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雙木
吉良丹後守熱血沸騰決然一笑,扭動了一下酸麻的手腕,他瞥眼望了一眼已經陷入絕望當中的豆木城,已經沒有任何退路給他,只有死戰一路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擊殺了眼前伊達軍大將然後脫身離開,一想至此便惡狠狠的吼叫了一聲:“死”身子前傾,隨時爆發出身體的力量,揮舞了一下刀花,隨即刀鋒在刀花中閃過一道寒芒,向著重藤千秋直接劈砍了過來,毫無技巧可言,簡單之極。其實當時的日本刀法還是有許多技巧的刀法的,只是那些擁有技巧的刀法一般都握在浪人劍客的手中稱為絕招不會輕易傳授給旁人。當然並不是他們擁有天朝上國那樣的傳男不傳女傳嫡不傳庶的臭規矩,而是要看你是否有權有勢有財還有有機緣。
這裡可是備中國,還是備中國的山區,要不是吉良丹波守年少還在鶴首城的時候曾經在一名想要出仕三村家的劍客浪人手下學過兩手的話,或許他還不會舞出兩手刀花來,擺出力劈泰山的架勢來。
重藤千秋在刀法上也是沒有多少本事,憑藉著手中的力氣方才一刀之下劈斷了太刀,奪過了長槍在他手中倒是有些得心印手,在普照大地的驕陽照耀下,如同一條燃燒的舌頭遊動著。
忽然兩人同時大喝一聲,沖向對方,刀槍一觸即收,第二招緊跟而上,毫不給對手喘息之機。只是半柱香的功夫,兩人互相拆了不下兩百招。兩人更是越打越快,攻防轉換之迅疾令人目不暇接。重藤千秋的戰術很簡單,就是用最快的時間拼掉你的體力,然後等待著四周接應的侍從過來擊殺他。
兩人的本事都不是很強,都是憑藉著一股力氣在拼鬥,又都是經驗豐富的壯年,劍客講究的是一招必殺,可是他們並沒有一招解決對手的本事,只得靠著剩餘的體力來互相拼耗對方的體力,等到誰體力不支然後才能夠分出勝負解決了對方,如此一來戰鬥場面雖然宏大可是時間就會拖得很長,沒有半點花俏的樣子貨全都是實打實的拼鬥。
兩人倒是越打越是體力不支,重藤千秋此刻想要叫人來幫忙一起圍攻,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沒有找出任何空擋出來喊人,在場的士兵也是看得心潮跌宕,期待感不由而生。
正當戰場突然發覺劇烈改變的時候,豆木城也已經開始了掃尾,朝倉經國和粒根經允也已經並肩來到了兩人拼鬥的西北角,倒是表現出了一副安詳的目光,沒有任何的緊張感覺。朝倉經國笑著說道:“看來局勢已經穩定了,希望重藤千秋不要殺了吉良丹後守為好,他對我們奪取藤木城還是有一些用處的。”
粒根經允同樣很輕鬆,沒有一點擔憂的樣子,呵呵一笑,說道:“朝倉不用擔心,重藤千秋雖然魯莽,但是輕重緩急還是明白的,倒是應該準備一些接應的,不然也難保不會死掉,還有傷了重藤千秋業也不好,你說是”
朝倉經國哈哈大笑了兩聲,揮了揮手說道:“上,將重藤千秋接應下來,然後將吉良丹後守擊倒了,不要他的性命。”
兩人談笑風生周士兵也大多數顯得相當的輕鬆,對於他們而言,勝利已經在望,無法親自出手真是一件遺憾的事情,可是正當他們想要衝殺上去接應的時候,戰場突然發生了激素轉換的變化。
