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修仙講師 作者:青倚蘇野 (連載中)

 
klcintw 2013-12-29 13:56: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9 33600
klcintw 發表於 2014-1-24 17:31

第3卷 028 陰陽變(六千字)

  弈青遲雖然精神錯亂,但卻並不是變成白癡,他自然聽出了元右原話里透出的意思。

  不過,現在他卻已經沒有選擇了,若是在現在這種局面情勢之下,他都不能斬殺了蘇鋒,那他這輩子便永遠不要想在修道之途上有再進一步的可能。

  蘇鋒便是他的心魔!

  斬去心魔,他就能夠跨出這一步,立馬成為築基修士。二十九歲的築基修士雖然比之玄蕭虜二十八歲成就築基晚上一年,卻也是十分了不得的成績了。

  弈青遲叫道:「你想要多少?一萬靈石!夠不夠?」

  這漫空的修士一聽到弈青遲喊出的數目,差點沒有一齊大吼一聲我來,幸好他們想起叢府的滔天威勢來。

  或許比之八大派這些勢力來說,幽州一第商會的名頭並不如何響亮,但對於他們這些沒有根基的散修來說,叢云商會卻是一只龐然大物,唯恐避之不及,哪裡還會去主動招惹。

  元右原一月也才三十枚靈石而已,所以之前弈青遲一下給出一千枚靈石,他立刻財迷心竅了,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而現在,這可是一萬靈石。

  雖然他知道這時候再選擇加價,弈青遲依舊還是會同意,但元右原卻隱隱生出一絲不祥的感覺,所以他還是選擇了快刀斬亂麻。

  等到殺了蘇鋒,靈石到手便立刻離開菱花城。等出了幽州,還不是天高隨鳥飛么!

  「弈公子果然不愧是世家子弟,夠豪氣,這一萬靈石出手眼都不眨一下,好闊氣!」元右原嘿嘿笑了起來。

  「別他媽廢話!還不動手!」弈青遲已經等不下去了,現在看到蘇鋒在自己的真氣底下安然無恙的每一個瞬間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無比強烈的折磨,他嘶聲吼道,「殺了他!殺了他!」

  只有蘇鋒的鮮血與死亡才能讓他平靜。

  元右原懶懶地道:「記住!事後你可得給我一萬靈石……不,加上之前的一千枚,一共是一萬一千靈石。」

  弈青遲暴跳如雷,道:「我讓你殺了他!」

  元右原突然一步踏出。

  頓時,風聲似乎漸弱,直至無聲。

  四周一片寂靜。

  元右原右腿邁動,又往前踏出一步。

  嗒!

  綿軟的鞋底與木板浮棧發出一聲沉悶的輕碰聲。

  元右原的氣質突然發生了劇烈的變化,氣息頓時如同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一般,飛快地往上躥起,彌漫四極,遍布八方。

  蘇鋒頓時感覺到一股熾熱無比的氣流朝他洶涌地撲來。

  原本濕漉漉的外衣立刻騰起一股白汽,氤氳如煙霧繚繞。

  熱流撲在他的面上,似乎瞬間就將他臉上的水份吸干了一樣,他的發絲慢慢變得枯焦起來,皮膚乾燥,嘴唇龜裂。

  浮棧上的積雪立刻如暴曬於三九伏夏的天氣下一般,立刻融化成水,棧道兩側的扶欄上的白雪更是瞬間消褪,露出原本褐色的木質欄桿。

  雪水汩汩地淌流在棧道邊緣處,才欲斷不斷地往下滴落。

  嗒!嗒!嗒!

  元右原接連踏前三步,每踏進一步,他的身體中所散發出來的熱度便高上一分。三步過後,他所踏過的棧道上竟然浮現一個略微焦黃的腳印,就像是被人用火炙烤出來的一樣。

  蘇鋒身上的水漬已經干了,但卻馬上又濕透。

  極端高熱的溫度令他的身排出大量的汗水。

  弈青遲的真氣依舊將他牢牢地罩住,讓他動彈不得。

  龐大的真氣自四面八方沖來,被他的身體吸收進去,但弈青遲卻依舊契而不舍地催谷真氣。

  元右原再踏一步。

  他之前距離蘇鋒與弈青遲兩人的距離本就不遠,數步之後,已經接近蘇鋒數丈之內。

  右腳方才踏出,還未落下,猶在半空之時,突然一道銀芒乍閃,直取元右原的猶踩在地板上的左腳腳踝。

  慕紅綾突然自霍長廷等人的身後掠出,越過弈青遲手下的戰卒所封鎖的地方,往著元右原直射而去,雙袖展列,隨風獵響,有若一只展翅飛翔的如火赤鳳。

  與此同時,霍長廷突然大喝一聲,手中斷槍突然一掃,重重槍影,漫空襲去,率先發動了攻勢。

  雙方立刻戰至一起。

  元右原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只見他身影一閃,整個人卻突然從原地瞬間移錯開一樣,馬上出現在數丈之外,輕鬆易常便避開劍環的攻擊,他哈哈一笑,聲如梟唳,尖銳刺耳,道:「早就等著你了!美人兒,不用急!等擒下你,老元我就先殺了那小子,然後再帶你一起遠走高飛!」此人生性最是好色,此刻已經跟叢府撕破臉皮,他自忖這菱花城是再也呆不下去,再見慕紅綾冰清如雪,美艷至不可方物的玉容頓生邪念。

  元右原身影突然一閃,竟然瞬間分化為三道身影,一人右撲,一人左進,另有一人如大鵬般騰空而起,劃出三道弧線,往慕紅綾迫去。

  真元化影,是在築基境真氣擬物更上一層次的手段。

  通過真元分化,化為元氣分身,最多能夠擁有本尊一半的實力。

  由於化影分身需要消耗大量靈氣,只有凝聚元液才能毫無壓力地施展出來。

  慕紅綾微一掃視,但立刻生出感應,右撲來的人影會落在自己前方三步之外,左進的人影將越過自己,落往自己身後七步,至於凌空而至的那道人影則會當空落下且比左右人影稍緩三息才能攻至。

  慕紅綾意念一動,招回劍環。

  騰挪間,元右原已經將慕紅綾前進後退之路阻斷,迫得她不得不與他硬拼。

  元右原這是以力壓人,打算速戰速決,慕紅綾雖然之前回復了些許真氣,但畢竟傷勢未愈,強攻之下,必生敗勢。

  這便是築基境真氣孕靈的好處,就算劍刃離手,亦手在動念之間召回。

  劍環飛旋而回,按照慕紅綾的心意,倏地劃空而過,激射向身在空的元右原。

  元右原輕輕彈動手指,擊在劍環之上,將劍環彈飛出去,速度不減,已經飛凌慕紅綾頭頂。

  與此同時,慕紅綾身前的人影已經出手,元右原散修出身,雖然偶得一套傳承,但其中最根本的卻是一門功法,至於術法或是符箓卻都沒有。所以元右原跟所有散修一樣,走的是武修一路。他性子兇悍暴戾,出手更是狠辣,這具分身自然也是跟他一般,倏地一拳轟出。拳至半路,驀地一股真元涌出化為一柄長刀,挾帶呼呼風聲,一刀斬下。

  這招半路之時突然以氣化兵是元右原最喜歡用的招式,陰險至極,令人防不勝防。

  慕紅綾冷哼一聲,一道銀芒乍閃,卻是被元右原彈飛的劍環飛至,正好擋下這一刀。

  只見劍環飛快疾旋起來,頓時將長刀擊斷,化回一股元氣,而劍環卻去勢不止,劃過分身的脖子。

  慕紅綾指訣劃引而過,劍環飛轉回旋,身後的分影已經猛然攻來,劍環側旋飛削而過,銀芒在空中留下一道優美的弧彎,瞬間從分影的脖子間穿過。

  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火石,眼睛都未能交睫,霎時之間,兩具分影先後扭曲起來,瞬間消散。

  慕紅綾俏目透出一縷寒芒,皓腕輕轉,劍環在斬殺分影之後便倏地斜斜上揚,有若疾電一般,再度斬向元右原。

  元右原卻似乎並未看到慕紅綾的攻勢一般,驚叫起來:「不可能,你怎麼可能一眼看我分影的節點所在?」

  真元分影之術雖然能夠分化出幾具分身出來,看似提升了戰力,但分身本身卻也擁有著極為明顯的缺點。真元分影會形成一處要害,這要害其實是真元在分脈中形成的經絡節點,而由於功法性質稟賦的不同,不同的人分化的分影要害亦不一樣,但只要能夠找出要害節點,一擊之下則必定真元潰散,再也不能維持分身狀態。

  當然,與真元分影交戰最困難的是如何看出對方分影的要害所在!

  若不能擊中節點要害,真元分影直到元氣消耗完之前便等於一尊殺不死,斬不滅的傀儡,十分難纏。

  直到劍環迫近眼前,元右原才回過神來,伸手一擋。慕紅綾冷哼一聲,真氣一蕩,劍環立生變化,頓時化為無數道劍影,如狂風驟雨一般。

  元右原真元透體而出,凝成罡氣護體,但卻為時已晚,被劍環斬破一截衣袖。

  灰棉布袍輕輕飄落。

  元右原頓時明白自己太過輕敵,以為慕紅綾不過築基見性境,而且身上又有傷,卻不料先是被一眼看破了分影的節點,以致於浪費了兩具分影,此刻又因大意居然被慕紅綾斬破了衣袖。

  對於一名凝元修士而言,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元右原臉上不禁一陣青一陣紅,面子有些掛不住,喝道:「賤人!找死!」

  暴怒之下,他不再留手,渾身真元鼓蕩起來,四周的溫度極劇攀升起來,一掌拍出,數道臂粗的火蛇,倏忽朝著慕紅綾轟去。

  火蛇交錯而行,慕紅綾避無可避,只能催運起丹田中方才恢復了少許的真氣,化出五面氣壁。

  這是練氣境時的手段,能夠固氣為壁,將真氣顯化為一道無形的氣壁,防御刀兵,十分堅固。

  慕紅綾此刻凝出的氣壁倒不如說是盾,只有兩掌寬大,卻比尋常氣壁渾厚不少。這是由氣壁之中化用出來的運用手段,氣壁分化而出,除了防御力大增之外,亦能更為靈活地防守攻擊。

  只見五面氣盾在慕紅綾的身周流轉起來,將火蛇一一擋下。

  每擋下一條火蛇,便有一面氣盾潰散,慕紅綾更是被火蛇中蘊含的巨大力道迫得退後一步。

  當最後一面氣盾與火蛇一同湮滅之時,慕紅綾突然發現元右原居然已經不見。

  慕紅綾暗叫不妙,但為時已晚,一只拳頭已經轟在她的小腹上。

  拳上蘊含無數道熾烈的真元,一涌入她的體中立刻盤繞在丹田四周,將她的丹田封鎖起來。

  丹田被封,真氣立刻無法導出,慕紅綾原來一直強行壓制的傷勢頓時暴發出來,經脈如撕裂一般,內腑的傷勢更是如決堤的大河,立刻變得洶涌起來。

  「噗!」一口鮮血噴出,立化為一團血霧,緩緩彌散。

  慕紅綾頓時如一癱爛泥一樣,軟軟地倒了下去,昏了過去。

  碧荷立刻急叫了起來:「紅綾姐!」一邊叫著,一邊便想往這邊沖過來,卻被麝煙緊緊抱著手臂,拖住不放。

  麝煙與碧荷兩人雖然都有先天修為,但一不通武技,二更不懂術法,身上的幾生符箓都是生活類的符箓,毫無殺傷力。以碧荷的修為,只怕還不夠人家一根指頭碾死。

  蘇鋒聽到碧荷的叫聲,立刻回頭一看,心裡一驚,不禁焦急起來,可是他渾身被弈青遲的真氣困鎖起來,連根手指都動彈不了。

  元右原見到慕紅綾昏迷不醒,自然不虞這絕色清冷的女子逃脫,便一個閃身,掠影浮光一般,飄至蘇鋒面前,看到蘇鋒的神色,不禁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倒有憐花之心,我還以為你不懂得憐香惜玉,身邊數個絕色的丫頭居然個個都是處子之身。放心,咱老元雖說為人粗魯了些,但對女人卻最為愛護不過,不會傷了她半根毫毛的。」

  弈青遲吼道:「你還廢什麼話?再不動手,老子一枚靈石也不給!」

  元右原冷哼一聲,他三番幾次被弈青遲大吼大叫,心裡自然感到不爽,冷聲道:」小子,算你命不好!」說罷,掌間凝出一團火焰來伸指一彈,那火焰立刻落在蘇鋒的身上。

  他見蘇鋒的身體竟然能夠將別人的真氣吸納進體內,實在是詭異莫測,雖然他不信對方能夠將自己的真元也吸收進去,但生性謹慎的他還是選擇了一種在他看來比較妥當的辦法。

  這枚火焰雖然只有嬰拳大小,但通體金熾,乃是他好不容易才凝聚出來的三陽天火。

  三陽天無物不燃,很快就會能蘇鋒的身體燃成灰燼。

  元右原心裡暗自不忿弈青遲方才言語上對自己不敬,此刻三陽天火陡然迸出一道火絲,沿著蘇鋒身外禁錮的真氣罩一路逆行而上,沖進弈青遲的體內,這才悠悠地落在蘇鋒的身上。

  弈青遲立刻悶哼一聲,顯然之前竭澤而漁的狂催真氣已經讓他的身體承受了極大的負荷,三陽天火雖然一入體便立主必被他的真氣撲滅,但仍是將他所剩不多的真氣燃燒了七八分,立刻讓他受了暗創。

  蘇鋒身周的真氣罩立刻震蕩起來,十分不穩定。

  不過弈青遲此刻卻絲毫不在意這點細節,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蘇鋒,面上露出似喜如哭的表情來。手心裡居然滲出了一把冷汗來。

  蘇鋒見真氣罩出現破綻,剛要運勁試圖打破真氣罩,但三陽天火已經噗的一聲,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突然,三陽天火居然扭動起來,然後化為一團赤霞涌進了蘇鋒體內。

  居然連一點皮都沒有燒傷,就被蘇鋒拼命運轉的萬化歸元功給吸收了。

  「不!」這三陽天火可是元右原費盡千辛萬苦才收集到七十二種靈火之種,苦心詣旨,耗費了十余年的光陰才祭煉而成,本是他的一個壓廂底的保命招數,此刻居然被蘇鋒級吸進了體內,元右原頓時差點吐出血來。

  元右原鼓動真元,立刻化為一只元氣大手,往前一探,便要把三陽天火奪回來。

  真元一動,居然立刻瘋狂地脫離了他的掌控,涌進蘇鋒身體裡面。

  蘇鋒的面色頓時一變,之前無論是醫王軒轅壽光注進他體內的丹氣或是藥園一役中吸收的法相之力,都沒有能夠令蘇鋒的身體產生任何變化,就算是弈青遲幾乎被他吸干了一身真氣,也是一樣。

  無論任何一種性質的真氣一進化他的體內,似乎馬上都會消彌一般。

  但當元右原的純陽真元與弈青遲的玄陰真氣同時灌進蘇鋒的體內,卻產生了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

  陰陽相生亦相克,兩股氣息一碰,純陽真元立刻朝玄陰真氣撲去。

  元右原的純陽真元無論質還是量上都遠比弈青遲的玄陰真氣要強上不止一倍。玄陰真氣立刻被純陽真元包裹住,蘇鋒的耳畔仿佛傳來滋滋滋的聲音。玄陰真氣立刻被純陽真元一點一點地消融化去。

  而每一股玄陰真氣被化盡,但陰盡陽生,反哺出一股真陽之氣,融入到純陽真元之中。

  相反,玄陰真氣雖被包裹起來,卻也陡然散發出無盡的陰寒之息,對抗純陽真元的熾陽之火,甚至於想將純陽真元凍結起來。

  只可惜,玄陰真氣實在太過弱小,反而被不斷壯大的純陽真元加快消融。

  當最後一股玄陰真氣被化去時,終於亦將一縷純陽真元凍結起來,純陽真元如冰霜般飄落,一縷至精至純的真陰之氣陡然誕生。

  剎時間,玄陰所蘊的真陽與純陽之中所化的真陰立刻融合在一起,散發出一股玄奧莫測的波動。

  頓時,純陽真火與玄陰真氣立刻停止相互攻伐,轉而往真陽真陰所化的那縷波動聚攏。

  這時,蘇鋒藏在懷中的蒼穹精炎同時也散發出一股玄妙的氣機,往蘇鋒的身體中注去。

  這股玄妙的氣機便是陰陽之機。

  陰陽之機入體,便猛地撲落,化入那一縷真陽之氣中。整是真陽之氣頓生奇妙變化,變得活潑靈動,充滿生機。

  真陽一變立刻引起真陰的變化。

  真陰真陽立刻再度分化出來,呈出首尾相銜的狀態,飛快盤旋起來。

  太極!

