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永劫無盡 作者:艙底苔(連載中)

 
roicq 2013-12-23 16:57: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8 22954
roicq 發表於 2013-12-30 20:40
050 雪地雙修
  
  黃玉頓時覺得一陣寒意湧上心頭。
  
  “你難道要在這裡……”
  
  葉青一身衣服都已經滑落到腳踝以下。 黃玉雖然和她廝混過很久,可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的身體。 站在飄飛的大雪中,她窈窕的身體上顯出一種緋紅的顏色,散發出白色的霧氣。 她慢慢走進水中,怡然地坐在水底的岩石上,享受流水撫過的感覺。
  
  然後回頭看看黃玉。
  
  “過來,陪我洗澡。”葉青冷冷地說。
  
  “這……”黃玉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你要么自己過來,要么……”葉青狡黠地笑笑,“我過來剝光你的衣服,然後把你按到水里。”
  
  黃玉選擇了前者。 他是男人,不想太沒面子。
  
  脫掉衣服慢慢走進水中,黃玉頓時感覺身體不再是自己的了。 全身一陣猛烈的顫抖。
  
  “別動!”葉青連點了他背上幾處穴位,他的顫抖放緩了下來。 然後一股溫熱的內地漸漸地從後背湧入了自己的丹田。 體內一股火熱的真氣被點燃了,從丹田氣海出發,向著四肢流轉。 四肢又有了知覺,就好像靈魂又回到了肉體上。 連周圍的水都要變得溫熱了。
  
  “好熾熱的離火真氣……”葉青感覺到了離火劍注入他體內的真氣。 皺了皺眉頭。
  
  但這是流水。 就算身邊的水變得溫熱也會立刻流走。 不斷有冰冷的雪水流過。 對黃玉來說,就像刀刮一般。 偏偏葉青享受的,就是這溫柔流水流過身體的感覺。 覺得無限舒暢。
  
  “好了好了,爽夠了……”葉青泡夠了,才從水里站起來。
  
  起來撿起衣服,才發現衣服上殘留的體溫融化了雪,然後又被埋在雪中凍了起來,硬邦邦地成了一堆堅冰。
  
  天色暗了,狂風呼嘯。
  
  他們就在附近找了一片峽谷間的空地。 在中央燒起一堆火來。 四周都是茂密的林莽,頭頂是一塊巨大的岩石。 剛好可以遮風擋雨。 兩人擠在一起烤火,把衣服都掛在藤蔓上,等著烘乾。 火光熊熊,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周圍的林莽和藤蔓阻擋了風雪。 地上是一層枯草,就好像坐在自家床上一樣。
  
  不知不覺就玩了一整天。 黃玉浪跡江湖那麼多年,但從來沒有一天的快樂可以和這一天相比。
  
  黃玉把手穿過葉青的秀發,摟住她的光滑的裸肩。
  
  “江州的林莽中,我危在旦夕的時候,你為什麼要給我一隻眼睛?”黃玉覺得有點想不明白,“初次相見,就……”
  
  “你少自多吧,”葉青橫了他一眼。 “我之所以給你眼睛,除了需要一個可靠的車夫之外,是發現你資質不錯,我可以用你來煉丹。”
  
  “煉丹?”
  
  “煉丹用的人鼎極難尋找。作為煉丹的人鼎,必須與我心靈相通。否則煉丹的時候,配合稍有差池,兩人就會一起走火入魔而死。但是我的兩顆鏡花瞳之間本來就可以互通。所以我只需要移植一顆鏡花瞳到人鼎眼內,就自然可以控制你的心神。丹煉成之後,人鼎已廢。我就把你殺掉,然後再回收我的鏡花瞳就可以了。”
  
  葉青雖然說得驚悚,黃玉卻只當她在說笑。
  
  “人鼎?那你怎麼不用我煉丹啊。”
  
  “不用?”葉青笑道,“誰說的不用?我正是要用你煉丹。”說完迅捷無比地出手,點了黃玉身上幾處大穴,黃玉頓時感覺身體僵直,站不起來了。 葉青神秘地笑著。 黃玉的心怦怦直跳起來。 他有點忐忑不安,不知道葉青會想什麼法兒再折磨他。
  
  葉青也沒有做什麼。 只是站到他的對面。 離他很近很近。
  
  火光照著她的側臉,就像染上了紅暈一樣。 長髮披在她的裸肩上。 一直都覺得她很美,但是從來沒有這麼美。 葉青和他面對面地坐下來,靠得很近。 從來沒有和她面對面這麼貼近過,尤其這種時候。 黃玉頓時感覺熱血沸騰,心臟都要跳出胸腔了。 偏偏這時葉青完全坐了下來,臉上一陣紅暈。 他能感覺到她的心跳和呼吸。 他們完全結合在一起了。
  
  一種從來沒感覺過的溫熱緊緊包圍的感覺,讓他興奮得就像火山馬上就要爆發一樣。 葉青將他發呆的臉掐了一下。
  
  “我們現在可是在煉丹。你怎麼滿腦子都是淫邪的想法?”
  
  黃玉兩忙收回亂跑的思緒,平靜了一下。
  
  “雖然聽說過雙修之法,但修道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真的試過。”
  
  “雙修之法可以合二人的真氣為一體,打通其中一人的經脈,協助真氣凝聚成丹。比一個人獨自煉丹要強可不止一倍了。這功法出自靈源派,創世之神在造人之初的設計就是如此。但後世道家講究禁慾清規,不再使用了。再說遇到你這種滿心淫欲的人鼎,三兩下精氣一泄,不但半途而廢,還容易岔氣而死!”
  
  “不會的。”黃玉極力克制著說。
  
  “現在我們會陰相接。你緊緊抱住我,將你的真氣,緩緩輸入任、督、衝三脈,聚於會陰,然後輸入我體內。”
  
  黃玉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卻不敢胡思亂想。 生怕一時岔氣。 調集全身真氣,往三脈遊走。 果然有一股熾熱的真氣,從會陰緩緩流入葉青的體內。
  
  “你多年煉氣,可惜經脈不暢,其中阻滯太多。所以真氣都被阻滯在奇經八脈之中。這回我用你煉丹,可以讓你內丹小成。”
  
  黃玉修煉了十八年,離內丹小成還差的遠。 一般資質的修行者要三十年才能內丹初成,然後又三十年,漸漸煉成雙色,或者三色內丹。 到五色大成,大多要百年以上。 以師緒音那種超人的資質,也花了二十五年才內丹小成,然後又十年煉成雙色。 一共修道三十五年。 這已經是世之罕有了。 他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內丹小成? 看葉青的意思,似乎是要用自己的真氣來助他打通經脈。 但是卻不知道她會怎麼輸氣給自己?
  
  沒想到葉青直接劈頭蓋臉地壓過來,將嘴唇壓在他的嘴上,用手捏著他的兩邊嘴角往中間用力。 他情不自禁地張開嘴,兩人的舌頭糾纏在了一起。
  
  頓時一股強勁無比的溫和真氣,從她的舌尖傳遞過來,直接逼入自己體內。 猶如大海之水倒灌如江河之中,勢不可擋,滔滔不絕。 黃玉根本不用自己控制走向,那股強勁真氣就在自己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中全衝激了一遍。 猶如大水沖激河道,各種阻滯之物轉瞬之間就沖得無影無踪。 讓他覺得渾身上下舒爽無比。 這時渾身的真氣開始漸漸向氣海聚集,漸漸凝結成一顆紅色的內丹。
  
  葉青皺了皺眉頭。
  
  內丹小成了! 黃玉心頭一陣驚喜。 修煉十八年,他還真從未為自己在修煉上的進展驚喜過。 是因為他從來沒有過什麼值得驚喜的進展。 他所吃驚的是他的內丹居然是紅色的。 紅色內丹本性好勇鬥狠,凶悍嗜殺。 但黃玉一點都不覺得這是自己。
  
  也許是離火劍的影響。 一般人都是先內丹小成,然後再藉助外丹的力量。 白眉派也是內丹小成之後才能御劍,以劍為外丹。 但黃玉卻是遠不到內丹小成的時候,就先通靈了離火劍。 等於有了外丹的協助。 沒想到這外丹的本色,卻影響了自己內丹的形成。
  
  無所謂了,管它是什麼顏色的! 黃玉暗想。 要是能天天和葉青一起“雙修”就好了。 要什麼丹有什麼用呢?
  
  一想到懷裡抱著的葉青,他忽然覺得雖然極力克制,但是體內的某種感覺卻一直在不斷的膨脹之中。 就像河流修上了堤壩,雖然暫時平安無事,衝潰卻是遲早的事。
  
  “不好,堅持不了多久了……”
  
  葉青卻嫣然一笑,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壓了上來。
  
  “你內丹已經小成,我都要收功了。還堅持什麼呢?趕緊——”
  
  葉青話音剛落,他立刻覺得全身的快感如火山一般噴發了出來。 渾身顫抖,生來從來沒有體會的一種爽快的感覺,隨著全身的顫動而迸發了出來。 剛剛在自己經脈之間狂飆的那一股真氣,結合了自己紅色內丹的力量,又如同一股強烈搏動的暖流,一股一股地又回到了葉青的體內。
  
  原來給她做人鼎煉丹是這麼爽的一件事……黃玉暗想,要是天天煉就好了。
  
  不知不覺兩人都大汗淋漓了。 外邊雖然寒風呼嘯,但熊熊火光照在身上卻一點都不冷。 黃玉感到一身酸軟,但卻有說不出地舒服。 背靠在一堆枯黃茅草上邊,葉青還軟綿綿地抱在懷裡。 雖然一切慾望全都隨著剛剛的一陣爆發傾瀉得一干二淨了,卻還留在她那裡不想出來。 葉青也依然匍匐在他胸口,一動也不動。
  
  “內丹煉成了,可以剖腹取丹了。”葉青笑著用手指在他身上劃來劃去。
  
  “不要動!”黃玉把她抱得更緊了。 他依然怕她會忽然消失掉。
  
  抱了一會,越來越困。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就這樣,不知道睡了多久。
  
  葉青卻沒有睡著。 伏在他的懷裡,眼淚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胸口。
roicq 發表於 2013-12-31 08:12
051 天門遙望
  
  “你以為你天生資質超人,離火劍竟然會這麼容易就認你為主?”葉青喃喃地說著,聲音低到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你已經吸收了哥哥千年積累的魔氣。要不是這些魔氣的影響,你怎麼可能這麼快就通靈離火劍?我修煉十多年,才煉成吸魔入體的秘技。才等到這一年天時地利,正要一舉成功,你這個大傻蛋才這點真氣,怎麼可能把這些魔氣全部吸掉了?”
  
  葉青心中實在是迷惑不解:“也許你這個傢伙前世造孽無比深重,天生就該受無窮魔業的折磨?但至少不要算到我的頭上吧。現在你只剩三個月好活,三個月之後必定被魔氣吞噬而死。這一切都成了我的過錯!”
  
  葉青眼淚流淌不止。
  
  “我真想我們一起去妖界奪取天門玉液;如果得手,你還可以再平安地活上十年——我們就可以好好地過上十年這樣的日子了。
  
  “但這樣的話,你會恐懼,你還會擔心我去妖界九死一生;會擔心我們都死在妖界再也不回來;會擔心我們取不到天門玉液;我真不想讓你最後的三個月生活在這樣的擔憂和恐懼裡。那還不如我們就什麼也不做,就這樣好好地過三個月自由自在的日子——三個月之後一起去死。
  
  “但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都會拼死去做。所以我一定會去妖界。我相信三個月之後,我一定會帶著天門玉液回來。
  
  “我不能帶著你去,我可再也不想讓你為我吃苦受罪了。你應該過你原來最想過的那種日子——在江湖上自由自在,浪跡天涯。沒有親情,就沒有羈絆。
  
  “所以,你必須忘記我。
  
  “我要帶走你所有關於我的記憶。然後我會離開。如果我成功了,三個月之後,這些記憶都會還給你。那時我們會繼續過這樣快樂的日子。如果我再也回不來,那你會永遠忘記我。就像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你會自在地過完最後三個月的日子。然後我們會在來世相遇的。”
  
  這樣,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了。 葉青想。 她一千多年來,還從來沒有如此反复糾結地思考過這麼一個問題。 她應該如何去做——她大多時候做事從來不加思考,想做就做。 她發現自從修煉成人身,世事就開始變得複雜了。 人道中的事,不是想做還是不想做那麼簡單。
  
  她不想離開,更不想讓黃玉忘記自己。
  
  但是……
  
  她掀開黃玉的左眼眼皮。這傢伙正在做一個美夢。 葉青拍了拍他的臉將他弄醒。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看著我……”葉青命令道。
  
  雙目相對的瞬間,一束明亮的光芒如閃電一般從黃玉的眼內激發而出,射入葉青的右眼中。 黃玉渾身一抖,感覺魂魄都被抽走了一半,立刻昏了過去。
  
  篝火已經熄滅了。 葉青悄悄地爬起來,穿上衣服。 然後又幫黃玉也穿上。 然後小心地給他蓋了很厚的枯草。 將一包靈蠶絲和一堆銀票塞入他的懷中。 然後起身,剛想離開,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她回到黃玉的耳邊說:“即便你忘記了我,也絕不可以有別的女人!否則,回來我活扒了你的皮!”
  
