,而無論是南斗六星還是北斗七星,都懸掛在枝條上,好似累累果實。

    高登沿著樹枝往下,一直往下望:樹乾枯敗腐朽,霜皮龍鱗,撕裂出無數道傷口,猶如殘肢斷骸,僵立不僕,兀自透出鏽銅般的黯淡光澤。而十多條殘缺的根須好像幽靈,飄飄蕩蕩,無處可依。

    這是一棵——魔命樹!高登震驚得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人一旦死亡,魔命樹也會隨之湮滅,難以留存。這是眾所周知的鐵律,但現在,他竟然親眼目睹了一棵魔命樹!

    這棵魔命樹顯然已經失去生機,卻始終不滅,甚至令高登幻覺叢生。仿佛它仍在變化,時而巨碩如山,時而纖細如發。斑駁的樹皮上紋路浮動,若隱若現。高登禁不住伸出手,想去觸摸。他見過這樣的花紋,在小時候打碎的那只古老陶罐上!

    息微術是二心流的秘法!所以他才能堅持二十四小時的血戰,所以他才能連通這片神秘的虛空!

    轟然巨響,魔命樹震顫,北斗的第一顆星辰遙遙墜落,在虛空中劃過一道幽暗的光,向高登投去。

    如一枚石子墜入湖心,息微術蕩起層層漣漪,一聲聲奇異的音律鳴響于高登內心,化成一篇修煉技巧的玄奧要訣。息微術開始蛻變,波紋顫動、扭曲,散發出幽暗死寂的氣息。

    與此同時,整片虛空往後飛退,與高登拉開距離,漸漸消遁不見。

    “高登,你這狗屎的發什麼呆?”他聽到雀斑焦急的喊聲。

    “沒什麼。”高登回過神來,意念未動,肩膀已經先一步聳動,將一頭凶獸頂飛出去。無聲無息的波動潛入凶獸內腑,“砰”的一聲,凶獸心臟炸裂,身上卻沒有一絲傷口,皮毛完好無損。

    突破第一個極點之後,高登已能控制息微術的波動,細膩入微,極具隱蔽,甚至不需動用絲毫源力。他的敏捷度、靈活度、操控度都提升了百分之十左右,綜合戰力再次提升。

    最令他意外的是,經過不間斷的血戰,他的肉身生出了本能反應,擁有了野獸般的戰鬥本能。今後哪怕睡著,遇襲時也會自然而然地做出反應。

    “把寶石花扔出去!快啊!”雀斑連連催促。他的藥癮又開始消退,可阿泰三人被困在獸潮中,浴血苦鬥,舉步維艱。沒有崖洞這樣的天然屏障,他們遲早會被無窮無盡的凶獸淹沒。

    “你確定?”高登舌齒顫動,拇指和食指相扣成環,扣向地上的血池。一滴滴凶獸精血凝聚而出,紛紛投向海底輪。極點已破,他再無顧慮,大可動用軍荼利尼的力量。

    雀斑深深地看了高登一眼,毅然點頭:“沒有寶石花,我們也能戒掉藥癮。”

    高登從懷裡掏出木盒,遠遠扔出,寶石花在半空飄散開來,光彩流麗,濃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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