  這兩縷微弱的真陰真陽之氣居然衍化成太極!

  只是那道真陰陰陽魚中似乎缺少了什麼東西似的,只是機械地被真陽所激發。

  雖然如此,這陰陽魚的威力卻依舊不容小覷。

  剎時間,飛旋相逐的陰陽魚立刻產生出一股極強的吸攝之力,與萬化歸元功的吸力不同,這股吸攝乃是由內而外。

  頓時,無論是純陽真元還是玄陰真氣立刻被陰陽魚吸了過去。

  隨著陰陽魚的旋動,純陽真元與玄陰真氣亦慢慢盤繞起來,漸漸的速度愈來愈快,很快便形成一股陰陽氣旋。

  這陰陽氣旋一出現,蘇鋒的萬化歸元功便立告崩潰,居然無法運轉了。

  蘇鋒心中一驚,若是少了萬化歸元功的那股化納萬物的吸攝奇力,自己豈不馬上打回原形,立刻被這兩人的真氣轟成一癱肉泥。

  然而,蘇鋒所擔心的事情並未出現。

  陰陽氣旋一成,蘇鋒體內立刻產生一股如颶風般的強猛吸力。甚至遠比萬化歸元功的吸力更強。

  無論之強吸收的那些雜氣,亦或是元弈兩人的真元真氣居然都逃脫不出。

  這一系例的變化雖然復雜莫測,玄奧難明,充滿了玄妙的氣息,蘇鋒感覺似經過極為漫長的時間,但事實上卻極為短暫。

  其至於連十息的時間都不到。

  而元右原與弈青遲雖然不知道蘇鋒身體發生了這等奇妙的變化,但卻立刻感覺出不妥。

  因為他們兩人的真元與真氣居然再也不受控制地往蘇鋒的身體之中涌去。

  之前蘇鋒的身休雖然能夠吸收兩人的真氣,但卻是屬於被動吸收,是萬化歸元功與蘇鋒奇特的身體所產生的異變。若是普通人,就算有萬化歸元功,也早被弈青遲的真氣給撐爆,唯有蘇鋒那如無底洞一般的身體才能夠無限制地容納一切異力。

  但萬化歸元功所作用的乃是天地元氣,對於別人身體中的真氣卻是絲毫沒有起半點作用。若是兩人立刻停止運氣,則萬化歸元功也無法吸攝到兩人的真氣。

  可是現在,情勢卻是突變。

  產生了兩人意料之外的變化。

  元右原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詭異莫測的事情,自己的真元居然不受控制往蘇鋒的體內流去。

  他驀然舉掌,凝聚真元,朝著蘇鋒的頭頂拍落下去。

  這一掌蘊含了極強大的真元,就像是一塊鋼鐵在這一擊之下,亦馬上變成粉末。

  掌風勁烈,掌未至,已經將蘇鋒的長髮吹得往向飛揚擺蕩起來。

  但蘇鋒身上傳來的吸力愈來愈強,這一掌方才揮至一半,掌上的真元居然出現凝滯,接著更是突然潰散,化為一道道急流,沿著經脈,逆回丹田之中,然後又奔騰著沖向另一條經脈,涌入蘇鋒體內。

  啪的一聲,元右原的左掌雖然重重地擊在了蘇鋒的額頭上,想像中腦漿飛濺的畫面根本沒有出現,反而將自己的手掌震得有些刺痛。

  弈青遲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此刻在強勁無比的陰陽氣旋吸攝之力,他僅存的幾分真氣立刻被吸盡。

  頓時,弈青遲吐出一口血來,仰面倒了下去。

  而缺少了玄陰真氣,陰陽氣旋的旋轉速度漸漸變慢。

  元右原感覺吸力一弱,立刻催吐出一股真元,這股真元突然一炸,頓時將他的手掌炸成粉末。

  真元炸開,他馬上感覺到那股吸力突然一滯,急忙抽身而退,瞬間顧不得其他,立刻退出十數丈。

  元右原卻也是不得以自殘的方式脫離蘇鋒那恐怖的吸力。因為真元一但離體,便再也不受他的控制了,唯有真元還存在他體內之時,才能稍微控制一二。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雖然沒有存稿,但因為是寫完之後,隔天用定時發布,所以時間一直穩定在早上八點左右。只是最近家裡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更新時間變得有些亂。所以多寫一些,算做補償。昨天八千,今六千。雖然也許只跟別人一天更新的數字相同,不過對我來說,已經是相當難得。



作者 青倚蘇野
klcintw 發表於 2014-1-24 17:32

第3卷 029


  弈府的戰卒看到弈青遲伏倒在地,一動不動,又看到元右原暴退十數丈,居然還是自毀手掌才僥幸脫離。連元右原這種凝元修士都扛不住,這些心思簡單的戰卒不禁生出一個錯覺來,那就是弈青遲沒能逃脫,已經命喪於此。

  所謂主辱臣死。這些戰卒見狀,居然沒有退縮,反而一齊大吼起來,竟然立刻放棄此刻的對手,馬上變換方向,朝著蘇鋒沖也過去。

  只有四名在與叢府武衛戰鬥中受了傷的戰卒聯手堵在棧道上,擋在他們身前。

  四名戰卒個個發了狂似的,悍不畏死,面對霍長廷等人的刀兵加身,居然絲毫不退,反而迎身而上,打的是同歸於盡的主意。

  叢府的武衛一來個個都掛了彩,二來對蘇鋒的忠誠雖有,卻也沒有到以死相護的地步,大多數人面臨對手的瘋狂悍舉,選擇暫避其鋒。

  只有霍長廷與孫仲凱兩人跟對方血刃相搏。但卻於事無補。

  此消彼長之下,居然讓這四名戰卒生生將一干叢府的武衛堵在棧道上,寸步不退。

  蘇鋒對於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也完全是摸不著頭腦。

  不過,如今他可沒有那個空閑時間去想這些事情。

  因為弈家的戰卒已經三人一組,一共三組,外加兩名精於輕身術,速度非凡的武修在兩側前後游走,沖鋒而至。

  這等戰列陣式,雖然不是真正的戰陣,無法將所有人的力量溝通融合,從而提升戰力,但這群戰卒的行動嚴謹,無論是行進的速度與三組人馬分散的距離位置,都暗合法度,顯示出這群人乃是久經戰陣的精銳戰士。

  「聽說弈家這一代的嫡長子雖然在修行的天賦不算絕佳,但卻是精於戰陣,縱橫捭闔,有大將之風。如今只單看這群弈家的戰卒便知道傳言非虛!」

  「對方居然能夠將麾下的戰卒調教得如此忠心耿耿,這等手段,實在是驚人!」

  「嘿,據說在冬奇商盟的內部之中,有很多人都認為弈家的戰部實力早已經超越了柘家的繡風騎,成為商盟第一戰部。」

  「這群戰卒看來已經蒙生死志,所以行事之間,更添了幾分悍勇悲壯之氣。自古以來,哀兵必勝!而死士雖然未必勝,但絕不會敗!」

  「憑借這份慷慨悲歌之意,這群戰卒必定能夠爆發出十二成的戰力,再加上精妙無雙的配合與默契,雖無戰陣,卻比起戰陣亦是相差不遠!」

  「看來這次叢天鋒是命數使然,逃不過這一劫了!哼,一代天驕,居然死於一群腌臟人之手,真是可悲可笑!」

  四周傳來紛紛的議論聲,卻無有一人想要出手相救,反而指指點點,嘻嘻笑鬧,大看熱鬧。

  菱花城商風盛行,這幾年來甚至已經蓋過了西北邊疆苦寒之地的勇悍武風。

  所有人都開始看重利益,與人交往雖還算不上唯利是圖,但卻是因利而聚,因利而散,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無非利益。

  在他們看來,叢云商會雖然組織龐大,但卻已經是明日黃花。

  況且,蘇鋒在他們眼中,已經失去了太玄宗弟子那耀眼的光環,早已經成為一個廢人。

  修行中人,視凡人向來有若螻蟻,蘇鋒背後靠著叢府,雖然能入他們眼中,但卻也只是一只大點的螻蟻罷了!

  蘇鋒的耳目靈敏,遠勝常人,這些聲音雖然掩於寒風之中,但依舊被他清晰地納入耳朵之中。

  對於別人的輕視,蘇鋒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現在更是將這些話直接當作耳旁風。

  但面對著一群準備以命相搏的戰卒,他卻不能視若無睹。

  對面的戰卒已經以一種詭異的韻律交替行進,時快時慢,看似散漫隨意,卻又毫無破綻,無論蘇鋒打算對任何一方出手,都會陷入對方的包圍之中。

  而他們的氣勢甚至已經融合在一起,化為一張大網,將蘇鋒牢牢地網住。

  只要他稍有異動,這張大網便會隨時收緊,同時牽一發而動全身,更是會馬上招來對方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然而,若是按兵不動,卻又失去先機,將主動權交予對方,等對方這張網收攏,蘇鋒只怕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了。

  蘇鋒頓時陷入進退兩難之境。

  蘇鋒凝佇不動。

  弈家戰卒緩緩前進,步伐聲漸漸變得凌亂起來,不復最初時的那整齊劃一。

  但蘇鋒卻知道,這種凌亂之中,卻是暗藏著凌厲的殺機。

  三組戰卒突然左路最前,距蘇鋒不過三丈,右組次之,稍落後左組三個身位,而中組則是墊後,距蘇鋒足有四丈之遠。

  突然兩名游戈的戰卒如標槍一般,筆直如箭,一左一右,疾奔向蘇鋒。

  一刀一劍,倏地爆出寒芒,灑下重重刃影。

  兩人飛快搶攻,刀鋒劍刃漫灑的疊影,籠罩住蘇鋒身前數十處大穴。

  最是令人嘆為觀止的是,這兩人的刀與劍的攻擊之中,竟然有數十擊是交錯而出,等若各自替對方防守起攻擊時露出的破綻來。

  有破綻,立刻變成沒有破綻。

  如此精妙的合擊之技,在先天境中,實屬罕見。就算是練氣境的遇上這兩人,若非掌握著十分精妙的武技或是術法,便只有以力破之的辦法。

  蘇鋒頓時感覺手臂之上,寒意大生。

  心臟狂烈地跳動起來,竟然沒有絲毫懼意,反而感覺到一股躍躍欲試的興奮。似乎他的血液都漸漸燃燒起來,身體中淌起陣陣滾燙的熱流。

  這是與家中的武衛切磋時所感覺不到的振奮。

  生與死!

  強與弱!

  輸與贏!

  仿佛都已經不再重要。

  蘇鋒突然感覺胸膛中騰起一股濃濃的戰意,忍不住舒聲長嘯起來。

  嘯聲不絕,他只覺得渾身真力激蕩起來,在筋骨間扭結成一股澎湃的力量。

  蘇鋒猛地一蹬右足,瞬間向下爆發出一股強大的真力,反蕩而回的力量,立刻將蘇鋒的身形由靜止變為疾動。

  蘇鋒往前沖去,竟然直接沖向刀劍構成的影綽刃幕。

  兩名戰卒心中一喜,手中刀劍更是狂摧而出,但立刻面色一變。

  刀劍在近到蘇鋒身前的剎那,竟然不受控制,詭異地錯開,就像是兩人不敢傷害到對方,主動撤開攻勢似的。

  蘇鋒就這樣毫發無傷地從兩中凌厲的攻勢中間穿越過去,竟然毫發無傷。

  兩人往前沖出丈余,突然感覺衣襟的後領一緊,身體突然往上一升,竟是被人提了起來。

  兩人默契十足,立刻回刃相交而出,攻向身後之後,刀劍一擊之後,借助對方的勁力,立刻變換方向。而這時刀劍攻擊的方位甚至於連他們自己也都無法把握,端的詭異莫測,令人防不勝防。

  但兩人的攻勢未盡,突然感覺對方將自己輕輕一甩,立刻被扔出的浮棧。

  兩人身在空中,無處借力,又不是練氣境,能夠浮空憑風而行,頓時往下掉去。

  這位浮棧雖高有數十丈,但底下卻是一片大湖,根本摔不死人。

  兩人身體的空中翻滾,視線往浮棧上望去,希望能夠看到蘇鋒被斬殺的場景來,但卻驚奇的發現,浮棧上居然只剩下三位同伴,而其餘六人居然跟他們一樣都被扔出了浮棧,四散著向下掉去。

  怎麼可能?

  距他們被蘇鋒擒住扔出也不過才三息時間,自己這一方竟然就已經有六名同伴落敗了!

  而這時,四周觀戰的人群中卻傳來一聲聲的驚呼。

  原來,剛才錯身擦過兩名戰卒之後,蘇鋒足尖再次輕點地板,原本已經快至極致的速度,竟又不可思議的往上攀升,呼吸之間,已經沖到最先的一組三人戰卒面前。

  三人齊喝一聲,一人突然甩手一揚,縛於腕間的袖箭要機括彈簧的激發之下,頓時激射而出,他的這件袖箭機關竟是連發的,瞬間三枚細如筷粗,約僅一指長的袖箭已經分別射向蘇鋒的心臟,眉間,與會陰。

  另外兩人則分自左右撲上,制式相同的鋼刀一前一後斬出,將蘇鋒的退路與閃避方向盡數阻斷。

  如此配合,幾乎可以算是天衣無縫。

  但,蘇鋒渾身卻似擦了油似的,滑不留手,三枚袖箭在接近蘇鋒之後,居然都一一詭異地改變了方向,飛往其他方向。

  蘇鋒剛才福至心靈,以七囚勁中的游勁法,將真力散布全身,避開以兩名戰卒的刀劍合擊,這些故技重施,果然再度生效。

  這游勁之法,令得真力飛速在蘇鋒的體表上游走不斷,任何攻擊臨身,只要無法攻破蘇鋒的真力,便立刻會被游動的真力御去勁力,隨後改變方向。

  袖箭攻擊無果,三人驚詫之間,還未回過神來,蘇鋒已經抓住左右攻擊的兩人的手腕,隨手一甩,扔了出去,然後一腳將第三人踢飛出去。

  解決三人之後,蘇鋒縱身後躍,身形不動,徑自又掠到之前攻擊他的兩人身後,頭也不回,反手一拿,看也不看,就朝浮棧外投去。

  這一切發生於電光火石之間,直到現在時間也不過才稍稍過去十幾息。

  而直到他再度往前撲出,以神鬼莫測的奇速解決了另一組戰卒之後,四周觀戰的人群才終於發出姍姍來遲的驚訝呼叫之聲。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晚了點,終於寫出來了!今天幫家裡幹活,從早上一直做到傍晚才算搞定。手上都磨出水泡了!



