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永劫無盡 作者:艙底苔(連載中)

 
roicq 2013-12-23 16:57: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8 23066
roicq 發表於 2013-12-23 19:06
020 不死土身
  
  “那兩個山賊呢?”荀木楊轉念一想,開始挖埋了那兩個山賊的地方。
  
  挖出來幾件山賊穿的衣服。 衣服裡邊塞滿了土。 但是他們的身體,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了。
  
  “土化術?”荀木楊想起有一種土遁能把人化成一堆土。 但這一夜經歷的種種詭異,顯然不是土化術那麼簡單。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倉問。
  
  “這個女孩的屍體,是個可怕的武器。不死之身。”荀木楊喃喃自語。 他親眼看到這個女孩的胳膊被砍掉,但立刻長出一個新的。
  
  “附近一定有人在作怪。”他攀上一棵大樹,放眼四望,傾耳細聽。 深山處的三、四里之外,在清晨的空氣裡飄起了淡淡的煙霧。 隱隱的人聲從那邊傳來。
  
  ***
  
  “別看啦!這麼高,肯定沒救了。”一個獵戶打扮的女子將她的男人從懸崖邊拉回來。
  
  “怎麼會掉下去的?這懵懂喝醉了?”一個胖胖的光頭,腰上別著一把砍柴的斧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他們都是山民,習慣了懸崖峭壁上打獵、挖藥。 還真的很少聽說竟然會掉下懸崖摔死的。
  
  一個衣著乾淨的小鬍子,一看就是做買賣的外鄉人。 他背著一個竹匣,步履飛快,嘴上罵著:“快走!快走!我雇了你們到山上,是幫我開路,不是來磨洋功的!”
  
  “你麻利噶逼……”胖子拔出斧頭在空中亂揮,“我們死人啦!都是聽你這個不明來路的……”
  
  那對獵戶男女也不走了。 男的把手裡的大砍刀插到地上。 女的背著弓箭,背靠岩石坐了下來。
  
  “老四到底怎麼死的?”
  
  “好吧。”買賣人回頭走來,“就在拐彎的地方。踩了一塊鬆了的石頭,一下就掉下去了。我一把沒拉住。”
  
  “老四死了,不能就這麼算了。”沉默了一會,女人使了一個眼色,她男人支支吾吾地說出來。 “我們怎麼和老四的老婆孩子交代?”
  
  “這樣吧,”買賣人繼續說,“再加二兩銀子,給老四家做撫卹。你們每人多加五錢。”這人也不遲疑,直接把白花花的碎銀子丟給三人。 “只要帶我到那老宅子,五成……”那人伸出五個手指頭,“五成歸你們,自己分。至少值一萬兩。”
  
  三人收了錢,又聽到“一萬兩”,都不由得一震。 這些人平時居住在深山,如果採到好藥,在城裡有時也能換上好幾兩。 但這也就足夠好多年的生計了。 “一萬兩”這個數字,對他們而言,只知道大得可怕。
  
  “你他媽不是騙人的吧,”胖子拿了銀子,依然急吼吼地說,“我在這山上呆了大半輩子,也沒聽說過那兒埋著錢?”
  
  “你覺得呢?”生意人盯著他的眼,“我這傻子做虧本買賣?白花花的銀子請你們上山砍柴火?”
  
  三個人分一萬兩……這麼說來,老四的墜崖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他們不由自主地這樣想著,但誰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繼續前進。
  
  ***
  
  “小倉?你怎麼也來了?”獵戶家的女人吃驚地問道。
  
  轉過一個彎,離開了狹小陡峭的險路。 到了一個平緩的林中。 有一條小溪潺潺流過。 一個高大魁梧的灰衣法師,背著一對寶劍,正在靜坐等候。 旁邊坐著一個手拿打獵用的鋼叉,身背弓箭的少年。
  
  小倉不滿地望了他們一眼,沒有回答,轉眼去望著荀木楊。
  
  “你們要小心,”荀木楊也沒站起,坐著冷冷說,“還會死人。”
  
  “你是什麼人?”胖子緊緊地握著斧柄。
  
  “只是恰好和你們同路而已。”
  
  “同路?”那個衣著光鮮的生意人回過頭來,“你去哪?”
  
  “你也去那舊宅子找寶藏?”胖子扯著嗓子問。 生意人使眼色要阻止他說出,但是已經遲了一步。
  
  荀木楊微微冷笑:“我是去那裡。不過,那根本沒什麼寶藏。”
  
  三個山民都有些目瞪口呆。 那胖子尤其有點火冒三丈,他已經把斧頭高高舉起,“你們看,我就說那傢伙是個騙子吧!”他把斧頭在頭上揮了一圈又一圈。
  
  “如果那裡沒有寶藏,”那個生意人一邊走,一邊說,“那他又為什麼要去呢?動動腦子吧,你們。”
  
  胖子收了斧子,和那對獵戶一起緊緊跟上。
  
  “因為我是個法師。你們中有一個是妖邪,他要殺你們。而我得救你們。”
  
  一句話說得這夥人心中都有些發涼。 但是又都不願意相信。 這段路很好走,不需要胖子用斧頭開路了。 生意人走在最前面。 女人對自家男人小聲說:“如果那個法師說的是真的,你想想,我們都是熟人,只有……”
  
  生意人大聲說:“你們想走請便。”
  
  胖子緊緊地跟著他。 男人和女人也慢慢跟上了。 偶爾一回頭,小倉和那個法師也悄悄地走在後邊。
  
  “那個法師,”胖子小聲地嘟噥,“想把我們都嚇跑然後自己撿便宜吧?不然他為啥跟這麼緊?”
  
  一路林莽纏身,很多地方連小路都不見了。 胖子和男人揮動斧頭和砍刀開路,女人手握著弓,豎起耳朵聽著四周遠遠近近傳來的野獸的聲音。
  
  ***
  
  一身筋疲力盡,從大清早走到天黑。 生意人已經很不耐煩了。 “這路到底還有多遠?”
  
  “這路走的人少了,越來越難走。過了這個村子會看到一條盤山大路。然後再走一兩個時辰就可以到了。”獵戶說。
  
  “這山上還有大路?”生意人問。
  
  “以前大路從我們村一直通到那間靈封泉上的古宅呢!只是後來亂石滑落,中間一截路毀了。”男人用手往前一指,“這就是以前的山泉村——人死光了,現在是鬼村。”
  
  “不要瞎說,哪裡有什麼鬼!”女人顫悠悠地阻止他。
  
  沒走多遠,兩旁出現一些舊屋子,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人住了。 幾乎都淹沒在瘋狂生長的茅草和藤蔓中。 房屋殘破,被驚擾的烏鴉呱呱地叫著。 有些房門已經沒有了門板,像張著的黑洞洞的大嘴,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鬼村這個說法完全是名副其實。
  
  幸好舊路的中央還算空曠。 獵戶點起一堆火來,幾個人圍著火坐著。 火焰隨風飄動,幾個人放大了的黑影,就在四周那些廢屋牆上如鬼影一般地晃動。 幾個人都不敢往四周張望。
  
  “那胖子哪裡去了?”生意人問。
  
  “剛剛說要解手,那邊樹叢裡去了。”
  
  獵戶話音剛落,一陣淒厲的驚叫聲從胖子去解手的樹叢那邊傳來。 “有鬼!”那胖子的尖叫聲把所有的人都嚇得汗毛倒豎。 緊接著,胖子提著褲子跑了回來,口中喊個不停:“是老四!我看見老四了!”
  
  “老四?……”眾人心中一寒。 “會不會摔下去沒死?”獵戶拿起大砍刀。
  
  順著火光看去,一個人影正迎著火光走來。 身形瘦長,不正是老四是誰? 但這人赤身裸體,混身點點都是泥土,似乎剛從土堆裡爬出來。 他目光冰冷,手拿著一柄柴刀,一言不發,快步跑來。
  
  獵戶將自己女人擋在身後,大喊了一聲:“老四!”老四並不理會,揮刀橫砍。 獵戶拿起砍刀抵擋。 那老四揮舞柴刀,力道極大。 只聽鐺地一聲,砍刀落到了地上。 老四緊接著一刀剁去,正要結果了這個獵戶的性命。 這時被空中飛來的一支青銅寶劍擋住。
  
  荀木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火堆旁。
  
  “你們中有一個會法術,”荀木楊又重複說了一遍,“不要離我太遠。他要把你們都變成他操縱的屍體!”
  
  小倉正在荀木楊的身邊,搭弓射箭,一箭正中老四的額頭。 但是老四完全不以為意,伸手將額頭上的箭拔掉丟在一邊,然後大踏步走來。
  
  荀木楊運起御劍術,雙劍如飛,一左一右,如雙風貫耳,直插老四的頭部。 頓時唰地一聲,老四的頭顱被擊得粉碎。 然而老四的身體卻不倒。 眨眼之間,斷頸上又長出一個新的頭來。
  
  他暗暗吃驚,這怪異的妖法操縱的屍體,竟然連頭被擊碎也不能毀掉。
  
  荀木楊雙手結印,運起“雌雄霜雪劍•寒冰封固”之術。
  
  ***
  
  “我已經幫你打通了這麼多經脈,你居然還這麼差勁?”感覺著黃玉體內真氣流傳,葉青大失所望。 “你這點真氣,要操縱胃土雉的土遁術,就像小孩子耍大刀。”
  
  “每天練功,練功……從早到晚。”黃玉看看天色,已經是滿天星斗,和一輪彎月。 “不知不覺就天黑了。”兩人端坐在荷花池旁。 這所宅院已經被葉青收拾得乾乾淨淨。 荷花池裡雖然還沒有荷花,但是清波蕩漾,倒映著月色,和兩人的剪影。 黃玉一時膽大,竟然把手搭在葉青的肩膀把她摟到身邊:
  
  “孤男寡女,整天練功算個啥?也該做點別的吧。”
  
  葉青笑著說:“你想做什麼。”
  
  黃玉以為她又會發怒,沒想到她這麼一問,反而不敢亂說了。 望著滿天星斗,想了想說:“我們一起去浪跡江湖怎麼樣?”他一時之間,想起了離開半星谷之後,逍遙自在,浪跡五湖四海的種種快樂。 再加上葉青相伴,無法想像更快樂的事了。
roicq 發表於 2013-12-24 09:16
021 九死之陣
  
  “如果八月十五平安渡劫……”葉青喃喃回答道,“如果我哥哥的魔性解除……如果……還有太多的如果。而且是永遠都不會成真的如果。”葉青一面喃喃自語,一面閉上了眼睛。 就好像等他吻她的樣子。
  
  黃玉在她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我好像感覺變年輕了。以後要叫我青兒。”葉青沒有睜開眼,卻撇撇嘴,撒起了嬌。
  
  “但你都一千多歲了……”黃玉故意逗她。
  
  “真是找死!”葉青睜開眼,一個巴掌揮過來。
  
  正要打到黃玉的臉上,她忽然停了手,望著靜靜的夜空。
  
  一股殺氣在夜空裡慢慢地升起。
  
  ***
  
  鬼村中,幾個人沒命地奔逃。
  
  “等等……”女人忽然把自己男人拉住。 “還記得那個法師說嗎?他說是我們中有一個妖邪在作怪。”
  
  “妖邪?”胖子醒悟過來,他們三人都是一個村子裡的熟人,只有那個生意人……
  
  那人並不停步,繼續往前狂奔。 女人射出一箭,剛好射中那人的大腿。 那人慘叫一聲,趴倒在地上了。
  
  三人走過去,將他圍住了。 胖子將斧頭放到他的臉上。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帶我們來這裡?”
  
  那人沒有答話,卻大叫了一聲。 然後渾身抽搐著死了。 身下流出一灘鮮血。
  
  “胖子,你為什麼砍他了?”
  
  “我……”胖子支支吾吾,“我沒有砍呀?”拿起斧頭來看,上面一滴鮮血也沒有。 獵戶將他背上竹匣取下,發現他背上已經被人捅了一刀,血流如注。
  
  “邪門!”胖子忽然掄起斧頭,“太他媽邪門了!我殺光你們這些妖怪,自己跑路!”說完一斧頭揮來,正中那獵戶的腦門,那獵戶當場斃命。
  
  那女人一身尖叫,毫不遲疑搭弓射箭,將胖子當胸一箭射穿。
  
  她沒有發出第二聲尖叫。 因為她的脖子被扼住了。
  
  她身後站著已死的小雲,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兩個赤身的壯漢,手持大刀,站在女孩的身後。
  
  ***
  
  “你覺不覺得,”葉青忽然望著天空,那夜色裡似乎透著一股不詳的氣息,“今夜的靈封山,殺氣重重?”
  