  黃玉依然睡得死死的。
  
  眼前是妖界,九死一生的選擇,沒人知道還能不能回到這裡。
  
  葉青獨自走進狂風中的大雪裡。 天這才濛濛亮,到處一片昏黑。 狂風吹過,山野間茂盛的樹木,都隨著狂風呼啦啦地直響。 那風混合著碎雪,吹起她的長發和衣袂。 她卻一步不停地走進狂飛的碎雪中。 她纖細的身影很快和蒼茫的天地融合在一起;而眼角落下的淚珠,已經在寒風裡化作了冰凌。
  
  ***
  
  天終於放晴了。 陽光冰冷地照在身上。 白眉山腳下一個小鎮的入口處,已經有人和馬車來來往往了。 路上雪白的積雪,被人踏車碾,成了一灘泥濘。
  
  路邊的一個老樹樁上,坐著一個穿著一件雪白的長衫,外邊套著一個紫色半臂的女孩。 這女孩看似十五六歲,膚色比雪還白,額上覆著一抹烏黑的秀發。 坐在鎮口,就如雪後初開的一朵美麗的雪蓮。 隔著好遠,就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這窮山僻壤,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女孩? 是誰家的女兒呢? 怎麼會一個人坐在這偏僻的山間小鎮裡? 每個路人都不由自主地這麼想。
  
  她卻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雪山下來的路口。 用手托著腮幫,目不斜視。 忽然之間,眼睛裡露出驚喜的光。
  
  一個穿著白色法袍的白眉派俗家弟子從山上走來。 背後背著一柄寶劍。 左臂處的袖子被刺破,破裂之處還殘留著血跡。 但精神卻很好,一點也不像胳膊上有傷的樣子。 目光卻有點茫然。
  
  “黃大哥!”這女孩隔了好遠,就跳起來拼命地招手。
  
  黃玉呆呆地走來。 看到眼前笑顏如花的女子,忽然想起了什麼。
  
  “你是細雨?”他忽然感覺心頭都明亮起來。 原來自己並沒有完全失憶!
  
  “是呀是呀!”細雨興奮地抓著他的手晃來晃去。 碰到細雨的手,一種殘留在記憶中的恐懼忽然湧上了心頭,他反射地把手掙開。
  
  “沒事的啦!”細雨得意地把兩隻手舉起來給他看。 她手上已經戴上了一雙白色絲綢的手套。 這手套大小剛好合適,緊緊地貼著她的手指。
  
  “這手套真漂亮。”黃玉一面回答,一面卻在整理混亂的記憶。 他醒來的時候,睡在一堆枯黃的雜草中。 旁邊只剩下一堆篝火。 他怎麼都想不起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了。 回頭一望,天已經放晴,雪已經停了。 背後是大雪之後更顯巍峨的白眉山。
  
  很多往事湧上了心頭。 他記得他來了白眉山,做了白眉山的弟子。 然後在白眉派中九死一生,看到白眉派內部的驚天異變……他又想起了半星谷,十多年的修煉。 然後被逐出師門,從此浪跡江湖。 但是總有一點什麼不對。 似乎中間出現了一段空缺! 他記得自己來了白眉山,卻完全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來了!
  
  “漂亮吧,”細雨得意洋洋地炫耀,“這是葉姐姐送給我的。”
  
  “葉姐姐?”
  
  “啊!”細雨自己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說錯了。現在我已經入了青眉宗。不能說葉姐姐,必須說師父!”
  
  黃玉怎麼也不想不起認識一個姓葉的女子。 但偏偏又覺得很耳熟。
  
  “青眉宗?你不是白眉派的弟子嗎?”
  
  “以前是,現在就不是了!”
  
  黃玉往前走一走,看看四周的景物。 除了背後的白眉山很熟悉之外,這明顯是個陌生的小鎮。 不可能藏著任何能提示他記憶缺口裡的線索。 細雨緊緊地跟在他身後,就像一個跟屁蟲一樣。
  
  “那你師父人呢?”黃玉一邊走一邊問道。
  
  “哎,師父和雪姐姐、詩姐姐、師大哥、荀大哥他們都一起走了。我不肯走,我說要等你啊!師父就讓我坐在這個樹樁上,看著這邊,說你很快就會從這個路上過來。我就一直在這裡等著了。”
  
  陳雪瑩? 莫詩雁? 師緒音? 荀木楊? 這些名字和人影一個一個地映入他的腦海。 他的記憶越來越清晰了。 但是不對,似乎還缺了一個關鍵性的人物。 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姓葉? 青眉宗?
  
  似乎從來都沒有認識過姓葉的女子。 至於青眉宗這個門派,在江湖上也聞所未聞。
  
  真是怪事。
  
  “帶我去見見你的師父?”
  
  “呀!”小女孩一臉悔悟的樣子,“忘記問師父他們要去的是哪裡了。”
  
  這個女孩兒簡直是一問三不知。
  
  黃玉忽然就淡然了。 他一直都很淡然。 十八年修煉一事無成也很淡然。 被師父逐出師門也很淡然。 浪跡江湖,無牽無掛,不是最快樂的事嗎? 白眉派——既然都不記得是為什麼來的了,當然也更不用回去了。 只要有錢就好辦。 如果沒錢的話,得想想辦法了。 黃玉情不自禁地往胸口一摸。 吃了一驚。
  
  胸口塞滿了東西。 掏出來一看,是一大疊銀票。 都是幾百兩一張的,差不多有好幾千兩。 還有一包靈蠶絲。 這東西是治傷的良藥。
  
  “哇,哪裡來這麼多錢?”黃玉不僅吃了一驚。 在他的記憶裡,他弄點錢並不困難。 但是也從來沒有撈到過這麼大的數量——他也沒興趣收集這麼多。
  
  細雨呆呆得望著那印著許多印鑑的紙。 只覺得很有意思。 她根本不知道錢是什麼東西。
  
  “去哪裡?去哪裡?”黃玉腦子裡翻騰起這個問題來。 他想起了太湖的湖蟹,想起了長江的白魚,還有黃山的美景和筍尖。 想想還有什麼有趣的地方,但是自己又沒有去過的呢?
  
  和以前完全一樣的心情。 他好像又回到了往日的歲月。 但是最近經歷過什麼,卻有些糊塗了。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個尾巴。 細雨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這也不是壞事。 還有點求之不得呢? 哪個男人不願意有個漂亮的小妹妹一直跟著自己的。
  
  可惜的是這個小妹妹只能看,斷然不能碰的。
  
  黃玉買了兩匹馬。
  
  “細雨,你想去哪裡呢?”黃玉騎在馬上問。
  
  “我想……”細雨眼睛轉起來,左顧右盼,她望來望去,還是最喜歡天上的雲彩。 “那兒……有什麼?”
  
  細雨指著天上的一團一團的雲。
  
  “那是天界。”黃玉說,“天上有云山,雲海,還有瓊樓玉宇。”
  
  “那我們就去天界!”
  
  “好吧!”黃玉喊了一聲“駕!”將手中馬鞭一揮。 那馬立刻在泥濘的雪地上奮蹄奔跑起來。
  
  細雨緊緊跟在後邊。 一前一後兩匹馬兒,漸漸消失在群山之間雪色的背景裡了。 本帖最後由 roicq 於 2013-12-31 08:17 編輯

roicq 發表於 2013-12-31 16:52
第五卷《回望首,已在天涯》

052 籠中靈鳥
  
  成都,青城山成王別館,十一月二十五。
  
  已經夜深了。 王爺的白虎堂內,幾十名幕僚和武將,個個都飢腸轆轆。 偏偏主子遲遲不散會。 只為丹江侯莫天問忽然全家被殺之事。 其實丹江侯在武當山下被殺,有一大半是因為早已歸隱,毫無實權。 而成王擁兵二十餘萬,坐守西蜀險要之地,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了。
  
  丹江侯的下場還是深深地刺激了成王。 曾經風光不可一世的丹江侯莫家,早在數月之前就在武當山下被人滅門焚燒,竟然無人知曉。 直到十一月才傳出消息。 簡直是遺骨荒山無人知。 天氣越來越冷,兔死狐悲的成王感覺到了一陣陣寒意。
  
  “夜深了,大家都散了吧。”一屋子的幕僚,並沒有人提出讓他眼前一亮的建議。 這讓他大失所望。 隨便地將手一揮。 眾人早都飢餓難忍,紛紛起身散去。 不一會兒,一間白虎堂便空空如也了。 只剩下王爺一個人。
  
  雖然叫做白虎堂,實際上卻是一間清雅的茶室。 地上鋪著草蓆和蒲團。 有一扇低矮的推門出入。 外面是一個曲徑通幽的小庭院。 到了青城山上之後,王爺平時和幕僚近臣們在這裡討論軍機大事。 除了極為寵信的屬下之外,外人擅自靠近,一律格殺勿論。
  
  王爺起身,將背後的格子門一拉開。 只有一板之隔,裡邊居然是一個燒著炭火,鋪著毛茸茸的獸皮作為地毯的溫暖的臥室。 一個全身白皙的美女一絲不掛,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地毯上。 一聽到門開之聲,立刻爬了過來,抓住王爺的小腿哭喊:
  
  “王爺,饒命啊!都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這女子正是蘇婉容。
  
  王爺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他一聲令下,立刻有侍女端來數個銀盆。 烤好的滴著油脂的肥嫩羊肉、新鮮油綠的蔬菜,切好片的水果,一一擺在盤子裡。 蘇婉容早已經餓得快要瘋掉,哪裡顧得得什麼儀態,像狗一樣爬過去大吃了起來。
  
  雖然已經時盡隆冬,這個房間裡卻燒著好幾個銅暖爐。 一點寒意也沒有。 反而讓人覺得悶熱出汗。 蘇婉容一邊吃一邊問:“為什麼要這樣?把我關在這裡,又不給吃的,差點把我餓死!”
  
  王爺冷冷地說:
  
  “只有餓過,才知道美食有多好。要馴服你這樣的女人,只有這樣的辦法了。”
  
  “你是個虐待狂!”蘇婉容不再叫王爺,而是直呼“你”。 這要換了別的女人,早就拖出去毒打一頓活埋了。
  
  房間太熱了。 蘇婉容完全不顧儀表,撅著雪白的屁股在地上撿東西吃的樣子忽然讓王爺來了興趣。 他脫去自己的衣服,走到蘇婉容身後將她抱住,一刺而入。
  
  “你這個瘋子!老娘現在哪裡有心情陪你玩!”蘇婉容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卻隨便他在身後怎麼擺弄,自己繼續猛吃。 因為她不知道吃了這一頓之後,下一頓什麼時候會來。
  
  王爺絲毫不理會她的大罵,緊緊將她抱住,撫摸她的全身,享受著出出入入的快感。
  
  蘇婉容煩躁至極,但又不敢一腳蹬開這男人,只得一邊吃一邊狠狠地說:“你在成都那清幽館裡那麼多女人,為什麼成天來煩我!”
  
  王爺溫柔地說:“我已經將她們全部坑殺了。”
  
  蘇婉容大吃了一驚。 “你瘋啦?為什麼殺她們?”
  
  “內侍中可能有星宿盟的奸細。”
  
  “唉,可憐一幫美女,”蘇婉容嘆了一口氣,“以後要找到這麼多美女可就不容易了。你不是說她們的美貌個個都遠勝於我嗎?”
  
  “從美貌上來講的確是這樣。但是自從你出現之後,她們早已黯然失色了。我以後也不會再找別的女人。”
  
  蘇婉容一聽,連眼淚都掉出來了。
  
  “你有這麼喜歡我?”
  
  “確實。”
  
  蘇婉容將啃了一半的一塊羊肉扔到地上,淚水早已經濕了她的臉。 “你既然喜歡我,為什麼不對我好點?為什麼把我關在這裡,不給衣服穿、不給吃的?你把我當狗養啊?你個瘋子、變態!”說完捶打著地毯,趴在地上大哭起來。
  
  “你覺得如果我對你好,娶你,讓你成為王妃,你就會乖乖地留在我身邊嗎?”
  