吉良丹後守與重藤千秋力拼了半柱香時間,已經打得相當的急躁,又聽聞四周戰場兵刃敲擊聲和慘叫聲漸漸停止,明白豆木城已經完了,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逃出升天,他幾乎是本能的用上了當年初學劍道的時候學到的招數,那招數以一種一往無前不死不休的氣勢出來一定要斬殺眼前的敵將。他腳下一躍,在一眨眼中就跳躍到重藤千秋跟前,這才大喝一聲,手中的殘缺的太刀從右肩頭左下狠狠的劈了下來,正是氣勢十足的一刀流中的秘技切落。
周圍眾人甚至來不及驚叫,朝倉經國眼睛一滯,左手緊緊握住了腰間的太刀,指骨骨頭的形狀清晰可見想要衝殺出去,粒根經允抓起手中的弓箭對著吉良丹後守就想要一箭。
說時遲那時快,這所有的事情,也不過短短一霎那時間。重藤千秋只覺得身體一涼,心頭湧上來的恐懼讓他下意識握著長槍橫在頭上往後退了一步,但是他的行動是對於危險下意識的一種回避,不算優秀,但也不算差,算是本能的一種。
砰的一聲太刀擊打在長槍上的聲音,長槍應聲而斷,太刀劈砍下來的速度稍緩,但還是沒有停滯多長時間,只是一霎那的停滯讓重藤千秋的後退有了時間,太刀沒有砍中肩頭,卻是從前胸直接劃拉一聲,胸甲被砍成了兩半,皮肉剖開的噗嗤的聲音,鮮血噴濺出來,重藤千秋扶著胸口倒退了兩步,癱坐在了地上。吉良丹後守想要衝殺上去結果了重藤千秋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只是一個停滯,一支弓箭從人群中射了出來,撲哧一聲射中了吉良丹後守的肩頭。
丸木弓射出的箭矢本就力量不大,可是還是讓吉良丹後守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手中的動作停下,看了一眼四周虎視眈眈的伊達軍士兵,立即感到了危機,扭頭望向一邊,伸手舉起了已經有點殘缺的太刀,大喝一聲道:“殺”向著城下跑去。
重藤千秋退後了兩步,兩名侍從上前扶住他的手拖拉到後面,用麻布綁縛在了他的身上止住他的傷口,口中大聲喊道:“殺,給我殺了他”他已經有點喪失理智了。
“叱呵”一聲響起,一名剛剛想要偷襲吉良丹後守的士兵著了他的道,他手中的太刀上再一次流滿了滾燙的鮮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地上,隨後從刀背上流淌了下來,士兵目光呆滯,半跪在了地上,“撲通”一聲面對大地倒了下去。
士兵的倒地死去,身邊的呵斥聲,鮮血直流的場面,吉良丹後守一點兒也不為所動,相反,他感到了焦慮,他知道現在唯有離開這個鬼地方,雖然豆木城本來是他的主場,他也很喜歡豆木城。
“殺”士兵們紛紛衝殺過去,吉良丹後守避無可避,逃無可逃,剛楞了片刻,只聽到哎呀一聲,他的腳面立即被刺中,從腳背上刺中穿了過去,竟然定在了泥土之中,無法動彈。
“哈哈哈……”吉良丹後守怒極反笑大聲笑了起來,一口血箭脫口而出,他咳嗽了兩聲,雖然只是腳背受傷,無奈力氣不饒人,剛剛力鬥了半柱香時間,此刻又被伊達軍圍攻,一陣陣頭暈眼花起來,那把太刀再也不聽使喚了。
朝倉經國明白,對方已經極度極度身困力乏,馬上既可擒獲,大聲喊道:“上,抓活的,重賞”身旁數十名伊達軍士兵知道這個可是一個天大的功勳,馬上躍躍欲試起來,鬥志倍增。
有個士兵想討便宜,身子一動,小跑著過來,手中長槍直刺過來,準備從背後照吉良丹後守的握刀胳膊打去,打掉他的小太刀,跳下去把他擒獲,建立頭功。