  “沒有覺得啊。”黃玉還陶醉在她臉頰上的溫存感覺裡。
  
  “你知道這個宅院,還有下面那個村子裡的人,是怎麼死的嗎?”
  
  “……怎麼死的?”
  
  葉青起身,回房間裡,在書架上抽出一本破書來。
  
  “《九屍枉死陣》?這是茅山道的書?你從哪裡弄來的?”
  
  “'土遁•九屍枉死陣',能操縱九個不死之屍,以土為身,吸取地氣,自相循環,無人能敵。可惜太過陰毒。要煉成這個陣,就要找九個死於非命的人的屍體。當年茅山道賈坤發現靈封泉有源源不斷的靈氣,就到這裡來煉'九屍'。他故意放出瘟疫,然後又用土遁封了道路,山泉村村民因此全部死光。後來我刺傷了他。如果他當時煉成'九屍枉死陣',我不一定能傷得了他。
  
  “而且這回我殺了他的兩個師兄,”葉青望著山泉村的方向,“他應該已經來了。”
  
  ***
  
  看到老四的殭屍被霜雪劍的寒氣幾乎凍成一塊堅冰,荀木楊稍微鬆了一口氣。 但是凍結的土內,吱吱咯咯破裂的聲音正在傳來。 他知道這也維持不了多久。 即便將這怪物擊碎也沒有用處。 只要冰凍一解,它就會立刻從土中復活。
  
  尋寶的一行人踪跡全無。 地上除了一堆血跡,和亂七八糟丟落的東西之外,竟然連一個人都不見了。
  
  但一股他尋找已久的陰毒真氣卻漸漸地從地上升起。 從走上這條山路開始,他就一直認為操控這些屍體的人就在這幾里範圍之內。 但這一路除了這些尋寶的人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他堅信這個妖邪就隱藏在這些人中。 但是他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這些人的氣息都很單純,不含一點點異樣。 簡直就是純之又純的普通人。 如果這其中有一個有古怪,那他一定很好地隱藏了自己的氣息。
  
  現在不一樣了。 這陰毒的真氣是從地面上冒出來的,根本就不是從某個人身上發出。 他又能肯定這一定是某個人的多年修煉的真氣,既不是鬼,也不是妖。
  
  “難道土遁躲在地下?”荀木楊暗暗地想。 他忽然注意到被丟在地面上的那個竹匣。
  
  對於正常的人類來說,那個竹匣的確是太小了。 但是如果那人會縮骨術,再加上龜息功。 躲在那裡邊,讓他一直都沒有發覺,也是有可能的。
  
  小倉扯扯住他的衣角。
  
  星光下,前後左右,已經有八個人——應該說是八具被操縱的屍體,八個方向慢慢走來。
  
  “大家同是修道之人,你何必多管閒事呢?”一個聲音從竹匣裡發出。 “荀木楊……你不是不問江湖恩怨多年了嗎?”
  
  “我未必能勝過你,但我絕不能饒你。”
  
  那人不說話了。 四周八屍一齊出手,將荀木楊圍在中央。 荀木楊拉著小倉,使出輕功,跳出屍鬼們的包圍圈。
  
  “這些人根本打不死,怎麼辦?”
  
  荀木楊沒有回答。 雙手結印,口中急速念出白眉派的御劍咒。 雌雄霜雪劍飛到半空中,然後噌噌兩聲,先後激射而出,直刺那個地上的那個竹匣。
  
  劍鋒還未到,只聽嘩啦一聲,那個竹匣子已經爆裂開來。 一個瘦小的褐衣道士翻滾而出,剛好避過了雙劍的一擊,順手丟出一根鋼針,荀木楊拿起手中竹笛抵擋。 沒想到這鋼針帶著自旋,飛到眼前時改變了方向,剛好釘入小倉的腦中。
  
  “煉屍鬼賈坤!”不知什麼時候,一個青衣女子悄然而來,伸手在小倉腦後輕拍了一掌。 只聽微微嘭地一聲,那枚鋼針竟然被硬生生逼出,飛到幾步之外,掉在草叢裡不見了。 她一邊出手,一邊繼續說,“多年不見,你的手段還是毒辣依舊啊!”
  
  只見地面上滾落出的那個道士,竟然是個侏儒。 不到三尺高度。 鬚髮斑白,面容枯槁。 膚色慘白,雙眼無神,竟然宛如一具殭屍。
  
  說起“煉屍鬼”賈坤,荀木楊還是有所耳聞。 師父正源子曾經說,在陶真人仙去之後,茅山道一代不如一代。 無不精研各種旁門左道,以求速成之法。 甚至煉毒、養蠱,無所不用其極。 相比而言,白眉派專心御劍術。 言下之意頗為自得。 煉屍鬼賈坤專善操縱人屍,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惡名遠揚。 但親眼所見還是第一回。
  
  那女子身穿一身精緻的青色綢衣。 荀木楊依稀記起一年前,在岷江岸邊,秦漾墳前見過她的身影。 她又對荀木楊說道:“雖然針已逼出,但毒性還在。這老道的屍毒無藥可解,只能用真氣慢慢逼出。他是我的死對頭,冤有頭,債有主,讓我和他做個了結吧。”
  
  說完將手中的長鞭一揮,對煉屍鬼說:“九屍枉死陣現在不是還缺一個嗎?你這傢伙算盤又要落空了。”
  
  荀木楊將真氣注入小倉體內,幫他將毒血一點一點地逼出。
  
  葉青舞起手中的蛇骨鞭,那鞭子如一條銀龍一般上下翻飛,空中發出空氣被撕裂產生的爆裂聲。
  
  煉屍鬼也不示弱,操控起八個不死殭屍八面圍攻。 葉青將正宗的靈源劍法融入鞭舞之中,流光飛舞,真是如一樹銀花,絕美無比。 殺得興起時,鞭子越舞越快,宛如空中四周無數銀花片片飄落。 所到之處,一切都被擊得粉碎。
  
  八屍被殺得支離破碎。 然而這些不死怪物,只要一碰到地面,立刻像發芽一般生長、還原。 惡戰不止。
  
  葉青戰了半天,跳出戰團。 手中長鞭一收,變成了一柄白色的利劍。 這劍噌地變長,直取坐在一邊作法的煉屍鬼賈坤。
  
  她沒想到的是賈坤根本不躲。 一劍當胸貫穿!
  
  ***
  
  “'土遁•九屍枉死陣'並不一定必須是九具屍體。”賈坤的胸口明明被葉青的劍刺穿,卻不見一滴血流出。 他身體裡發出一種類似岩石摩擦的聲音,完全不像是人聲。 但是他卻能一字一句地說出,“屍體是多多益善。肉身化為土之後,與土地自相生息。永生不滅。取地氣驅動,永不盡竭。所有的屍體都能使運任何一屍身前所會的所有武功和法術。這才是它的無敵之處……”
  
  “哈哈,”葉青大笑,“怪不得這些屍使的武功劍法都和你一樣爛透!”她將劍從賈坤身上拔出,“……你這個妖道夠狠!原來第九具屍體就是你自己!”她縱橫三界六道幾百年,奇人異事見過太多。 但是對這個妖道竟然把自己變成死屍,然後將自己的魂魄鎖在一堆泥土之中,煉成土屍鬼,以求長生不老,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真是令她都覺得不寒而栗。
  
  “不是貧道夠狠,都是拜葉妖使所賜。某非妖使忘了,當初靈封泉邊,一劍將我的心臟刺穿……”
  
  葉青這才依稀想起三年之前,她也是一劍將賈坤的胸口刺穿,血流如注,靈封泉都被他給染紅了。 她本以為賈坤必死無疑。 沒想到片刻之後回過頭來,屍體卻消失不見了。 她還以為中了賈坤的什麼障眼法,讓他逃了性命。 本帖最後由 roicq 於 2013-12-24 09:18 編輯

roicq 發表於 2013-12-24 09:19
022 誤入淫觀

“我彌留之際,迴光返照,讓我念出了土化之咒,將自己的身體化為土。然後又以土縛咒將本將墮入輪迴轉世的魂魄,束縛在這土身之內。若差了一毫一厘,我就魂飛天外,重入輪迴去了!”

“你這貨就是該墮落無間道去消受消受的,何必死賴在人世呢?”葉青一面嗤笑煉屍鬼,一面心中暗罵黃玉遲遲未到。

“九屍枉死陣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陣法,”賈坤繼續用著那股怪異的讓人耳膜都要破裂的怪聲說,“只需今晚殺掉你,你的所有法術都將為我所用。再殺掉這個仙笛鬼劍……用不了多久,就是三界六道之內,恐怕都不再有敵手!”

“算了吧,你想要殺我,恐怕還差得遠。你這個屍鬼連陽光都不能見……等天一亮,就只能鑽回土內……這麼弱智的法術,也敢稱無敵?”葉青故意將他激怒,亂他的心境。 葉青如果是單挑賈坤當然不懼。 但是九個不死之身,個個都和賈坤一樣的身手,極不好對付。 葉青對付過的高手不少,像這樣詭異的陣法確實棘手。 但九屍都只受賈坤一個控制。 他方寸一亂,九屍全亂。 這樣她就有機可乘。 至少得撐到黃玉那大傻蛋帶著土雉胃趕來。

賈坤是茅山道的百年一遇的天才術士。 平生得意之作被葉青說成是“弱智的法術”,當然把他氣得發瘋。 葉青偏偏又說中了他的痛處。 他精研各種左道法術,無所不用其極,極少講究平衡、相濟之道。 “九屍”是至陰之術。 如果被陽光一照,這術就破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腔憤怒,不由得發洩到葉青身上。 立刻使出平生本事,圍攻葉青。 但是他心中方寸已亂,招式中自然是破綻百出。

葉青鬥了幾招,心中擔心黃玉。 從那古宅到這片山坡,中間只隔著一條山谷。 一望之地,她架起風遁,瞬間可達。 但是人力步行,一上一下可就遠了。 早知道如此,剛剛風遁的時候,就應該把他一起帶來。 但又知道賈坤毒計多端,怕萬一有個閃失傷了他,還不如不讓他來。 這時才心中後悔,自己過於託大了。

***

一陣馬蹄聲傳來。 原來黃玉自知距離太遠,輕功不支,直接就騎了馬。 他順手一扔,半空中一個黑色的皮囊丟了過來。 葉青伸手接住,“算你這回還算有自知之明!”一句話說完,將這皮囊往地上一丟,然後發動起胃土雉的“土遁·胃土漩渦”之術來。

“煉屍鬼,老娘服了你了。既然殺不了你,看在陶真人的份上,我就收了你吧!”

這黑色皮囊只不過兩三個拳頭的大小。 看起來就是一個鼓鼓的酒囊。 但是一丟到地上,立刻像石頭丟到了水里,消失不見。 葉青的“土漩渦”一發,頓時整片土地都成了一灘土​​黃色的水,九屍一齊下沉。 賈老道正拼命要掙脫出,地上顯出一個黑洞,整個地面都像漩渦的水面一樣旋轉起來,越旋越快。 不一會兒,九屍全部墜入中央的黑洞裡邊去了。

葉青停了念咒。 地面瞬間就恢復了原樣。 只是空空如也。 只剩下那個黑色的皮囊還留在地面上。

“這是什麼東西?”荀木楊看著眼前這個神奇的黑色皮囊。 號稱茅山道的土遁絕學九屍枉死陣,竟然瞬間被消滅得毫無聲息。

“你和黃玉那小子不是被一起吸進去過嗎?這麼快忘記了?”葉青嫣然一笑,“這是胃土雉的胃。她被你那老師父一掌斃命死在路邊。我看她可憐,叫黃玉去把她埋葬了。不過這東西是挺噁心的,”葉青將它從地上撿起,摀住鼻子皺了一皺眉頭,丟給黃玉。 黃玉將它別在腰上。

***

八月十五,正午。

烈日當空,靈山村頭,就好像著了火一樣。 秋夏之交,夏天依然炙熱,秋天卻還一點影子都沒有。

老頭坐在茅屋的門口的樹蔭下,悠閒地看太陽把一地的雜草都烤得枯黃。 那個新壘砌的小墳頭雖然還在,守在墳頭的少年卻再也沒有回來。 被人僱去尋寶的樵夫老四、打鐵的胖子和獵戶張三夫婦二人都消失在這茫茫林莽裡有七八天了。