  蘇婉容停了哭聲。 她很清楚這個答案:“不會。”
  
  像她這樣的女人,是不會因為一時的恩寵,就改變了自己的計劃的。
  
  就算她成了王妃,王爺再對她如何好,至死不渝。 只要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她還是會直奔京師,找到天底下最有權勢的那個男人,然後把他玩弄於鼓掌之間。
  
  想到這個悖論,她竟然苦笑了起來。
  
  “王爺想得對,我這樣的女人……是絕不會對感情這種東西動心的。”
  
  “但如果我成了天下那個最有權勢的男人,”成王溫柔地說,“如果我成了皇帝,我會娶你。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我會給你。但現在, ”王爺小心地留在她身體裡,將她抱起在懷中,聞著她的秀發,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衡山王幫皇帝襲擊江州,結果株連九族。丹江侯辭官歸隱,結果全家滅門,死在荒山野嶺,連屍骨都無人收。現在快要輪到本王了。我這幫幕僚的本事,你在這里天天聽著也清楚了。除了坐守其城,他們已經再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了。”
  
  蘇婉容擦乾眼淚,像蛇一樣扭動腰身回過頭來,在成王臉上輕輕一吻:“西蜀這個地方雖然險要,但是偏於一隅,不足以和中原抗衡。自古以來死守西蜀,沒有一個不最終被滅的。”
  
  “這道理我當然懂。但我能怎麼樣呢?沐元帝富有天下,兵多將廣。我現在主動出擊,也是自尋死路。”
  
  “近十年來,襄陽的羅家最為得寵。”
  
  “因為羅家年年給皇帝獻丹。”
  
  “我聽說這丹使五十餘歲的沐元帝,至今還保持著三十多歲的相貌。但此丹必須年年都要服用。只要斷了一年,這一年裡沐元帝就會急速衰老。恐怕一夜白頭。沒幾年就得一命嗚呼。”
  
  王爺點點頭:“羅家恩寵不斷,就是因為他們扼住了皇帝的命門。”
  
  蘇婉容微微一笑:“皇帝既然有命門,那王爺就有機會。”
  
  王爺心頭一震,滿心的霧霾忽然散開。 感覺不像剛剛那麼煩躁不堪了。 一個轉身將蘇婉容按倒在獸皮的地毯上,兩人恣意地交歡。
  
  “你是說讓我帶兵奇襲襄陽?”
  
  “襄陽自古是重鎮,奇襲不易……”蘇婉容在交歡中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內心雖然迷亂,卻隱隱有害怕的感覺。 如果這個男人再聰明一點點兒,也許就不再需要她了。
  
  “天羅堡在襄陽城外……但地勢極為險峻……堡中又高手極多……易守難攻……就算王爺可以帶兵包圍……久攻不下……皇帝派來的援軍一到……也就完了……”
  
  “那怎麼辦?”
  
  “如今王府中的高手……只有將軍尹離還可以一用……其他的都是白眉派的道士……暫時效忠你……一旦對抗皇帝……肯定全跑去報信了……王爺想要辦成這件事……趁著群妖混戰……去妖界招募幾個可靠的奇妖異人……等人手湊齊……我自然會為你謀劃……”
  
  “要去奪取妖王之位,”成王眉頭一皺,“我非親自去不可。但我若離開成都,某些人就會蠢蠢欲動,我恐怕王位不穩。”
  
  “西蜀人口眾多……王爺只要派出眼線,想要找到一個相貌……身材和年紀與王爺相仿的人……應該不是難事。王爺外出的時候……只需要派親信將此人囚於王府中……時不時出來拋頭露面……自然無人敢造次了。”
  
  “好主意!”成王大為嘆服。 “但如果有人用他取我而代之怎麼辦?”
  
  “這個簡單……”蘇婉容一邊嬌喘一邊斷斷續續地說,“王爺只需要將他弄啞……然後在他背上紋上他原本的姓名、籍貫,加上王爺的親筆簽名……再怎麼著……自己也不可能在自己背上簽名吧……”
  
  多日煩擾成王心頭的霧霾,忽然在蘇婉容身上排山倒海一般傾瀉而出,一泄而盡。 這讓他感覺爽快無比。 只是一身疲憊。 他抱著蘇婉容躺下,終於可以好好地休息一晚了。
  
  “今後不會再餓著你了”王爺輕輕地撫摸著她依然在顫抖的,汗涔涔的身體,心中卻不斷地提醒著自己,絕不可以對這個可怕的女人動哪怕一分一毫的感情。
  
  ***
  
  去妖界奪取妖王之位。
  
  沒有比這事更凶險刺激的了,讓成王覺得激動難平。 他甚至覺得這可能是蘇婉容故意給他設下的一個陷阱,好讓他有去無回。 以報復對她的控制。
  
  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後悔。 年輕的成王總是缺少凶險刺激的事業。 去年衡山王襲擊江州的時候,他也曾如此興奮無比。 多年來的厲兵秣馬,終於可能真刀真槍地干一場了。 沒想到的是號稱'天絕神兵'的衡陽王的荊南軍,竟然不堪一擊,一觸即潰。
  
  軍隊還是那支軍隊。 只是二十餘年的和平,讓這群兵家子弟在榮華富貴中長大。 一見血就屁滾尿流了,哪裡還能有什麼戰力。 本帖最後由 roicq 於 2014-1-22 21:22 編輯

roicq 發表於 2013-12-31 19:34
053 妖界之路
  
  成王可不同,他和他的蜀軍都是舔著血長大的。 他每年讓自己的部隊之間真刀真槍的混戰。 雖然有些死傷,但是每個士兵都明白,只有嗜血才能活下去!
  
  妖界在崑崙山脈的群山之中。 是人界中距離天界最近的地方。 下接地脈,上得天靈,正是修行得道的聖地。 人們稱之為妖界,並非因為那裡都是妖。 而是因為無數修行的人類、畜類,不約而同地聚集到那裡。 雖然很多是妖,但更多的是人類。 但在普通的人類看來,那些性格乖戾,動不動就施展奇門異術的修行者,和妖是沒有什麼分別的。
  
  這是一個根本不鳥皇帝的地方。
  
  妖界不講王法,不尊皇帝,也沒有地方官員。 在那個地方,唯一的通行證就是實力! 失敗者生存下去的唯一途徑,就是成為勝者的奴隸。
  
  即便是勝者,成為擁有奴隸的主人,也是別人的奴隸! 妖界分成大大小小百餘個山頭。 每個山頭都是一個或者幾個適合修煉的山峰。 崑崙山脈的群山之中有多少接近天界的山峰,就有多少個山頭,這些山頭自稱為“宗”。 這些“宗”派內部幾乎沒有血緣或者師承的關係。 完全就是一群人和妖,用實力打拼出來的混合宗派!
  
  每個宗派都有一個最強者為宗主。 全宗所有的人和妖,都是宗主的奴隸!
  
  但宗主也只不過是妖王的奴隸而已。
  
  每隔十年,諸宗混戰。 其中最強的一個宗派,便可以得到挑戰天門峰妖王的機會。 如果成功擊敗妖王,不但妖王將成為他的奴隸,而且將佔有整個天門峰。 天門峰離天界如此之近,據說山頂不遠處就是天門。 天界靈氣源源不斷地下泄,若能在天門峰頂修煉,修煉的速度是在正常人界的各大名山之中修煉的三倍。
  
  但天門峰上空間有限。 能夠容納一個修仙者修煉的位置,被稱為“仙位”。 在天門峰上,仙位也不過就百餘而已。 名額如何分配,就由妖王全權決定了! 因此天門峰之主,可以說是真正的修仙界之王。 只需要以任何一個天門峰仙位作為交換,就可以讓妖界無數的高人異士,去為自己做任何事情。
  
  更要命的是,妖王還掌握有穿過天門,滴落人間的天界之水“天門玉液”。 想要壓制體內越來越強烈的魔氣,使得自己不在修仙之途墮入魔道,除了獲得“天門玉液”之外別無他法。 妖王可以說是扼住了所有修仙者的命門。 無論是人還是妖。
  
  當今的妖王正是人稱“石化天魔”柳玄清!
  
  天魔是修仙者人人談之變色的怪物。 因為這個怪物並非實體,它永遠只在修仙的最後一步給修仙者以致命的打擊。 自古以來,修仙者倒在這最後一步的十之八九。 他們可以戰勝無數妖魔鬼怪,魑魅魍魎,唯獨戰勝不了自己的天魔。
  
  但柳玄清是比天魔更強大的存在,他竟然能把天魔也石化成一堆石頭!
  
  這當然是江湖的訛傳了。 要是柳玄清能把天魔都石化了,那麼他早就成仙了。 這六十年來他一直都呆在天門峰妖王的位置上,這正說明他一直都沒有成仙,也一直都沒有戰勝過自己的天魔。 但他的石遁術天下無敵,這恐怕是沒有多少人敢否認的事實。 要不然他不可能一連接受了六次最強妖界部族的挑戰,一次都沒失手過。
  
  當年老成王帶著自己的jing銳三萬多人,打算一舉蕩平妖界。 結果陷入柳玄清的“石兵大魔陣”之中,全軍覆沒。
  
  但老成王失敗的原因,主要還是他以人間的規則,去套在完全不同的妖界了。
  
  在妖界,什麼“得民心者得天下”,“以仁治天下”,在人界玩得很開的那套政治手腕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這是個只認實力的地方。 成王卻想用軍隊鎮壓強者來建立統治,將修仙的資源分配給弱者來爭取民心。 劃分郡縣,任命官員,維持法紀。 結果引起了本已歸順的各大妖界宗派的強烈不滿。 這些宗派互相勾結,將老成王的軍隊誘入天門峰中,陷入柳玄清布下的魔陣。 然後他們又紛紛在背後捅刀,將個從來都戰無不勝的老成王秦頌殺個片甲不留。 據說皇帝不但不出兵救援,反而暗中協助妖王。
  
  皇帝也不願意成王統治妖界。 這會給他帶來太大的威脅了。
  
  但這次不一樣了。 小成王信心滿滿。
  
  既然要統治妖界,就要用妖界的規則。 他決心不再重蹈父親的覆轍。 他根本就不帶兵。 他要帶著自己最有實力和最可信的手下,去妖界闖蕩一番。 如果他能奪取妖王之位,那他就能在妖界穩穩坐上十年的妖王寶座。 十年,足夠他把皇帝滅掉很多次了。
  
  ***
  
  需要實力很強,同時也必須是非常可信的人。
  
  在成王的手下,高手還是很多的。 但是可信的人就寥寥無幾了。 實力很強,又要加上可信,那就更少之又少。 他一個人去妖界,那是去找死。 帶著一支軍隊去也是一樣的。 最好是只帶幾個高手,而且這些高手又是絕對忠誠可信的。 但有時明知道對方不可信,也不得不……比如懷裡的美人。
  
  他順著蘇婉容的長發往下撫摸,在她柔順的頭髮之間,摸到一個光滑如玉的背脊。 把蘇婉容給弄醒了。
  
  “我帶誰去呢?”他自言自語地說。
  
  “我……”蘇婉容都沒有睜眼,就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如果我不去,你肯定奪取不了妖王之位。”
  
  明知道她極不可信,一有機會她就會逃跑,還是不得不把她帶上。 成王不是覺得沒有她就無法奪取妖王之位,而是擔心她不在自己身邊,就不知道他會使出什麼陰謀詭計來,把他的王府弄個天翻地覆。
  
  他已迷上了這個女人,一時片刻都捨不得離開。 恨不得每天都把她抱在懷裡。
  
  “好!你去。還有誰能去呢?你不是能辨忠精嗎?”
  