吉良丹後守那裡如此就可以對付的人,他雖然體力早已經不支,可是本能的反應就感到心中一寒,倒抽一口冷氣,提了提精神,忍著腳背劇痛,一刀揮出,那名揀便宜的士兵命喪黃泉,腳背上的長槍尾部上一片血紅,剛剛他動了一動,腳上的傷更加嚴重了。再連續斬殺了兩名偷襲的士兵之後,再也沒有任何人敢於上前偷襲了,全都圍在外面用槍尖對著吉良丹後守指指點點,用槍尖刺激著吉良丹後守劇烈運動,傷口崩裂鮮血流盡自行倒地。
吉良丹後守咳嗽了數聲,感到腳背的傷害越來越重,那槍尾穿過腳背已經深入腳下土地無法拔出,這條命怕是落在這裡了,全身冷汗直流,頭昏腦漲,忍痛說道:“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在下堂堂三村氏的一城之主,今天竟然要在這個地方死去,真是可笑,可笑之極。”
說著吉良丹後守一個反手刀想要切腹自殺,粒根經允哪裡允許他如此死去,又是一支丸木弓射出的箭矢射了出來,喊道:“用弓箭射他的四肢,生擒他。”稀稀拉拉的開始向著早已經失去躲閃能力的吉良丹後守設計者,每一次射擊都能夠引起吉良丹後守的傷勢,連續不斷的射擊讓吉良丹後守非常的惱怒,可是卻無法躲避也沒有辦法再反手切腹自盡。
不一會兒,吉良丹後守終於被圍困上來的伊達軍士兵綁縛了起來,只是他已經傷勢過重躺倒在了地上,出氣多,進氣少了,看來活不過今夜了。朝倉經國看了一眼同樣昏迷不醒的重藤千秋回頭輕聲向著粒根經允問道:“重藤千秋現在情況如何?”
粒根經允一臉沉重,沉默的搖了搖頭,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是無可奈何,他搖著頭說道:“在下不通醫術,無法確診,只不過重藤千秋看起來的確情況危急,還是趕緊返回新見莊找一個像樣的醫僧來。”
朝倉經國猶豫了片刻,回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重藤千秋,胸口的傷口似乎已經止住了,不過臉色淒慘看起來真的不行了,點了點頭,招呼過來那重藤千秋的族弟重藤十兵衛吩咐道:“十兵衛,你立刻帶上十名步卒做一副擔架,歇人不歇擔架,快速前往粒根城找宮原丹波守,請求宮原丹波守尋找醫僧治療重藤千秋,還有請求見阪山城的伊達殿下立即派遣援軍到來。”
粒根經允鎮定肅穆的對著重藤十兵衛吩咐道:“一定要快,不能停歇。”隨即扭頭對著朝倉經國說道:“下面我們要立即前往藤木城,打下藤木城才算是完成殿下的任務。”
朝倉經國點了點頭,再一次望向了同樣昏迷不醒的吉良丹後守撇了撇嘴巴,森然道:“吉良丹後守,攻下藤木城還要你來幫忙一下,只要攻下藤木城,那麼我們就可以進可攻退可守,不再懼怕備後神社宮氏的來襲。”
粒根經允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情還是由我來”
抬著擔架的眾人看了一眼重藤千秋的傷痛模樣,心中更是焦慮,神色間異常關心重藤千秋一般,加緊趕路起來。
藤木城守備的正是吉良常陸守和嫡子吉良七郎左衛門尉此時此刻正站在茶臼山頭上,兩人的視線都望著豆木城方向,豆木城頭燃燒起來的烽火第一時間就已經傳到了藤木城裡,兩人此時此刻就算是想要聚集兵馬前去救援豆木城也沒有兵馬可以動員,藤木城本來就難以自保還要前去救援,可能連自身都難以保全,那被吉良常陸守斬殺的中原善兵衛話雖然不好聽。可是有一句話說的很對,憑藉著現在的兵力實在難以守住兩座城砦,還是放棄一座聚集兵馬堅守一座為上策,現在吉良父子沒有做出抉擇,伊達軍就給他們做好了抉擇。