“這些後生啊!”老頭嘆了一口氣。 他只要每天呆在這裡,享享清福就可以滿足了。 雖然每天日出日落,並沒有什麼不同。

極目遠望的天地相接之處,忽然出現的一條黑線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黑線起初是是在天邊慢慢移動,沒多久走起了之字形,越來越近。 一陣塵煙在黑線上升起,伴隨著一陣激烈的馬蹄聲。 老頭終於看清,那時疾馳而來的一個馬隊,至少有三四十匹馬。 在靈山村,他一直很得意自己已經算是經驗豐富的老人了,但是卻從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

馬隊到了村口,並不下馬停歇,而是一路狂飆,直奔村中去了。 這些人既有穿成黑紅的縣衙來的捕快衙役,也有穿著盔甲的士兵。 還有一些是穿著道士服飾,身上卻披著細鎧的術士。

過去沒有多久,老頭就听到村中那口破鑼噹噹地響了起來。 安靜的小村頓時變得一片嘈雜,讓人不禁心慌意亂。

老頭趕忙起身,來到里長家門口的空地上。 這裡早已擠滿了人。 村民們聚集在中央。 而官家和術士們站在兩旁。

一個穿著藍色官服的人拿著一張榜宣讀了一遍。 老頭一句也沒有聽懂。 里長接著喊道:“現在已經查明三年之前,靈封山上山泉村全體暴死,是有妖孽作惡。”里長一說妖孽,嘈雜的眾人不由得心中一寒,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現在妖孽已經回到靈封山上。官家有令,閒雜人等,一概不許上山。本村全體村民,馬上收拾東西,搬到靈官縣城安置。待法師們除妖之後,再行返回。”

里長話音剛落,一村男女老少頓時像炸鍋的油,沸騰了起來。 各種可怕的妖孽吃人的傳說,在人群中一浪高過一浪地傳播開來。

***

八月初三,襄陽,雲鶴宮外。

師緒音微微地拉開車簾,順著縫隙往外望去。 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襄陽街頭的人流中,一個身影閃身而過。 她穿著一身秀才的青衫,頭上還戴著方巾。 但是掩不住一張清秀白皙的美人臉,和一頭如絲緞般的長黑秀發。 她身材窈窕,但是步履卻矯健。 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習武之人,而且武功還不弱。

師緒音永遠都忘不了起五年之前的烏衣巷,刑部陳尚書的官邸內。 差不多也是這樣一個夏天的時候,她穿著一身靜止的淡紅色衣裙,款款走來,對他做了一個萬福。 然後她抬起臉來,望了師緒音一眼,立刻羞赧地躲開了。 臉上不知不覺起了一片紅暈。

“陳雪瑩,終於找到你了……”師緒音喃喃自語,“三年前你還是個文弱女子,這幾年從哪裡學了武功?”一面命令馬夫趕車,緊緊跟上,一面往四周張望,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和她會面,又不至於驚擾到她。

但這女子往右一轉身,不見了。 師緒音忙叫停車。

“停在這路邊等我回來。”

他下了馬車,往右一望。 正對東南。 日上三竿,驕陽如火直射過來。 他半睜著眼,看到一排寬大的台階被陽光照得雪亮,直通往上。 前面紅牆碧瓦,是一座高大的道觀。 牌坊上寫著“雲鶴宮”。 香客如織。

“到這裡來做什麼?”他正在疑惑,卻看見那女子背影一閃,直往正殿去了。 他連忙跟上。 在串流不息的人海裡,尋找著那個若隱若現的背影。

***

在雲鶴宮三清殿背後,一個年五六十歲的鬚髮斑白的老道,穿著寬大的褐色道袍。 手拿著一柄精美的白玉拂塵,正在和對面一個穿著純白錦袍的翩翩公子說話。

“那人今天果然又來了。”

公子大喜,露出急不可耐的神色:“都想死我啦!這回絕不能再讓到嘴的肉飛了!”

老道連連搖頭,“賢侄,你紅塵心重,恐終將為它所害。這種事,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

“少廢話!”

“奇怪的是,她反复地打聽多年之前我一個茅山道友的下落。”

“管她打聽什麼!”公子從袖中掏出一根暗紅色的檀香,“只要她進來和你說話,你就點起這根香。解藥就在這裡,你我只需要含在嘴中就行了。”

老道連連搖頭。 這時一個小道士探頭進來說:“師父,昨天那個年輕施主,又說要見您。”

“讓她進來吧。”老道盤坐在蒲團上。 公子往里間一轉,將門簾一掀起,消失不見了。

不過片刻,一個穿著青衫的清秀秀才走了進來,給大師了作了一個揖。 這人有一張清秀的瓜子臉,面色皎潔如玉。 一頭長髮束在腦後。 老道這回被公子一提點,仔細一看,果然是個難得的美人。 暗想,“怪不得我那侄子朝思暮想,連我修行這麼多年,都不禁有些心動了……”

“大師,昨日您提起那茅山道友賈坤的事,小生……”

“施主莫急,”老道微微一笑,站起身來。 將手中檀香點著,插入香爐之中。 又扇了一扇火。 “都是舊事,容老衲再回憶回憶。”老道話音剛落,這女子頓時覺得一股異香入了鼻孔。 心覺不妙,正要發作,卻看到那老道臉上一陣淫笑,指著她說:“倒!”她立刻感覺一陣昏眩,渾身酸軟,往後便倒了下去。
roicq 發表於 2013-12-24 15:38
023 狼口餘身
  
  那老道走過來一接,剛好將女子抱在懷中。 小心扯下她頭上的秀才方巾,頓時一頭如瀑般的柔亮黑髮散開來。 披在光潔如玉的額頭上。 這麼一個絕美無比的女人癱軟無力地倒在他懷裡,頓時讓這個老道心亂如麻。
  
  老道按捺不住,湊過臉去,她臉上輕輕一嗅。 一陣女人的體香讓他如沐春風。
  
  迷香的藥力雖然瞬間發作,這女子卻沒有立刻昏死。 但卻渾身動彈不了。 看著老道將臉貼近,雙眉緊鎖,極為嫌惡,但是卻無可奈何。 雖然心急如焚,腦子卻越來越重,幾乎立刻就要昏厥過去。
  
  老道貼著臉親暱了一番,又不滿足,開始解她身上的衣帶。
  
  “您就不用代勞了。等侄兒消受過,自然有您的份兒。”年輕公子笑呵呵地從內室走出,抱起陳雪瑩,徑直走進去了。
  
  ***
  
  師緒音看陳雪瑩進了大殿之後,本來想要跟上。 往殿後一走,卻被兩個小道給攔住了。
  
  “今日大師清修,還請施主改日再來。”
  
  “你們怎麼厚此薄彼?我剛剛明明見有人進去了。”
  
  兩個道士卻不回复。 只是攔著道路,拒不讓開。 師緒音正要退回稍等一會,一股微弱的香味隨風進了鼻孔。 他微微吸氣。 這味道似曾相識。
  
  “不好,”他心中暗呼,“有人用迷香。”
  
  巡法多年,他早知道有些寺觀不太乾淨。 會使一些下三濫的採花手段,打起那些女香客的主意兵吞天下最新章節 。 一想到可能落到陳雪瑩的頭上,不禁感覺火燒眉毛。
  
  “我是通天局巡法使,”他立刻亮出通天局的腰牌,“奉命巡查一切廟宇寺觀,你們豈敢阻攔!”
  
  “原來是冷面法使師緒音駕到,久仰久仰!”一個灰衣道士在一旁說道,“可惜我觀乃是當今聖上欽點的皇家道觀。若沒有大案發生,就算是通天局要巡查,也必須拿著聖旨才行!”
  
  師緒音一時覺得頭大。 這個雲鶴宮是靈源派的俗家弟子羅慕雲捐資修建。 羅家一直為皇帝煉丹,在襄陽一帶可以說是權勢張天。 身為通天局的二號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利害。 巡法蜀地、襄荊一帶多年,他早知道云鶴宮不太乾淨。 但苦於皇帝的庇護,無從下手。 這一回只是事態緊急,他本是想亮出腰牌,嚇倒這兩個攔路的小道士。 偏偏旁邊出來一個懂行的。 頓時讓他左右為難。
  
  ***
  
  那人將陳雪瑩抱到內室之中,迫不急待脫起她的衣服來。
  
  他本來想好好地脫下。 但是這女子實在是太美,他又是一連好幾日的相思,幾乎茶飯不思。 現在美人終於在自己懷裡,竟然興奮得渾身發抖,兩手把持不住。 脫了半天,衣帶糾纏,怎麼都解不開。 心裡煩了,乾脆兩手抓住她的胸襟,運起真氣用力往兩邊一撕。 頓時猶如一聲激烈的絲弦之聲,女子柔弱的雙肩和雪白如玉的胸前美景裸露了出來。
  
  公子不再客氣,乾脆施起了鷹爪功。 一陣瘋狂地連撕帶扯。 頓時一身好好的衣服,被撕得粉碎。 碎片飄得滿地都是。 而這女子絕美的身材,也漸漸地顯山露水。
  
  ***
  
  無論怎麼為難,師緒音都知道,絕不能讓陳雪瑩落在這幫污穢不堪的道士手裡。
  
  “這位師父,我有一封從刑部帶來的公文,還請師父代為轉交……”師緒音一面向那個灰衣道士揮手,一面將另一隻手伸入懷中,似乎要掏什麼東西的樣子。 那灰衣道士將頭湊過來,正要看是什麼公文,沒想到師緒音掏出來依然是一手空空。 但見他兩指一合,猶如利劍一般直戳自己胸口要穴。 頓時感覺全身一軟。 想喊也喊不出來。
  
  在道家和俗家法師之中,白袍是一般的法師。 灰袍卻是道行已經不弱的修行者。 有些甚至武功極高,可入江湖上一流高手的行列。 師緒音資質上成,以四十不到的年紀,就煉到了褐衣,比灰衣法師更高一層。 但是也絕不敢自認武功就在所有的灰袍法師之上。 所以他也不敢貿然出手。 如果一番打鬥依然被死死纏住,那裡邊的陳雪瑩就凶險萬分了。
  
  這一擊出手,雖然扼住了那灰衣道士的要穴,但是兩個白衣小道卻沒來得及製住。 其中一個已經高喊起來:
  
  “通天局的人殺人啦!”
  
  這也在師緒音的算計之內。 他現在就是要將這破道觀搞得一團混亂,想辦法救陳雪瑩出來。
  
  三清殿內一片混亂。 幾個黑衣保鏢在人群中悄然而來,個個身懷利刃。
  
  ***
  
  陳雪瑩雖然是個女子,畢竟身懷武功,體內真氣不弱。 迷香入體,真氣反而受激湧動。 雖然全身發軟還不能動彈,卻也沒有徹底迷暈過去。 迷糊中只聽到到自己身上一陣絲帛撕裂之聲。 然後一陣清風吹來,全身上下一片清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時才赫然發覺全身已經一絲不掛。 渾身汗毛一豎,頓時清醒了過來。 她已經感覺到身前有一人,而且這人武功不弱,絕非凡夫俗子。
  
  她現在的形勢,實在是凶險異常!
  
  好在跟著師父習練過心性。 火燒眉毛之際,心中還未亂了方寸。 此時一亂,對方出手早於自己,功力又深淺不知。 萬一對方高過自己,反而將自己制住,那就萬劫不復了。
  
  她強力忍住在陌生人面前赤裸身體的羞恥,裝睡不動中華第四帝國TXT下載 。 就連那人伸手在自己敏感處撫摸,她都強行忍住,好似死了一般一點反應也沒有。
  
  “必須一擊必殺……”她心中暗想。 故意不睜開眼,假裝繼續昏迷。 只等待感覺出那人要害的方位。
  
  “這是什麼?”男子好不容易將她衣物撕得乾乾淨淨,一邊動手動腳,一邊被眼前絕色的美景所震撼。 卻看到她雪白渾圓的大腿上還纏著一圈奇怪的銀帶。 不禁覺得有些礙眼。 正要伸手想辦法解下,外邊忽然有人大叫起來:
  
  “通天局的人殺人啦!”
  