  成王把他關在白虎堂隔壁的小室內,就是為了讓她偷聽所有的軍機大事,以及他所有幕僚和得意部將的建言。 格子門上有小孔,她也可以察言觀色。 這幾個月來,她已經在幕僚中發現了好幾個內鬼。 他們或者是皇帝派來的臥底,或者是心有不臣。 她也不隨便誣告,而是略施小計,讓他們自己暴露無遺。 成王對她的這個本事也極為嘆服。
  
  “不用太多的人,帶上你的'飛燕十八騎'和尹離,再加上我就可以了。”
  
  蘇婉容的目光確實很準。
  
  飛燕十八騎是他軍隊中精英中的精英。 這些人無論是騎術、箭法、馬戰還是步戰,個個都有萬夫不當之勇。 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鐵打的男人。 就算他讓他們去死,他們也不會猶豫絲毫片刻。 至於尹將軍,如果他還不可信的話,那麼他的屬下之中也就再沒有可信的了。
  
  尹離師從崑崙瓊華派。 崑崙山是修仙勝地,曾有十二個名門正派。 但這些門派都在崑崙山的周邊,妖界之外,不受妖王的控制,也不參與天門仙位的爭奪。 當然他們的修煉之地,比起天門峰要遜色了很多。
  
  瓊華派曾經祭起劍柱,將整個瓊華峰升到天界,準備受崑崙天光而成仙。 結果被天界的九天玄女阻擋,瓊華峰從高空墜落。 最後被后羿射日弓一箭射得粉碎。 這個門派就此消失了。
  
  小成王在暗中已經將他的身份查了個底朝天。 從他出生那一刻起,一直到師從瓊華派,然後在劍柱飛升大劫中倖免於難,然後又加入老成王的隊伍中,跟著老成王打遍天下。 這人追隨成王,忠心耿耿,沒有半點機會和皇帝的人扯上關係。 他年近六十,道行深不可測。 在要拼單挑的時候,就需要他出馬了。
  
  再加上成王和蘇婉容,一共二十人。
  
  真正的輕裝簡從。
  
  成王起身,推開格子門,走進白虎堂中。 彎腰將自己座下的草蓆掀開。 下面居然是一個暗格。 打開之後,拿出一把落滿灰塵的黑色硬木弓。 這弓就是一條普通的黑色粗枝。 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歷史了。 不知道多少個歷代主人長久的撫摸,是它的表面變得光滑溫潤。 一根硬弦緊緊地將這粗枝拉彎。 成王用力將弓弦拉開,一股強大的力量頓時在弓弦中積累起來。
  
  有誰能想到,威震天下的后羿射日弓,看上去竟然這麼普通呢?
  
  成王得意地想。
  
  ***
  
  一路往北,再往北。 要走到前面盡是雪山,連綿不斷的時候,巍巍崑崙,才快到了。
  
  黃玉雖然遊遍名山大川,但是卻從來沒有去過這萬山之宗的範圍。 他只是喜歡游山玩水,享受美食。 崑崙山這種化外之地,荒涼無比。 只有岩石和雪的地方,他是不感興趣的。 即便種種傳說,都說這裡是修仙聖境。 他也絲毫懶得理會。 他對修仙沒有興趣。 與其以畢生的苦修去尋求一個沒完沒了的"長生",不如在短短的一生里自由自在,盡享這短暫的人生之樂。
roicq 發表於 2013-12-31 19:38
054 白海之狼
  
  但細雨想看天界的美景。 要看天界的美景,卻只有崑崙山。 那是離天界最近的地方。 站在天門峰頂,人就已經身處天界了。 但要穿過天門,才能真正進入天人的時空。
  
  這可不是人人都能來的地方! 自古就有人去崑崙山采玉,百人往十人返。 剩下的九十人,要不死了,要不淪為奴隸。 這是化外之地! 在這裡只要以一對一的方式,任意擊敗一人,再饒了對方的性命,對方就永久成為自己的奴隸! 有很多強者,來這裡就是尋找自己合適的奴隸的。 帶回人界之後稱之為“崑崙奴”。
  
  但作為奴隸的主人,也不能就此安心。 奴隸每年可以有一次機會向主人發起挑戰。 主人可以派出他其他的奴隸依次應戰。 如果他能一一全部擊敗,最後再擊敗主人,那麼他就取主人而代之了。 當然,要贏得這場車輪之戰是極其困難的。 一旦失敗,這個奴隸就永遠也不能再向主人挑戰了。 主人會將他處死,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的。
  
  更多的人稱這里為“妖界”。 言外之意,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黃玉倒是不怕。 他自在慣了。 從不覺得還有什麼地方,是自己去不了的。 越是去不了的地方,他越是有興趣去闖一闖。
  
  不然怎麼叫自由自在?
  
  ***
  
  兩匹馬兒一路往西北跑了很遠。 西蜀的群山就像海浪一樣平靜了下來。 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蒼茫高原。 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湖泊,猶如一塊藍色的水晶一般鑲嵌在暗黃色的大地上。 雖然已經秋季了,湖邊還有大片的青草。 偶爾有過路的客商和吐蕃的牧民走過。 他們都到湖邊取水。 吐蕃人把這個湖叫做“扎陵”,而過路的漢家客商則把它叫做“白海”。
  
  走遍中原、江南、河北、西蜀,忽然來到這蒼茫的高原之上,黃玉覺得眼界大開。 他真想一路走到大地的邊緣,去看看大地的邊緣是什麼樣子。 細雨就更不用說了,自從離開了白眉山中的火山洞穴,她所見的無一不是美得離奇又新鮮無比的景象。 讓她每天東張西望,都望不過來。
  
  一直走到扎陵湖的西北角。 大多數客商和牧民都繼續往西,去吐蕃人的地盤了。 黃玉卻要繼續往北,尋找崑崙山的勝跡。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這茫茫的高原上卻沒有一個能留宿的地方。 看來又要風餐露宿了。
  
  沿著湖邊往西北跑了幾十里,眼前出現一片波浪般起伏的黃色石山。 有一處石頭堆積的方形房子靜靜地矗立在夕陽的餘暉裡。 如果不仔細看,真的會以為只是矗立在高原中被風蝕雕琢留下的一塊方形巨石。 走近了,才看見有一個破爛的旗子掛在土黃色的牆頭,正在湖邊的大風中飛舞,上面歪歪斜斜用毛筆寫了四個大字:
  
  “白海客棧”。
  
  說是牆,其實就是一堆碎石頭堆積起來,然後抹上黃泥。 等泥巴幹掉,看上去就是一坨凝固在這高原之上的黃色石頭了。
  
  這種地方居然還會有客棧——畢竟這裡是西蜀和吐蕃之間通商的必經之路。 同時又北臨崑崙山妖界。 可以說是三地交界的要害。
  
  大門只是虛掩。 黃玉將門一推,裡邊是有四五張破爛的桌子。 已經坐了不少江湖客。 他到櫃檯處要了兩個房間。 往身後一看,已經站著一個佝僂的白髮老人,身材不過五尺,又是個駝背,手裡拿著一根拐杖。 他旁邊倒是有個精壯的年輕人,相貌醜陋,目光癡呆,一臉木然,頭髮沒有紮,一頭亂髮披在腦後。 臉上卻是一道駭人的傷疤,從右上的額角劃過鼻樑,一直劃到左下的嘴角。 幾乎把他的臉一分為二。 身上背著一個巨大的包裹,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
  
  “二位,這可是最後一間好房啦!剩下的人只能睡庫房和馬厩了。”店裡的伙計笑著說道。 老頭溫和地點了點頭表示感激。 這時忽然砰地一聲,一個黑衣勁裝的漢子眉毛倒豎將櫃檯一拍,怒喝:
  
  “憑什麼最後一間好房給了他們?給我們少爺留下!”
  
  黃玉扭頭一看,才發現後邊來了一撥勁裝的黑衣人。 身上都別著鋼刀,背著弓弩。 這些人大多數神色倨傲,似乎來頭不小。
  
  伙計一看,兩邊都不敢得罪,連忙對老頭說:“要不您和他們商量一下?”
  
  黑衣人盯了那年輕人一眼,年輕人站著沒動,就當沒看見。 老頭已經若無其事地轉頭要走,黑衣人已經緊握著刀柄。 眼看空氣都要緊繃得快爆裂,黃玉在一邊一拱手說:“我們只需要一個房間就可以了,另一間給他們少爺住。”伙計連連點頭:“好!好!”
  
  那刀疤臉的年輕人卻還像是一堵牆一般擋在黑衣人和櫃檯之間。 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黑衣人抽出刀來,用刀尖輕輕地縷起他右臉邊的長發。 那人露出一隻已被割掉了一半的耳朵。 看得人心中發毛。
  
  刀疤臉望了一要離開櫃檯的佝僂老頭。 那老頭咳嗽了一聲,微微點頭。 這時只見銀光一閃,那人手中已經多了一柄一尺來長的銀色彎刀。 那彎刀在他手中就像飛盤一樣旋轉。 他將這飛旋的銀盤往黑衣壯漢脖子上一抹。 那黑衣人武功不弱,迅捷無比地往後一仰,卻已經來不及。 刀尖剛好劃過他仰起的下巴。 頓時一聲剁骨的悶響,這刀尖直接透過下巴劃入顱骨中。 那人慘叫一聲,口中一股鮮血噴出,往後一倒,已然斃命。
  
  頓時一陣刀光劍影,十幾個黑衣人,噌噌地都拔出了刀劍。
  
  一個看似二三十歲的稚臉小生走了過來,對老頭和刀疤臉拱手作揖:
  
  “我這位兄弟性格衝,得罪了閣下,還請見諒。”
  
  說完用眼神對左右一掃。 左右兩個人立刻將刀劍收了。 低頭將被殺的人屍體拖了出去。
  
  那小生雖然個子不高,有著一張充滿稚氣的圓臉,卻隱藏不足眉宇之間的一股英氣。 手下十幾個黑衣的精壯漢子,雖然一個個不可一世的神情,卻都在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的眼神行事。
  
  披頭散發的刀疤臉轉過身來,跟上佝僂老頭,正從黃玉和細雨旁邊經過。 這人冰冷目光掃過黃玉的臉,讓黃玉覺得一陣寒意。
  
  然後他看了一眼細雨。 冰冷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觸動。
  
  是的,細雨正是這蒼茫邊陲之地的唯一一抹亮色。 在這里西風烈烈的高原上,怎麼會有皮膚這麼白皙如雪的女子? 刀疤臉走到老頭前面,雖然喉嚨中無聲,嘴唇卻是略微一動。
  
  黃玉心中暗暗一驚。 那是黑道之中常用的唇語。 唇語並非一種特殊的語言,而是江湖黑道上的竊賊、騙子,能夠只需要看到對方的嘴唇,就能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這樣即使距離很遠,又或者很嘈雜,或者別人故意壓低聲音說話,他們都能一窺機密。 這些人也只需要微微動動嘴唇,就可以互相交流。 外人一點都看不出來什麼。 但黃玉在竊賊的行當混跡數年,又有十餘年修行的根基,看得明明。
  
  那刀疤臉用唇語對老頭說:
  
  “這單說是殺一個內丹未成的白袍術士。但我看這人雖然穿著白衣,但內丹已成,至少灰袍級別。”
  
  老頭也用唇語回答:
  
  “單子還可以改。七百兩不夠,要一千兩就行了。不要失手!”
  
  “不會失手。那個女的今晚歸我。”
  
  “那女孩值一萬兩,但必須是活的。死了一文不值。”
  
  “沒問題。我就用一夜,完事之後活的給你。”
  
  老頭微微點了點頭。
  
  ***
  
  “你終於肯和我一起睡啦?”細雨跳到床上,從背後一把摟住黃玉的脖子。
  
  細雨一個人生活在地下黑暗的洞窟中長大,生性極害怕寂寞。 她根本都不知道男女一起睡覺意味著什麼。 每次到晚上都恨不得鑽到黃玉的被窩裡來。 對這種投怀送抱,黃玉絕不敢欣然接受。 他知道這女子只能看不能摸,不小心一碰,立刻就嗚呼哀哉了! 他小心地將細雨的胳膊挪開:“這個地方危機四伏,我得在這裡守著你。不然太危險了。”
  
  黃玉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多了這麼一個跟屁蟲。 他只記得到白眉上,地下的火窟中將她救出。 他為什麼要去白眉山,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但多了細雨之後,她一路嘻嘻哈哈,調皮搗蛋,倒也多了不少快樂。 也多了一份麻煩。 江湖上漂亮的姑娘總是容易被豺狼們盯上的肥肉。 偏偏她懵懵懂懂,不經世故。
  
  這牆和地面都是大塊的碎石拼成,坎坷不平。 房間裡除了一張床,一把椅子之外一無所有。 門和窗與其說是門和窗,不如說是幾塊殘破的木頭,勉強拼合在一起。 黃玉將窗推開,頓時一股狂風撲面而來。 看到明月照耀著一望無際的原野,大風捲起的塵埃和碎石,就像野馬一樣在灰暗的原野上奔跑。 左邊是白海,波光粼粼,泛起銀色的浪花。 景色是極美,這風卻像刀割一樣。 黃玉將窗閂上,大風依然從破木板之間的縫隙中往裡鑽來。
roicq 發表於 2013-12-31 19:44
055 天界修羅
  
  細雨不一會就睡著了,床上傳來她平靜的呼吸聲。
  
  想起那刀疤臉眼神中的殺氣,卻知道這晚上一定要出事。 只看是什麼時候出了。
  
  黃玉不敢睡覺,把椅子搬到門後,端坐調息。 如果對方推門而入,他在門後偷襲,就可以搶占先機。
  
  ***
  
  “咚咚咚……”
  
