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仙笛鬼劍
“你忘了嗎?”玄女湊近了去。 老乞丐已經聞到她吐出的香味了,“我被造出來,就是專門來愛你的。”說完她輕輕地在他被污垢給重重保護著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這一吻讓她碰到了穢物,頓時激起一陣火花,把老乞丐燙得渾身一抖。
“你就從來不洗澡?”玄女捂著鼻子。
“飄奴……”老乞丐竟然哭了起來,“這一切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是很快就會結束,你我會重新結合,天地萬物都會重生……一切都按你的意願重來… …”
“不!”玄女狂暴地尖叫了一聲,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但又立刻把他放了下來,輕輕地撫摸扼過的傷處,“我還沒玩夠呢,怎麼可以重來?”
“你到底……要怎麼樣?”老頭的聲音裡不止是哭腔,還帶著恐懼。 那是一種看著厄運降臨到自己頭上,卻無法躲避的煎熬一般的恐懼。
“你要和以前那樣對我。”玄女將嘴一撅,竟然撒起嬌來,“你還要像以前那樣,把你能想到的最美的,最好的一切都給我。而我,依然像以前那樣愛你。你竟然把光陰簪交給了那個女人!以前的你可不會這樣。”
“但我現在無能為力了。我只是一個乞丐而已。你知道我現在的狀況。”
“不用拐彎抹角了。靈源力在哪裡?”
兩人躲在樹梢上,連大氣都不敢出。
透過濃密的枝丫之間的縫隙,能看到一些明亮的火把一閃閃地通過,至少有四五十騎之多。 這些人結成橫排的一字陣,兩人之間只隔三四步。 一手舉著火把,另一手執著手中長槍,撥開草叢,一點一點地搜索。 好在還沒有人注意到頭頂濃密的樹。 一般的直覺,被追捕的人都會不要命地奔逃,而不會躲在樹上等死。
但逃命的話,對方兩條腿肯定跑不過騎兵。
這些人已經縱馬疾馳到了他們認為對方能逃至的最遠處,然後開始分片細細查找所有的痕跡。 雞毛對他們瞭如指掌。 黑雲鐵騎的行事方略都是他和那些有經驗的將軍們一起擬定的。
他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這裡滿山坡的參天大樹。 這些樹很高,枝葉極密。 搜查一棵樹可不像翻開草叢那麼容易。 一定要攀上樹梢。 這裡的樹漫山遍野望不到邊,要是一棵一棵地找,那就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查完了。
一個校尉服色的騎士望看頭頂的大樹停了下來。 在成王的蜀軍中,每個衛所指揮使管十多個千戶。 個千戶管五百多士兵。 軍隊出動時,所有千戶改稱校尉,直接歸主將統領。
“這一帶的樹,一棵棵給我搜!”這個一絲不苟的傢伙說出了一句讓雞毛最膽戰心驚的話。 這下子糟了,必死無疑! 被發現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這麼多樹,”另一個騎者一抬頭,看到密密麻麻的枝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只要每棵樹幹仔細看看,有沒有攀登的痕跡就可以了。”他指著樹乾和低處的粗枝上密布的青苔。 這個樹林濃密,陰暗潮濕,到處長滿了苔蘚。 雞毛和莫詩雁在黑暗中一路狂奔,根本沒有註意到身後留下的隨處可見的痕跡!
雞毛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他現在完全是手無寸錢!
“把你頭上的簪子給我!”他忽然想起這個連玄女的真火也燒不壞的寶貝。
莫詩雁卻搖了搖頭。 老九曾和她說過,就是死,也不能把這根簪子交給別人。
雞毛無可奈何。 這時腳下一陣騷動。 樹幹吱吱格格地搖晃起來,有人正往上爬來。 來的不止一個。 雞毛能想像得出,四十五個黑雲騎兵,都已經劍拔弩張地圍住了這棵樹。
莫詩雁忽然一聲驚叫。 一隻手攀在了她坐的樹枝椏上。 碰到了她的腿。 雞毛雙腿勾穩樹枝,一掌直拍那人頭頂。 那個人慘叫了一聲,墜下樹去了。
雞毛明白,現在能做的只是拖延時間而已。 他舉目四望也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如果被蘇婉容抓住,她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他就是以前的成王。 以她那麼細密的心思,自己絕不會有任何生還的希望。
他去妖界之前,蘇婉容曾經建議他為自己準備一個不能說話的替身。 就讓別人不敢輕舉妄動而言,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但如果有人存心要利用替身來取代自己,這就凶險萬分了。 如今的這一切恐怕都在那個女人的算計之中。 她唯一沒算到的是,成王被老九救了,然後又斷臂求生地逃出了鐵桶似的雅州城。 如果現在有機會讓成王再次落到她的手中,她怎麼何能放過?