  公子正玩得興致大起,被這一攪和,不禁覺得火冒三丈。 他起身掀起門簾而出。
  
  “賢侄稍安勿躁,是有個通天局的,說要查觀……”褐衣道長安撫道,“但他一沒有證據,二沒有聖旨,擅闖就是犯律。我已叫幾個弟子將他纏住了。”
  
  “你去看著點這個女人。別讓她跑了。”公子心如烈火,“我去擺平那個通天局的。”說完急沖衝出去了。 在襄陽地盤上,不管哪裡來的公差,都不能不給他面子。
  
  這時陳雪瑩睜開眼,發覺自己正渾身赤裸地躺在一個房間的地上。 地上鋪著草蓆,放著幾個蒲團。 身上衣物早已被撕成了碎片,丟得滿地都是。 她正要起身,忽然聽門簾一掀。 來不起了,只得將心一橫,繼續躺下裝睡。
  
  老道走了進來,一眼看到地上的陳雪瑩。 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無量壽佛!上天既生我道,又為何生如此亂人心性之尤物,讓我們這些修行之人,還能怎麼修下去呢?”說完竟將發抖的手伸過來,從美人的膝蓋往上輕輕地撫摸她柔軟雪白的大腿。
  
  “這是什麼?”美人赤裸的大腿上,緊緊纏著一條銀色腰帶似的東西。 老道輕輕用手一觸,這銀帶的邊緣竟然極其銳利,他手指尖已經劃破。 還沒反應過來,那女子將腿一抬,只聽噌地一聲,這銀帶猶如一條銀蛇,竟然彈起伸直。 那剛剛還毫無知覺任他玩弄的女子已經騰身而起,一線銀光撲面而來。
  
  “好個淫道,讓你嚐嚐指柔劍的滋味!”女子話音一落,那道人脖子處鮮血如噴泉,竟然噴了她一身。 她不知對方功夫的深淺,為了這一劍這一劍蓄謀已久,甚至不惜讓這個老道將自己渾身上下看遍,都是為了這致命一擊。
  
  這種情況下,男人色欲焚身,就算是絕世高手,也不可能躲開她這一劍。
  
  這老道武功本來也不弱,這一劍過去,老道脖子一側試圖躲開,指柔劍劃破了他左側的動脈,鮮血飆出,卻沒有割斷他的喉嚨。
  
  陳雪瑩這一招有這一成的失算,再補已然不及。 老道摀住脖子,喉嚨中發出一聲慘叫。 立刻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陳雪瑩這時身上一絲不掛,想從地上找點蔽體的東西。 卻只有一地的碎布。 門外腳步身越來越急,她來不及多想,只得不顧全身赤裸,緊緊握著手中軟劍,順著柱子一攀。 就看見雪白的身影一閃,她已經輕輕地躍上了房梁。
  
  ***
  
  師緒音正在動手,一個身穿白色錦袍,相貌俊朗的公子急沖沖地從後院出來,看了他一眼,卻是一怔。 連忙拜倒在地:
  
  “不知師叔公駕到,未能遠迎啊!”
  
  師緒音一看,原來是羅慕雲的兒子羅秀青。 羅慕雲是靈源派鐵鋒道長的俗家弟子。 靈源派和白眉派同是天下道門正宗,交往頗為深厚。 師緒音的師父正源子和鐵鋒算是同輩。 這麼一算,師緒音比起羅秀青來說,已經高了兩輩。 雲鶴宮這些手下平時驕橫貫了,並沒有把他這個通天局的外人看在眼裡。 但是羅家家教極嚴,在江湖上最講面子,輩分之論絕不會亂。
roicq 發表於 2013-12-24 16:14
024 逃出襄陽
  
  “羅公子請起……”他知道這羅公子表面謙恭,但動手起來卻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現在要緊的是找個台階,讓他們不失面子地把人交出來。
  
  師緒音正要說話,忽然後院中又傳出一聲慘叫。 他一聽聲音知道這是個中年男人。 順風一股血腥味又鑽進了鼻孔。 又聽裡邊有人喊道:
  
  “不好!雲鶴大師被人殺了!”
  
  他心中一驚。 雲鶴大師是雲鶴宮的主持。 這人是羅慕雲的結拜兄弟。 轉眼之間已經被殺,這事不小。 陳雪瑩肯定脫不了乾系。
  
  “趕緊叫人前前後後封鎖起來,不要跑了殺手!”後院有人在高聲大喊。
  
  羅秀青一聽後院大亂,來不及和師緒音多說,急忙帶人奔後院去了。
  
  師緒音不聲不響地跟上。 這時大亂之中,早已無人阻攔。 他心中已經料到了大概。 陳雪瑩毫無疑問身陷險境。 如果進去之後看到她被他們所擒,他就是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也必須將她救出。
  
  他一路跟到了後殿的一間內室,目光一掃,看見雲鶴大師已經死在地上,鮮血飆得滿地都是。 一地都是衣物的碎片。 他再稍稍抬頭一望屋頂。 以他在刑部多年查案練就的一雙一絲不漏的眼睛,全部過程心中已經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了。
  
  陳雪瑩已經走了。 只是不知道她逃往哪裡。
  
  但轉念一想,雲鶴宮發生大案,正是個好機會,可以帶人來查個底朝天。 但是他隻身一人,又沒有準備。 為了不引人注目,連劍匣都放在馬車內了。 雲鶴宮高手也不少,如果動起手來,恐怕難以全身而退。 何況陳雪瑩下落不明,他就算在這裡動手,也未必能找到她。
  
  “先回馬車內拿了劍匣,然後發信號讓局裡的弟兄們過來,把雲鶴宮圍住,查個底朝天,一定要找到雪瑩……”
  
  師緒音急忙低頭而出。 直奔停在路邊的馬車。
  
  雲鶴宮的保鏢們已經在門坊外封住,攔下眾人逐個盤查,尤其是年輕女子。 但剛剛羅秀青親口稱他為師叔公,沒有人敢問,隨他出去了。
  
  他已經走到了馬車前,正要抬腳上車,忽然停了一下。
  
  就在馬車邊的地上,有微微幾點鮮血。 到了馬車邊,消失不見了。 側耳細聽,能聽到馬車內雖然極力壓制,但依然隱約的,急促的氣息聲。 這氣息嬌弱,明顯是個女子。
  
  他猶豫了一下。 掀開簾子,正坐到車上。
  
  “走吧。”
  
  “去哪裡?”
  
  “走西門,出城掌控雷罰最新章節 。要快。”
  
  車夫一聽,將鞭一揚,馬車便飛一般地衝了出去。
  
  車子一動,不出所料,一把柔軟的利刃便輕輕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身後飄來一陣血腥氣,但是卻夾雜著女人的清新的體香。
  
  “如果你把血弄到我身上,”師緒音面不改色,“一會我怎麼騙開城門呢?”
  
  ***
  
  血跡……
  
  羅秀青心中懊惱。 一個老道死了是無所謂的小事,但是都已經下鍋煮熟的鴨子再次飛了,這讓他憋悶無比。 凡是他看入眼的女子,他還從未失手過。 “天羅浪蝶”的大號豈是浪得虛名? 這一回他是真的怒火沖天了。 回到房間內,雲鶴老道血濺了一地,慘不忍睹。 被他撕碎的那個女子的一身衣物,散落一地,都依然在那裡。 只差一點點!
  
  但就在他的眼皮子地下,這個美女竟然殺了雲鶴,然後光著身子逃跑了!
  
  這個罕見的美女這樣一絲不掛地跑出去,一定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看到。 羅秀青已經知道那女人身俱武功。 而且不弱。 這讓他興趣更加濃厚了。 眼看得手卻有丟掉雖然讓他暴跳如雷,但得來不易的東西卻也更有滋味。 他漸漸恢復了勁頭。
  
  “美人兒,只要你在襄陽,就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除了老道噴出來的血之外,幾步之外,還有一種點點滴滴的血跡。 不知道是美女受了傷,還是粘上了雲鶴老頭噴出來的血,似乎灑在了她走過的地方。
  
  那血跡在屋子中央消失不見。 他抬頭看到了房梁。 屋頂被戳穿了一個大洞。 就像黑漆漆的屋頂下顯出一個明亮如白日般的亮斑。 他頓時明白了不少。
  
  “把全觀上下地面都仔細看一下,哪裡有血跡。”
  
  “大少爺,這裡有!”
  
  羅秀青跑到外邊。 正殿之外大路兩側是茂密的大樹。 樹下星星落落又幾點血跡。 “好輕功!”他暗暗讚嘆。 美女從內院屋內的房頂穿出,然後一路跑過了正殿房頂,又落在這些樹上,一路往前。 到了大路邊,血跡不見了。
  
  “這裡停過馬車?”他看著地上的轍痕,問守在門口的護衛。
  
  “是的。就那輛,剛走不久!”那人指著遠處揚塵中一輛馬車的背影。
  
  “城門在查了嗎?”
  
  “已經有兄弟飛馬去報嚴加盤查了。”
  
  “好!多叫些人馬,和我一起追!”
  
  ***
  
  三年前,靈封山陳尚書一家被害之案至今沒有頭緒。 好不容易找到唯一逃出生天的陳雪瑩,卻沒有想到會節外生枝,出來這些事情。
  
  如果他以通天局查案為由,將陳雪瑩帶走,也算是合理。 無奈的是這又不是京城。 襄陽一帶,天羅堡勢力張天。 死的又是堡主羅慕雲的結義兄弟,羅秀青的義叔。 他們如果就此放他帶著兇手走了,面子上極大過不去。 但他也絕不能把陳雪瑩留在羅家的地盤上。 否則等他去簽了通天局的勾牒之後再來拿人,他們即使沒把她私刑處死,也早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師緒音端坐在馬車中,反复思慮這一路的各種可能。 只要出了西門二十里,龍背山下的清風觀,就是通天局在襄陽的臨時駐地,有好手十餘名,多半是白眉派的弟子。 再加上皇帝從金吾衛中抽調給他們的鐵騎五十多人。 他天羅堡就是威勢再盛,也斷然不敢直接抄了官府的衙門魔裝TXT下載 。 只要把陳雪瑩帶到那裡,就好說話多了。
  
  陳雪瑩就擠在他身後,手持利刃,一身鮮血。
  
  這一年多來,他帶著這隊人馬東奔西走,就是為了一個人。 就是那個江湖上讓人談之色變的“魔瞳妖使”葉青! 這個人簡直是他心中的噩夢。 在通天局他的案頭,葉青相關的案卷堆積如山。 他幾乎倒背如流。
  
  第一個案子從十二年前開始。 八月二日,葉青深夜潛入金陵茅山道院盜取陶真人的遺物,和茅山弟子激戰,傷十餘人。
  
  該年八月十五日,茅山下小葉村一百八十餘口悉數被殺,碎屍遍地。 當夜出現血月。 茅山道時任掌門洪大奎出山降魔,卻神誌狂亂而死。 據茅山弟子所述,是因為中了葉青的鏡花瞳。
  
  之後幾乎每年八月十五,都有一地爆發血案。
  
  三年之前,十月二日,成都西北靈封山突發地震,道路中斷。
  
  該年十月十二日,有山民翻山狩獵,發現山泉村八十餘口全部中毒而死。 靈封山上,已經卸任歸隱的陳尚書一家在靈封山的別院中隱居,也未能倖免。 只有小女陳雪瑩下落不明。 經官家仵作驗屍,這些人並非死於瘟疫,而是水源被屍毒所染所致。 葉青這時正在靈封山占山為王。 官家圍攻未果,反而折損多人。 但後來葉青也下落不明。
  
  然後沉寂了數年,今年七月十五日,又有了她的踪跡。
  
  根據茅山弟子所報,洪大奎的弟子甄珏、李宗全在江州一帶先後被葉青所殺。
  
  但亂世之禍魁,又何止葉青一妖? 這許多年來,皇帝日漸昏庸,整日追求長生之術,天下逐漸混亂。 群妖四起。 諸侯們野心勃勃,四處籠絡那些旁門左道。 如果不是師父正源子身為國師,力勸皇帝修身養性,仁政愛民,又創建通天局,四處降妖伏魔,這天下早就分崩離析,生靈塗炭了。
  
  這三年來,他獨獨千里追尋葉青,卻也不像師父所作所為那麼純粹。
  
  當年他上任通天局巡法使,屢破奇案,威震京師,和在任的刑部尚書陳業成了忘年之交。 陳尚書賞識他年輕有為,竟然承諾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
  
  陳雪瑩美貌無雙,慧外秀中。 兩人在烏衣巷中,陳尚書的府邸內,有過一面之緣。 兩人一見如故,交換了信物,情定終身。
  
  他和陳雪瑩雖然只見過這一面,卻再也沒有忘記過。
  
  三年之前他離開京城,千里迢迢去成都外的靈封山上,正是按約去和陳雪瑩拜堂成親的。
  
  千里顛簸之後,看到的是荒涼的山嶺,空寂無人的鬼村。 空空如也的宅院,以及橫陳的陳尚書一家二十八具屍體。 他當時的震驚無語,即便過去多年,也依然歷歷在目,宛如就發生在昨天。
  
  此時葉青就在這山上修煉,並自稱靈封山之主,自然成為陳家滅門一案最大的嫌疑。 師緒音雖然率部幾次三番和她力戰,都未能將她捕獲歸案。
  
  唯一讓他還存在一線希望的,是這二十八具陳家的遺骸之中,並沒有陳雪瑩。 這三年來他四處打聽她的下落,但是卻音信杳無。
  
  直到前不久,線人來報,有人在襄陽見到了她。
  
  他本來帶隊從京城奔赴江州尋找葉青。 但一聽說陳雪瑩出現在襄陽,便讓本部人馬先在襄陽停留。 他不喜歡襄陽這個地方。 這是天羅堡的地盤。 他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偏偏在這種地方,他是無法施展拳腳的。
  
  但這次沒有來錯。 現在陳雪瑩就在她的身後。 剩下是如何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 他不會再讓這個苦命的女子離開自己的保護了。
roicq 發表於 2013-12-24 22:27
第三卷《新仇舊恨亂如麻》

025 裸身一戰
  
  城門已經開始攔下人一個一個盤問了。 一般的行人很快就放過去了。 他們似乎主要查馬車中藏人,身攜刀具的人,以及年輕女子。
  
  “羅家的人果然厲害,竟然能這麼快調動襄陽城的守軍為他們查人。”師緒音暗想。 他雖然是刑部的五品大員,從簽了行文到交付守軍讓城門開始盤查,沒有個一兩個時辰也是搞不定的。
  
  “馬車一律停車檢查!”剛到城門口,就听到守門的軍士一聲大吼。
  
  師緒音走出車外,把腰牌亮出。
  
  “刑部辦案。”
  
  軍士吃了一驚。 細看那刑部通天局的腰牌,顯然是真貨無疑。 連退了三步,往前一揮手,說:“放行!”
  