  時近半夜,破門上竟然傳來三聲敲門的聲音。 黃玉本來已經迷迷糊糊地塊要睡去,被忽然驚醒。 他不由得緊握了劍柄。 但等了半天,並沒有任何下一步的動靜。
  
  人家來殺你,還客氣地敲門。 在江湖上,這意思是很清楚的:“我要殺你,但不打算打擾太多的人。如果你不出來,那我只好殺進屋子了。”
  
  黃玉無奈,只能自己出去了。 總比在房內廝殺誤傷了細雨要好。 靜心聽了半天,門外並沒有任何動靜。 小心地將門吱吱呀呀地推開,走出門外一看,走廊裡沒有任何人影。 走廊盡頭的一扇後門卻大開著,在風裡哐哐噹噹地碰撞著門框。 黃玉小心地將房門關上,然後到走廊的盡頭。 推門而出,外面正是大風呼嘯的茫茫原野。 風裡夾著沙塵和小石粒擊在臉上。 月色將碎石的原野照耀成了雪白的銀色。 四下張望,一個人都沒有。
  
  回頭一望,一輪雪白的明月正掛在暗藍色的中天。 下面是如風蝕巨岩一般的白海客棧。 頂上的大旗,呼啦啦地在大風中飄揚。 旗下站著一個人,一頭的亂飛也和那飛揚的旗一樣,在大風裡飛舞。 他手中拿了一張紙片,看到黃玉出來,徑直往他身上一丟。
  
  夜裡原野上風很大。 一張薄薄的紙片往風裡一丟,按理說早就不知道被風吹到哪裡了。 但這人功力極深,將真氣貫注在紙上,一把丟來,就像一片利刃。 黃玉兩忙運氣全身真氣,眼看到了指尖,輕輕夾住,往後連退了兩步,才穩穩拿在手中。 打開一看,上邊畫了一個惟妙惟肖的人頭,正是黃玉自己。 下面寫著銀七百兩。 黃玉將紙片一丟,那東西立刻在大風裡被吹走了。
  
  “才七百兩?”黃玉大為失望。 “我就值七百兩?”那紙片上的背景畫著四靈獸:左白虎,右青龍,上玄武,下朱雀,這正是江湖流傳的星宿盟殺手的標記。
  
  “不,你值一千兩。在下星宿盟第一號殺手奎木狼,起價五百兩。”那人雙臂如大鵬展翅一般地伸展開,月光迎面照下,正顯出臉上那道慘烈的傷疤。 他雙手各持一把雪亮的一尺來長的彎刀,同時在手心旋轉,明晃晃如兩個雪亮的圓盤。 縱身一躍,正衝著黃玉的頭頂直壓下來。
  
  一千兩,足夠在京城買上兩套四合院了。
  
  黃玉可不想用自己命,給別人來換房子。
  
  ***
  
  眼看那兩個飛轉的“刀輪”已經到了對方頭頂,奎木狼忽然看見一線紅光從下面直竄而起,一股熾熱的熱流已經先到了自己的鼻尖。 對方已經一劍刺來,這劍非常奇特,渾身發出明亮的紅光,猶如在大火中燒得通紅。
  
  “離火劍?”奎木狼在江湖行走十餘年,白眉山的乾坤八劍還是聽說過的。 他不禁大怒,下單人只說對方連內丹都沒有初成,只是最普通的白袍級別的法師。 現在對方不但氣海之中很明顯的一顆紅色內丹,而且還帶了一把白眉山的名劍! 光憑這把離火劍,他就得再多收一千兩!
  
  離火劍善能克金,刀劍不能與之硬碰硬。 他左手將短刀一甩,那刀貼上了離火劍,卻依然旋轉不休,繞著離火劍劍身螺旋往下。 同時身體往右一側,避過了這一刺。 右手短刀停轉,刀柄握在自己手中。 從上往下,直劈對方的側臉。 這一劈太過明顯,要直接命中已不可能。 只是亂敵之招。
  
  黃玉自從拿了離火劍,又被葉青給打通了全身經脈,內丹初成之後,功力已經早勝往昔。 尤其和離火劍之間真氣流轉,已經漸漸變得自如。 看到奎木狼一手雙刀,以鋪天蓋地的氣勢襲來,忽然想起了正心只拿著一把長劍,用最簡單的招式和師緒音的鋪天蓋地的乾天劍萬劍術對抗的打法。 以靜制動,一擊必殺! 在雙刀迫近眉梢的時候,他才以離火劍一劍刺出,透過雙刀之間的間隙直刺對方的鼻尖。 雖然雙刀若是繼續下墜自己必死,但那樣對方也不能活命。
  
  一記同歸於盡的打法,將奎木狼嚇了一跳。 幸好他身經百戰,轉瞬之間已經變招。 黃玉只看見一柄短刀就像風葉一樣在離火劍身上旋轉,轉瞬已經到達劍柄。 偏偏這時對方右手持了短刀直劈自己的左臉。 他不得已將離火劍一鬆手,自己往後一仰避開這一劈。 然後施展輕功,一連往後退了幾步。 那人左手一探,那把兀自在空中旋轉的短刀已經收回。 離火劍卻當地一聲掉在了地上的碎石之上。
  
  黃玉雖然逃過被一劈兩半的命運,但失去了武器。 奎木狼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立刻兩把短刀如狂風一般殺了過來!
  
  如果地上有土,黃玉早就土遁逃命了。 偏偏這湖邊的大原野上,一地都是風化的碎石。 黃玉一時慌張,只能出手抵擋。 手中無劍,以血肉之軀,怎麼可能抵擋得住一對鋼刀!
  
  危急時刻,忽然感覺體內離火真氣湧動,尤其指尖的商陽穴、中衝穴、關衝穴、少衝穴、少澤穴竟然有真氣湧出,似乎和離火劍之間,還有一種隔空的感應。 這時只見手上一陣紅光,離火劍竟然已經憑空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離火劍一回到手中,黃玉頓時覺得體內真氣湧動,比剛剛強了一倍不止。 離火劍中的真氣猶如滔滔江水般湧入體內。
  
  奎木狼收刀已經來不及,兩刀橫劈,正中離火劍。
  
  離火劍一陣火星四濺。 黃玉本以為奎木狼的雙刀必斷無疑。 卻沒有想到這奎木狼只是大吼了一聲,往後一彈,在地上滾了一圈。 雙刀依然完好如初。
  
  奎木狼從地上爬起。 卻做了個奇怪的舉動。 他一邊嘴裡發出如野獸一般呼嚕的聲音,一邊將雙刀塞到嘴裡。 黃玉這才發現那雙刀已經消失不見,那怪人嘴裡卻多了一對尖利的獠牙! 這時他臉上長出黑毛,身體就像吹氣一般擴大了一倍多,將身上的衣服撐開,露出一身長著濃密黑毛的壯碩的肌肉,嘴部變長,成了一張長著尖牙的狼嘴。 怪不得那雙鋼刀硬砍離火劍都不斷,原來並非是金屬,而是一對獠牙所化!
  
  “狼人!”黃玉暗想。 他行走江湖那麼多年,也沒有見過狼人的存在。 狼人並非是狼妖,而是少數天界的修羅奎木狼族,越過天門之後墮落人界,在人界繁衍的產物。
  
  ***
  
  天界和人界一樣,除了擁有人形和智慧的類似人界中的人類的天人之外,還有種種飛禽走獸。 但天界的禽獸可不是普通的畜類,他們是被稱為有福無德,全六道中最為凶悍善戰的有情生物,也就是佛典中的修羅!
  
  所有的修羅一出身就擁有人身和獸身兩個身體。 修羅男子人身醜陋,但女子的人身極美。 往往男子被天人徵去作為衝鋒陷陣的死士,女子則為天人的女奴供天人淫樂。 雖然身在天界,相對福澤深厚的天人,命運卻是如此地不公。 修羅從未屈從過自己的命運。 自從創世億萬年來,在天界不斷掀起的叛亂之火,可謂常燃不熄。 也時不時有修羅越過天門,偷偷來到人界,在人界和人類雜居,繁衍生息。
  
  天人至少有天帝名義上執掌一切。 修羅則是山頭林立,有大大小小百餘個部族。 其中最為強大的三十二個部族,分成四靈族和二十八獸族。 四靈族是東方的青龍族、西方的白虎族、北方的玄武族和南方的朱雀族。 奎木狼一族是二十八獸族之一。 獸族大多依附靈族,分為東西南北四方混戰。 正是因為強大的修羅們內鬥不息,天帝才得以穩穩地統治天界。
  
  從地上看到的崑崙山,能看見的只是在地面上的一部分而已。 真正的崑崙,根基在冥界的地焰烈火之中,絕頂卻在連天人都難以到達的九霄穹頂。 天地冥是一體的,綿延在三界之中。 而天界的崑崙山的區域,正是天界之中的修羅界。 是修羅三十二部族合縱連橫,互相混戰的地方。
  
  黃玉一路北來,越來越接近崑崙山。 在這一帶遇到修羅的後裔,倒也不是非常奇怪的事。 只是他沒想到這些修羅墮入人間之後,入鄉隨俗,也做起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買賣,加入了星宿盟這種殺手組織!
  
  ***
  
  奎木狼仰天向月,體內一股凶悍的真氣如旋風般圍繞在他周圍。 他張開長滿尖牙利齒的大嘴,發出一陣讓人肝膽欲裂的狼嚎聲。
  
  “嗷……”
  
  這叫聲乘著大風,傳向空曠無人的原野。
  
  曠野四周,出現了一種奇怪的靈力波動。 黃玉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空曠的原野的碎石之間,出現了很多黑點。 這些黑點越來越大,在遠遠近近的碎石上蠕動起來,都是能動的生物。
roicq 發表於 2013-12-31 19:49
056 血戰群狼
  
  不一會兒,奎木狼的周圍圍滿了一種兩眼發著瑩瑩綠光的生物,這些東西四肢著地,露出雪白的利牙,嘴裡碰著白氣,發出一陣陣嗷嗷的叫聲。
  
  是狼! 不是這荒原上原本就有的狼,而是奎木狼召喚出來的地底的異獸! 這些東西以奎木狼為中心,不斷從地下鑽出,越來越多,不多久就有了上百頭。 一個個冷眼盯著黃玉,慢慢地逼近過來。
  
  這麼多! 怎麼打? 黃玉不禁心中著了慌。 他修煉十餘年,對付一兩頭野獸問題自然是不大。 但是幾百頭狼一起上,每砍殺一頭多少要費點真氣。 幾百頭不斷上來,就算不被狼群咬死,遲早也得真氣耗盡而死。 何況奎木狼的周圍,依然不斷有狼從地下冒出。 究竟能召喚來多少還不清楚。
  
  一陣馬蹄聲從身後傳來。
  
  “快上馬!”一聽這清脆的聲音,黃玉立刻聽出是細雨。 原來她半夜被狼嚎聲喚醒,起身一看不見了黃玉。 又看到黃玉和群狼對峙,靈機一動,從馬厩牽了馬出來救他。
  
  黃玉伸手,剛好抓住細雨的手,一翻身,坐在了細雨身後。 他一把奪過韁繩,用力一甩,大喊一聲“駕!”順便操起手裡的離火劍往馬屁股上一拍。 那離火劍滾燙無比,馬兒被這一燙,立刻一身長嘯,撒蹄往前一路狂奔。
  
  身後的狼群緊緊跟上。
  
  黃玉沒時間多想,一路駕馬狂奔。 原野上激起一線塵埃。 他一路往西北去,離開白海客棧是越來越遠了。 心想與其把狼群引到人多的地方,死傷更多,不如全力地跑遠。 能跑多遠算多遠。 細雨在他懷中,瑟瑟發抖。 剛剛騎馬救黃玉的時候完全忘記了危險,現在想起來,隨時可能被群狼分屍,難免越來越害怕了。
  
  “別怕……”黃玉感覺到她的恐懼,“有你大哥在,保你沒事。”
  
  黃玉話說出口,心裡卻不踏實。 說起話來,聲音也不禁有些飄。 但實在不忍看著她被嚇壞的樣子。
  
  “我才不怕呢!”細雨撅起嘴巴,往後靠了一靠,剛好把她的一頭秀發,靠到了黃玉的唇邊,“要死也和大哥死在一起,有什麼好怕的? ”
  
  黃玉回頭一看,已經不知道跑了多久,馬兒恐怕漸漸支持不住,狼群卻依然一邊嗷嗷亂叫,一邊緊緊地跟著。 他本來以為奎木狼沒有坐騎,雖然是個修羅,總歸不是真的野獸。 最多跑一段時間,真氣耗盡,應該就追不上了。 卻沒想到這個傢伙變成狼身之後,四肢著地,如一頭巨狼一般發力往前狂奔。 一路奔跑了兩個時辰,絲毫都沒有懈怠的跡象。
  
  馬兒終於支持不住。 前蹄一軟,往前一摔。 黃玉抱著細雨往前一滾,摔落在一地的碎石上。 狼群頓時圍攏過來,都圍著摔倒的那匹馬兒歡喜跳躍,向奎木狼發出嗷嗷的怪叫聲。
  
  奎木狼似乎並不著急立刻殺了黃玉,向著狼群一陣怪叫。 狼群立刻分成兩撥,一撥在外邊圍成一圈,將黃玉和細雨緊緊圍住。 另一撥一擁而上,搶食那匹倒地的馬兒。
  
  不一會兒,吃飽的狼自己散開到周圍,周圍的狼又圍攏過來繼續啃咬。 好端端的一匹馬,不會兒已經變成了一堆白骨。
  
  後邊的狼趕過來的時候,連馬毛都不剩一根了。 它們又爭先恐後地將地上的殘血都舔乾淨。 肉少狼多,大部分狼都沒有果腹。 不禁怒氣沖天,嘴裡發出呼呼的怪叫聲。 奎木狼這才指了指中間的黃玉。 頓時狼群一陣怪嚎,紛紛圍攏過來。
  
  “別過來!”細雨嚇得一聲驚呼。 這時一頭狼已經撲到眼前,細雨將掌一揮,那狼的前額頓時石化。 嗷地怪叫一聲,摔倒在地上,嚶嚶地亂叫個不停。
  
  雖然第一匹狼倒了,後邊的卻如同潮水一般,前仆後繼地衝來。
  
  “反正要死,就殺個痛快吧!”黃玉拔出離火劍,把細雨擋在自己身後。
  
  真是一陣腥風血雨的殺戮!
  