作者 青倚蘇野
klcintw 發表於 2014-1-24 17:33

第3卷 030 又生波折


  長風漫卷,發出嗚嘯之聲,飛瀑轟泄,隆隆巨響,卻依舊遮不住這寒風的凜冽嘯聲。

  蘇鋒卓然而立,一頭飄逸的長髮在風中輕擺飛揚。

  一襲輕裘之下,錦衣華服,襯得蘇鋒風度翩翩。

  片刻之間,圍攻蘇鋒的十一名弈家戰卒竟然僅僅剩下三名。

  如此情況,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在一旁圍觀人群中可不乏有練氣築基修士,他們十分自信自己看得清楚,蘇鋒身體之中半點靈氣也沒有,而至剛才他所使用的亦不過是先天真力,這股真力雖然凝練,但一絲一分的力量都是源自於肉體,根本沒有摻雜半點靈氣。

  可是蘇鋒一身真力竟是龐大到了極點,如果說一名先天境的真力是一條小溪的話,蘇鋒的真力就是一條長江大河,浩浩蕩蕩。

  不過聯想到蘇鋒曾經的身份,卻又釋然。

  只是如果說真力龐大令人驚訝,那麼蘇鋒此刻展現出來的戰力就讓人嘆為觀止了。

  雖然蘇鋒表現出來的技巧十分粗糙,但他對戰鬥時細節的敏感卻是出乎尋常的精準。

  浮棧上的戰局瞬間寂靜下來。

  三名戰卒面面相覷,他們並非不識好歹,以蘇鋒展現出的實力,若真的下狠手,只怕沒人能夠活下去。但對方卻手下留情,只將他們的同伴扔出浮棧。

  雖然難免受些罪,但比起能夠保住一條性命,卻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這讓他們對蘇鋒略有幾分感激。

  但弈青遲畢竟是「死」於蘇鋒之手,他們乃是弈家戰卒,主辱臣死,但現在主死呢?他們更該以死效之。

  三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再向蘇鋒出手,竟是呆在原地。

  蘇鋒振了振披在身上的輕裘,像是抖落幾粒微塵似的,在潔白的裘衣上輕輕拂了幾下,然後說道:「出手吧!」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打,根本打不過,不打,卻又無法跟主上交代。

  這時旁邊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喂!弈家的三個愚忠的家伙,你家那混帳公子現在可是還有口氣,不過若是你們再這樣呆呆愣愣,卻難保不會真的斷氣。」

  「什麼?」三人一聽頓時露出喜色,立刻朝著弈青遲奔去。

  蘇鋒聽到聲音是從自己背後傳來,轉身一看。

  只見到一座巨大的飛輦慢慢靠近過來。

  這架飛輦寬約二十步,長足四十五步,木輦之上是一座二層式樣的樓閣,朱漆碧瓦,雕梁畫棟。四角飛檐上都掛著一串風鈴,發出清脆的鈴聲。

  飛輦的底下基座卻雕成一頭巨龜。看上去就像是巨龜正托著這架飛輦,緩緩飛來。

  飛輦的二樓處辟出一塊露臺,四周圍上了井欄,作為觀景之用。

  此刻,露臺上一名身材肥腫的胖子,正躺在一張特製足有三人寬的躺椅之上,身後身前各有兩名俏婢服侍,一人揉肩,一人捶腿,看上去十分愜意享受。

  而另有數人俏麗的妙齡少女正從一旁的矮幾上取過晶瑩剔透的水果,以艷艷紅唇叼住,徑自伏在胖子身上喂過去。

  幾名少女輪流喂過後,似乎那胖子示意她們退開,幾名少女才靜靜侍立一旁,露出胖子的真容來。

  不過,蘇鋒剛瞄了一眼,便露出一個十分古怪的神情來。不止蘇鋒,周匝眾人,一見之下,都面色古怪至極。

  只見那胖子一身紅色薄紗散披在身上,露出兩條毛絨絨的碩粗大腿與粉白的胸膛來,再仔細一看,那胸膛之上鼓囊囊的,脹大異常,兩團碩大往下垂去,幾乎快垂到肚子上,薄紗輕透,可以明顯地看出胖子紅紗之下僅著了一身小衣。

  那胖子長髮倒是與著裝的散漫不同,而是經心梳理過的,高高綰起,盤成一個鳳髻,兩鬢各佩上兩只鳳凰造型的發簪,下垂瓔珞之珠,一左一右,都呈出引頸高吭的精美造型來,連一雙鳳翅亦是打造得栩栩如生,做工十分精致。

  這胖子竟然是個女人!!!

  這時,那女胖子突然站起身來,赤著碩粗的腳丫,紅紗下擺輕拂漫揚,肥碩的腿上,粗毛濃密,讓人看得心底一顫,胃部更是產生了強烈的反應,如翻江倒海一樣。

  女胖子方從躺椅上落到地板上,便發出咚的一聲巨響,每行一步,步音沉重,讓人忍不住懷疑這飛輦會不會因為受不住力而塌毀掉。

  女胖子衣衫不整,上身半露肉光,卻毫不在意,捏了一把身畔容顏嬌俏的侍女的粉臉後,步至欄前,往蘇鋒望去。

  飛輦飛行,兩人相距不過數丈,隔欄對望。

  女胖子兩頰的肥肉往下垂,雙眼細得幾乎看不見,她突然一笑,頓時肉浪撲騰,肥肉顫顫,粗聲粗氣地道:「小郎君當真俊俏,奴家這人最見不得好看的男人,這一看之下心肝撲噗噗的跳,就恨不得將他們一刀一個斬他娘個干乾凈凈!」

  這聲音如同尖石在鐵板上重重刻劃過一般,粗糙雜礫,聲若破鑼,有些不辨男女。

  蘇鋒感覺到對方的修為十分奇怪,一分兒感覺是練氣境,但下一刻又變成了築基境,再轉眼間又退回先天境,有時竟然還沖到凝元境,讓蘇鋒心中暗凜。

  這女人來得突然,而且目的不明,讓蘇鋒心中警惕起來,默然以對,想看對方到底想說些什麼。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不明所以。

  蘇鋒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不過出來一趟,怎麼會碰上這麼多事,這次該不會又碰上個女瘋子吧?

  但女胖子馬上又轉換了話題,道:「奴家跟弈家還算沾親帶故,這小家伙奴家就帶走了,免得在這裡丟人現眼!」

  女胖子說著話,兩側侍女擁前,一左一右與她挨擦摟抱,情狀萬般曖昧,逗人心弦之余,卻又顯得十分滑稽可笑。

  這兩名侍女正當青春嬌俏,容顏更是不俗,衣著簡潔異常,將自身玲瓏的曲線完美地突顯出來,卻又不會太過暴露俗氣,行止之間煙視媚行,一舉一動,勾人銷魂,極盡曼妙之姿,顯然是床榻間的無上尤物。

  不少人心中暗自狂叫暴殄天物!

  她這話輕描淡寫,隨意至極,但是卻充滿了一股不容置疑的態度。

  顯然,這並不是跟蘇鋒商量,而是命令。

  弈青遲剛才串通元右原,居然打算謀取自己性命,而且更是將慕紅綾重創至昏迷,他麾下的武衛也多有損失,他就算再淡然,再平靜,也不可能任由對方如此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將人給帶回去。

  蘇鋒冷冷道:「他剛才想殺了我!你以為,我會放過他嗎?」

  此話一出,那三名戰卒立刻嚇了一跳,擺出警戒的防御姿勢,刀鋒向前,直指蘇鋒,將弈青遲護在身後。

  女胖子道:「你不是沒死么,小孩子不懂事,回去之後,奴家令人打他幾下手板,小懲大戒。」

  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釁!

  四周立刻傳來一片嘩然,今天這事實在是一波三折,奇峰迭起。

  蘇鋒實在想不到竟然會有這麼不講理的人,頓時氣極而笑,面色倏冷,還沒說話,便聽到一把嬌鶯般清脆的聲音滿含憤慨地道:「你這丑女人好不講理!那如果有人要殺你沒殺成,你也只是打幾下手板就算了嗎?」

  蘇鋒不用回頭,只聽聲音便知道是玲瓏到來。同時,在玲瓏的身側還有一道足音,十分熟悉,卻是碧荷。

  原來,之前攔截叢家武衛的四名戰卒聽到弈青遲並未死去的消息,心頭一鬆的同時不免分神,立刻被交手的武衛看出破綻,立刻尋隙而進。

  這些戰卒本就受了傷,之前全憑一口意氣支撐,現在這口氣鬆懈下來,氣勢頓時弱了幾分,再加上武衛們以多敵少,頓時手忙腳亂,應付不睱,片刻間,便被一柄柄明晃晃的刀劍架在脖子上,擒了下來。

  碧荷與玲瓏立刻越過眾人,朝著蘇鋒奔去。

  聽到那飛輦上的女胖子這段無恥至極的話,玲瓏頓時大怒,忍不住出口諷刺道。

  那女胖子本來心中不悅,正想出手教訓一下口出妄言的人,但轉頭一看,頓時如春風拂面,滿心的憤怒立刻消失無蹤,反而笑瞇瞇地開口道:「嘻嘻!好一個美人胚子,等長大後必是個傾國傾城的佳人。小姑娘,奴家家裡養了好多金魚,有沒有興趣看一下?」

  不等玲瓏回答,她馬上又皺起眉毛,頓是額頭上隆起兩團小肉瘤,鼓鼓的,道:「小姑娘長得美若天仙,這眼神卻不太好,難道你看不出來,奴家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嗎?」襯著她那淺嗔嬌羞的表情,簡直是一個大範圍術法,而且威力強至極點,甚至有人當場吐了出來。

  突然有人驚叫起來:「我想起來了,他是‘母蜘蛛’朱絕陽。」

  「什麼?朱絕陽?千絕宗的‘母蜘蛛’朱絕陽?五十年前,他不是為了突破還丹境而閉了死關嗎?難道他已經成為還丹修士了?」

  蘇鋒覺得朱絕陽的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卻又沒有什麼太過深刻的印象。

  這浮棧之上有些年紀較大,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修士一聽到朱絕陽的名字突然間就渾身軟癱在地,引起一片嘩然。

  而有些能夠霞氣飛行,或是擁有飛行符的修士則立馬逃離此地,像是這裡馬上就會變成一塊充滿瘟疫的大兇之地似的。

  道道流光飛爍,交錯如織,甚至有人慌不擇路,在空中接連發生撞碰事件,數千人中,竟然立刻少了幾百人。

  而有些生性謹慎的,雖然沒聽過朱絕陽的名號,但見狀立刻亦是隨波逐流,跟著跑掉了。

  看得蘇鋒目瞪口呆。

  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居然擁有這般詭異的魔力,而且都已經過了五十年時間,居然還可以嚇跑這麼多人?

  難道他是魔道余孽?


klcintw 發表於 2014-1-24 17:35

第3卷 031 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


  千絕宗?

  蘇鋒仔細想了想,腦海中倒是浮出了一些訊息出來。

  千絕宗位於絕州。自從太玄宗祖師玉參差一劍平定天下魔禍,這中土之地的修行功法便漸漸從魔道橫行時的霸酷戾絕漸漸往道佛的中正平和一脈轉變。

  但魔道功法卻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兼收並蓄,反而被那些大門派一一收藏了起來。

  畢竟魔道功法詭異莫測,修行之道更是霸道異常,吞噬萬靈,助長自身,修行的速度絕對不是正道功法所能比擬的。

  千絕宗當年在剿魔之戰中收刮了大量散亂的魔道典藉,從而由一個三流門派,短短數百年間一躍而為絕州之主,主掌一州地域,晉步入一流勢力之中,而且實力非凡。

  當然千絕宗自然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修行魔道功法,但從魔道典藉之中化用一些修道上的捷徑,卻也無可厚非。畢竟當時天下各門各派,也都是這麼做的,不過千絕宗做得更加徹底而已。

  不過,雖然摒棄了那些一下子便要屠滅數萬人或數千里內一切生靈,祭禮大量萬靈血肉或是靈魂的詭異功法,只是揀取一些偏向於「溫和」的功法,卻也依舊令得千絕宗慢慢步入邪道之中。

  這些功法要么絕情,要么絕性,不是殺妻證道,便是殺基證道。

  雖然這數千年來,從絕州出來的修士只有寥寥數人實在是因道途無望,徹底轉修魔道功法,實實在在地屠城滅府,但轉眼間便被聞魔風而動的太玄宗人斬殺得連靈魂都如煙消云散。

  但絕州千絕宗卻也是已經變成鬼棄神厭,被天下各派所不恥。

  朱絕陽伸出肥厚多肉的蒲扇般的大手掌掩唇輕笑,笑聲刻厲,道:「沒想到奴家久不履塵世,竟還有人記得奴家。倒真是叫奴家好生開懷!」

  話音未落,他的背後突然射出數縷紅芒,轉眼間,紅芒一縮,竟縛了數名修士而回。

  那幾名修士嚇得渾身發軟,一連叫道:「前輩饒命!前輩饒命!」

  朱絕陽嘻嘻一笑,手在這些修士身上輕輕撫過,道:「不愧是練氣修士,這胸肌彈性十足。」

  隨後紅芒一閃,將幾名修士向身後扔去。

  幾道曼妙的身影凌空飛起,接住這些修士。

  蘇鋒眼睛登時瞪大睜圓,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玲瓏與碧荷兩女卻是羞怯紅臊,滿臉紅霞,罵道:「不知羞!」

  嬌羞地跺了跺腳,躲往蘇鋒身後,眼不見為凈。

  只見那幾名侍女竟然當眾便與那幾名被擒住的修士吻了起來。

  這種行為,放在這個世界,簡直是挑戰人類的三觀極限。

  四周不知道響起多少羨慕嫉妒恨的修士那酸溜溜的譴責聲音。

  不過,瞬間他們的譴責聲立刻消失。

  因為那幾名修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得削瘦下去。原本豐腴紅潤的臉龐更是慘白無色。

  所有人面色劇變。

  過不片刻,幾名修為在練氣境的修士立刻變得皮包骨般,瘦若枯柴。

  那幾名侍女丟開奄奄一息的修士,奔至朱絕陽身邊,紛紛獻上香吻。

  蘇鋒卻清楚地感覺到,從這些侍女身上渡過去的並非是她們在修士身上攫取奪過的精氣元氣,反而是她們自己修練而出的真氣,正汩汩不絕地通過四唇相交渡入朱絕陽的體內。

  當幾名侍女都獻過香吻與真氣之後,朱絕陽的身體似乎稍微瘦了半分。

  而那幾名侍女則是香汗淋漓,渾身虛弱的樣子,更添幾分別樣風情。只是現在卻沒有人膽敢再盯著她們看了。

  這些女人美則美矣,卻是吃人不吐骨頭。

  蘇鋒卻突然記起什麼似的,失聲道:「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

  朱絕陽吃吃一笑,道:「好見識!既然你認得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那現在奴家能夠將這個小家伙帶回去了吧?」

  蘇鋒突然轉身,朝著玲瓏與碧荷說道:「我們走!」

  說罷,徑直走到麝煙身邊,看了看一身傷殘的武衛們,便從麝煙手裡抱過慕紅綾,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離去。

  霍長廷幾們受傷較淺的便轉而扶著幾名無法行動的重傷者,跟在蘇鋒的身後走了。

  朱絕陽望著伴在蘇鋒身邊的玲瓏數女,瞇成一條縫的小眼睛里射出一抹貪婪的欲望,隨後又頗為忌憚地揚頭望了一眼瀑布的頂端之處,喃喃地道:「真是可惜了!」

  瀑布浮島之上,一塊巨石邊,空空蕩蕩,卻陡然傳來一聲冷哼。

  而高懸於絕巔之處的玄素居中的觀景樓臺上,那一名中年人突然淡淡一笑,道:「沒想到陰陽魔尊的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竟然落在千絕宗手裡。」

  蕭安道:「當年陰陽魔尊被玉無上一劍斬殺,他門下七大弟子聽聞消息之後,立刻發生一起內亂,互相爭奪起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的傳承道魄來,最終卻是下落不明。而之前卻也從沒聽說過千絕宗有人修習過這門功法。應該是此人機緣所得。」

  「千絕宗的人竟然出現在菱花城,當真有趣!哈哈……卻不知這小家伙是哪一伙的人?」

  「此人叫朱絕陽,因為行事歹毒無忌,所以人送綽號‘母蜘蛛’!是千絕宗絕情樓絕情夫人的關門弟子。」蕭安卻仿佛真的無所不知一樣,隨口便將朱絕陽的來歷一口叫破。

  中年人道:「絕情夫人?那老虔婆不是素來只收女弟子嗎?怎麼居然破例收了個男弟子。」

  蕭安道:「當年絕情夫人收下朱絕陽的時候,他的確是個女的。」

  中年人笑道:「難不成他後來還變成男的不成?」

  蕭安佯裝出一臉驚訝之色,嘆道:「主上果然料事如神!」

  這次卻是換中年人驚住,興奮大增,道:「哦?這事有趣!」

  蕭安道:「他之前本叫做朱繡,本身姿色無雙,在修道上也極有天賦,乃是九陰之體,而且多才多藝,更難得的是心思靈巧,極得絕情夫人喜愛。卻不料在她十八歲那年,一次修練居然陽氣勃動,導致走火入魔。待絕情夫人幫她診斷之後,才發現原來她是陰陽同體之人,陽氣初升,已顯露出男性之征來。」

  「那也沒什麼,以醫宗一脈的手段,稍稍做個斷陽手術,也是十分容易的。怎麼最後會搞得變成這個樣子?」

  蕭安道:「因為她不但是九陰之體,而且還是九陽之體。就算斷了陽,體內陽氣卻也根除不盡,反復回生。」

  中年人不禁一呆,隨後嘆道:「至陰至陽,舉世罕見!雖然不見得比先天道體那般神妙,但兩種體質同聚於一人之身,卻是曠世未聞。絕情夫人的紅濁塵欲斷情大法說到底卻是講究獨陰斬陽,以純陰之身入道。她體內九陽之氣浩浩不絕,又不能陰陽互濟,一昧強修陰法,斬斷陽氣,只會令得陰陽不調,功法反噬。」

  蕭安道:「主上果然明見千里。正是因為功法不合,朱繡強行修練,最後陽氣反撲,當年的小美人,如今便成了這般模樣!實在是可惜可嘆!」

  中年人道:「不過既然她能得到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想必很快便能夠調合陰陽,去除隱患。」

  蕭安道:「朱絕陽之前曾與破軍軍團的弈家的弈三公子有過一段情。這次山河圖一戰中,弈家可謂損失慘重,不但折損了一名元神修士,甚至於連麾下的弈劍軍亦是潰不成軍。弈家此刻卻請了朱絕陽,應該另有圖謀。大概是聞到了些動靜,打算乘機在菱花城裡計算一把,從中漁利,撈些好處,補回些損失。」

  這個弈家卻不是菱花城弈家,而是冬奇商盟背後的一流勢力戰州破軍軍團中十一族之一的弈家。

  菱花弈家算起來不過是破軍弈家的一個小小分支罷了。

  「跳梁小丑,不足為懼!」中年人語氣輕屑,顯是真的沒有將弈家放在眼里,道:「倒是那小子讓孤有些看不透。」

  蕭安自然明白自家主上所指的人是誰。

  「無論是望氣術,還是觀神法,甚至於孤以元神直接掃視之下,都明明白白地告訴孤,他的確已經是一個廢人,經脈丹田盡毀。可有一件事,孤始終是想不明白。」中年人皺起眉頭,語氣緩慢且沉凝地道。

  元神掃視,這中年人竟然是一名元神修士?