吉良七郎左衛門尉想了想,仰頭喝下一口冰冷的泉水,低聲詢問道:“父親,現在豆木城情況緊急,您說該如何是好?”他倒是想要率領城內兵馬前去豆木城救援,可是吉良常陸守卻沒有答應也沒有否認只是默默的看著豆木城發生的一切,他也不好越過吉良常陸守命令城內的士兵。
吉良常陸守望了一眼身邊的兒子,歎了一口氣,他還是差一點火候,如此簡單點不能夠說出來的事情還要如此直白的攤開來說話,輕輕搖了搖頭,過了半晌才說道:“七郎左衛門尉,現在只有祈禱你叔叔能夠吉人天佑活著從豆木城內跑出來了,先保住自己才說”說著乾澀的苦笑了一聲,與其說是笑還不如說是哭,笑比哭難。
吉良七郎左衛門尉不再多問,他知道自己還是心軟,停頓了片刻握緊了拳頭不再多言,只得默默祈禱著小叔叔吉良丹後守的命運多桀,正當兩人長籲短歎的時候,吉良常陸守抬頭一眼突然看到青穀方向跑來一群二十來人的隊伍,後面還追殺著一群三倍於前面一撥人馬的兵馬,一前一後追追逃逃,兵刃旗幟扔了一地。
吉良常陸守定睛一看,約莫看到了後面一行人背後插著的旗幟上乃是他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家紋竹二羽飛雀,大聲喊道:“快,快,七郎左衛門尉,你率領一支隊伍到城下去,問問清楚前面的隊伍是誰?”
吉良七郎左衛門尉心中一跳,立即大聲答應道:“是,這就去。”
到了城下,就看到一名滿臉血污的足輕連滾帶爬的跑到茶臼山下,高聲喊道:“快,快,城上的人聽著,快去告訴常陸守老爺,丹後守老爺重傷逃出豆木城,損失慘重,敵軍正在追擊我們,還請常陸守老爺快點派出援軍救援。”說著哭哭滴滴的趴在茶臼山下大聲喘息著。
吉良七郎左兵衛門尉倒吸了一口氣,失聲道:“可惡,快去打開城門,前去救援我們的兄弟。”守城的人們轟然大叫,那城門恍然而開,城門一開,從城內沖出上百人向著青穀方向殺了出去,吉良七郎左衛門尉舉起手中長槍,回首高聲喊道:“殺”
還沒有等到吉良常陸守發現了不安反應過來,吉良七郎左兵衛門尉已經衝殺了出去,那些追趕在後面的伊達軍朝倉經國一看到藤木城內衝殺出來上百號人,大聲喊道:“殺,敵人終於出來了,給我殺”
藤木城的守軍比起豆木城的守軍在戰鬥力上要好了一些,大部分都是從見阪山城逃回來的人員組成,在人數上又佔優勢,還要援救自己人,本就不高的士氣一下子提了起來,向著伊達軍殺了過去。
朝倉經國一看到吉良軍衝殺了出來,臉色驚奇乃至於有點高興的呼喊道:“弓箭準備,方向吉良軍,攢射”六七十名精銳士兵卸下掛在背上的丸木弓,裝上弓箭,開始朝著天空,連續發射著,丸木弓雖然不會讓人死亡,而且從天空上落下來的弓箭頂多射破足具保護下的一點皮膚,還是阻擋住了吉良軍的前進速度。
吉良七郎左衛門尉大驚失色,緊緊止住了步伐,從目前情景來看,伊達軍顯然早已經準備好,心中驚道:“怎麼回事?”一陣慘叫聲響起,數十支弓箭從天下攢射下來,射中了足輕的身上紛紛跳腳了起來。
擋在吉良軍身後的粒根經允等人對視了一眼,輕聲道:“被發現了,殺”說著跳了起來,舉起手中武器向著吉良軍殺了過去。雪亮的長刀和長槍就像是猛獸那發狂的血盆大口展露的猙獰獠牙,瘋狂地撕咬著擋在眼前的一切生物,一個個歇斯底里地怒吼著,揮舞著手中的兵器,洪荒猛獸一般地撲向了擋在前面的敵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