  黃玉手持離火劍亂砍。 只見眼前紅光閃爍,密密如蛛網一般。 不知道是離火劍的光影,還是群狼噴出的狼血,在空中飛舞,黃玉的眼中一片紅色。 真正地殺紅了眼。 要換了以前的黃玉,如此血戰不到半個時辰,早就真氣枯竭,脫力倒地了。 但這時離火劍握在手中,真氣源源不斷,體內只感覺力氣無窮。 筋骨雖然酸軟,揮劍卻一直沒有停。 那離火劍發出強烈的紅光,四周迸發出火苗,一劍砍去,能將一頭狼砍得血肉橫飛。 不一會兒,黃玉周圍的碎石全部變得通紅,地面上堆滿殘碎的狼屍。 空中瀰漫著血腥和燒焦的氣味。
  
  細雨已經脫力倒在地上。 但是狼群卻並不進攻她,而是繼續全力圍攻黃玉。
  
  黃玉的白衣已經變成了血衣。 分不清是狼血還是自己的血。 他雖然數處被狼咬傷,但早已絲毫都感覺不到疼痛。 只覺得體內真氣瘋狂湧動,除了揮劍殺戮的快感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感覺!
  
  “孤膽鬥群狼,閣下好英雄!”幾十步外,隨著從遠而近的一路馬蹄聲,傳來一個人一邊鼓掌,一邊讚許的聲音。 十餘支箭在風中呼嘯而來,圍住黃玉最近的十餘匹狼應聲而倒。
  
  黃玉一連空砍了幾劍,發覺身邊已經沒有了狼,才稍稍冷靜,回頭一看,後邊來了二十匹馬,馬上人都是黑衣細鎧,手持弓箭。 正是這天晚上在白海客棧曾經和奎木狼爭執,被奎木狼出手殺了一人的那伙黑衣人。 這些人連連射箭,箭無虛發,從黃玉的背後硬射出一個口子,然後駕馬圍攏過來,將黃玉和細雨拉起到馬背上。
  
  狼群忽然被射死了幾十頭,陷入了一時的混亂之中。 奎木狼又是幾聲嚎叫,將四處散開的狼圍攏到身邊來。 一指前面的黑衣人的隊伍。 狼群又聚集成攻擊的隊形,一路爭先恐後地向著馬隊撲去。 這些人一面騎馬後退,一面轉身射箭。 每一箭必然有一匹狼翻身倒地。 但是狼群卻依然執著不懈地跟著。
  
  黃玉不禁擔心起來。 這些人雖然箭法厲害,但是身上帶的箭畢竟有限。 狼群死傷眾多,但是黑壓壓地依然不下兩三百頭。 這時一個鬚髮斑白的黑衣人指著前方說:
  
  “前面是玄陰峰的黑雲塞,可以暫時去避一避!”
  
  黃玉往前一望,才發覺一夜奔跑了幾百里,已經到了群山之下。 這時天才濛濛亮,群山遮擋了一半的天空,只覺得眼前如黑雲壓頂一般。 一座陡直的山峰拔地而起,直刺雲霄,但是比起身後連綿無盡的群山而言,還是矮了幾分。 山腳下一座黑色的古堡,是用巨石砌成的一座方形的小城。 南面一扇巨大的鐵門大開,四角上各有一個眺望塔。 沒有旗幟,也沒有人影。 似乎早已廢棄。 這隊人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路狂奔縱馬躍入城堡中。
  
  有人大喊:“關門!關門!”幾個人連忙下馬。 那大鐵門雖然鏽跡斑斑,佈滿塵埃,但是幾個人用力一推,活頁還能轉動。 一陣金屬之聲,大門漸漸關上。 狼群也已趕到,往鐵門即將合攏的門縫裡猛鑽。 幾個黑衣人亂刀將它們砍死,大門合上了。
  
  黃玉站到城頭一望,黑壓壓的狼群,把小小的城堡圍了個水洩不通。
  
  ***
  
  天色大亮的時候,陣陣清煙升起。 空氣中飄滿了烤肉和美酒的香味。 這幫人身上帶來的干肉在火裡烤著,從腰間的皮袋中倒出氣味濃烈的美酒來。
  
  有人拖來幾條砍死的狼屍,想剖取狼肉。 不想這些死狼用刀一剖開,體內立刻散發出一股惡臭,然後騰起一陣煙霧,轉眼之間便消失不見了。
  
  “這是地魂獸。”一個黑衣老漢膚色如這大漠的岩石一般,滿臉風霜,佈滿皺紋,鬢髮斑白,但是一雙煙黃色的眼睛卻是炯炯有神,旁人都恭敬地稱之為“尹將軍”。 “地靈獸是死在這原野之上的各種有情眾生的怨氣所化。這些怨氣平時沉積在荒漠之中,與地靈氣結合,漸漸有了靈性。夜晚升起為鬼火,被稱為'地魂'。修羅最善於通靈地魂,吸取地靈氣將它們化為實體的地魂獸。”
  
  這時眾人分成幾班,輪班在城牆上監視。 輪閒的人則點起火來,烤肉喝酒。 一群人圍坐火堆旁。 聽了黃玉的來歷,那個為首的年輕人大笑:
  
  “原來你深陷險境,就為了到崑崙山看一眼天界!”
  
  黃玉心想,本來以為只是攀登險峰而已,卻沒有想到半路會碰到星宿盟的殺手。 這些殺手恐怕是那個在路上曾經想殺自己的御劍三老之一的正心請來。 但他為什麼想殺自己,卻又糊塗了。 難道是因為自己救出了細雨? 自己想得糊塗,也不好意思和這些人說。 只好自顧喝酒。 這酒入喉,感覺味道極美:
  
  “好酒啊!”
  
  那個為首的“少爺”回答說:“這是當今皇帝所賜我家的御酒。”
  
  黃玉吃了一驚。 能有皇帝御賜美酒的,當今天下能有幾家呢?
roicq 發表於 2014-1-2 18:41
057 結義金蘭
  
  少爺並不解釋,反而說:“兄弟武藝高強,道法精深,不知師從何門派?”
  
  黃玉大感慚愧,只得說:“在下修煉十八年還沒有領悟大道,早就被逐出師門,現在更是無顏提起師門,慚愧慚愧!”在江湖上被逐出師門可不是一件什麼光彩的事。 尤其被逐出之後,就和原來的師門一刀兩斷了。 斷然不可以再提起自己曾經的師門。
  
  少爺又問:“什麼算是大道?”
  
  “各種各樣的奇門法術,都是小道。要說大道,只有修仙得道才是大道!”
  
  少爺大笑了:“修仙得道,長生不老,那不過是一人之大道而已。又怎麼比得上我們去建功立業,平定天下。讓萬民安居樂業,安享太平?”
  
  黃玉說:“權貴之命數有天定,不是人人可為呀。古人說達則接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順應天命吧。”
  
  “命數有天定,你又何必求道修仙,我又何必追求建功立業呢?愚兄以為,我命由我不由天!”
  
  火光熊熊,又加上美酒好肉,眾人一路疲憊,這時候心中難得的爽快。 這個少爺得意不已,拔劍躍起,舞劍一番,似醉非醉,忽然大聲質問:“黃玉,你既然學道半生,不得大道,何不以半生所學,跟著我去建功立業?如今雖然太平日久,但是皇權黯弱,各地諸侯,蠢蠢欲動。四方胡虜,虎視眈眈。妖道奇人,到處興風作浪,惑亂眾生,遲早必有大禍。這不正是你我建功立業,以慰平生之時嗎?你看這位尹將軍,”秦凡指著隨他來的那位頭髮斑白的黑衣長者,說:“自小在崑崙山學道出身,後來跟著我父王東征西戰,忠心耿耿,為當今沐元帝蕩平天下,立下多少功勞。比那些個在山洞裡終老的白頭老道,要風光多少!”
  
  黃玉看他氣宇不凡,又提到“父王”,不得不拱手低眉問道:“請問令尊是?”少年大笑道:“先父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蕩平半壁江山的飛雲將軍,成王秦頌!”
  
  黃玉慌忙拜倒,說:“不識王爺大駕,失禮了!”成王將他扶起,舉杯說道:“賢弟,我與你一見如故,甚是相得,不如結拜為兄弟,你看如何?”
  
  黃玉心中大喜。 想這成王權勢張天,如果和自己結拜為兄弟,以後入戶行竊,萬一被高人抓住,送進官府,他要是亮出身份,誰敢審他? 這高枝,不攀白不攀!
  
  兩人用御酒歃血為盟,報出生辰,拜了八拜,結為異姓兄弟。 原來這個小王爺看起來年少,其實卻已經三十五歲,竟然比黃玉大了十二歲。 於是小王爺為義兄,黃玉為義弟。
  
  ***
  
  幾杯酒下肚,成王感覺有些微醉了。 收了一個武藝高強的兄弟,心中暗自得意。 但又想起周圍還有一圈野狼,又不勝煩惱。 他知道妖界凶險萬分,只是沒想到還未上山,就已經陷入如此險境之中。 以這情形來看,前面惡戰重重,真不知道能活到幾時。 他最為精銳的手下,竟然被區區一個奎木狼就殺得幾乎走投無路!
  
  更要命的是,明明追查了十餘年的刺殺父親的兇手奎木狼就在眼前,以他成王的權勢,竟然不能立刻把他碎屍萬斷,反而被他圍困在這荒山古堡之中!
  
  如果他帶來大軍,將這一帶全部圍困,圍攻奎木狼,肯定是慘烈的一番大戰。 奎木狼雖然不能脫身,他的軍隊也必然死傷慘重。
  
  這些修羅,一個個都擁有能改變一場大戰的結局的強大力量。
  
  如果這些修羅能為他所用……那就更好了。 成王不禁暗想。
  
  眼下是不可能的。 但只要奪取了妖王之位——不但這些修羅,就是整個妖界所有的高手,全部都得臣服於他的腳下。 那時候待宰的羔羊就是雲央寶座上那個飛揚跋扈的男人了。
  
  除了四面的城牆之外,城內還有一些殘破的房間。 多年以前這裡是玄陰峰的前哨,有玄陰宗派出的人駐守在這裡。 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廢棄了。 只剩下一些空空的殘垣斷壁。
  
  一堵牆裡邊,一個房間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 地上鋪著獸皮,一個身材纖細的黑衣人慵懶地躺在獸皮上。 前面擺著切好的烤肉和美酒。 成王走進去,一把將那人抱在懷中。 那黑衣人長發垂下,竟然是一個容貌嬌媚的女子,正是蘇婉容。
  
  “沒想到你穿上這身黑色護衛裝,反而更添了幾分姿色。”王爺用一隻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仔細欣賞。
  
  “你還是想想怎麼脫身吧!”蘇婉容將頭一扭,躲開他的手指,“你往妖界瞎闖,還沒有進門就被困在這裡。我還以為你雄才大略,做事都有周密安排,沒想到你竟然是個糊塗蛋……”
  
  “我確實有安排。”成王一指窗外——其實只是一個方形幾乎容不下一個大人出入的箭孔,那外邊正是玄陰峰。 “當年父王曾說妖界玄陰宗的宗主和他是生死之交。我這次上山去,先要藉玄陰宗的宗主位置一用。有了宗主的位子,加上紫熒這個二十餘年穩居玄陰峰頂的高人,和整個玄陰宗相助,我就可以參加妖界各宗大會戰,奪取通往天門峰一戰的席位。”
  
  “借宗主的位子……”蘇婉容簡直被他氣得吐血,“對這些妖界巨頭來說,宗主的位置就是他們的命根子!一旦奉送,是不可能要回的,怎麼可能白白借給你……”
  
  雖然各大峰頂的仙位比之天門峰大大不如,但也遠勝過一般的修仙者自行修煉。 各峰的仙位分配當然由宗主自由決定了。 因此宗主的位置,也一樣是修仙者們可以捨身追求的至寶。 更何況妖王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籠絡各峰,也會從天門峰上分配一些仙位給各宗。 這樣的寶座,誰會拱手讓人? 更只是憑著上一代人的交情!
  