  中年人又道:「孤分明感覺到,在受到攻擊的瞬間,他的身體突然變成一個無盡的空洞一般,無論是天地元氣,還是那兩個蠢貨的真氣都直接被他的身體吸收進去。可孤卻沒有在他的身體感受到任何一縷氣感。這實在是說不通。難道他真的沒有恢復修為?」

  蕭安這次沒有說話,因為他也想不明白。

  這時一名凝元修士領著十余名練氣境的正巡視飛過,突然見到玄素居上竟然站著兩個人,馬上領著人飛了過來,凌空懸立,臉上露出傲然之色,喝道:「哪裡來的不懂規矩的賤民,這裡豈是你們能夠上來的,還不給我跪下,接受處罰!」

  中年人的思緒被人打斷,有些不快,瞪了那名修士一眼,道:「滾!若敢再聒噪,孤生剮了你!」

  在中年人看來,殺這修士簡直是污了自己的手。

  這修士絲毫沒有發覺自己剛才已經是在鬼門關上走過一趟,反而覺得在手下面前被駁了臉面,心中惱怒異常,頓時凌空繪符,真氣在指尖閃爍,留下淡淡的靈紋,口中念道:「天清地靈,化風為兵!斬!」

  霎時,一股無影無形,卻凌厲至極的氣息自修士面前散發出去,一柄長劍突然凝現,斬向中年人。

  中年人眼睛微瞇,輕輕擺手,阻住正打算出手的蕭安。

  「奉孤諭,凌遲!」

  中年人淡淡說了幾句話,聲音不大不小,卻威嚴肅穆,透出一股無上氣度。

  說完之後,中年人與蕭安的身影頓時如水波般扭曲幾下,瞬間消失。

  而十數名修士突然間渾身的皮肉一塊一塊地往下掉,就像是有一把無形的利刃慢慢切削下來,處凌遲極刑一般。

  不過是幾個呼吸之後,十幾個人變成十幾架血肉淋漓的骨架。

  直到最後一刀削盡身上的血肉,這些本該死去的修士才終於氣絕。

  


作者有話要說:

   還差幾分鐘,終於趕出來了!



作者 青倚蘇野
klcintw 發表於 2014-2-1 12:54

第3卷 032 陰陽魔尊

  蘇鋒一行人回到停駐云艇的停云臺。

  留守云艇的武衛見到蘇鋒等人似乎經過一場激烈的戰鬥,竟然幾乎個個身上都帶著傷,而且連杜飛也都受了傷,大吃了一驚,急忙趕下來。

  蘇鋒抱著慕紅綾徑自登上云艇,走進艙里去了。

  將慕紅綾輕輕在放在前時他所坐臥的軟榻上,蘇鋒叢在一邊的圓凳上,從桌上的茶壺里給自己倒了上杯水。

  茶水冰冷,一灌下去,落腹之處,頓時泛起一股寒意。

  在這股寒意之下,蘇鋒才稍稍清醒了些。

  這一次出來所遇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變故迭起,再加上最後出現的那名修有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的修士,更是讓蘇鋒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來。

  可惜他從來不是一個多智慧計的人,雖然前世總是免不了會接觸一些陰謀論之類的文章,但他卻也只是抱著閑趣的心態翻閱一二,至於他身邊的事傷,不過些家常瑣事,哪裡有什麼陰謀不陰謀的,現在雖然隱約覺得自己似乎陷進了一張密密織就的大網之中,危機四伏,卻是理不清頭緒來。

  蘇鋒感到一陣煩躁。

  這時碧荷跟著玲瓏走了進來,看到蘇鋒的樣子,二女都沒有上來打攪的意思。

  方才她們留在前廳里幫了一會兒忙,處理了那些傷者的傷勢,不過也頂多是做些止血包扎,具體的治療還是要等回到府里,送去醫舍,讓那麼專業人士去處理才妥當。

  玲瓏雖然自幼跟在軒轅醫王身邊,一身醫術也是不俗,但這些武衛的傷勢大多都是外傷,她此刻手邊沒有工具,自然也就無從醫治起來。

  這時艙身一震,蘇鋒感覺到云艇正漸漸往上攀升。

  透過舷窗望去,疏籟天棧正慢慢變小起來。

  玲瓏給慕紅綾診了診脈,然後才在碧荷祈盼的目光中開口道:「放心,她只是因為丹田被封導至傷勢突然爆發,身體負荷過重,才昏迷過去的。沒有生命危險。」

  元右原畢竟是凝元修士,他以真元封鎖慕紅綾的丹田,若非是修為勝過他,便只能等著這股真元自行散去。不要說玲瓏現在體內的真氣早已經耗盡,就算是她在全勝之時,也沒有辦法解開一名凝元境的真元鎖氣之術。

  碧荷與之前剛去操縱室傳達返航命令,現在方才推門而入的麝煙聽到這句話後,齊齊鬆了一口氣。

  由於一連串的驚變,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時間,艙中寂靜無聲,沒有人說話。

  玲瓏頓時覺得有些沉悶,才稍稍安靜了片刻,便忍不住了。

  她突然走到蘇鋒身邊坐下,道:「喂,烤肉!你沒事吧?」

  蘇鋒沒有回答。

  玲瓏又問了幾句。

  蘇鋒還是沒有說話,甚至一動不動,不知出神地在想什麼事情。

  玲瓏心中一氣,突然伸出蓮足往蘇鋒的腳背踩了下去。

  蘇鋒腳上一痛,叫了一聲,望向玲瓏,氣道:「你幹什麼?」

  玲瓏鼓起雙腮,圓圓的小臉蛋就像是一個小包子般,嗔道:「本姑娘問你話,你居然敢不回答,簡直是罪大惡極!這只是小小的懲罰!」

  蘇鋒又好氣又好笑,道:「你說什麼?」

  玲瓏卻冷哼一聲,別過俏臉,稍稍昂起頭來,一副傲嬌的模樣,說道:「本姑娘現在很生氣!」

  蘇鋒笑了笑,道:「那,請問你什麼時候才不生氣呢?」

  玲瓏迅速低下頭來,在手指上掰算起來,然後朝蘇鋒豎起一根手指頭,道:「除非你答應給我做一個月的美味烤肉,否則本姑娘會一直生氣,一直很生氣的那種生氣哦!」

  蘇鋒故意佯裝哀號一聲,叫道:「怎麼又是烤肉,你都吃不膩的嗎?」

  玲瓏雙手抱在胸前,哼哼道:「你實在是太不懂得享受生活了!烤肉這種東西既美味無比,又能夠美容養顏,還能夠延年益壽,怎麼可能會膩?」

  蘇鋒聽得一呆,道:「你確定你說的是烤肉,不是烤龍肉!」

  就算烤龍肉也沒有這麼多功效吧?至少美容養顏這種奇葩的效果絕對不可能有。

  玲瓏瞪大眼睛,顯得天真爛漫,可愛至極,道:「別想又岔開話題,你之前欠本姑娘一堆烤肉沒還,本姑娘已經不跟你計較了!你現在是不是又想不認帳?」

  這回換蘇鋒瞪大眼睛了,詫異道:「認什麼帳?我還沒答應呢!怎麼就不認帳了。」

  玲瓏纖指指著蘇鋒,叫了起來,道:「好啊!你果然又是想賴帳!爺爺說,做人要懂得誠信,一個人如果不講誠信,那就會生兒子沒屁眼的。」

  碧荷與麝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蘇鋒臉上就差掛上幾條黑線了,他以懷疑的目光斜乜了玲瓏一眼,道:「這話真是醫王前輩說的?」

  玲瓏理直氣壯地道:「前面那句是。」

  蘇鋒問道:「那後面那句呢?」

  玲瓏傲然道:「那當然是本姑娘的名言名句,怎麼樣,是不是震耳欲聾,十分有內涵吧?」

  蘇鋒忍不住道:「罵人也算是內涵!你家的內涵也太沒品味了!而且那個詞應該是振聾發聵吧!」

  玲瓏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壺杯子乒乓亂響,只聽她說道:「不要岔開話題!」

  喂喂,這次岔開話題的人是你吧?

  蘇鋒已經無力吐槽了。

  玲瓏道:「男子漢大丈夫!不過是兩個月烤肉而已……」

  蘇鋒咬牙切齒地道:「怎麼又變成兩個月了,剛才不是說一個月嗎?」

  玲瓏笑嘻嘻地道:「一個月你不是不答應嗎?所以本姑娘就大發慈悲啦!」

  蘇鋒乍舌道:「你的大發慈悲就是把一個月改成兩個月?你是大發了,可慈悲呢?」

  玲瓏當即雙手合什,豎在胸前,低眉順目,竟有幾分莊嚴肅穆之色,看得蘇鋒一呆。玲瓏念了幾句往生咒,然後在蘇鋒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迅速又恢復那古靈精怪的樣子,嬌俏地拍了拍手,甜甜一笑,瞥了蘇鋒一眼,道:「這不就是慈悲嗎?」

  蘇鋒頓時感覺到頭頂上一群烏鴉喳喳而過。

  所謂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遇上玲瓏這樣的人,就算說得清的,也會變得說不清了。

  不過一番鬥嘴之後,蘇鋒心底的幾分陰鬱卻也漸漸消散,終於又恢復原來的模樣。

  蘇鋒心中微微有些感動,嘴里說道:「謝謝你!玲瓏。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所以才會這樣做的。」

  手上卻在玲瓏的頭頂上揉了幾下,迅速將原來玲瓏柔順的秀發揉成一團亂草似的。

  玲瓏拍開蘇鋒的做怪的手,心裡原本的小溫馨立刻化為烏有,叫道:「叢天鋒,我要咬死你!」

  蘇鋒哈哈一笑,突然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擺動著,道:「一個月哦!你確定真要咬我嗎?其實如果你真的想咬我,我也沒意見啦!」

  說話間,手指便輕輕微彎,顯然是要握回去。

  玲瓏的眼神立刻隨著蘇鋒手指左右移動,她迅速伸手握住蘇鋒的手指,恬著臉,道:「開什麼玩笑,咱們什麼關係,本姑娘怎麼可能會做這麼沒品的事情。兩個月!」說著手上便用力想掰起蘇鋒的手指。

  蘇鋒叫道:「你不要得寸進尺!」

  玲瓏喊道:「本姑娘剛才為了逗你開心,殫精竭慮,浪費那麼多口水,連頭髮都掉了好幾根,難道還抵不上一個月!」

  只是玲瓏畢竟是術修,肉體力量雖然也達到了先天境,不過比起蘇鋒卻是稍有不如。任憑玲瓏使盡各種辦法,都沒有能夠令蘇鋒再多豎一根手指。反而搞得自己嬌喘吁吁。

  爭執間,蘇鋒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

  這股香味不似花香,蘇鋒也說不上是什麼香味,說它清雅,卻多了幾分胭脂香,說它濃烈,卻又十分淡素,若有若無的,縈繞於蘇鋒的鼻端。

  蘇鋒聞到這香味是從玲瓏身上散發出來的,心間一顫,知道這是少女的體香,不知為何,心底竟是酥酥然,手上勁力一散,居然被玲瓏真的掰起一根手指來。

  玲瓏似是贏得一場巨大的勝利一般,立刻跳了起來,雙臂高舉而起,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便傳了出來。

  看著玲瓏臉上那純凈無瑕,似乎能夠直透人的心底的笑容,蘇鋒心底的綺思頓時如煙消云散,甚至還生出一絲愧疚來。

  蘇鋒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這時碧荷見蘇鋒的臉上不再似剛才那樣陰云密布的樣子,便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卻沒有說出話來。

  蘇鋒卻是耳聰目明,敏銳至極,雖是眼角余光,卻也捕捉到了碧荷的樣子,不禁轉過頭來,和聲道:「碧荷,你想說什麼?」

  蘇鋒這一說,其他人便移目視來。

  碧荷臉上一紅,囁嚅道:「少,少爺,那什麼大九陽的鬼功夫,是不是很厲害?」

  蘇鋒見數女都目帶疑惑地望向自己,不禁苦笑道:「陰陽魔尊的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當然厲害啦!」

  玲瓏馬上便劈頭一句,道:「陰陽魔尊是誰?很有名嗎?聽這名字就知道這人不是個好人。」

  蘇鋒不禁哈哈一笑,道:「陰陽魔尊成名於七千年前,乃是魔禍時期鼎鼎有名的九魔君之一,統領中土至少十余州之地,幅原遼闊,麾下修士過千萬之數,乃是當時兇威赫赫的大魔頭,自然不會是好人!」

  玲瓏道:「既然他那麼厲害,怎麼還會死呢?依我看,他那什麼九陽九陰的,一定不怎麼樣。」

  蘇鋒嘆了口氣道:「因為他碰上了一個比他更厲害的人,而且是超級厲害的那種。」

  玲瓏道:「誰啊?」

  蘇鋒道:「無上仙君!」

  玲瓏歪了歪頭,水靈靈的眼睛閃爍著一絲迷茫,道:「這名字,怎麼有些耳熟?」

  幸好蘇鋒不是叢天鋒,沒有大派弟子的那種驕傲自豪與榮譽感,更對太玄宗沒有歸屬感,不然這會說不定就拔出劍來,一劍刺下去了。

  太玄宗創派祖師,威名無雙,萬年來唯一登臨天闕,羽化飛升之人。

  就算是一個三歲小兒也能夠背誦出無上仙君玉無上的種種驕人事績來。

  你居然只是有些耳熟!

  你這是開的嘲諷,還是拉仇恨吧?

  碧荷立刻小聲地提醒玲瓏。

  玲瓏這才恍然道:「本姑娘就說這名字有些熟悉,原來是你們太玄宗的創派祖師來著。嘿嘿,你這是給自己門派貼金呢!」

  蘇鋒無奈地道:「你還聽不聽啦?」

  玲瓏這才訕笑道:「聽,聽!」

  蘇鋒道:「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據說乃是陰陽魔尊自創的功法,而且還是天階功法,其中蘊含陰陽衍化之至理,功法初成之日,天降血雨,方圓千里之內鬼哭魔嘯。據我在太玄宗千典閣里看到的一篇筆記所載,這門功法十分詭異,修練者增進功力並不是通過吞食天地元氣,而是通過爐鼎奪靈。曾經有人說,陰陽魔尊之所以能創出這門功法,是因為他無意中得到過薄山天王的浮隙祭靈功的殘篇,但因殘缺得太過嚴重,根本無法修復,才別出機樞,以奪靈代替祭靈。」

  碧荷曾經被祭靈煙附體過,那種感受實在是太過痛苦,雖然只是聽到名字,但卻讓她想起當時的那種痛苦無助來,嬌軀不禁輕顫。

  麝煙忙握住碧荷的手,碧荷朝她輕輕一笑,示意自己並沒有事。

  蘇鋒繼續道:「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的修練者需要結出靈種,將靈種種入他人的丹田之中,將對方祭煉成爐鼎。爐鼎一成,便能夠通過爐鼎進行奪靈。爐鼎也會被傳授一部功法,以此功法便可以攫奪他人的修為,甚至於氣血精元。爐鼎奪過靈後,便煉化為自身修為,再給修練者奪靈。如此一來,強行吸取他人修為所造成的種種弊處,便只會由爐鼎承受,而修練者奪的卻是至精至純的靈氣,反而無事。」

  「而且更恐怖的是,這門功法的爐鼎是沒有上限的。據說,當年曾經便有一個門派被陰陽魔尊一念之間散出數十萬道靈種,將全派上下全部祭煉成爐鼎,甚至於連元神境亦都抵擋不住靈種的入侵,端的是詭異莫測,陰毒異常。」

  「所以當我知道朱絕陽修習的功法是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時,我二話不說,馬上離開,因為如果再呆下去,我可不知道會不會被對方的靈種附身。」