  回到車上,車夫急忙揮鞭,馬車疾駛而出,離了襄陽城。
  
  陳雪瑩雖然不知道馬車中的人為何要幫助自己離開襄陽城,但是手裡還拿著劍,心弦緊繃,早已忘記了無衣蔽體的窘境,隨時準備拼死一搏。 這時卻忽然聽到這個馬車中目不斜視的男子說:
  
  “你叫陳雪瑩,是當年刑部尚書的後人。”
  
  陳雪瑩大吃了一驚。 她流落江湖這些年,幾乎要忘了這個名字了。 現在江湖上都叫她“一劍繞指柔”。 她一把靠著一把飄忽不定、迅捷無比的指柔劍縱橫江湖,也算是小有名氣。
  
  “你是?”
  
  “你還記不記得你父親曾經將你許配人家?”師緒音試探著問。 “三年之前,烏衣巷中,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他本想說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是卻情定終身。 但是現在想來,那隻是對於他而已。 他拿出當年陳雪瑩送給他的一隻玉簪。 三年之前,他們交換了信物,當時可謂情深意重。 但是這些年過去,又遭遇家中驚變,他拿不准陳雪瑩會變成什麼樣子。
  
  師緒音一直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陳雪瑩蜷縮在他身後,沒有機會看到他的相貌。 這時被他提起往事,往前一探身,看到他的側面,又看到他手裡拿著的玉簪。 心中不禁一震。
  
  “你是……師大哥?”她差點哭出聲來。
  
  ***
  
  “馬車都查了嗎?”羅秀青一路趕到城門,聽說還沒有找到那個女子,簡直有點氣急敗壞了。
  
  “都查了,只是有一輛車拿著刑部的腰牌,不能查!”
  
  “刑部?”
  
  “刑部,通天局的……”
  
  羅秀青恍然大悟。 “原來是他在搞鬼!追!”他將馬鞭一揚,頓時幾十騎隨著他衝出城門,只留下一路塵煙。
  
  狂追了半個時辰,一輛藍布的馬車的背影越來越近了。 這些人都是單人騎著快馬,比起一輛馬車來,自然是快了很多。
  
  看看還有一百來步的距離。 羅秀青等不及了,搭弓射箭。 只聽一線破空之聲,那箭從側面剛好射中馬身。 那馬長嘯一聲,往前翻滾而倒。 馬車往前一沖,狠狠地撞在了一棵樹上。 車夫摔落而死。 一群人馬過去,立刻圍住了。
  
  但是除了車夫之外,車裡一個人都沒有。
  
  羅秀雲在車上仔細一看,車座後果然有血跡。
  
  “媽的,上當了。”他回頭望著跑過的一路還沒有散去的塵煙。 “老煙鬼說得對!”他用手指向後方的一座山,“那裡!”
  
  ***
  
  師緒音快步登上一座小山。 看著馬車往西南方向遠去,後面有一群人馬急追。 他從背上取下劍匣,想把身上的外衣脫下給陳雪瑩穿。
  
  “師大哥,等一下。我一身是血,先下水洗個澡。”
  
  這時是夏末初秋,天氣微涼,但並不冷。 山野林間安靜,只偶然傳來鳥叫的聲音。 往前走幾步翻過小山,已經看到山谷之中有一潭清水。 四周藤蔓密布,水聲潺潺。 這些溪水從山上來,從一條瀑布流入到一個潭中。 然後又溢出潭面,順著一條小溪流走。 師緒音眉頭一皺。 心想女人終究是女人,這十萬火急,危機重重的時候,竟然還想著洗澡。 但是看剛剛天羅堡的眾人們追著那輛空的馬車而去,估計等他們追上再返回,至少也要一時半刻。 便點點頭。
  
  陳雪瑩自從家中橫生變故,父母雙亡之後,一直跟著師父學藝,然後又流落江湖,四處尋找滅門的仇人。 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幾年之後,竟然還會遇見昔日的有婚約的男人。 他還在萬分緊急的情況下將自己救出虎口。 而且看他的言談舉止,對自己依然用情如昔。 心中暗自狂喜。 但偏偏這次見面是個尷尬時刻。 她一身都是那老道的髒血,蓬頭亂發,儀表不存,讓她以後如何在未婚的夫君面前自處? 看見前面的清潭,簡直和見了救星一樣。
  
  “這裡還是很危險,不要耽擱太久。”師緒音叮囑道。
  
  陳雪瑩嗯了一聲,直奔水潭去了。 師緒音背對水潭,坐在一塊大石之上。 聽著陳雪瑩下水的聲音。 豎起耳朵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剛好此時,一股奇怪的煙味順風飄來。 師緒音心中連叫不妙。 只得故作鎮定地問:
  
  “老煙鬼,連你都來了?”
  
  來的卻是孤身一人的佝僂老頭。 鼻孔裡噴著煙味,連連咳嗽。 這人看似身體病央央的,步履蹣跚,師緒音對他的厲害卻是清楚無比。
  
  “多年不見,老弟別來無恙!愚兄終於有機會領教一下乾坤雙劍,難得!難得!”老頭在咳嗽中哼哼著說。
  
  “豈敢?好歹師兄弟一場……”
  
  這個老頭是故人。 是當年在正源子的弟子中,入門很早的一位師兄,名叫杜升。 平生最愛練劍,幾乎到了癡狂的地步,連睡覺都握著劍柄。 苦苦練劍二十餘年,劍術極高。 但劍術練得過精,反而領悟不了通靈術。 在白眉峰頂的劍塚中,始終不能找到能和自己通靈的寶劍泡妞修仙路最新章節 。 御劍術學不成也就罷了,自己又犯了白眉派的戒律,終於被正源子逐出師門。
  
  為了表示和御劍真正的恩斷義絕,他竟然把連自己最為癡狂的劍術都扔掉了。 後來使一口二尺來長的黑色隕鐵彎刀。 他雖然不能以心御劍,他卻把對劍術的癡狂,轉移到了這把黑色寶刀上。 刀法卻可謂神出鬼沒,在江湖上取了無數的人頭。
  
  後來跟了羅慕雲,做了天羅堡的刀劍總教頭。 他又好煙,所到之處總是一股煙味,江湖人送了他一個大號“煙追命”,但更多的人直呼他老煙鬼。
  
  師緒音深知這個人極為難纏,心中默念起御劍通靈咒,渾身真氣湧動,背後劍匣中的乾坤雙劍,微微顫動起來。
  
  ***
  
  陳雪瑩將指柔劍繞往自己腿上一卷。 這劍薄如蟬翼,卻鋒利無比。 一卷剛好變成一個銀環,纏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小心地走下水。
  
  她一路拼殺過來,然後又蜷在師緒音的車內,連大氣都不敢出。 身上出汗,和那老道的血混合在一起,早就黏糊糊難受得很。 走進這水中,只覺得渾身上下清涼無比,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這水雖然清澈,潭中水草卻極為茂盛,把整個水潭都染成了墨綠色。 水又很深,清澈而不見底。 雪瑩水性極好,潛水沉底,那些水草輕柔地在赤裸的身體上拂過,就像許多手在溫柔地愛撫一樣,說不出的舒服。 然後游到瀑布之下,冒出頭來,身上的血污,都被嘩嘩的流水給沖走了。 身體頓時恢復了雪白如玉的膚色。 站在瀑布之中,就如一尊玉潔冰清的雕像。
  
  感覺這清涼的水從頭上澆下,一身清爽,她還真有的捨不得離開。
  
  但想起在雲鶴宮的經歷,她心中一股噁心感莫名傳來,讓她直要作嘔。 儘管水沖了半天,她也覺得在雲鶴宮沾染的污穢之氣,怎麼都沖不掉。
  
  偏偏這時林中一陣喘息聲,和躡手躡腳的腳步聲傳來。
  
  陳雪瑩不由得心頭一緊,手輕輕地放在腿上的劍柄上。 慢慢將身體沒入水中。
  
  來人至少有四個,從不同方向逼近了這口水潭。 遠處還有一些細碎的腳步,竟然不知道來了多少人。 陳雪瑩心知洗這個澡惹上了大麻煩。 只盼師緒音能盡快趕來了。 偏偏這個時候,師緒音所在的方位已經傳來利刃相交的聲音,想必他也已經被纏住。
  
  “人在哪裡?”一個氣喘吁籲的聲音問。
  
  一個聲音粗獷的男人回答:“在水里洗澡呢!剛剛還看見了,轉眼人就不見了。”
  
  “你們兩個,給我下水找!”
  
  兩個壯漢都脫了成了赤膊,手握著單刀,小心地下水。 在水潭里遊了一圈,並無甚麼異樣。 但其中一個才游近那瀑布,忽然感覺腳下被人一扯,立刻沒入水中,水面只剩下幾個扑騰的氣泡。
  
  另一個人看見同夥游近瀑布,人就不見了。 心中犯疑,慢慢游過來。 卻看見眼前水面漂來一大片紅色,心中大驚。 四面張望卻沒有人影,嚇得立刻回頭往岸邊游去。 剛近了岸邊,忽然感覺右腳一陣劇痛。 身後也是一股鮮血將潭水染得通紅。 岸上一人連忙將他從水中拉起。 起來卻驚呆了半餉。 這人的右腳已經齊膝而斷,血流如注。
  
  這時陳雪瑩的身形如一條白魚,忽然從水中躍起。 只聽指柔劍的破空之聲,一線銀光閃過,直招呼岸上兩人的脖子。 其中一人還來不及出聲,喉嚨已經應聲而斷。
  
  陳雪瑩在尷尬時陷入重圍,她實在厭惡再讓這幫雲鶴宮的人看到自己的身體。 根本不想出手應戰。 但隱藏在水下不能呼吸,無論如何都撐不了多久。 這水潭又不大,一旦現身,就難免一戰了。 因此看準了時機。 只要一次出手就將岸上兩人一次擊殺,便有了脫身的機會。 本帖最後由 roicq 於 2014-1-22 21:24 編輯

roicq 發表於 2013-12-24 22:34
026 舊恨新仇
  
  她沒想到的是羅秀青雖然好色,畢竟是師承靈源派的羅家弟子,從小苦練,劍術並不簡單。 指柔劍一閃而至,這一瞬息之間,他已經自然地往後一躲,剛好避開了指柔劍的劍鋒。 同時右手長劍劈來。 陳雪瑩以劍一隔,二劍相交,只聽鐺地一聲。 羅秀青功力不弱,她只感覺手掌發麻。
  
  這時羅秀青已經將劍一抽,順勢直刺。 這一劍何其犀利,本來要當胸刺穿。 但是羅秀青眼見眼前冰肌玉骨的一個赤裸美人,哪裡捨得下手。 故意偏轉了方向,一劍刺入陳雪瑩的左臂中。
  
  陳雪瑩受了這一重創,右肩出鮮血直飆,不敢戀戰,縱身往附近林中一躍。 羅秀青只看見一頭濕漉漉的長發和一個雪白的裸背一閃,陳雪瑩已經躲在一棵大樹下消失不見。
  
  陳雪瑩左臂血流如注。 她從地上拉起一根青藤,往傷處纏了兩圈。 用牙咬住使勁一勒,紮緊之後,血止住了。
  
  羅秀青乾脆在樹林外大聲喊道:
  
  “姑娘,你自己想想,你殺了雲鶴大師,又殺了天羅堡這麼多兄弟。以我們天羅堡的勢力,你斷然逃不出襄陽!姑娘長得這麼漂亮,我對你是一見傾心!我是羅家天羅堡的大公子,襄陽一半的產業都是我們家的。你若跟了我,那些小事都不值一提,我保你一輩子的榮華富貴。總比死在這荒郊野外好吧?你做了我們羅家的大少奶奶,若我以後有負于你,天打五雷轟!”
  