  “我這次來,玄陰宗宗主的位置是志在必得。”王爺神秘地笑笑,“所以我特意準備了一個禮物。”
  
  “什麼禮物?”
  
  “我帶來了一個絕世美人。”
  
  蘇婉容臉色一變。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雖然算不上什麼絕世美女,但從青城山出發的這一行人中,除了她之外,再沒有第二個女人。 “你這個混蛋,竟然把老娘我當見面禮?”
  
  王爺將手指升入她的頭髮之間,然後緊緊地抓住,又輕輕地鬆開,慢慢撫摸,“我要你完整地回來,帶給我宗主的位置,否則我們所有的人,都會在玄陰峰成為奴隸!”
  
  蘇婉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噁心得想吐。
  
  “但在此之前,你得幫我想個辦法,擺脫這幫緊咬不放的狼……”
  
  “我只會對付人,不會對付狼。你自己想辦法!”蘇婉容煩躁了,扭過去頭盯著那個小小箭孔外的玄陰峰,賭氣不再搭理他。
  
  ***
  
  成王走出蘇婉容的房外。 門外本來站著兩個黑衣守衛。 各持鋼刀。 是成王專門命他們看住蘇婉容的。 但這兩人此時卻已經蹲坐在了地上。 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成王低頭一看,嚇了一大跳。 原來這兩人的身上已經爬滿了一種黑色油光發亮,半圓形的小甲蟲。 這些甲蟲每個只有黃豆大小,卻已經塞滿了這兩人的口鼻,讓他們無法呼吸,憋氣而死!
  
  成王大驚,正要喊人,這時空中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音,他才發現空中黑漆漆地飛起來一片,密密麻麻全部是這種甲蟲。 地面,牆上,全部都是! 這些蟲子還只在成王周圍飛來飛去。 就像受了什麼特別的控制一般,並不落到成王的身上。
  
  “成王殿下……”通往城內深處的一條黑漆漆的走廊裡,走出來一個裹著一身灰白布袍,拄著一根枯木拐杖的佝僂老人,身後卻背著一個大布袋,不知道裡邊裝著什麼東西。 成王一看,這正是在白海客棧的時候,奎木狼所跟著的那個老人,不禁脫口而出:“白虎?”
  
  星宿盟有四大尊號,分別是西宮白虎,北宮玄武,東宮青龍和南宮朱雀。 正和天上修羅界的四大靈族相應。 他們手下的殺手,也按二十八獸族的名稱為號。
  
  這人一路蹣跚地走來,咳咳了幾聲,又繼續顫顫悠悠地說:“成王殿下雄材偉略,少年有成,老朽枯骨一身,又豈願與殿下為敵……”
  
  “為敵?當年你派手下奎木狼刺殺我父王,還不是與本王為敵?”
  
  “收人錢財,為人賣命。我與你父王並無怨仇,無非是為十萬兩銀子。冤有頭,債有主,殿下想要報仇,理應找那出錢買兇的仇家。非要殺我白虎,或是奎木狼,我們都在此地,殿下若想殺,只管殺。無論是殺人還是被殺,對殺手來說都是天經地義!我來這裡,只是想和殿下商議,這黑雲塞之圍要如何才能解……”
  
  “你想怎麼樣?”
  
  “殿下救的那個法師和女子,一共是一萬一千兩銀子。我星宿盟做生意最講誠信。單既然接了,就非做不可。王爺如果將他們留下,自可率部安然離開。若非要一戰,外有奎木狼的地魂血狼圍困,內有我的黑甲屍蠱,我擔心殿下就算英雄蓋世,也難以守住這黑雲塞……”說完用看了看蹲坐在地的兩人。 成王不禁隨著他的目光一看,頓時感覺毛骨悚然。 原來無數的黑甲屍蠱在兩人的屍體上啃咬,在這片刻的說話之間,兩人已經變成了一堆穿著衣服的白骨!
roicq 發表於 2014-1-2 21:26
058 智殺奎狼
  
  “縱使你武功再高,能耐這小小的蟲子何?”
  
  白虎將話說完,便將背上的大布袋放到地上,打開袋口。 成王一看,袋中竟然滿滿地是一袋蠕動的蟲子! 這些蟲子花花綠綠,不知道有多少種類。 又不斷有黑甲屍蠱從袋中爬出,源源不斷,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本王知道你的厲害了。”
  
  白虎一聽,微微一笑,對王爺說:“殿下能屈能伸,果然大丈夫也!”說完地上空中那些甲蟲們就好像得了命令一般,爭先恐後地往白虎的大布袋裡爬去。 不一會兒走廊裡竟然幹乾淨淨,一隻都不見了! 白虎將布袋背回背上,另一手繼續撐著拐杖,往深黑的走廊中走去。 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黑暗走廊的盡頭了。
  
  外邊的空地上,喝酒行令的大喊聲依然在傳來。 他剛剛認下的那個義弟黃玉,和小姑娘細雨,還有幾個他的飛燕十八騎的兄弟們,正喝得不亦樂乎。
  
  成王從懷中掏出一包迷魂藥,小心地倒入自己的酒囊中。
  
  “為兄敬你一杯!”成王親自給這個剛認的義弟斟滿酒。
  
  兄弟……
  
  對成王來說,兄弟們本來就是用來衝鋒陷陣的。
  
  也就是用來賣命的。
  
  他手下二十餘萬兄弟,每一條性命都是用來換取勝利的。 任何人都可以死,只要死得值。
  
  “好兄弟!”
  
  到了關鍵時刻,兄弟也就是用來出賣的了。
  
  黃玉心情爽快,一飲而盡。
  
  黃玉平時和江湖哥們喝酒,大醉而歸也是常有的事。 偏偏這御酒味道雖然是極美無比,入口之後卻是極為濃烈。 喝了一會兒,竟然頭昏起來。 乾脆往後一倒,剛好倒在了細雨的腿上,呼呼大睡。
  
  ***
  
  眾人推開北面的城門,果然亂叫的地靈血狼都沒有聲音了。 靜靜地站立兩旁,中間讓出一條至少四匹馬可以並行的大路。 這路蜿蜿蜒蜒,通往玄陰峰去。 奎木狼已經恢復了人形,依然是那張醜陋的刀疤臉,一頭亂發,騎在一頭體型最大的地靈血狼的背上。 這匹狼碩大無比,已經和馬差不多高了。 張開個血盆大口,盯著經過的眾人,鼻孔裡噴著白氣。 這些人雖然一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卻也不免有些心驚肉跳。 蘇婉容根本不敢看。 王爺把她抱在懷裡,她用袖子將眼睛遮住。
  
  “若想要給你父親報仇,這可是最好的機會了……”蘇婉容咬著王爺的耳朵,極輕聲地說。
  
  王爺將馬一縱,跑出去一百多步的距離。 眾人緊緊跟上,十幾匹馬跑出了群狼的包圍圈。 奎木狼正要回頭進入黑雲堡內,成王卻反而調轉馬頭,從背上取下弓來。 對奎木狼大聲喊:
  
  “奎木狼!你自稱天下第一殺手,你可敢接本王一箭嗎?”
  
  這時成王離開奎木狼至少有一百五十步之遙。 一般的弓最遠也就射到一百多步,好弓能射到三百步那是頂天了。 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更何況他手裡,不過是一根黑sè枯木隨便彎成的一把破弓! 一箭射過來,只要不是冷箭流矢,普通受過訓練的士兵都能正常躲避。 奎木狼本來就是狼,不知道吃過多少箭。 就算是當面射過來,他也未必害怕。 成王隔著這麼遠挑釁,很明顯是嘲笑他這個“天下第一殺手”的稱號虛有其名! 他心中一股無明業火徒然升起。
  
  “若我接下,又怎的?”
  
  “如果我這一箭傷不了你,我這裡有一萬兩銀子,”成王掏出一張銀票來,在手裡晃了晃,“我用這銀子買自己的人頭,人頭和銀子一並奉送於你。就看你夠不夠格賺這一票了!”成王故意朗聲一笑,笑聲傳得老遠。 奎木狼不禁怒火沖天。
  
  “好!”奎木狼一聲大吼,一股強烈的真氣從吼聲中迸發出來,環繞在他身體周圍,形成一股氣牆。 以他這股氣牆的防禦力,連石頭都砸不進去,弓箭根本就射不進來! 更別說要傷他了。
  
  他多年來自詡為天下第一殺手,現在竟然有天下頭號傻王花大錢要取下自己的腦袋,還問他夠不夠格! 如果他不夠格,那這世上也再也沒有殺手夠格了。
  
  成王從背上拔出一隻普通的羽箭,對準奎木狼,將弓拉滿。 旁邊的飛燕十五騎都覺得怪異。 弓箭只有距離近才能直射。 如果距離遠了,射出的羽箭會往下墜落,還會順風偏移。 凡是能彎弓射大雕的高手,都是善於掌握羽箭在空中飛行的軌跡才能命中。 像成王這樣箭尖直接對準奎木狼的腦袋,一箭飛過去早不知道偏哪裡去了。
  
  成王卻全然不懼,對準奎木狼那顆本來就被刀疤一分為二的狼頭,一箭射去。
  
  這羽箭一離開弓弦,立刻掀起一陣颶風,眾人都沒想到這一張破弓居然有這麼大的威力,差點被勁風吹倒。
  
  那玄鐵的箭簇劃破空氣,發出尖銳刺耳的呼嘯之聲。 與空氣摩擦,頓時變得火紅。 箭身箭翎只不過是竹條和羽毛,哪裡受得了這麼高的溫度,早被點燃,變成了一團火球,卻依然以狂風一般的速度,在地面上激起一串濃密的塵埃,猶如一條長龍,直奔奎木狼而去。
  
  唯獨奎木狼聽不到這強烈的破空之聲。 因為響聲到時,箭早已經到了眼前。 箭身早已燒成一堆滾燙的灰燼,但這一股熾熱的氣流卻像火球一般,直接命中奎木狼的腦袋。 頓時轟然一聲巨響,奎木狼的腦袋已經被擊得粉碎。 只剩下一個無頭的屍體,在荒野被shè得往後飛行了幾十步遠,倒在滿地的碎石中。
  
  那些地靈獸失去了通靈術的控制,在地上嗷嗷亂叫,身上騰起一股漆黑的煙霧,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淨了。
  
  后羿射日弓的威力,讓成王自己也暗暗吃驚。 雖然說射日弓能有射落太陽的驚天威力,但那是在后羿的手中。 而且后羿的射日神箭,也早都不知道射到哪裡去了。 成王拿不准用一隻普通的羽箭,又以自己不過二十餘年練箭的功力,又能發揮出這射日弓多少的威力。
  
  這一箭射去雖然比起當年后羿射日的威力差遠了,依然遠遠超乎了他的想像。
  
  煙霧散盡,白虎扛著他的蠱蟲袋,拄著拐杖,出現在奎木狼的屍體旁。 嘆道:
  
  “奎木狼,終究還是太少年意氣了。”
  
  成王望了一眼白虎。 當年刺殺老成王的是奎木狼,幕後元兇還不知道是誰。 白虎只不過是個殺手組織的老大。 成王一擊得手,已經大佔便宜。 他不想再多生事端,將馬兒韁繩一拉,對眾人下令:“走!”眾人齊刷刷駕了馬,往玄yin峰奔去。
  
  荒野之上,除了一座孤城,只留下白虎一人左顧右盼,口中喃喃說:
  
  “一萬一千兩的生意,還要老夫自己動手?”
  