  「一但被靈種附身,你們就會變得跟那些侍女一樣,而且生死操諸人手,就算是想死也死不成,想想就覺得恐怖!」

  玲瓏與碧荷可是見過朱絕陽那些侍女的樣子。

  現在被蘇鋒這麼一說,回想起那些侍女騷媚入骨的模樣,頓時不寒而栗,心有余悸。
klcintw 發表於 2014-2-1 12:55

第3卷 033 道心凝

  玲瓏實在沒有想到,這世間竟然有這種能夠祭人為鼎的詭異功法,不禁怔怔出神。

  「世間竟有如此魔功,那他不是想把誰煉成爐鼎就可以把誰煉成爐鼎?而且還沒有上限,那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蘇鋒仔細地回憶了一下記憶中所看過的記載,然後才緩緩道:「天下無敵倒也未必!若真的能夠無敵,當年陰陽魔尊也不會被玉祖師一劍斬了。這門魔功必然也是有其弱點存在。這世間本就沒有真正無敵天下的功法,無敵的從來都是人。是修練功法的人,如果僅憑一門強大的功法就可以無敵天下,玉皇門、太一道、終南觀、天機閣這些門派又哪裡會衰落下去,甚至於分崩離析,湮滅於歷史的塵埃之中。那現在又怎麼會是太玄宗執道門牛耳?」

  玉皇門,太一道,終南觀與天機閣都是歷史上曾經統合天下的赫赫門派。卻也抵擋不住時間的無情流逝,一一消失於歷史中。

  一時間,艙中寂靜了下來。

  云艇在蘇鋒的示意下,正以最快的速度往叢府的方向疾電般飛去,甚至於連蘇鋒都感覺到了一絲顛簸的感覺。

  此刻,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去,暮色似瞑,大地慢慢被黑暗籠罩。

  蘇鋒透過舷窗往外面探看。放眼望去,云艇底下的巨大城區正似緩緩蘇醒過來一般,一盞盞燈火次第耀光,交相輝映。

  剛才還是刀光劍影,生死驚險,危機四伏,此刻卻陡然間燈火人家,透出一股平和的氣息。

  蘇鋒心中緊繃的那根弦在萬家燈火中,慢慢鬆懈下來,他呆呆看了半晌,卻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微微閉上眼睛,卻頓時覺得一股疲憊不堪的倦意涌了上來。眼皮卻是愈來愈沉重,竟然漸漸沉睡了過去。

  看到蘇鋒竟然酣眠入夢,玲瓏也不禁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靠在桌上,皓玉般的手腕輕輕支著秀頤,也打起了瞌睡,嬌娋的腦袋一沉一沉地點著,仿佛隨時都會掉下去似的。

  甚至連碧荷也覺得十分疲倦,閉目養神。

  只有麝煙呆呆地望著艙中的燭火,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云艇突然間一震。

  稍微有些強烈的震蕩將玲瓏支著腦袋的手給震得一斜,歪偏了出去,她的小腦袋立刻往下重重地碰一聲,磕在桌面。

  「啊!」一聲痛呼傳出,把蘇鋒驚醒。

  蘇鋒昏昏然地問道:「怎麼回事?」玲瓏此刻也還迷糊,哪裡知道。

  碧荷與麝煙二女同樣是一片茫然。

  這時門突然被用力地推開,一股冷風涌了進來,吹得艙中的燭火搖曳不定,光影明滅變化,朦朧錯幻。

  一個曲線優美的身姿緩緩步入艙中。

  碧荷與麝煙急忙恭敬前行,盈盈致禮,道:「見過夫人!」

  玲瓏雖然頑皮,但對這個當日伸出援手,救下爺爺的高貴美婦卻是十分尊敬,亦急忙行了一禮。

  蘇鋒前後一想,便已經明白過來,應該是戚柔得到了消息,所以一路飛了過來,剛才那股震動,大概是戚柔強行突破云艇上的守護陣法所致,不禁有些忐忑又有些感動,道:「母親,您怎麼來了?」

  沒見著蘇鋒時,戚柔心中是萬分焦慮,百般擔憂,恨不得馬上出現在他身邊,現在見著蘇鋒後,她那懸至喉嚨的大石終於落下,反而沒有之前的急躁。

  戚柔沒有說話,只是揮了揮手,示意數女不用多禮,也沒有看蘇鋒,而是徑自走到軟榻前。

  以她的修為自然一眼便看破慕紅綾此時此刻是處於何種狀態。

  纖手微微從袖中探出,若春蔥般的白嫩玉指往慕紅綾的丹田之處輕輕落去。

  頓時一道虛影突然自慕紅綾的身上浮現出來,若隱若現,讓人看不真切。

  這是元右原留在慕紅綾身上的真元之中所蘊含的意志。這股意志無知無識,只有一股靈性,感覺到戚柔即將對其造成威脅,便陡然浮現出來。

  虛影如龍似蛇,變幻不定,盤繞成陣,朝著戚柔張牙舞爪。

  戚柔冷哼一聲,纖指加速落去,輕輕一點。

  艙中的數人立刻聽到一股海潮向礁石的澎湃聲響。

  那道虛影立刻煙消云散。區區一個凝元境,就算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也不夠看,更何況只是一道殘存的真元。

  戚柔破了對方的術法之後,手指輕輕一彈,一股丹元便由膻中穴輸進了慕紅綾的體內。

  這股丹元精純無比,而且性質溫和,一進入到慕紅綾的體內,便馬上彌散成一股氤氳的紫霧,隨著經脈,流轉慕紅綾全身,將她身上的暗創一一修補。

  慕紅綾得了戚柔丹元之助,立刻嚶的一聲,發出一聲呻吟,緩緩睜開雙眼。

  待慕紅綾看清榻前所站之人的面容後,不禁一驚,正要起身見禮。

  戚柔急忙伸手阻止,道:「你現在傷勢還未痊癒,這些虛禮就不必了。本夫人剛才輸了一道丹元在你體內,幫你治療傷勢,你現在好好運轉功法,說不定會有意料不到的驚喜!」

  慕紅綾一聽急忙內視自身,果然體內有一股綿柔溫和而又異常強大的力量正如同一道道疾流的江河一樣,在她的體內四處流轉起來。所過之處,經脈頓時一暢,身體里的傷勢也略微有些好轉。

  慕紅綾告罪一聲,便馬上盤膝而坐,運轉起功法來。

  約摸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突然之間,慕紅綾身上傳來一股異樣的波動。

  在蘇鋒詫異的目光中,只見一道星力突然破空而至,將慕紅綾的身影籠罩了進去,漸漸的這股星力不斷地散發出點點瑩光,四處飄散,將艙室之中映照得美不勝收。

  星芒點點,四周一片氤氳的藍色光暈,浮浮沉沉,閃爍明滅,恍若仙境一般。

  陡然間,所有的星芒往慕紅綾的頭頂上涌去。

  將那股星力包裹了起來。片刻間,慕紅綾的頭頂上就像是結出一個繭似的。

  星藍色的繭中透出一抹明亮的光暈,隨著慕紅綾的呼吸,一閃一滅。

  蘇鋒看到這場景,突然像是記起了什麼似的,不禁叫道:「奪星聚芒凝道心,這是北斗玄策!?她姓慕,難不成是橫空慕家?」

  戚柔一拂袖,蘇鋒的聲音便立刻傳不出來。

  這時戚柔淡淡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知道就行了,瞎囔囔什麼?」

  蘇鋒立刻醒悟過來,修士在凝聚道心之時需要契合天地,若是受到處界驚擾,則會導致精神難以聚集,從而令得凝聚的道心出現瑕疵。

  凝聚道心這種事情可是一錘子買賣,若是出現意外,道心無法純粹,對日後的道路將產生極為深重的影響。

  蘇鋒急忙閉口不言。

  難怪他之前看到慕紅綾那一招引動北斗天象的場景便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來。

  在叢天鋒的記里,曾經與橫空慕家的一名嫡傳發生過沖突,當時對方的修為比他要略高一些,而他也還沒有修練太上無想法,那一戰幾乎可以算是叢天鋒一生里難得的一戰苦戰。

  正是那一番艱苦的戰鬥,令他對橫空慕家的北斗玄策的了解遠勝常人。

  而引星貫力,匯聚星芒,凝為道心,正是北斗玄策的奧妙之處。

  這時慕紅綾已經到了最為緊要的關頭。

  只見星芒所化的星繭正漸漸化去,露出一柄由星力擬化出來的劍。

  當星繭褪去,才堪堪露出一抹劍尖之時,艙室之中立刻彌漫起一股肅殺之氣,蘇鋒與碧荷三女的耳畔竟然響起一陣千軍萬馬的廝殺聲來,慘烈無比,慘叫與哀號聲,刀槍交迸聲,嘩然作響。

  蘇鋒似乎已經置身於一場上古戰場之中,四周戰火彌漫,硝煙四起,人頭與鮮血齊飛,斷臂與殘劍共塵。

  血流成河,殺聲震天。

  蘇鋒幾乎忍不住便要發出一聲大吼,執起長鋒,往前沖去,大開殺戒。

  蘇鋒感覺到有些異樣,急忙默念一聲「吾即群山之主!」頓時靈魂顫動,雄岳浮鎮於靈海之中,幻象盡消。

  蘇鋒回過神來,卻馬上感覺到渾身酸軟無力,而且身上濕漉漉的,不過片刻之間,他就像是從大水中撈起的一般,渾身居然都已經被汗水浸透。

  蘇鋒微微側目一掃,只見碧荷與麝煙都軟軟地半靠著牆壁而坐,心中一驚,就要過去。

  戚柔的聲音傳來:「放心,她們剛才被幻象所迷惑,心神淪陷,為娘只是暫時讓她們睡過去,免得心神耗損過重,傷了元氣。」

  蘇鋒這才鬆了一口氣。

  蘇鋒突然想起什麼,轉頭尋去,卻見玲瓏根本沒受到影響似的,像個沒事人一樣,正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蘇鋒這才記起這個鬼靈精可是擁有著詭異莫測的精神天賦。

  有著山主鎮壓之力,蘇鋒現在根本不懼慕紅綾道心之中流泄出來的幻象,往她頭上望去,就見星繭已經全部褪去,露出一柄充滿了殺伐之氣的長劍來。

  這柄劍形制樸素,透著一股古意。

  這柄由星力所虛擬出來的古劍便是慕紅綾的道心。

  驀地,劍身倒懸,劍尖凝對慕紅綾的天靈,倏地貫下。

  雖然蘇鋒明知道這只是一柄虛劍,仍是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

  虛星古劍由天靈而入,貫入慕紅綾的體內,立刻循著經脈而行,涌入丹田之中。

  道心一成,星力立刻散去。

  慕紅綾俏目微睜,頓時虛室之中,生出兩道電光,一掠即逝。

  顯然,她不但傷勢盡復,而且藉著戚柔留在她體內的丹元之力,突破道心,更是功力大進。
klcintw 發表於 2014-2-1 12:57

第3卷 034 銘星

  衛州,橫空山脈。

  橫空山脈綿延千里,主山橫空山氣勢磅礴,巍峨雄壯,四周更是峰巒起伏,重巒迭翠,有若群龍拱珠一般將橫空山重重盤護起來。

  慕家便座落在橫空山的上面。

  突然一道星光閃爍,自虛無長空之中筆直地射落下來,徑直落入一座宮殿中去。

  此刻暮色昏昏,這道星光十分耀眼,而且光柱粗壯碩大,幾乎整個橫空慕府里的人都能夠看見。

  所有人都停下手頭上的事情,仰起頭來,望著這道星光,眼中是說不出的艷羨之色。

  「引星聚芒鑄道心,我慕家又有一名子弟成就道心之境,實在是可喜可賀!」

  「就是不知道是誰家的兒郎?」

  「不管誰家,不都是我慕家的么!」

  「對了,聽說家主的次子今年雖然不過十八歲,但卻已經突破築基了,該不會是那小子吧?」

  「怎麼可能?慕紅槿三個月前才突破築基,哪有這麼快就鑄道心的?他又不是天才!能夠突破築基還不是靠著他老爸給他求來破障丹。」

  「好啦!這種事情,我們這些升斗小民,還是少說為妙,免得惹禍上身,需知禍從口出。」

  銘星殿在橫空慕家的地位十分特殊。

  因為每一位新生的慕家子弟都需要到銘星殿中以精血為引,留下一份印記。而當有慕家子弟凝聚出北斗道心,銘星殿中所供的秘寶銘星鑒便能夠以這份精血為引,感應到此人的情況,從而溝通星象,在銘星鑒上刻下獨特的星紋。

  而只有凝聚出北斗道心的慕家三代內的嫡系子弟,才有資格去競逐家主之位。

  星光乍現。

  銘星殿空曠幽緲的正殿之中,正中央豎著一塊通體如水晶般的巨石。

  這塊看似毫不起眼,只是一塊普通水晶的巨石便是銘星鑒。

  星光照在銘星鑒上,只見銘星鑒之中星光流轉不定,流光溢彩,巨石之上如水流一般淌溢著種種瑰麗的色彩,如彩帶舞空,又似玄河纏繞,色彩繽紛,讓人目為之眩,神為之迷。

  星光才剛剛降下,駐守於銘星殿中的慕家子弟便一個一個被驚動了,紛紛沖進大殿之中,圍在銘星鑒旁,看著那浮光流離的光彩,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透出一抹傾倒之色。

  同時,他們的臉上也都浮現出一股莫名的神色,似羨似妒。

  所有人都噤聲閉語,看著這數年來難得一見的場景。

  這時,寂靜無聲的銘星殿中突然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所有人回身望去,一見之下,立刻分列兩邊,微微躬下身子,卻沒有說話。

  只見一名眉發皆白的長髯老者,一襲墨色禮服,頭頂玄冠,神情肅嚴地快步走來。

  這是銘星殿的主殿長老,同時也是慕家長老會八名掌權長老之一,權勢滔天,傾蓋一方。

  慕玄風雖然修為高深莫測,早在三百年前便已經是還丹九轉的人物,至於現在雖然並沒有實際的證據,但幾乎外面的人都認為他早就已經突破還丹,成為元神境的存在。

  無論地位,還是修為,慕玄風在整個慕家都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慕玄風性格古板,而且十分講究禮法,慕家子弟稍有差池便會立刻招來他的一頓訓斥,所以所有低輩子弟在他面前都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噤若寒蟬,連放屁亦要偷偷憋到無人的地方才敢輕輕地放。

  慕玄風步至距銘星鑒還有三分之一的距離之時,倏地停下腳步,隨後開始正冠,拂衣,肅容,趨身而進。

  這時,所有銘星殿的弟子馬上行動迅速,卻悄無聲息地往慕玄風的身後聚去,排成一個方陣。

  這是每次有人引動天象,在銘星鑒上留名時,慕玄風對他們的要求。

  頓時銘星殿中的氣份立刻變得莊嚴肅穆,透出一股凝重來。

  當所有人趨身到銘星鑒前三丈之處時。

  慕玄風突然出聲,蒼老的聲音透著幾分嚴肅,謹然,道:「拜!」

  衣袖微震之聲,匯聚成一個整齊劃一的聲音。

  所有人都躬身下拜。

  雖然只是輕輕一個禮儀,但卻是透出橫空慕家數千年來所積淀下來的那股子豪族世家的風韻來。

  那是一種自信,一種自豪,一種對於家族的凝聚心。

  所有人在這一刻,心靈無限的空靈,毫無雜念,只剩下一股崇敬與膜拜之心。

  一拜過後,銘星鑒上星光漸消,露出通體晶瑩剔透,有若水晶的本體來。

  只見在銘星鑒上位於中間的位置上,驀然凝現出一個紫色的名字。

  紫色的名字旁邊則是一柄古樸素雅的長劍。

  慕玄風陡然面色一變,這個素來講究禮儀的老者再也沒有那股莊重的氣質,只見他有若風干的橘皮般的緊緊皺成一團的老臉上霎那間抖顫起來,雙眼爆睜,露出一抹駭人的精芒,失聲道:「千軍辟易!慕紅綾!」

  由於慕家的北斗道心不像其他修士那樣需要以自己的感悟凝鑄,而是一種繼承,一種象征,可以說是受命於天。

  千軍辟易主攻代,乃是無雙戰將,摧城拔寨,伐山滅宗,縱橫捭闔,所向無敵。

  若是凝鑄出千軍易辟的是其他人,慕玄風必然欣喜至極,但偏偏凝出千軍易辟的卻是那個孽種!!!

  慕玄風臉色剎時變得極為難看!