  天羅浪蝶號稱從不失手,也有一半是因為擅長甜言蜜語。
  
  “你說的當真?”陳雪瑩在大樹後面問道。
  
  “若有一字是假,讓我死於刀劍之下!”
  
  “那你先背過去,我沒穿衣服,不要被你看見。”
  
  羅秀青轉過身去。 耳朵卻沒有閒著。 聽著陳雪瑩緩步走來,背後微微一身劍響。 連忙轉身,剛好看到她正當胸一劍刺來,凌厲無比。 羅秀青立刻以自己長劍橫檔。 卻沒有想到指柔劍是一柄軟劍。 中間一擋,劍尖卻彎曲過來,加上陳雪瑩手上內勁,他躲避不及,那劍尖竟直接遞入了自己的右胸。 羅秀青兩眼一瞪,劍已入體,頓時感覺右胸一陣鑽心劇痛。 想要大喊,卻氣息不接。 全身一顫,往後倒去。
  
  陳雪瑩心中痛恨此人,一腳踩住他的臉,剛好將他的眼睛踩住,免得再被他看到自己的身體。 一面用指柔劍的利刃壓在他脖子上,罵道:“好個好色之徒!你們雲鶴宮那些道士個個衣冠楚楚,暗地裡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
  
  羅秀青自小就是公子哥兒,哪裡受過這樣的苦頭,竟然抽搐著哭喊起來:“好姐姐饒命!我羅天秀雖然好色,但還不至於做傷天害理之事!”
  
  陳雪瑩翻開他胸口的衣襟,果然找出一盒迷香,質問道:
  
  “你用這種迷魂香,迷倒了多少良家女子?”
  
  “我只不過好意相邀,以求床笫之歡,從未害人性命啊!飲食男女,人生之大欲也。小生這輩子不圖大事,不貪富貴,也就這點喜好了。我只是對姑娘的美貌一見傾心,所以才……”羅秀青話說完,竟然痛苦流涕。 就像一個小孩子一般,大哭大喊饒命起來。
  
  陳雪瑩本來想一劍了結了他的性命,但是他哭叫得實在太淒慘,又說出一番讓她哭笑不得的理論來,覺得好氣又好笑。 女人多少都有些心軟,尤其是看到比苦求的男人。 她一時竟然下不了手。 但又痛恨這奸賊好色,殘害了無數女子。 乾脆手起劍落,斬斷了他的命根。 羅秀青劇痛無比,慘叫一聲,昏厥了過去。
  
  “你這賤種,看來殺了你是便宜了你。你也就這點喜好?我就讓你欲求不得!”
  
  陳雪瑩將劍繞回自己的腿上,把羅秀青的迷香盒卷在中間。
  
  她一連擊倒四人,招招都是傾注全力的一擊,體內真氣幾乎耗盡。 又加上右臂上血流不少。 這時候只感覺一身疲憊,腳下一軟,坐倒在地上。
  
  “小心!”她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已經聽到後面師緒音一聲大喝。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飛奔到她面前,將她左手一拉,硬生生將她從地上抱起,然後足下發力,施展輕功,就這樣把她抱在懷裡密林裡飛奔起來。 身後箭如飛蝗般撲來。
  
  “大少爺受了重傷!”
  
  一大堆人在水潭邊吵吵嚷嚷起來,簡直亂成了一團。
  
  ***
  
  師緒因抱著陳雪瑩一路狂奔,一口氣跑了小半個時辰。 翻過兩座山,終於遠遠地看見龍背山下的清風觀了。 往後一看,早已經沒有了追兵。 想必是羅秀青受了重傷,天羅堡的人都急著將少爺搬回去治傷了。
  
  四周終於安靜了下來。 是一條下山的小路。 師緒音這時才想起懷中的陳雪瑩還是赤身裸體,正想把自己外衣脫下來給她披上。 低頭一看,卻看見陳雪瑩摟著雙手交叉摟著他的脖子,身體就像嬰兒一樣蜷縮在他懷中,竟然安心地睡著了。 完全忘了自己還一絲不掛地靠在一個男人的懷中。 師緒音啞然失笑。 想要放她下來給她披上衣服,卻又擔心把她弄醒了。
  
  師緒音一手扶著她的背,一手托著她的雙腿,卻一點都不覺得沉重。 只覺得懷裡抱著一個絕美的寶貝,反而害怕她忽然醒來,驚叫一聲跳起來離開他的懷抱。 這時候日頭偏西了,聽著她均勻平緩的呼吸,看到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那臉上似乎浮起了紅暈。 她在做一個很美妙的夢吧。
  
  他就這樣小心翼翼地走著。
  
  真想一直就這樣抱著,永遠都不要分開。
  
  ***
  
  外邊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大廳裡點起了火燭。 一群人肅立兩旁,一個黑臉的老人雙眉緊蹙,坐在中央的虎皮大椅上。 這人年越五六十歲,身體卻硬朗得如虎豹一般。 濃眉下一雙大眼圓瞪,似乎要噴出火來。
  
  大廳里左右站了不下四五十人,卻一片鴉雀無聲。 這些人不但不敢交頭接耳,簡直連大氣都不敢出。 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
  
  “堡主,少堡主回來了。”一個黑衣漢子闖了進來,一句話說完,便跪在堡主的面前,一動也不動了。
  
  後邊兩人抬著擔架。 羅秀青躺在擔架上,面色慘白,依然在昏厥之中。 雖然已經有大夫包紮處理過,下身依然是一灘紅色,真是觸目驚心。
  
  羅慕雲緩步從寶座上走下,幾步走到一個香爐面前。 那個香爐是青銅所鑄,足有半人高,不知道有幾百上千斤。 羅慕雲一聲低吼,竟然將這巨物舉過頭頂,然後狠命往大廳中央砸去。 只聽一聲咣當巨響,那大廳中央的青石厚板,碎了一大片。
  
  “欺人太甚!”他運起全身真氣,發出一聲怒吼。 廳中的眾人紛紛摀住耳朵。 整個天羅堡,都在他的吼叫中戰栗。
  
  ***
  
  龍背山下的夜色裡,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行六十餘騎,行色匆匆,離開襄陽,正直奔白帝城而去。
  
  師緒音明白這回在襄陽闖下了大禍。 羅慕雲的道長義弟雲鶴死了也就算了,雪瑩竟然把羅秀青這個色鬼給閹掉了。 對羅慕雲來說,這是斷子絕孫之舉,在江湖上更是顏面盡失。 他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 以他的火爆脾氣加上飛揚跋扈,直接反了朝廷也不無可能。
  
  師緒音一行好手雖然多,但真和天羅堡火併起來,也是強龍難壓地頭蛇。 羅家的勢力遍布襄陽,一動起手來想要全身而退談何容易! 三十六計,走為上。
  
  他此行急赴往成都,不只是要避開天羅堡的糾纏。 而是收到師父正源子的急信,要他速去成都。 蹊蹺的是,幾乎同一時間,還收到另一封密信:
  
  “近聞冷面法使師大人過荊襄,可惜恰不逢時,無緣拜會,甚以為憾!然聞大人欲追緝三年之前,靈封山滅門一案之元兇葉青。近愚兄已知今年八月十五夜,此妖孽大劫當頭,唯獨靈封山可渡此劫。大人若揮師重回舊地,可一鼓擒之,諒其插翅難飛。茅山弟子賈坤敬上。”
  
  他把這封信遞給陳雪瑩。 陳雪瑩盛怒無比,幾乎將信撕得粉碎。
  
  “賈坤!當年靈封山上,我父母正是被此人所害……”她語近梗咽,“這兩年來我都苦苦尋找他的踪跡,要不然我非把他碎屍萬段!”
  
  師緒音早知道靈封山一案中另有蹊蹺。 雖然葉青曾佔據了靈封山上陳家的別館是事實,但陳家和山泉村一百多人都是中了屍毒而死。 葉青縱橫人界妖界多年,從沒聽說她用過屍毒。 煉屍鬼賈坤好用屍毒,這是路人皆知的事。
roicq 發表於 2013-12-25 07:21
027 封絕寶劍
  
  師緒音一面將此事寫入案卷之中,命人送往京城通天局存檔。 一面下令啟程,全隊急赴成都靈封山,緝拿要犯葉青。
  
  葉青雖然不是靈封山一案的元兇,卻依然有無數血案在身。 他追緝多年,不可能臨到此時放棄。
  
  “我們先去捉拿葉青這個魔頭,然後再打聽賈坤的下落。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讓此人逍遙法外。”師緒音對陳雪瑩說,“你留在襄陽凶險無比,可與我同行?”
  
  聽到“葉青”的名字,陳雪瑩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嘴中卻“嗯”了一聲。 然後輕輕地靠過來,將頭靠著他的胸口。 師緒音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了。
  
  ***
  
  八月十二日晚。
  
  “還有幾天?”黃玉在荷花池邊,望著夜空中越來越圓的月亮。
  
  “還有三天。”葉青回答說。
  
  荀木楊一個人在西廂房裡自斟自飲,自言自語。 不,其實他是在和他的秦漾說話。 秦漾雖然只是一個幻影,但是她的音容笑貌,和生前並沒有什麼區別——甚至比真實的秦漾還真實。 因為她是那一天,葉青在閩江畔,大雨中閃電閃過的瞬間,透過她的鏡花瞳,從荀木楊那灰色的眼睛裡讀取到的,那個他記憶中最真實的秦漾。
  
  多年之前的記憶,和真實世界中的人物多少總會有點不同。 而這個秦漾,直接從他的記憶中所生,所以毫無差別。 他的世界裡完全不再需要其他的生物了。
  
  唯一的缺憾是,只要他離開葉青百步之外,這個幻影就會暫時消失。 因為鏡花瞳的幻術只在百步之內才有效。 但這個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問題。 只要秦漾在哪裡,他就去哪裡。 也就是只要葉青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就行了。
  
  黃玉挺羨慕他的。 他守候了十年,終究等來了一個幻影。 也許這個幻影比真實還美好。 這使他完全忘記了除了幻覺世界的一切。 即使明知道馬上就大劫將至,也毫不在意。 其實人生就本應如此。 還能活一百年的人比之只能活一天的人,唯一的優越是一份內心的富足感。 但到了臨死的那一天,這份優越照舊蕩然無存。 因為過去的時間只是虛無縹緲的回憶罷了。 不值一提。 而剩下的殘餘時光是一樣地可憐。
  
  “難道一定要死……”黃玉望著那隻差一點點邊緣就要完整的圓月,她猶如夜空裡的死神之眼。 只要完全睜開,他們的死期也就到了。 他並不擔心自己的死亡。 如果生無所戀,墜入輪迴只不過重新開始罷了。 他害怕葉青會死。 葉青總是明眸閃亮,神采飛揚,就像混沌世界裡唯一清晰的亮色。 他實在無法想像,這唯一一抹亮色也如眾生一般,終要歸入黑暗之中。
  
  “不要怕,”葉青捏住了他的手,“雖然是九死一生,但我並不是一定要死。”黃玉並沒有說話,但是他心中所想被葉青看得一清二楚。 這是因為他有一顆眼睛是葉青送給他的鏡花瞳。 這顆眼睛起了一個橋樑作用,直接將他的內心的一切一清二楚地傳遞給葉青。 起初他覺得這是一件可怕的事。 但漸漸地就習慣了。 有時也很有好處。 有難以出口的話,就沒有必要勉強說了。 而且任何誤會也不需要辯白。 葉青對他永遠都不會有誤會。
  
  “跟我來。”葉青將他一把拉起,拉他穿過正房,來到後花園。 這花園的中間是一個清澈的水池,中間有一眼泉,汩汩有水冒出。 一條小溪直通院外。 池邊是一塊花崗岩的巨石,約有一人來高。 她指著泉水說:
  
  “這就是靈封泉。它下面連接著地脈,可以提供源源不斷的地靈氣。我可以將這靈氣轉化為真氣,祭起青鱗鎧。中秋月圓之時,我哥的體內的魔性爆發,即使陶真人親筆的鎮魔符也沒有用了。但是我可以用青鱗鎧將他罩住,使他體內亂走的真氣不會出來傷人。但即便如此,他的魔性也會使自己神誌狂亂而死。”
  
  “那怎麼辦?”
  