只要成王死了,她就可以利用那個替身安安穩穩地統治蜀地了。 這些修羅要他的西蜀之地的動機還不清楚。 但有了蜀地,就意味著大筆的金銀,大量的人力被控制在自己手中。 既使他們是來自天界的修羅,也未必就不會覬覦這一切。
蘇婉容的真身竟然是九天玄女! 雞毛反而暗自得意起來。 這樣的女人,夠資格被他看上。 如果這次能太難不死,以後一定要娶她為妻,讓她服服貼貼地!
雞毛的世界裡沒有尊卑之分。 他既做過高高在上的王爺,也做垃圾堆裡被人唾棄的乞丐。 但他依然是他,有什麼同? 天上的神仙又如何? 高高在上的玄女娘娘,不是一樣墮落到人間,成了一個普通的民間女子? 如果不是他成王一時興起,這個玄女娘娘早就和她蘇氏全家一樣,咔嚓一聲人頭落地了!
不行,絕不能死! 一定要活下去! 秦羽從小都一樣,一旦看上了什麼,就會想方設法非要搞到手不可。 現在他是看上玄女了!
“樹上的人聽著,要么自己走下來,要么我們就把樹砍倒讓你們滾下來!”雞毛的思緒被一陣粗暴的叫喊給打斷了。
他沒有回答。 反正都是下去,能拖延一時是一時。 他腦子正在狂轉,他在想有沒有辦法讓已經成了玄女的蘇婉容不殺他,讓他有機會東山再起。
但想來想去,一點辦法都沒有。
樹下傳來咚咚的聲音。 是他們在用斧砍樹。
不知什麼時候起,樹林中竟然飄起了雪。
不對! 這裡的大樹枝葉如此地濃密,怎麼可能會有雪飄落到樹下來?
騎兵們很快看出了不妙。 這雪並非從天空中飄落的。 而是直接在樹林中凝結而成的! 四周的溫度急劇下降,連哈出一口白氣都能凝結成冰。 每個人都不由得有點瑟瑟發抖了。 那個手持大斧的士兵,只覺得斧柄冰冷,都快要拿不住了。
一陣輕悠的笛聲如蚊吟一般,鑽進了眾人的耳朵。 這聲音極輕,似乎來自極遠之處。 但又極近,似乎就在眾人的耳中作響。 讓人根本就分不清來源的方向。
這個聲音,在蜀軍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仙笛鬼劍荀木楊!
每個人都拉緊了弓弦,極力豎起耳朵分辨聲音來源的方向。 但一無所成。 荀木場將這笛聲蘊含在隨風飄蕩的寒氣中了。 砍樹的士兵不由得停止了手中的斧子。
“駙馬爺,”為首的校尉雙手抱拳,對空行了一個軍中之禮,“大家都是奉命行事,同為一主,將軍何苦為難我們?”
荀木楊的回答也是細如蚊蚋,他的話語聲竟然含在笛聲之中,而笛聲一點都沒中斷:“你們就當什麼都沒看到,回去複命吧。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校尉瞪了砍樹的士兵一眼:“繼續砍!”
那人不敢不尊命,手起斧落。 這聲悶響一起,頓時聽到風中一陣破空之聲。 一線寒光夾著勁風呼嘯而過。 那校尉的身體瞬間一顫。 他的護肩上已經破開了一個大洞,洞中血如泉湧。 那支寶劍竟然已經連劍身帶劍柄穿透了他的肩膀! 然後就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他立刻摔下馬來。 半邊身體都失去了知覺。 眾人七手八腳地扒掉被血染透的盔甲,給他包紮止血。 他驚呆了半晌,嘴裡只蹦出了一個字:
“撤!”
雞毛暗自點頭。 這才是他訓練出的那支軍令如山,但又知適時進退的鋼鐵之師!
一連許多天,他們都在群山峻嶺中追踪著黑雲鐵騎的踪跡。
這說得有點奇怪。 本來是黑雲鐵騎在追捕他們。 現在卻反了過來!
找到了荀木楊這個義弟,雞毛心中大喜。 在這一瞬間,他終於又是成王了。 至少,在荀大楊眼中,他的確是成王。 雖然他一臉的傷疤,但面部的輪廓,和充滿英氣的眼神,和以前的成王並無二致。 只要仔細一看,荀木楊就能認出。 他吃了一驚。 但他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一拱手輕描淡寫地說:“王兄受苦了。”
荀木楊一樣經歷過人生巨變。 他本來在王府中整天和秦漾卿卿我我,馬上就要成為附馬了。 又在成王軍中功勳卓著,仕途亨通。 結果轉瞬之間秦漾被刺,讓他受了重擊。 從此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流落江湖,和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看到成王的慘樣,他並不太驚鄂。 倒是成王沒有想到會在青城山遇見荀木楊。 他在天門峰和荀木楊一聚,已經知道荀木楊一直追隨著秦漾的幻影,不能離開葉青百步之外。 葉青、黃玉都是江湖上無門無派的散人。 成王還以為從此只能相忘於江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