  ……

  幽州,菱花城。

  夜色深沉。

  暮靄蒼茫。

  云艇在菱花城的上空急速飛行。

  布置精華奢華的艙室之中,慕紅綾從軟榻之上盈盈起身,面色變幻起來,一雙俏目透著幾分漠然地望向戚柔。

  雖然成功地晉入到道心之境,跨進了築基四境中的第二境。但慕紅綾的臉上卻絲毫沒有突破到新境界的欣喜之情,反而冷若冰霜。

  戚柔美麗的臉龐上則是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優雅大方,雍容華貴。

  戚柔的目光坦然,而慕紅綾眼神變幻,倏地透出幾分猶豫不決,櫻唇更是輕咬,顯示出心中的復雜心情。

  氣氛頓時僵然,兩人之間的空氣甚至仿佛都凝固起來。

  蘇鋒與玲瓏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是覺得滿頭霧水,莫明其妙。

  慕紅綾突然問道:「為什麼?」

  這話問得突如其來,卻又沒頭沒尾,玲瓏大惑不解。蘇鋒卻隱約摸到了一絲頭緒來,心底模糊地出生幾分猜測。

  戚柔輕柔地微笑著,道:「你與本夫人總算主侍一場,你現在既然打算離開,本夫人也不強求,臨別之際,別無他物相贈,只能讓你多幾分安然脫身的機會。」

  慕紅綾道:「夫人知道紅綾要走?」

  戚柔道:「你連‘九極曜揚’都使出來了,本夫人哪裡還不知道你已經準備離開!」

  九極曜揚乃是橫空慕家的北策劍典中所秘傳的劍式,威力極大。慕紅綾今日既然被迫得連九楊曜揚都當著眾目睽睽之下用了出來,菱花城人多嘴雜,難保沒有人會認出。雖然這個機會並不算很大,但她卻不能賭。所以,在她使出九極曜揚的時候,就已經生出離開菱花城的主意了。

  可是現在情況卻又大不相同了,戚柔出手助她突破道心,引出了破軍天降,必定會在銘星鑒上留名。到時,慕家自有秘法,能夠引動銘星鑒,從而鎖定她的位置。

  現在,離開不離開,對她來說,已經沒有多大區別。

  慕紅綾默然不語。戚柔助她破境,她本該感激不盡,但卻又令她位置暴露在慕家眼下,她實在無法將感謝的字眼說出口來。

  驀地,慕紅綾抬眼望向戚柔,目光炯炯,透著幾分凌厲,道:「夫人一直都知道紅綾的身份?」

  戚柔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道:「該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

  如果是這樣,那她助自己突破,是不是就是打的這個主意?是想令她身份暴露出來,引慕家的人前來,再擒下自己,向橫空慕家獻媚,從而搭上慕家的大腿?

  慕紅綾愈想愈有可能,心裡頓時不知是何滋味,她輕波般的眼底頓時彌升出一股殺意,如煙如霧,充斥開來。

  她其實素來十分敬佩眼前這個於傾覆之間,一手支撐起整個商會的奇女子,甚至隱隱有些崇拜。當年她以十余歲的幼齡,跋涉山水,遠渡數十萬里,只身一人,逃離衛州,其間所受的苦難,遠超常人的想像,而這些磨難亦鍛煉出她堅毅卓絕的性情。

  她自以為看清了戚柔的目的,意志如刀,立馬將多年來的那份孺慕之情斬斷,殺意彌生。

  出手在即!

  戚柔卻似乎猜到了慕紅綾的心意一般,搖搖頭道:「難道你以為,本夫人會對你不利?」

  只是慕紅綾心中既然生出疑慮,便不再如當初那般對戚柔的話深信不疑,而是反問道:「難道不是嗎?少主從蘇醒到現在已經過去七八個月,但是太玄宗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顯然,太玄宗已經放棄了少主。現在叢府的情況,夫人應該比紅綾更清楚,內有左長博之患,外有玄蕭家之敵,一但失去太玄宗這個靠山,只怕叢府將永無安寧之日。現在他們不出手,只是摸不準太玄宗的意思,不敢冒然行事。」

  戚柔道:「所以,你以為我是想把你擒下,送去橫空慕家?」

  慕紅綾道:「衛州橫空雖說還未例入一流勢力之中,但這幾年著實興旺,勢頭不小,雖然山高水遠,但夫人既然送了慕家這麼一份大禮,慕家怎麼也應該有所表示,保下叢府對慕家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事。」

  蘇鋒見慕紅綾說得倒也真的像那麼回事,不禁生出幾分疑惑來,暗忖:「難道母親真的是這麼想的?」

  戚柔不禁苦笑道:「你啊……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本夫人乾脆直接擒下你算了,又何必為你療傷,助你突破?」

  慕紅綾針鋒相對,道:「從菱花城一路到衛州山水迢迢,路上難保不會出現什麼差錯,現在紅綾鑄就道心,橫空山城的銘星殿中必定已經刻上了紅綾的真名,慕家只需引發銘星鑒,馬上便可以鎖定紅綾的位置,只怕現在慕家派遣出來捉拿紅綾的人已經在前來的途中。直接引慕家的人追上來,豈不是比自己送上門去更方便,而且同時還能借助慕家的威勢,狐假虎威,令得叢府逃過一劫,當真一石二鳥!」
klcintw 發表於 2014-2-1 12:58

第3卷 035 無題

  戚柔心中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她沒想到自己本是心存善意,卻導致這個結果。

  她手下握有夜梟暗部,幾乎無孔不入,慕紅綾本身既沒有改名換姓,而且她一入叢府之後行事頗為低調,只是她畢竟出身於橫空慕家,身上自然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

  當時正值叢府多事之秋,慕紅綾又太過於顯眼,戚柔自然生出懷疑,便讓夜梟去查她的底細。

  當她看到那份擺在她面前,關於慕紅綾的身世來歷的檔案時,心中不免對這個堅毅卓絕的女子大感憐惜。

  那份檔案之中雖然有許多不全之處,對於慕紅綾只身跋涉山水所經所歷之事,也沒有太多記錄,但對於當時只是一個小女孩的慕紅綾來說,已經是十分不容易了。

  至於什麼銘星殿,戚柔倒還真的不知情。

  夜梟的大部分精力都被她調用起來,去做一件對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

  而戚柔則因為出身的關係,對於中土的勢力的一些辛秘所知不多。

  戚柔無奈地道:「看來,現在不論我說什麼,你是不會信了!」

  慕紅綾道:「如果夫人當真顧著昔日情份,那就請放紅綾離去。」

  戚柔長嘆一聲,道:「本來在來之前我已經準備妥當,打通了一些關節,安排你秘密出城。不過,現在看來,你大概是不會接受。」

  慕紅綾默然不語。

  沉默有時亦是一種態度。顯然,此刻她已經將自己的態度表達出來了!

  戚柔又是一聲嘆息,身子輕旋而動,朝著旁邊一讓,舉手投足間依舊如優雅從容。

  慕紅綾緩緩往前走去,每一步都沉凝至極,暗中更是將自身的真氣提聚至頂點,小心翼翼地防備著。

  就在慕紅綾走到艙門前的時候,戚柔突然說道:「如果你還信得過本夫人,可以從太獄門離開。那裡已經備下了一匹龍馬,還有一些盤纏。」

  慕紅綾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頓了一頓,隨後倏地一動,由極靜轉化到極動,展開身法,身影如疾電一般,掠出艙門,頭也不回地往外沖了出去。

  當慕紅綾的身影已經消逝於甬道的盡頭之外,才幽幽地傳來一句飄忽的話:「多謝夫人!」

  戚柔沒有乘機出手,這本身就已經表明了許多事。

  戚柔又是一聲輕嘆,突然間袖角輕揚,蕩出兩股勁風,射在牆角處的碧荷與麝煙身上,登時將她們身上的穴道解開。

  碧荷與麝煙迷迷糊糊地醒轉過來,發現自己竟然倚坐在牆角門邊,臉上不禁一紅,急忙起身。

  戚柔目光移往蘇鋒身上,朝著碧荷幾人說道:「你們先出去!」

  等碧荷三人出了艙室,關上門後。

  戚柔立刻問道:「怎麼回事?」

  蘇鋒走到戚柔面前,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孩兒也十分糊涂!」

  蘇鋒這句話到是沒有敷衍的態度,而是這裡面千頭萬緒的,而且許多事情,連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特別是那名黑衣女子的來歷更是幾乎像是個謎一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戚柔看了蘇鋒一眼,眼神似乎能夠直接看透人心一般,讓蘇鋒心底一緊。

  戚柔見到蘇鋒的眼神並沒有任何躲閃錯避的樣子,反而是堂堂正正,確定他並沒有打算隱瞞或是蒙混之意,便輕聲問道:「這個月來,你讓辛甘到處在外面替你尋找玄天石魄,蒼穹精炎以及落息玄水的下落。你今天前往疏籟天棧,就是為了蒼穹精炎。」

  「這三種靈物,除了玄天石魄有些用處之外,蒼穹精炎與落息玄水根本就只能當作玩物罷了!你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蘇鋒心中頓是一陣為難,他在心底暗暗盤算著是不是要將煉製丹田法寶的事情告訴戚柔,但又怕戚柔認為他異想天開。

  「你不說,為娘也能猜到幾分。蒼穹精炎是火藏於水,乃是陰中陽,落息玄水則是水蘊於火,算是陽中陰,玄天石魄靈蘊深藏。」戚柔一雙明眸之中蘊藏著攝人的神芒,直逼蘇鋒,一字一句地說道。

  蘇鋒的耳邊就像是炸雷轟響一般,將他震得頭昏腦脹的。難道,她真的猜到了自己的意圖?

  「你這是準備煉製外丹田?」

  所謂的外丹田其實根本算不上是丹田,只是一種儲存真氣的法器。太玄宗的照劍膽,天涯海閣的伏羲琴心,都是品質極佳的外丹田法器,可供儲存自身五倍之多的真氣。

  蘇鋒心底一鬆,既然戚柔這樣認為,那反而免得他為難了,正在他打算順口承認的時候。

  戚柔感覺到蘇鋒情緒的變化,突然嘆息道:「外丹田的煉製之法根本無需用到蒼穹精炎與落息玄水。尋常人也不會拿這兩樣毫無價值的靈物煉製什麼法器。為娘雖然不懂得煉器之道,但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蘇鋒沉默不語。

  戚柔突然拉過蘇鋒的手,放在掌心中,細細握住。

  「既然你現在不想說,那娘也不逼你。等你什麼時候願意說了,再跟娘說。娘知道,你從小就被送去了太玄宗,那年你才三歲,一個孩子要在那道規深嚴的宗派之中獨自生活,娘知道你很不容易,也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你心裡怨娘,娘也是知道的。不過,你要知道,娘不是不疼你,只是當年叢府的情勢實在是危機四伏,娘是不敢將你留在府里。」

  蘇鋒雖然繼承了叢天鋒的記憶,可卻也只是單純的記憶罷了,對於叢天鋒的心裡對戚柔是否真的懷有過埋怨之情,他卻是不得而知。

  這也是蘇鋒蘇醒這麼久,從來沒有主動去找過戚柔的原因,因為每當面對她的時候,蘇鋒總是會有一股不自在的感覺,就像是渾身上下纏滿了荊條一樣,難受得要命。

  大概是因此讓戚柔產生了誤會,認為蘇鋒在心裡對她還是有幾分埋怨吧!

  戚柔見蘇鋒面色絲毫不變,心底暗嘆,便不再說,而是將話題移往今天發生的事情上面去了。

  蘇鋒心中頓時鬆了口氣,便將事情的前後一一述來。

  只是與黑衣女子之間的藉天秘典那段卻是讓他隱瞞下去,沒有說出來。因為他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大,如果戚柔問起藉天秘典之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倒不如直接瞞下。

  戚柔剛開始倒也顯得頗為平靜,只是靜靜聽著,時不時地還插上幾句,問些蘇鋒疏漏過去的細節。

  不過當她聽到弈青遲與元右原先後朝自己的兒子出手之時,雖然知道現在蘇鋒正平安無事地站在自己面前,但卻不禁面色一變,隨後臉色又變得鐵青,心頭一股怒火騰騰沖了起來。

  戚柔氣憤填膺,沒等聽完,便已經忍不住厲聲道:「好一個弈家!好一個疏籟天棧!」

  蘇鋒不禁一怔。

  戚柔一看蘇鋒的表情,冷冷道:「你該不會以為你與弈青遲在疏籟天棧攪出這麼大的一場風波來,疏籟天棧會沒有半點反應?」

  蘇鋒道:「母親的意思是,這件事疏籟天棧也有份參與?」

  戚柔搖搖頭道:「他們倒是沒有真的摻進去,但疏籟天棧中出了這麼大的事,卻沒有半個人出來阻止,這背後的意思就值得令人玩味了。」

  蘇鋒想了想,便又將朱絕陽的事情說了出來,同時也將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也點明出來,隨後說道:「如果說最有可能在背後搞東搞西,就一定是這個家伙了。」

  戚柔點點頭,道:「陰陽魔尊當年倒也算是個人物。他的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勉強也能入得天階功法之列。千絕宗憑借著魔道的散亂典藉崛起,這些年來愈發猖狂,甚至於有些妄自尊大,目中無人,門下弟子行事更是有恃無恐,偏激乖戾。如果說朱絕陽脅迫疏籟天棧,倒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疏籟天棧是被逼無奈,還是順水推舟罷了!」

  蘇鋒道:「絕州遠在數萬里外,朱絕陽沒事跑到菱花城來做什麼?」

  戚柔道:「不管他來做什麼,總歸不算是一件好事。你以後便不要再外面亂跑了。」

  蘇鋒面色一苦,那玄天石魄豈不是泡湯了?

  不過,經過今天這一波三折的事故,蘇鋒也確實有些害怕,兩天後的迎仙閣拍賣會上不知是否又會再出現什麼變亂來。

  蘇鋒總覺得最近風云變幻,波譎云詭,隱隱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

  這種強烈的預感在今天下午經歷過這些事情之後更是達至了極巔。

  蘇鋒這時突然想起自己身體那詭異的變化,剛想開口詢問,突然云艇微微一震。

  蘇鋒身體晃了幾下才站穩。

  戚柔朝著蘇鋒道:「好了,現在沒事了,回到家裡就不會有事了。」

  蘇鋒聞言往外一看。

  天色早就已經漆黑一片,但透過舷窗那晶瑩剔透的水晶窗鏡能夠清晰地看見外面火光耀天般通明熾亮。

  蘇鋒跟在戚柔的身後出了艙,走過甬道,登上夾板,湊到欄桿邊,往下一看,只見不大的廣場上左右兩安放了兩尊巨大的銅鼎,約有三四人合抱粗,鼎內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焰光高熾,騰起足有丈許高,映得四周有如白晝一般,纖毫畢現。

  銅鼎之後,則是兩排高舉的火把。

  管家冀叔桓正領著一群下人恭敬地候在廣場上。
klcintw 發表於 2014-2-1 13:00

第3卷 036 神左裨將

  火焰飛躥躍舞,銅鼎中的干柴嗶剝爆響。

  梯板搭落。

  戚柔率先走了下來,蘇鋒緊隨其後。

  戚柔馬上吩咐了幾句,一直侍立於冀叔桓身後的僕從馬上涌上云艇,將受傷的武衛小心翼翼地抬了出來。

  蘇鋒看了一眼,發現廣場竟然連擔架之類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

  蘇鋒沒有多想。

  戚柔隨後又說了幾句贊賞的話,然後又賞了些靈石下去。只是一些小小的舉動,便立刻將這些武衛的情緒調動了起來。

  等傷員都已經被抬走,戚柔才陪著蘇鋒回到無妄居。

  戚柔本來是想讓蘇鋒搬到她那宅子去住。不過蘇鋒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戚柔雖然有些失落,但卻沒有強求。

  在往無妄居行去的路上,戚柔與蘇鋒之間顯得有些默然,通常都是戚柔說話,蘇鋒在聽,只有偶爾才會插上一兩句。

  雖然這樣,戚柔卻也依舊興致極好。

  她的心裡雖然十分關心愛護這個兒子,但由於蘇鋒自小便離開家裡,被她送上太玄宗,所以她反而不懂得如何與這個世上與她關係最為親密的人相處。

  現在能夠這樣與蘇鋒說著話,卻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受,讓她感覺相當高興,雖然蘇鋒的話不多,卻絲毫沒有破壞她的心情。

  作為母親,對於自己的子女從來不會苛求太多。她們只會無怨無悔地付出一切。

  碧荷與麝煙兩人跟在冀叔桓的身後,在後面遠遠地輟著,並沒有靠得很近,只是從寒風中飄來的話語中聽到一兩句話語卻都是戚柔的聲音。

  走到半途,戚柔遣了一些人引玲瓏回云鶴閑居去。

  叢府雖然廣大,但路畢竟不會無限地伸長出去,過了大半盞熱茶的工夫,無妄居已經遙遙在望。

  早在蘇鋒回來之前,冀叔桓這位老管家便已經十分周全地命人過來打理。

  此刻無妄居的牌樓前兩盞燈籠正高高掛起,照出門後幽幽的小徑。

  徑路幽深,隔花屏樹,雖然隆冬凋景,花殘樹枯,而且此刻夜色陌陌,更是看不清四周的景致,但在沿路兩邊隔著十數步便燃了明火的燈幢的熹微光線的照耀之下,仍是頗有幾分別樣的景趣。

  步過早上蘇鋒與武衛們切磋武技的空地,戚柔跟蘇鋒便一起進了前廳。

  廳中燈火輝煌,十分明亮。

  通過前廳,母子兩人便到了後院。

  院廊寂寂,下人早已經被戚柔摒退,便是連碧荷麝煙與冀叔桓也已經被打發走了。

  過不片刻,兩人乘著月色,在漫灑下的青輝里已經來到蘇鋒的臥室前。

  推開房門,屋里一片漆黑。

  本該是蘇鋒十分熟悉的地方,但因為有了戚柔相陪便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般。

  戚柔隨手一彈,一道火芒飛掠而出,緩緩地撲落到屋中的桌案上,倏地燭火一亮,耀映出團團柔和的明光。

  母子二人分別落座之後,房中沉寂了半晌,過了一會兒,戚柔又緩緩開口,這次戚柔並沒有多說其他,只是將朱絕陽的一些情況說給蘇鋒聽。

  蘇鋒頓時目瞪口呆。

  哇擦,居然連人妖,不,是雌雄同體這種強悍的物種都搞出來了!