  “荀木楊的雌雄霜雪劍能發出寒冰氣,可以幫我哥定住元神。只要能堅持到月亮落山,那下次大劫難就要等一年之後了。”
  
  “一年……”一年雖然是不長,但比起一天,可以說是漫長了。
  
  “但不管怎麼算”,葉青將三枚銅錢往地上扔,“也不管算了多少次,都是極兇之兆。”
  
  “無法可解嗎?”
  
  “不知道。”
  
  算卦能算出凶吉,但永遠都無法預知結局。
  
  ***
  
  八月十三日正午。
  
  雖然是臨近中秋,也只不過微微有了一點涼意而已。 成都城裡,秋天姍姍來遲。 到了錦鱗巷口,師緒音將手一揮,大家紛紛下馬,用手抹去額上的汗珠。 成王府在錦鱗巷只有一堵高高的青石老牆,和一個不過三四個人寬的緊閉的大門。 門口只不過兩個穿著鎧甲的象徵性的守衛,連巡邏的兵士都沒有。
  
  只是那老牆上的瓦隙之間,雜七雜八地生長著枯藤老樹。 一看就有幾百年的老光景了。 誰都能猜出這絕非普通的人家。
  
  時間上已經很緊,卻不得不先來拜會王爺,這讓師緒音有點無奈。 但在官場這卻是必不可少的。 蜀地是成王的地盤,而刑部是皇帝的衙門。 他拿著刑部的腰牌長驅直入成都,跑到靈封山上去捉妖。 若不和王爺打聲招呼,惹起了諸侯和皇帝之間的猜忌甚至戰爭,搞得天下大亂,那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的五品巡法使能承擔得了的了。
  
  直入正廳,師緒音大吃了一驚。 因為左右主座上,左邊坐著成王爺,而右邊卻坐著一個鬚髮皓白,面容清朗,仙風道骨的玄衣老者。 赫然正是當今國師,白眉派的掌門,自己的師父正源子! 師緒音連忙下拜:
  
  “屬下刑部通天局巡法使,參見成王爺!不肖弟子師緒音,拜見師父!”
  
  小成王求賢若渴,眾人皆知。 而正源子對自己最得意的這個弟子,偏愛之意溢於言表。 三人閒談一陣,成王留正源子和師緒音在王府後庭園中私談,並囑咐他們一定要用過晚膳才能離開。 然後屏退花園中其他人等,就自己去了。
  
  王府後庭,多的是參天古木。 枝繁葉茂,一片陰涼。 四周寂靜無聲。 師緒音卻沒心思賞景。 見王爺屏退了眾人,知道師父一定有事要交代。
  
  “為師已在府中等待多時了。只因為此事極為重大,關係到我白眉派乃至天下的興亡。所以我不得不和你當面交代。這一次你的任務關係重大,絕不容有失。”
  
  師緒音連忙拜倒在地上,說:“弟子誠惶誠恐,絕不敢有失。”
  
  正源子微微點頭,“我的眾多弟子之中,當年老煙鬼杜升劍術造詣何其精深,只可惜好煙貪財,性格乖戾,不喜修身養性,不是可造之才。荀木楊資質出眾,又可惜為情所困,無心修道。只有你品性純良,而且殺伐決斷,頗有大將之才。多年來除暴安良,行俠仗義,福德深厚。師父成仙之後,白眉派的將來,可全靠你了。”
  
  師緒音頭上不禁出汗。 聽師父這麼一說,彷彿要把掌門之位傳給他。 千斤重擔,已經壓在自己身上。 但是白眉派高手如林,正源子同輩的正初、正心二位師叔,對他而言都屬於高不可仰的人物。 他怎麼可能以三十餘歲的年紀,就承擔起如此重任呢? 但是師父對他的看重和信任,也讓他心中興奮不已。 他磕首一拜:“弟子何德何能……”
  
  正源子揮手示意讓他不要再說自謙之語,從背上拿出一個包裹遞給師緒音。 他解開一看,卻是一把一尺來長的輕巧短劍。 這劍的材質非銅非鐵,而是晶瑩如玉。 更為奇特的是一面是白色的,溫婉如像牙所製。 一面是黑色的,剔透如黑玉。 黑白兩面上各有一個銅錢大小的孔。 拿在手裡雖然重量上是輕巧幾乎如無物,但是卻分明能感覺到一股深不可測的力量在劍身之內流動。 讓人感覺幾乎把天地萬物都握在手中。
  
  “封絕劍?”師緒音雖然早就見過這件白眉派之鎮山至寶,但是端在手上卻是頭一回。 傳聞正源子早年在妖界擊殺妖王蒼皓雙龍,取二龍的龍牙製造了一對劍,一黑一白。 黑劍稱為絕劍,而白劍稱為封劍。 只是沒想到煉劍的時候兩劍互相吸引,竟然合二為一,從此再也無法分開,便成為“封絕劍”。 正源子持此劍縱橫天下,降妖無數。 只不過老年之後,他煉到無劍的境界。 就很少有人見過封絕劍出手了。
  
  “為師早就想把此劍傳授給你,只可惜你道行有限,目前還不能自如掌控。若用此劍,反而於你的修為有傷。但此事緊急,只有先給你了。你得劍之後,待此事了了,須先交還與我。在內丹大成之前,你不可輕易修煉此劍。”
roicq 發表於 2013-12-25 07:23
028 橫生變故
  
  師緒音小心翼翼地收了,放到背後的劍匣之中:“弟子謹遵師命。”
  
  “這次為師召你急回成都,是因為多年來為害人間的魔瞳妖使葉青,八月十五要在靈封山渡劫。你務必持封絕劍,打開封門,將葉青這個妖孽吸入封絕劍中,然後將封絕劍帶回白眉派交給我。此事絕不可有誤。若有所誤,我派危矣!天下危矣!”
  
  師緒音在正源子手下修煉多年,對封絕劍略微有些了解。 封絕劍有“封”、“絕”二門。 封門一開,能將對方吸入封絕劍內,讓對方身形毀滅,只剩下體內真氣化作內丹一顆留在封絕劍內。 “絕”門一開,劍內所有的力量噴湧而出,三界六道都沒有幾人能夠抵擋。
  
  “弟子追緝葉青多年。這樣的天賜良機當然不會放過。但是不知道葉青和我派的安危有什麼關係?吸入封絕劍,葉青必死無疑,只會剩下一顆內丹。難道師父要用葉青的內丹來幫助我派渡劫?”
  
  “此事說來話長。而且有些詳情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不但如此,這件事十分之要緊,除了你帶去前往靈封山的眾我派弟子之外,絕對不能向外人提起。甚至對你師叔正初和正心,也暫時保密。”
  
  師緒音一聽如此機密,當然也就不再問了。 師父該告訴他的時候,自然就會告訴他。 他所要做的,就是將師父交給的任務完成掉。 如果失敗了,他就只能提著頭回白眉派去了。
  
  “你此去靈封山,要先見一個人。他會協助你完成此事。”
  
  “誰?”
  
  “你那個頹靡不堪的師弟,荀木楊!”
  
  ***
  
  成王爺安排了晚宴,招待通天局的一行人。 正源子卻早就飄然而去。 正源子是道家中屈指可數的能夠御劍飛行的高手。 從成都到白眉山白眉派,只不過一時半刻。 他卻急急辭去,想必有什麼重要的事。
  
  師緒音內心十萬火急,卻不敢掃王爺的面子。 人坐在席上,滿目美酒佳餚,心思卻早已飛往靈封山。
  
  就算第二天一早出發,也還有兩天的時間趕路。 從成都到靈封山不過三百里,他們這一夥人都是極好的騎手。 一條大路直通,連夜趕路的話,一天一夜就可以趕到。 第二天白天還可以讓眾人休息,養精蓄銳。 到晚上葉青大劫已至,他們那時剛好殺上山去。 師緒音反復計算了各種可能,都覺得時間足夠,但心中還是惴惴不安。
  
  他的手下們卻一點也沒有註意到他緊鎖的眉頭。 大家一路從襄陽跑來,兩千餘里,幾乎馬不停蹄地跑了近十天,風餐露宿,早就疲憊不堪。 面對一桌子的瓊漿玉液,誰能按捺得住? 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 等從王府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成王早就命人把巷口外的崇亭客棧騰空,給他們暫住一宿。 師緒音看到醉得東倒西歪的眾人,只能下決心先留宿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啟程。
  
  一進客棧,師緒音命五十個金吾衛住了一二兩層,分作三班,持刀輪流守夜,把個客棧守得個水洩不通。
  
  然後自己和十多個通天局的好手住了第三層。 兩人一間,按五個時辰輪流,每個房間的人手守夜一個時辰。 一人守住在走廊裡,一人坐在房頂上守夜。
  
  整個客棧都盯防得如鐵通一般。
  
  他帶著這幫兄弟走遍天下,降妖伏魔、懲奸除惡。 得罪達官貴人、妖邪魔魁無數。 不管走到哪裡都不曾有大失,靠的就是小心謹慎。 就是睡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自己和陳雪瑩住了最裡面的一間。 現在陳雪瑩已經不是他舊日的情人了。 而是他的結髮之妻。
  
  就在路過白帝城時,他們已經拜過天地了。 雖然說夫妻結合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陳雪瑩的父母早就允諾過他們的婚事。 師緒音只記得自小就在白眉山和師父學道,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誰。 自然也就免了。 至於媒妁,跟隨他的兄弟們無一不可以做媒。 兩人就在白帝城下,遙望夔門,讓眾同僚作為見證,拜過天地,結為夫妻。 眾人暢飲了一番。 江湖兒女,什麼事都從簡了。
  
  師緒音可不想再滿世界尋找她的踪跡了。 以後要把她永遠都帶在自己身邊。
  
  陳雪瑩穿了一月藍色的襖衫,和一條魚白色的褶裙。 在忽明忽暗飄搖的油燈光裡,長發如瀑,面容就像玉雕一般柔美。 他忽然想起,雪瑩雖然已經是自己的妻子,但是這一路來狂奔不已,還真沒有時間好好地靜靜地欣賞過。
  
  一想起明天還有三百里路,和前途未卜的血戰,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或許應該把雪瑩留在客棧裡更加安全。 但是又捨不得離開她哪怕一時半刻。
  
  “你還在想追捕葉青的事?”雪瑩心細如發。 師緒音點了點頭,說:“我在想你是不是應該留在客棧裡。混戰中要是有個閃失……”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雪瑩不容置疑地說,“但依我看,你們通天局的人對付葉青,道行還差了點兒吧!”
  
  “她和葉龍兩個都是千年蛇妖。在江湖上,他們的對手也數不出來幾個。幸好這次師父把他的封絕劍給了我。雖然我還沒有自如操縱封絕劍的力量,但是如果乾坤八劍合力打開封絕劍的'封'門,將葉青和葉龍吸入封絕劍中,還是有可能成功的。”
  
  “緒音,”坐在床上,雪瑩悄悄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為什麼要去做這些?我以前只想著要報仇,要報仇。但是我父母都已經死了。就算我報了仇又能怎麼樣,他們還能活過來嗎?現在有了你,我再也不想報仇了,”不知不覺她眼中兩行清淚留下,“我們什麼都不要了,一起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好好過日子行不?什麼通天局、白眉派,什麼葉青,就隨他們去吧,我們走我們的,他們走他們的,這樣不好嗎?”
  
  師緒音自從跟了師父出山,後來又到了通天局,歷經大小戰無數,都是越戰越勇,從未將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忽然之間有了妻子,才發現自己開始擔憂起她的安危。 甚至也擔心如果自己有個三長兩短,以後讓她怎麼辦呢?
  