  這時只聽空中“哇”地一聲,空中一隻烏鴉盤旋著飛下,落在白虎面前消失不見了。 雖然白虎眼前空無一人,但鋪滿塵埃的地面上卻多了一對赤腳的人的足跡。
  
  “既然奎木狼已經死了,那麼天下第一殺手的名號,是不是該歸我了?”眼前有一個聲音響起。 這聲音雖然明顯是個女子,但是卻厚重剛勁,顯然是個身手不弱的女子。
  
  “哈哈,”白虎笑起來,“你若是把這單做了,那這名號就歸你了。”
  
  這聲音還不滿足:“奎木狼起價才五百兩。我要一千兩!”
  
  “行。以後第一殺手的起價,就是一千兩。”
  
  “一言為定!”
  
  又聽到“哇”地一聲,一隻烏鴉忽然憑空出現,騰空而起。 在空中劃出一條優雅的曲線,圍繞著黑雲塞盤旋起來。
  
  白虎在曠野上走了幾步,身形猶如一陣怪風,很快消失不見。
  
  ***
  
  黃玉醒來的時候,是正午。 強烈的陽光照在臉上,把他給曬醒了。 一醒來,聞到一股女人的香味。 這才發覺這個軟綿綿舒服的枕頭,竟然是細雨的腿。
  
  “你總算醒來啦!”細雨被黃玉的頭靠著,起不了身。 坐在碎石地上,一身酸痛。 看到黃玉醒來,終於鬆了一口氣。
  
  太陽幾乎到了中天,強烈的陽光讓黃玉几乎睜不開眼睛。 黃玉坐起身來,望四周一看,除了細雨之外,成王那幫人一個都不見了。 只留下一點燒過篝火的痕跡。 再一看城門,竟然打開著。 他一下子心驚肉跳:“怎麼沒關門?狼呢?狼群呢?”
  
  “早都沒有了啦!在我醒來的時候就沒有啦!”
  
  黃玉走到城牆上一望,果然四周的曠野空空如也了。 一匹狼也看不見了。
  
  “他們人呢?”
  
  “不知道呀。”細雨說,“喝了他們的酒,我也睡著了。我醒來的時候,除了看見你枕在我腿上睡著了之外,就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怎麼不叫醒我?”
  
  “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嘛……”細雨無端受了責備,不高興地撅起嘴來。
  
  “好啦好啦,沒事……”
  
  黃玉一看自己的包袱、水袋,背上的劍,全都好好地。 包袱裡還裝滿了大塊的烤肉,水袋裡也裝滿了酒。 顯然是義兄留給他的。 帶著細雨走到外邊,不遠處一群禿鷲圍在地上大快朵頤。 黃玉走過去一看,雖然沒有了頭,又被禿鷲給分食得一片狼藉,幾塊衣服的殘片和一雙靴子,讓他還能認出這是奎木狼。
roicq 發表於 2014-1-3 18:21
059 烏鴉刺客
  
  “義兄幫我殺了奎木狼,然後看到我睡著了,忙於趕路,就自己走了。”黃玉自言自語。 他情不自禁怪自己貪睡,這下無法向義兄表示謝意了。
  
  黃玉抬頭一望,萬山之宗正聳立在眼前。 無論是白眉山,或者他遊歷的各大名山,都無法與之同日而語。 如果說白眉山就像站在大地和雲天之間的一群白眉的老人。 那崑崙山,絕不再是人了——而是這地之根,天之柱!
  
  到了這裡,雖然知道前途凶險無比,但任何一個人,都會忍不住想知道,站在那天柱之上,會看到怎麼樣的美景。 尤其浪跡江湖多年,以遊遍名山大川為己任的黃玉。 細雨就更不用說了。 她一直在想,空中那些變幻多姿,一會兒像山,一會兒像海,一會兒像輕紗,一會兒像岩石的巨大雲團到底是什麼。 如果站在它們中間,用手摸一摸,會是什麼感覺呢。
  
  “我們從這裡上去吧!”細雨指著黑雲塞後邊一條蜿蜒向玄yin峰的路。
  
  “好!不過你可要小心啊。山高路險……”
  
  ***
  
  細雨雖然在地下的山洞中長大,但是爬起山來卻很老練。 這是因為地下蜿蜒起伏的各種古怪山洞,其實和險峻的山路也差不多。 她走起路來就像山上的岩羊一樣,早就習慣了亂石的坎坷中跳來跳去。
  
  她是個奇特的女子。 黃玉想起師緒音曾經告訴他,細雨雖然看起來只不過十五六歲,但實際上,她已經在白眉山口的火山中呆了六十年之久。 按理說,她已經是個至少六十歲的老太太了。 但奇怪的是,她在火山的深穴中漸漸長大,但長到十五六歲的樣子之後,容貌和體態就再也不變了。 好像她的生命就這樣凝固了一樣。
  
  因為她從未出過洞穴,心性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一直都保持著十五六歲年輕的心情。 懂的事也不多。
  
  這讓黃玉很奇怪。 在人界中,不管什么生物都沒有如此長壽。 只有天界的天人,據說在天界能活一億年之久。 但天界的時間比人界的流逝要快一萬倍。 即便如此,在人界的人類看來,天界的天人也還能活上一萬年。 這也一樣可以算得上是永生了。 在這漫長的時間裡,天人的容貌和身材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只有年老將死的時候,才會迅速衰老。
  
  但細雨肯定不是天人或者修羅。 天人如果穿過天門墮落人間,他的身體會和人類一樣變得短壽。 就和人類一樣在不到一百年的時間裡享受生老病死。 所以天人是絕對不會跑到人界來浪費自己的生命的。
  
  修羅的壽命雖然和天人差不多,但是大部分修羅都會在年輕的時候戰死。 只有戰敗的修羅才會逃往到人界來苟且偷生。 這也一樣會使修羅的壽命大大縮短。 不會像細雨一樣永葆青春。
  
  細雨也不是妖怪。 因為她被抱到白眉山的時候只是一個嬰兒。 妖怪修煉成的人身都是成體,沒有妖會修煉成嬰兒的。 黃玉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 也許她就是天生的不老女仙?
  
  黃玉感覺她的真氣很弱,是因為白眉派根本就沒有教她運用真氣的方法,體內經脈阻滯。 所以她在招數中施展真氣到體外時,就變得極弱了。 但她在山洞裡無事可干,就以她師父勉強教的一些白眉派最基本的調息煉氣的法門,反反复复地練習了六十多年。 體內奇經八脈之中,早已游離著許多的真氣。 雖然在出招時無法應用,但是爬起山來,卻是體力十足。 一連兩三個時辰,幾乎不覺得疲憊。
  
  ***
  
  內丹初成,又加上離火劍,黃玉爬起山來更是不覺得累了。 只是偶然回頭,才會嚇一大跳。
  
  竟然爬到這麼高的地方了。
  
  走過的那條窄窄的小路,近處還是石頭的階梯,遠處已經變成了陡壁上的一條小小的白線,猶如水流的痕跡,綿延到山腳下去了。 半里見方的黑雲塞,如今就像皮膚上一個芝麻大小的黑痣。 蒼茫的黃褐sè高原,就像一塊充滿溝壑的皮膚,一直蔓延的天邊。 極目遠望,人界大地和霧茫茫的天邊相連,渾然一體。
  
  頭頂就是天界了。
  
  黃玉抬頭,覺得離天越來越近了。 但是看眼前高聳如雲的山峰,卻知道離天還遠得很。 天門峰在群山之中一枝獨秀,就像利劍一樣刺進天空,四周雲霧茫茫,看不見峰頂。 只能看到猶如天柱一般的山體。 真不知道如此陡峭,該如何上山。 眼下無路可走。 但玄陰峰上卻有山脊和其他山峰相互連接,通往萬山之宗的深處。
  
  “呱!呱!”
  
  一路走來,黃玉老是聽到烏鴉的叫聲。 這讓他覺得很不吉利。
  
  “你看!”細雨指著空中盤旋的一隻烏鴉,“那隻鳥兒總是跟著我們。”
  
  被細雨一提醒,黃玉也想起在山下就見過烏鴉。 也許就是同一隻。 老被烏鴉跟著可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兒。 黃玉倒希望那是一隻喜鵲。
  
  但細雨卻很開心。
  
  “你小心路……”黃玉拉了這呆呆傻傻的女孩兒一把。 這道路果然是越來越危險了。 雖然舖有石頭的台階,但是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修葺過了。 一些地方石塊已經滑落,而側面就是絕壁。 玄yin峰南面面臨高原,陽光強烈,但都是絕壁。 黃玉又走了一段盤山的台階,漸漸到了東面,頓時感覺陰沉了很多。
  
  東西北三面都是群山環抱,被群山給遮蔽了陽光。 下面無數的深谷溝壑,中年沒有陽光直射,陰冷潮濕,綠瑩瑩地被林莽所遮蔽,宛如世外桃源。 一股清涼的陰氣環繞,大概正因為如此,這座山峰才被叫做玄陰峰。
  
  “她還跟著我們呢!”細雨指著飛來飛去的烏鴉。 在她眼中,烏鴉和喜鵲可沒有區別。 “過來吧!過來吧!”細雨朝著烏鴉揮了揮手。 那烏鴉真的像有靈性一般,在空中將翅膀往前一拍,在細雨面前扑騰著降落下來。 細雨驚喜地伸出手來,想要烏鴉降落在自己手上。 但這烏鴉卻忽然化作一股青煙,憑空消失不見了。
  
  但在黃玉的眼中,看到的卻不是這樣的景象。
  
  那烏鴉飛到了細雨面前,一對翅膀一扇,忽然就憑空地變大了,變成了展開足足有一丈來寬的一對黑色的羽翅。 這翅膀的中央,烏鴉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人形——是一個白晃晃的**的女子,身後就是那對黑色的巨翅。 她一掌往細雨的頭頂拍下。 而細雨絲毫都沒發覺,還在東張西望,尋找忽然消失的烏鴉。
  
  眼看那有翅的怪女人一擊要得手,黃玉連忙右手一拳上去,護住細雨的頭頂。 另一手抓住細雨的肩膀往後一拉,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 那怪人一掌擊落,剛好擊在黃玉的右拳上。 卻也吃了一驚。 她根本沒想到黃玉竟然能看見她。
  
  黃玉體內的離火真氣立刻反彈,兩股真氣相碰,發出一聲悶響。 那人右手往後一收,左手卻使出鷹爪功,一把直抓過來。
  
  黃玉這才發現,這個怪人十指上的指甲每個都有兩寸來長,彎如金鉤,銳如利刃。 一把爪來,空中只見五條流光,直撲自己的臉面而來。 黃玉慌忙往後一躲。 那五個指尖輕輕地擦著自己的臉拂過。 頓時五道紅sè的血痕火辣辣地出現在臉上。
  
  這人一招不中,右手又是一把抓來。 這人的十指猶如十把短小鋒利的匕首,又是貼身肉搏。 黃玉根本都沒有空間拔劍,後面就是驚慌失措的細雨,他無處可退。 只能看著十把利刃在眼前上下飛舞,眼花繚亂,凶險異常。 他使出在半星谷學的擒拿術交手,偏偏對方一身滑得像是泥鰍一樣,無處著力,擒拿不住。 十個銳利的指尖卻幾番挑到了自己的眼前。 三五招鬥下來,黃玉越來越險,眼看無處躲避,心中一慌,失去了平衡,往懸崖之下墜去。
  
  帶著翅膀的女人眼看得手,卻是一聲怪叫。 原來黃玉即將墜落懸崖的時候,無奈之中伸手亂抓,一把狠狠地抱住了她的腿。 頓時天翻地覆,她隨著黃玉一起墜落懸崖而去。
  
  細雨卻只看見黃玉和看不見的敵人搏鬥一番,然後就失去平衡往懸崖下墜落。 她慌忙伸手一抓,卻只抓到一把毛茸茸的東西。 伸手一看,竟然是一把黑色的羽毛。
  
  “大哥……”
  
  細雨在懸崖邊絕望地喊了一聲,看著他墜落深深的谷底。
  
  ***
  
  那人雖然被抓住了腿,但畢竟身上有翅。 立刻張開雙翅想要飛起來。 但他們與其說是墜落懸崖,不如說是順著陡峭的崖壁滾落,幾乎緊貼著岩壁。 她翅膀一張開,立刻被崖壁摩擦,痛不欲生。 所以她一路雖然拼命扑騰,羽毛四處亂飛,卻怎麼也飛不起來。
  
  要是她找個機會往崖上一蹬,離開了這該死的石壁,然後將翅膀一展開,也就天地任翱翔了。 偏偏黃玉在這必死的關頭,死死地抱住她的雙腿,她怎麼都騰不出腳來蹬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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