  不過蘇鋒轉念卻又釋然,沉央大陸上連變性人都已經成群結派地建立起宗派世家,不過是個陰陽人,似乎並不值得太大驚小怪。

  這樣一想,他就淡然起來了。畢竟前世關於變性人的新聞都已經看過不知凡幾了,區區陰陽同體,除了讓他驚詫於朱絕陽居然曾經是個絕色美人這一點外,實在沒有太多爆點。

  不過一想到朱絕陽那龐碩至不可思議的身形,蘇鋒實在很難想像他曾經是一位千嬌百媚,風迷千萬人的絕色尤物。

  難怪朱絕陽自稱「奴家」卻又自認為是一個男人!

  講了一些朱絕陽以前的光榮往事,甚至於連他那個「母蜘蛛」的綽號來歷,戚柔也一一替蘇鋒仔細地說明。

  戚柔這樣只是想讓蘇鋒對於朱絕陽有一個比較深入的了解。

  畢竟朱絕陽成名於百余年前,但卻已經閉關五十余年,現在的年輕一輩中,只怕少有人聽說過此人的名頭。

  現在看來,朱絕陽之所以閉了死關,想來是因為無意中得到了大九陽極真還陰奪靈功。

  一連說了大半個時辰,蘇鋒終於感覺到一絲疲倦,接連打了好幾個呵欠。雖然在云艇上有過一段小憩,但終究沒有能夠好好休息,整個人更是漸漸泛困。

  看到蘇鋒精神有些不振,戚柔急急起身,語帶憐惜地道:「鋒兒,你先好好休息!」說著走到蘇鋒身邊伸手欲扶。

  蘇鋒本就是強打起精神,身子困乏得很,被戚柔攙扶著來到床邊,倒頭躺下,頭一沾著枕頭,眼皮馬上像是重了幾千斤似的,一下子就閉上了。

  不過片刻,便傳出他沉沉的呼吸聲,時不時地還會帶起一陣微酣。

  戚柔一見,心疼至極,急忙幫著蘇鋒脫了靴子,又幫他蓋好棉被,細細掖好被子,才依依不舍,滿心愛憐,熄了燭火,步出房門去了。

  ……

  冬奇商盟由於乃是破軍軍團十一氏家組成的商盟。

  故而冬奇商盟與叢府跟玄蕭世家都不同,實行的乃是議會制。雖然是議會制,但由於出身於破軍軍團,所以商盟在對外的方面卻是有如軍人一般,作風強硬,而且蠻橫。

  與他們的軍人作風一樣,冬奇商盟的府邸建築同樣充滿了樸素簡單的軍人風格,有若一座城中之城,外砌高牆,牆上設有望樓碉堡,城外則是一段渠深河闊的護城河,寬足有五丈開外。

  這條護城河引的是流經菱花城外的泰陽河的活水,經由從地下挖通的暗渠引至城中,灌注而入。由於這條暗渠挖得十分深,所以就算有人打算切斷也極難辦到。

  五丈闊的護河城中馴養著一種名為鱷蛟的兇獸。這種鱷蛟由萬獸宗精心調教出來,經過萬獸宗獨有的奇藥喂食而成,比起普通的鱷蛟更是兇殘百倍,而且極通靈性。

  雖然不是妖獸,但卻也有三五歲幼童的靈慧,能聽通人言,善辨敵我。

  普通的練氣境,面對這整條護城河中約不下於五百頭的鱷蛟,也是束手無策。

  這鱷蛟在水中的爆發力極為驚人,能夠憑空躍出水面數丈之高。

  至今,還從來沒有發生過有人偷渡過這條護城河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數百頭鱷蛟前撲後繼的攻擊下被撕裂成碎片了。

  而此刻,這座造型有若一個十一芒星般的獨特戰堡的大門之外卻聚起了一大群人。

  戰堡的吊橋早已經放了下來,十一氏族中的高層人員都已經一個不漏地聚齊於吊橋的另一端。

  每一個人身上都披著戰甲,一身凜冽殺意,毫不掩飾。

  破軍軍團以軍團為名,不但令行禁止,皆遵從軍隊中的規矩,甚至於功法也大多是以軍陣為主,走的戰將的路子。

  十一氏族便代表著破軍軍團的十一只曠世之師。

  這裡的每一個人雖然修養不高,但卻都是驍勇悍戰的戰將,領率戰部,刀鋒所向,戰無敵手。這是他們的自信,亦是他們的榮譽所在,更是他們的信仰。

  他們已經在這裡等了近一個時辰,若是普通人早就已經生出厭煩不耐的心理來了,但這些人中卻沒有一人叫苦叫累,反而身姿挺拔,紋絲不動,立如青鬆,更是沒有一點異響傳出來。

  所有人按著軍階高下依次排列齊整,透出一股森嚴的軍勢。

  只一眼,便予人一種強烈的沖擊感,讓人明白這是一只擁有著極強的紀律性與服從性的戰部。

  兩邊的火焰跳躍閃爍,照得當前的十一人一身墨鎧厚重如山。

  這正是冬奇商盟十一氏族的領頭人物。

  當先一人赤髯短須,體格壯碩,就像一頭安然不動的巨熊的乃是柘家的代家主柘衛僚,而柘衛僚身邊的則是弈家家主弈泱虹。弈泱虹身材亦十分雄壯,只是比起柘衛僚卻略矮半個頭,鐵盔之下,鼻如懸膽,眼闊而大,唇厚而長,臉比別人小一些,但五官卻比別人要大一些,看上去絲毫沒有威武之氣,反而透著幾分滑稽。

  這時,柘衛僚突然沉聲道:「來了!」

  他的聲音冰冷如鐵石,說話時更是毫無起伏,平鋪直敘,絲毫沒有摻雜著個人感情,就像是兩塊鐵石相激一樣。

  讓人聽起來渾身直起雞皮,十分不自在。

  柘衛僚聲音方落,前方的長空之上立刻出現兩團光暈。

  待稍微靠近,便發現這兩團光暈乃是兩盞以紅紗糊起的宮燈,散發出強烈的暗紅光芒,讓人一見之下,便覺悚然。

  一架二層樓閣飛輦緩緩飛來。

  等到飛近之後,飛輦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到地上,徑自前行馳來,裹了鐵皮的車輪軋過路面,發出咯登咯登的響聲。

  飛輦的車轅前面楔著的八道長辀之間立刻浮現出四只造型怪異的兇獸,似虎非虎,似馬非馬,六足如爪,而背生赤翼,但羽翼卻極為短小,約摸拳頭大小,與兇獸龐大的體形極不相襯。

  這兇獸在火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有些縹緲幻變,呈出一種半透明狀的質感。

  柘衛僚等人雖然局囿於菱花城這偏僻地方,但畢竟出身於破軍軍團這種大勢力,見識多少還是有的,認出這兇獸並非活物,而是被封印於器物之中的精魄。

  這正是朱絕陽這座神英招司輦中封印的器靈,招司翼駿。

  招司翼駿乃是玄階兇獸,而且天異其速,天生速度極快,成年的招司翼駿比起鑄就道心的築基修士全力飛行的速度還要快上三分,而且氣脈悠長,耐力十分驚人,極為難得。

  這架神英招司輦若真的發揮出全部的威力的話,飛行速度十分駭人,千里之間,不過是半個時辰光景。

  神英招司輦中隱隱傳來一陣琴曲悠揚之聲,其中更有女子嘻笑打鬧的喧嘩聲音,顯然輦上的樓閣中正是歌舞不休。

  柘衛僚神色不變,但他身後的那些十一氏族的高層及年輕一輩便沒有他那麼好的養氣功夫。自己一行人為示隆重之意,已經在這裡足足候了一個時辰,可輦上的人竟然悠然地聽曲觀舞,肆意狎玩,嘻笑打鬧,渾然不將自己等人放在眼里,大部分面色頓時變得鐵青。

  這時,一名少年從閣樓的二層觀臺步出,嬌怯而行,來至欄桿前,柔聲道:「三公子說,他不喜歡嘈雜,讓你們尋個僻靜的地方說話!」

  你不喜歡嘈雜?那輦中的那些歌舞清曲難道是喝給鬼聽的?

  這回連柘衛僚的面色亦變了一變,不過他城府極深,瞬間便壓下心底涌起的怒火,神色恢復如常,就像從來都沒有改變過一般。

  同時,他也明白,輦中的那位公子絕不是他能夠招惹的大人物,就算他是柘家的人也不行。

  他們雖然同樣出身自破軍軍團,也是十一氏族的人,但是輦中的那人卻是弈三公子,弈家未來的家督。

  神左裨將弈袞王。

  破軍軍團中以軍階定修為,裨將僅次於元帥與大將軍,只有還丹境才有資格晉升裨將。

  整個冬奇商盟加起來的還丹境只有一個,便是之前領命前往爭奪山河圖,至今未回,只怕是已經兇多吉少的家主,柘衛僚的堂兄柘朗。

  現在他們這些人加起來都不夠人家一根手指頭碾壓的。

  形勢比人強,柘衛僚強壓怒意,剛打算開口,突然身後的人群里響起一聲怒斥,一個稍略年輕的聲音罵道:「什麼三公子,還不是被人打得像條喪家犬一樣,都躲到菱花城來了,擺他娘的什麼譜!」

  弈三公子是如何到菱花城的,從僥幸逃回來的柘家子弟嘴里,他們已經得知了。山河圖被一個神秘出現的人物奪去,弈三公子不敵人家一掌之力,所以才逃往菱花城來。

  但這些事情你知道就行了,卻還當著人家的面說出來。削了他的臉面,還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是,他是被人打得如喪家犬一般,但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量,夠資格說這話嗎?

  柘衛僚面色劇變,心知不妙,馬上說道:「三公子,手下……」

  話音未落,輦中已經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道:「心肝兒,看來人家對你很有意見!」

  「哼!」一聲冷哼傳了出來。

  一只蝴蝶突然從神英招司輦的花窗中飛出了來。

  這只蝴蝶在夜色之下居然散發出淡藍色光芒,雙翅輕輕一扇,身姿翩躚而行,在夜空中留下淡淡的藍色光痕。

  這蝴蝶看似極慢,但普一飛出花窗,只在眾人的眼前停留了瞬息,便已經出現在剛才說話的年輕人的頭頂上。

  然而,十分詭異的是,所有人的眼中都清晰地留下了這只蝴蝶飛舞過的軌跡,這才給人緩慢輕舞的感覺。

  極快與極慢之間的強烈矛盾感,看得人目暈神昏,有些修為較弱的,當場便嘔出一口鮮血來,迭退不止,頹然坐倒在地。

  那年輕人似乎運起玄功,便要躲閃,但蝴蝶只是一撲,已經斂起雙翅,棲落在年輕人的頭頂上。

  頓時一團藍焰輕輕浮動,年輕人被藍焰一熾,剎那間從頭到腳,化為一團灰燼。但詭異的是,那年輕人身上所著的鎧甲卻是完好無損。

  柘衛僚未出的話語頓時如同被一塊石頭噎住了一般,再也說不出來。

  眾人一見這弈三公子居然一言不合,便出手殺人,心中不免泛起一股怒意來。他們與破軍軍團的嫡家勢力分隔太久,早就產生了疏離感,當場便有幾人伸手握住兵刃,準備殺將過去。

  弈三公子雖然隱坐輦中,但對吊橋畔的一舉一動卻是了如指掌,冷笑三聲,道:「看來,不怕死的家伙倒還挺多的。本公子倒想問問,以下犯上,按我破軍鐵規當如何?」

  這破軍鐵規似乎擁有無上的魔力一般,頓時所有人的行動都一僵,刀兵在鞘,手已緊握,卻怎麼也拔不出來。

  「怎麼?在這小地方稱王稱祖慣了,忘了尊卑,連破軍鐵規都忘了不成?」輦中人寒聲厲喝。

  柘衛僚拱手抱拳,身上鎧甲鏘鏗作響,甲片叮當,只聽他說道:「破軍鐵規七章十七條,律下,以下犯上,誅,不敇!」

  「記得倒還熟,不過你落了一句!」

  柘衛僚面頰抽搐,過了半晌,才道:「罪可株三!」

  這罪可株三,乃是指犯事之人往左三人,往右三人,往前三人,往後三人都可在株連之列。

  其軍律嚴苛殘酷,可見一斑。

  「不錯!記住了,破軍鐵規乃是我十一氏族立身之本,律令如山,膽敢違逆者,定斬不饒!」

  「今日念你們是初犯,這株三之罪本公子就不與你們計較!」

  那些被株連到的人剛鬆了一口氣。

  只聽輦中又傳來一句話:「剛才手握兵刃的人,哪只手握的兵器,就留下哪只手吧!」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但卻有若雷霆一般,震得場中眾人面色一變,人群中頓時十數人神色一慘。

  但他們剛才見識了這弈三公子殺人的手段,實在詭異莫測,心中寒意大生,驚懼交加,竟然不敢違逆。

  十數人齊齊拔出隨身兵器,然後交付左手。

  寒芒剎剎,頓時血濺路道。

  ……

  冬奇戰堡之中的建築風格極為樸實無華,甚至於根本沒有任何的奢侈享受的殿閣樓宇,而是一座座軍營。

  戰堡中依著十一氏族分割為十一塊區域。

  冬奇戰堡中沒有什麼假山疊景的布景,沒有什麼小橋流水,沒有雕梁畫棟,有的只是訓練營地,沙盤練習營,實戰區等等專門為了訓練戰部而建設出來的場所。

  在柘衛僚的引路下,神英招司輦驅行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

  這裡是一片荒漠般的景致,四周方圓數百丈之內荒涼至極,腳下是沙礫荒石,連根草都沒有。

  明月當空,清輝偷偷灑下,更是襯得這片荒漠平添了幾分蕭殺之氣。

  這是戰堡里的戰部實演刀兵相接的肉搏戰的營地,四周曠無一人。

  「除了十一氏族的家主,其他閑雜人等都給本公子在十息之內散了,十息之內,方圓百丈之內若是還留有一人,莫怪本公子劍出飲血!」

  所有人都是一怔。

  輦中已經傳來一個倒數計時的聲音:「十!」

  「九!」

  他們這才醒悟過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眾人頓時一轟而散,各展身法,飛鴻掠影,朝著遠處奔去。

  有些甚至不計真氣,狂猛地催起了飛行法。

  荒漠之上,煙塵陣陣。

  幸虧這些人都有不弱的修為,最差的也是練氣境,否則讓一個先天境在十息內退出百丈距離,還真有不小的難度。

  「心肝兒,你怎麼不數了?」

  「嚇嚇他們就行,難道本公子還真敢殺了他們不成!」

  柘衛僚等人頓時無語,看著跑得都沒影了的一眾人等,心裡暗自撇了撇嘴道:「你要不敢殺他們,他們也不會嚇成這樣了!」

  在他們腹誹不已的時候,輦里已經有人開口說道:「你們都進來吧!」

  話音方落,飛輦底層的門扉突然洞開。

  弈泱虹看了看柘衛僚,其他人也望向了枯衛僚。

  柘衛僚朝他們點了點頭,吐出一口濁氣。

  一行十一人,為柘衛僚為首,魚貫而入,一個一個低頭矮首,邁入飛輦之中。

  飛輦之中的布置相當奢華,此刻雖然是嚴冬臘月,寒風瑟瑟,但閣樓中卻是一片溫暖。

  飛輦從外面看,似乎並不算十分寬闊,但柘衛僚等人一進到暖閣里,頓覺眼前豁然開朗,寬長皆有十五六丈。

  柘衛僚幾人心中暗自吃驚,這等空間延伸擴展的手段,他們也只是聽說過罷了,哪裡當真見識過,頓時大開眼界。

  暖閣布置得十分精致,而且長幔輕垂,透著一股粉紅薰暖之意,讓人不由自主地已經先酥了三分骨頭。

  兩側列了數座席位,已經有人安坐。

  閣中六七名歌伎如穿花蝴蝶一般,翩翩起舞,舞姿曼妙。這些歌伎身上僅著片縷,露出大半雪白的腰肢與惹火的玲瓏曲線,舉手投足之間,春光乍泄,卻又有云縷半掩,若隱若現,最是令人魂為之銷。