  “師父對我恩重如山。這次在成王府,他千叮萬囑說這次靈封山之役絕不能有失。我如果就這樣撒手不管,實在對不起師父的養育之恩。但只要等這件事一了,我就和你一起歸隱,從此不管是天下、江湖,還是師門的事,我統統不管。就和你一起好好過日子去。”
  
  陳雪瑩嘆息一聲:“夜長夢多,世事難料。我只怕好夢難圓。”說完懶得再勸,直接倒下就睡去了。
  
  師緒音暗暗下定決定。 只要這次拿下葉青葉龍,他就偷偷將封絕劍送回白眉派,也不面見師父,直接帶著陳雪瑩逃之夭夭。 從此天地之大,只要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命運也拿他無可奈何。 什麼功名利祿,什麼修道成仙……相比枕邊的愛妻而言,統統都是浮雲。
  
  一路奔波的辛苦,就像融化在這舒服的床鋪上。 師緒音頭靠在枕上,聞著妻子幽幽的發香,轉瞬之間就睡著了。
  
  ***
  
  師緒音醒過來的時候,腦子還處在迷糊之中。 身體更是幾乎不能動彈。
  
  他是被一種奇特的香味給熏醒的。 他平時即使睡著,腦子裡也提著神。 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立刻醒來。 但是這一回感覺卻不一樣了。 他先是聞到一種奇特的香味,泛起了他的某種記憶。
  
  “是天羅堡的迷香!”他忽然醒悟,這味道正是那天在雲鶴宮後殿聞到的味道。 記憶就像閃電一般地在腦海中閃過,令他全身都警醒起來。 但是他卻沒有起來,渾身如鬼壓床一般地動彈不了。 迷香入體,已經發生了作用。 雖然他及時想起,還是遲了一點。
  
  他畢竟根基深厚,體內真氣湧動,將迷香的藥性一點點排出體外。 雙目睜開,手腳漸漸地恢復了知覺。 偏偏此時聽到細微的響動,抬眼一看,床頂竟然倒垂下來一個黑色的人影,正在伸手摸索他掛在牆上的劍匣。
  
  師緒音心如火燎,發動全身真氣,如潮水一般在體內湧動。 忽然衝破了玄關,從床上縱身而起,一掌向那黑影擊去。 那人已經從劍匣中摸得了什麼東西。 發覺床上人已醒,一個翻身已經上了床頂。 師緒音一掌只碰到了衣角。 那黑影絲毫沒有停歇,輕輕一躍,已經透過房頂鑽出了屋外。 那房頂本來就已經開一個大洞,看來對方是從房頂潛入屋內的。
  
  他急忙摸劍匣內。 心中不禁一涼。 乾坤雙劍都在,唯獨封絕劍不見了。 連忙一手拿起劍匣,一面縱身一跳到了房頂上。 四周一望,只見屋頂上也是一股迷香的味道。 屋頂守夜的弟兄早已昏睡。 朦朧的月色裡,一個黑影往屋頂下一躍,輕輕落在地面上,往前一路狂奔。
  
  師緒音一面施展輕功急追,一面念起御劍咒。 頓時乾劍如一線流光,往那黑影急飆而去。 那人雖然輕功不弱,但怎麼可能逃得過乾劍的速度。 只聽呲地一聲微響,對方明顯已經中劍。
roicq 發表於 2013-12-25 12:23
029 趕赴靈封
  
  師緒音追到了街角,那黑影已經消失不見。 封絕劍正躺在街角處。 地上還有零星幾點血跡。 師緒音收了乾天劍,然後將封絕劍撿起收入劍匣中。 對方受傷之後,自知已經無法得手,便丟下封絕劍來換一條性命。 師緒音不敢再追。 封絕劍沒有丟,已經是萬幸。 如果追下去,反而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深陷重圍就不好了。
  
  “調虎離山?”師緒音想到這個詞語,忽然心中一震。 江湖上迷藥雖然多,但是配方多略有不同。 剛剛所聞到的香味,和那天在雲鶴宮聞到的味道完全一樣。 他早已知道天羅堡不會善罷甘休,但是卻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他們的大仇主是陳雪瑩,而這個時候,雪瑩還留在房內! 肯定也已經被迷藥熏倒。 而他因為丟失了封絕劍,一時亂了方寸,竟然把愛妻留在房內,自己追了出來! 想到這裡,後悔不迭。 急忙奔回客棧。
  
  回到客棧,師緒音直接輕功攀上三樓,從窗口入。 奔到床前,一掀被褥,猶如五雷轟頂,幾乎坐倒在地上。 陳雪瑩早已不見,床上留有信紙一張。 上面寫道:
  
  “久聞法使大人乾坤雙劍天下無雙,家父意欲一睹,只恐大人公務繁忙不至。今幸已先邀得尊夫人陳氏。明日中秋月之夜,家父在望江樓設宴賞月,還望法使大人賞光。”
  
  下面的落款龍飛鳳舞的三字,赫然是“羅秀青”!
  
  師緒音坐在床上。 這一瞬間,頭腦如凝固了一般,竟然完全不知所措。
  
  ***
  
  崇亭客棧的一樓廳內,徹夜燈火通亮,直到天明。 師緒音在中央正襟危坐,眉頭緊鎖。 兩個眼睛周圍一圈都是青黑色,顯然是徹夜未眠。 手裡捏著那張羅秀青落款的字條,將那張紙捏出了汗漬。
  
  幾個通天局的弟兄坐在兩旁。
  
  師緒音絕不相信剛剛被閹掉的羅秀青還能不遠千里追擊到這裡。 他現在應該臥床不起才對。 深入西蜀,要對付的也不是等閒之輩。 羅慕雲必定親自出手。 可以猜測天羅堡在襄陽的眼線一路追踪他們的踪跡,讓羅慕雲帶著天羅堡的高手一路前來。 落款羅秀青,只是為了提醒他算在他和陳雪瑩頭上的一筆血債罷了。
  
  但四處分頭查訪的各路兄弟紛紛回來,都一無所獲。 這讓師緒音非常詫異。 羅慕云如果帶著大批人馬前來,竟然絲毫沒有露出任何踪跡,本地的各路幫派、官府、驛站、客棧都完全沒有消息,這太不可思議了。
  
  “繼續查!”師緒音簡直要狂亂了。
  
  偌大一個客棧,竟然飄滿了迷香,連屋頂都沒有放過。 他們四處檢查,點了迷香至少有七八處。 但是居然一點都沒有驚動滿屋子的高手。 他們防守如此嚴密,面生的人簡直沒有可能進入樓中。 但是對方就是如此神出鬼沒。 不但成功地迷倒一樓人,還差點盜走封絕劍。 然後將師緒音調虎離山,趁機將陳雪瑩擄走。 一氣呵成。 當時金吾衛四處巡查,周圍數里內踪跡全無。 從晚上到第二天上午,師緒音都在指揮著手下四處查訪。 但是天羅堡的一干人,似乎就這樣忽然出現,然後又忽然消失在茫茫夜色裡,融化不見了。
  
  眼看日上三竿,時間一刻一刻地過去,師緒音知道,八月十五一刻一刻地近了。 一面是千托萬囑的師父,和背上的封絕劍。 另一方面是生死未卜的愛妻。 這糾結讓他幾乎發狂,恨不得要把自己撕成兩半。
  
  如果想要救出雪瑩,就必須按照羅家留的字條赴會。 當然羅家必然有完全的準備,他此去兇多吉少。 但這也是唯一能找到雪瑩下落的機會。 時間剛好是八月十五。
  
  而師父的交代呢? 如果不能將葉青收入封絕劍中,白眉派可能會有沒頂之災。 甚至天下都有可能陷入大亂。 他雖然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但是師父所說一定不會錯。 正源子道行極深,洞徹天機,天下聞名。 他以百年的修生養性,絕不可能信口胡說。 他真希望師父能御劍前來,替他前去靈封山。 而他如果去望江樓赴會找不回雪瑩,他就提劍直上天羅堡總壇。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定要將羅慕雲和羅秀青父子碎屍萬段。
  
  師父偏偏遠隔數百里。 白眉山離成都不下六百里。 而且山路崎嶇,就算是馬中赤兔,也絕不可能在不到兩天之內趕到。
  
  雖然手下有一干好手,但是能操控封絕劍的偏偏只有他一人。 操控封絕劍需要自身強大的真氣和精妙的法門。 正源子給他傳道多年,他對於封絕劍的通靈法門略有所知。 只是體內真氣不如師父充沛,操控起來不如師父一般自如。 但如果換了別人,試圖打開封絕劍之“封”門,不但不可能成功,反而會被封絕劍內強大的靈氣沖擊,經脈寸斷而死。
  
  眼看正午。 時間就像脖子上的繩圈,正在漸漸地勒緊。 必須在事情無法挽回之前做出決斷。 但他還在等待。 他在等一個兄弟。
  
  終於,大門被推開。 一個身材和師緒音差不多的四十多歲,相貌精瘦,眼神幹練的白眉派弟子推門而入。 師緒音無力問話,只是抬頭望著他的眼睛,渴望他說出一點好消息出來。
  
  但他卻搖了搖頭。 看到師緒音目光難看,又安慰說:“王爺命人在四方城門嚴加查訪,路上也設置了許多關卡,託說搜捕吐蕃的密探,凡是外地口音一律嚴查。許多探子也在各處驛館、客棧、人多眼雜處四處查訪。雖然暫時沒有找到蛛絲馬跡,依我看這個架勢,如果天羅堡的人真的來了,他們插翅也不可能飛出成都城。”
  
  此人名叫甘齊,是個老江湖。 年紀雖然比師緒音大,但入門遠比師緒音晚,所以稱師緒音為師兄。 這個人處世老道,精明幹練。 是師緒音極為倚重的下屬。 他一看師緒音依然眉頭緊鎖,心緒不寧,已經猜到了幾分。
  
  “師兄你一向臨危不亂,但這次……是否因為八月十五難以赴約?”
  
  師緒音慢慢地點了點頭,“師父說中秋靈封山一戰,關係著白眉派和整個天下的安危。”
  
  “師兄還記不記得我三十餘歲才到白眉派拜師。在此之前,師從嬉笑道人,擅長變臉、變聲之術?”說完他從胸口的衣襟內掏出一張白色的面具,戴到臉上。 口中念念有聲,那面具開始漸漸地變出顏色,連形狀也改變了。 不多時,變得和師緒音一模一樣。 師緒音這才想起,那個嬉笑道人是江湖上有名的騙子。 道行一般,卻擅長以道法變聲、變臉。 騙財、騙色、騙官,無所不騙。 後來被正源子一掌打死。 甘齊那時是他的弟子,棄暗投明,做了師緒音的師弟。
  
  “師兄,你看這樣如何?”甘齊不但臉變得和師緒音一模一樣,連聲音也變得一樣了。 師緒音差點被嚇了一跳。 “天羅堡的人肯定是只有見到師兄才肯出手。我可以代去。多帶人手,四方伏擊。讓天羅堡的人插翅難逃。”
  
  “這次羅家早有準備,恐怕是高手齊出。而且志在取我的性命,你此去兇多吉少。”
  
  甘齊雙目圓瞪,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一抱拳,大聲喊道:“屬下這次若不能救出嫂夫人,情願提頭來見法使!”隨即拔劍砍地為誓,火星四濺,鏗鏗有聲。
  
  事有輕重緩急。 在師緒音的心中,孰輕孰重,他內心其實很清楚的。 但是雪瑩身陷仇家之手這一件事本身,就足以讓他痛不欲生。 愛妻在羅家人手上會受到的非人折磨,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然而此時,他卻帶著手下六個弟子,加上他乾坤雙劍,一共是乾坤八卦劍,疾馳往靈封山而去。 他把所有的金吾衛和其他的師兄弟都留下交給甘齊去救陳雪瑩。
  
  成都出城一馬平川。 正午陽光正烈,揚塵飛起。 遠處茫茫的群山越來越近。
  
  但這馬蹄聲聲,每一聲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往他心頭一戳。 一刀又一刀,沒完沒了。
  
  ***
  
  八月十五,日落時,靈封山頂,陳家舊宅。
  
  太陽才快要落山了,圓月還在地平線下。 黃玉心中已經有些緊張了。 焦躁不安地院子裡走動。 葉青卻安靜地很,獨自依靠在闌干邊望著漸漸暗淡的天色。 院裡的樹葉漸漸落下黃葉,秋天已經來了。
  
  荀木楊卻走出宅院去了。 這讓黃玉覺得頗有些意外,他隱隱有些擔心。
  
  “還可以再散散心。”葉青一點都不在意,“至少還有一個時辰,等太陽完全落下的時候,才會開始。”
  
  黃玉走出大門之外,看到荀木楊正站在這山巔一角。 俯望群山。 落日的餘暉把空中如輕絲一般的雲彩被染得血紅。 下面是猶如一團團深綠的濃墨一般的群山。 在夕陽里似乎被染上了古銅的顏色。
  
  南面的天空,荀木楊迎面的方向,有一顆藍綠色的星星正冉冉地升起。 荀木楊抬頭看到,然後便縱身一躍,跳入山坡上的林莽之中,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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