  閣中主位上是一張掛了粉簾薄紗的床榻,紗帳輕挽,被兩邊的金鉤掛起。

  這張床竟是大得出奇,至少能夠供七八人在上面翻滾也綽綽有余,絲毫不用擔心會掉下床來。

  而此刻,床上正躺著兩人。

  其中一個肥腫異常,柘衛僚從來沒有見過這般肥胖的人,他的身體便已經算是相當魁梧了,但那肥子竟然足足能比得上三個他捆在一起,一個人便占去了大床的近半位置。

  而另一邊則躺了一位年輕人,面若冠月,眸如朗星,鼻似鷹勾而微潤,唇如涂丹卻幽魅。實在是一名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男人若是太過美貌不免失之於柔弱,便如此刻服侍於床畔的那名少年。

  柘衛僚已經認出那少年乃是白鴿樓的當紅花魁衛夫子期。

  但那名年輕人卻不一樣,非但沒有半點陰柔意味與胭粉氣,反而透出一股勃勃英氣,更是予人一種雄武英姿,奇偉傲岸的感覺來。

  此刻閣中歌柔而舞媚,曲婉而樂妖,一派醉生夢死,紙醉金迷的迷離之景,有如春風三月初暖桃花,暖風和暢,令人忍不住便生出一股綺思來。

  而柘衛僚十一人一進到閣中,門扉半閉,一股冷風撲了進來,襯得他們鎧甲寒厲,頓時令這靡靡醉樂之中多出了幾分肅殺冷漠的寒意。

  然而,樂曲頓時激蕩起來,堂下擺動柔軀的歌伎更是發出聲聲惹人遐想的嬌喘呻吟來,與樂曲相合,頓時變得曼妙無雙,讓人一聽之下立刻血氣賁涌,欲火撩身。

  除了柘衛僚與弈泱虹之外,其餘九人頓時眼中透出絲絲赤色來,充滿了侵略性的眼神更是在那些歌伎上流轉飛移,似乎恨不得撲身而上,將那些礙事的云縷薄紗撕個乾凈。

  顯然,他們已經被這樂曲與眼前的歌伎那充滿挑逗意味的舞姿身段勾起了渾身的欲念。

  柘衛僚自然知道不妙,但他此刻全力抵擋,卻也僅能自保,無法分神他顧。

  突然位於最後面的池家家主池鳳夸鼻息陡然粗重起來,大吼一聲,意志一昏,再也顧不得其他,猛撲了上去。

  那些歌伎嘻嘻哈哈,絲毫不以為忤,身姿靈動,進退之間,依舊各具妙態,在池鳳夸的身上或輕或重地挑逗著。

  不片刻,又有幾人沖了下去,場面雖然凌亂,但卻沒有人能夠摸到這些歌伎的邊,反而被她們弄得丑態畢露。

  「哼!」

  就在柘衛僚感覺自己也快抵擋不住之時,一聲重重的冷哼聲傳來,頓如當頭一盆冰水澆淋而下。柘衛僚只覺一個激靈,所有的遐思頓時如潮水般退去。

  樂曲倏地一停,歌伎們亦都應聲而退,不再戲弄他們。

  而沖入場中的那些家主們也都清醒過來,他們雖然被這詭異綺麗的樂舞所迷,以致於身不由己,但卻都神志清醒得很,一醒過來,想到自己的種種丑態行徑,不禁悲憤交加,又羞又臊,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鑽進去算了。

  「一個一個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年輕人本是半倚半躺,此刻卻霍然坐起,面色不善,冷笑道。

  此人正是有神左裨將之稱的弈三公子。

  這些人個個被弈三公子一句話弄得面紅耳赤,似受了莫大侮辱似的,卻又沒有辦法反駁。

  這時柘衛僚突然邁步前行,金屬鎧靴踩踏在綿軟的地毯上依舊發出鐺鐺的聲響。

  柘衛僚越眾而出,立於眾人身前,突然半膝觸地,俯身跪下,沉聲道:「卑下,見過裨將大人!」

  其他正羞愧不已的家主們各個精神一振,稍稍錯步,立刻分成兩列,動作整齊劃一,倏地跪下,學著柘衛僚的樣子,喝道:「見過裨將大人!」聲音之間透出一股凜冽的肅殺之意。

  弈三公子看到柘衛僚出面替他們解圍,面色先是一沉,接著卻哈哈大笑起來,道:「好!好!難怪柘家一直能夠把守大帥之職,就算是偏遠之地都有如此人才,焉能不興旺!」

  「以後菱花城一切事務,依舊由柘家主持,弈家為輔!」

  柘衛僚面上卻依舊沉冷似冰,沒有任何變化,要知道弈三公子身為裨將,如果他想扶持弈家人上位,一言可決,馬上便能夠撤換下柘家來,就算是回到破軍軍團之中,也沒有人會因此小事而去駁他面子。
klcintw 發表於 2014-2-1 13:01

第3卷 037 補天勘道

  弈三公子又怡然地躺倒下去,微微側了下身子,將頭枕在那胖子的粗壯大腿上。

  那胖子一襲紅紗,堪比柘衛僚腰圍的大腿粗毛如戟,正是之前在疏籟天棧之中與蘇鋒會過一面的朱絕陽。

  弈三公子一頭枕下,朱絕陽立刻嬌媚地道:「討厭!死鬼,這裡這麼多人看著呢!」

  弈三公子在朱絕陽的大腿上輕撫了一把,哈哈一笑道:「那有什麼,本公子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你這小美人乃是只屬於本公子一人,斷了其他人對你的非份之想。」

  閣下的眾人均是胃中一陣抽搐,似朱絕陽這等模樣的,誰敢對他有非份之想?反而是擔心他對別人生出非份之想才是。

  這弈袞王乃是破軍軍團弈大將軍弈獨不二最關愛的兒子,更是弈家未來家督,不但出身豪門,日後更是權傾一方的人物,而且人又生得容貌俊秀異常,更是極富男子氣概,英武豪勇,迥異俗流,最是能令天下女子動心動情的人物。

  若是弈三公子願意,只怕他一招手,什麼樣的女子都會如撲火的飛蛾一般,自動投懷送抱,投入他的懷中,卻沒想到他的口味竟是如此獨特。

  莫非這就叫非常人,行非常事?

  朱絕陽如此體形,如此面容,尋常人只要看上一眼,便再也不忍睟目,擔心心臟承受不住他驚世駭俗的身影,卻沒有想到弈三公子竟是甘之如飴。

  看他模樣,絲毫沒有被法術所控的痕跡,更是沒有半點心不甘情不願的勉強意味,而是完全發自內心,真正地喜歡著這個「美人」。

  柘衛僚身後的那些家主們本來被弈三公子那一番訓斥與之前的下馬威弄得心裡頗為些不忿與忌憚,又怒又懼,但現在卻發現弈三公子那與眾不同的「情懷」,再想想自己夜擁嬌娥的那種「凡俗」眼光與生活,頓時生出幾分慶幸與憐憫之情來。

  看來,要成為一名天才,實在是需要莫大的勇氣與毅力!!!

  弈三公子肆無忌憚,旁若無人般地與朱絕陽調笑一番,空曠的閣樓中悠悠傳蕩著朱絕陽那粗曠至極的朗笑聲。

  過了片刻,弈三公子才一甩手,從袖中拋中一件東西。

  那東西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噗的一聲,掉在柘衛僚的身前。

  柘衛僚紋絲不動,依舊保持著半跪的姿勢。

  弈三公子眼中射出一抹贊賞,這人的確有將才之風,只可惜他是柘家的人,否則此事罷了,他說不定會將他帶回軍團之中,好好培育,將來亦是一員可堪大用的戰將。

  不過,既然是柘家人,那就在這菱花城呆著吧!

  弈三公子倒不會生出借事殺了此人的想法,區區一個凝元境,還真難入他的法眼之中,但柘家的威勢已經夠強盛了,沒有必要再添上這朵小花,難道不是嗎?

  「這是勾龍令。現在是你的了。」

  柘衛僚眼中頓時爆射出一團精芒,熾烈異常。他身後的其餘家主個個眼中都透出艷羨之色,眼紅火熱地盯著安靜地躺在地上的那件東西。

  柘衛僚強壓下心中的狂喜,低首垂頭,道:「多謝大人!」這才伸出手來,取過勾龍令。

  勾龍令約僅一個巴掌大小,掂在手中頗為沉重,通體為精鋼所鑄,其中更是摻入了數種靈材,故而色澤偏向墨黑。

  勾龍令形若一枚小盾,上面刻有雕紋,是一條四足抓地,引頸長伸的龍形圖騰。

  勾龍令並不珍貴,珍貴的是令牌中所封印的那一條刑兵勾龍。

  這刑兵勾龍天生善於溝通殺伐之氣,勾龍令中的刑兵勾龍更是破軍軍團經過秘術馴養出來的,一但放出,配合破軍軍團獨有軍陣功法,加以催發,立刻能夠提升戰部近一倍的戰力,而且事後更是毫無後遺癥。

  不過惟一的缺憾便是刑兵勾龍只對練氣下的戰部起作用。

  這枚勾龍令雖然對於弈三公子不算什麼,但是對於柘家,甚至對於整個菱花城的冬奇商盟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寶了。

  弈三公子沒有多說話,而是指了指旁邊空著的席位,示意他們坐下。

  待柘衛僚等人坐定後,弈三公子一邊吃著朱絕陽那肥腫的指頭拈著遞到他唇邊的葡萄,神情怡然自得,有時還將朱絕陽的手指含了進去,渾若無人,一邊說道:「本公子今日剛進了城,這幾位朋友便找了上來,說是欲與本公子共謀一件大事。」

  弈三公子頓了頓,又嚼過朱絕陽送來的鮮果,咽下後,才又道:「本公子對菱花城的事務並不是很熟悉,所以便請你們幾個過來幫本公子參詳參詳!」

  這時柘衛僚幾人才聞言向對面望去。柘衛僚面色一冷,赤髯抖動,哼道:「我道是什麼人,原來是玄蕭世兄!」

  只見對面首席之上雄踞一人,正襟危坐,神色自然,一柄厚背刀擱在案幾右邊,正挾菜入口,嚼了幾下,拱手道:「見過柘代家主!正是不才。」

  赫然是玄蕭虜。

  柘衛僚暗暗心驚,這玄蕭虜雖然不過築基修為,但闊別月余,此人的氣魄風度竟然另成氣象,已然別具一格,與自己正面交鋒,亦是絲毫沒有局促氣短的感覺,反而隱隱有分庭禮抗的跡象。

  柘衛僚轉目向玄蕭虜下位的幾席望去,卻都是一些面目陌生之人,不知是些什麼人。

  柘衛僚道:「不知玄蕭世兄有什麼大事,不妨講出來讓大家也好參議一二。」

  玄蕭虜嘿然一笑,擱下玉質流離的玉筷,與杯盤輕碰間,發出清脆響聲,道:「此事關係重大,更是涉及到了菱花城今後的分勢格局,而且亦關涉到你我兩家的生死存亡。所以玄蕭虜才冒昧前來,希望能與弈三公子一同聯手。」

  柘衛僚聽玄蕭虜說得如此嚴重,心中暗凜之際,目光移注往弈袞王處。

  弈三公子道:「本公子總不能單聽你一面之辭便冒然行事,若是事後得罪了那裡的人,這個罪果你還能替本公子擔不成?」

  「本公子既然要讓他們幫忙參詳,你便把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給他們聽。」

  玄蕭虜當即執起玉杯,飲盡一杯後,才將事情一一道出。

  從縱馬闖關,到魚池陸突然殺到傳音於他,言道天刑宮欲與玄蕭家聯手剿滅叢云商會。

  玄蕭虜言辭爽利,三言兩語便將其中的事情一一說開。

  這其中的消息實在是太過驚人,從來都袖手旁觀云起云落,超然物外的八大派之一的天刑宮竟然要與菱花城三大勢力之一的玄蕭家聯手,圍滅另外一家勢力,這消息若是放聲出去,足以改變菱花城當前的局勢。

  柘衛僚忍不住插嘴道:「叢云商會與玄蕭家仇深恨大,勢如水火,天刑宮此舉應該十分符合玄蕭家的心意,恕柘某無知,不明白世兄要與三公子謀什麼大事?難不成玄蕭兄覺得叢家財富傾城,太過燒手,打算慨慷分我商盟一口飯吃不成?」

  玄蕭虜哈哈一笑,道:「若天刑宮真有抄滅叢云商會之意,這頭湯可輪不到我玄蕭家來分。」

  柘衛僚突然皺眉道:「聽世兄之意,這其中有詐?」

  玄蕭虜哼了一聲,剛要開口,位於他下首處的一名中年人突然插嘴道:「接下來的事情,還是讓左某來說吧!」

  頓時柘衛僚數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往此人,特別是柘衛僚的眼神,凌厲如刀,尋常人若是一觸之下,立馬心虛膽寒。

  但那人朝著柘衛僚微微一笑,渾然無事,道:「天刑宮之所以聯繫玄蕭家,其實乃是出於戚柔的詭計,為的便是將玄蕭家斬草除根……」

  那人還未說完,柘衛僚便已經截斷他的話,道:「既然是戚柔與天刑宮的詭計,那必定是極為重要機密,不知尊駕又是從何得知?」

  面對柘衛僚的質問,那人淡淡道:「左某自有自己的渠道。」

  弈泱虹突然道:「天刑宮乃駐守菱花城的八大派之一,八派早有協議,不得擅自插手菱花城一切事務,違者八派論罪。玄蕭虜,我想問問,憑你玄蕭家的底蘊,如果傾盡一切,有沒有把握請動天刑宮出手?」

  玄蕭虜沉吟半晌,道:「沒有!」

  弈泱虹笑道:「既然連你玄蕭家都沒有能力請得動八大派,那你憑什麼認為戚柔就能請得動?若說戚柔請的是合歡宗的無憂子,老弈我還有幾分相信,無憂子貪花好色,憑戚柔的姿色如果願自薦枕席,的確有幾分可能令其出手。但天刑宮的七劍生平生唯好劍道,無欲無求,而且為人喜惡無常,戚柔拿什麼說動七劍生?」

  這時,柘衛僚又道:「若此事當真是戚柔與天刑宮的詭計,為的是覆滅玄蕭家,可此事與我冬奇商盟何關?」

  至於什麼唇亡齒寒之類的純屬放屁,菱花城的情勢實在太過特殊,真正主宰一切的是八大派,一但天刑宮違背當初的八派協議,必然引動菱花城局勢變化。

  冬奇商盟實在沒有必要去趟這渾水。

  玄蕭虜下席的那人突然笑道:「七劍生癡心劍道是沒錯,但若說他無欲無求卻不盡然,七劍生不愛財,不愛色,不愛酒,不愛名,看起來的確是無處下嘴的樣子,但如果是補天勘道丹呢?」

  柘、弈數人立刻失聲道:「什麼?補天勘道丹?」

  弈三公子與朱絕陽雖然不是首次聽到,卻依舊渾身一震,眼中火熱異常。

  那人侃侃而談道:「不錯!正是補天勘道丹!補天之漏,勘道之疏,正錯定道。」

  補天勘道丹乃是天階靈藥,丹中靈蘊,奧妙無雙,能夠補足修士的根基,勘出道法上的疏漏謬誤之處,實在是神異無比。

  七劍生天賦平平,天姿不過中下之材,當年他被斷言終生只能成為築基修士,永遠都勘不破通幽境,他為了突破瓶頸,通閱天刑宮一千三百篇道藏,最後以劍為引,築成劍丹,自創七劍殺生訣。但當年他年少氣盛,為了能夠力壓同門,這七劍殺生訣專講殺伐戮力之道,窮極於征戰廝殺,卻在功法的大道根本上有了偏差,以致於他雖然是天刑宮中戰力第一的修士,卻遲遲無法突破元神境,一直在還丹巔峰徘徊。

  如果戚柔手上真有補天勘道丹,那七劍生為了元神境,還真有可能撕破八派協議,暗中出手。

  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會出手,對於修士而言,所有的一切根本還是在於境界實力上面。

  補天勘道丹的誘惑實在太大,絕對無人能夠抵擋得住這種誘惑。

  柘衛僚突然沉聲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如果這也是你們的計謀中的一部分呢?長博兄!」

  那自稱姓左的修士一怔,卻驀地朗聲笑了起來,只是他的聲音頗為尖銳,就算故作豪邁之態,卻也充斥著陰厲的氣息,讓人心頭一顫。

  「柘兄果然好眼力!」

  那人的身周突然傳來一串清脆的迸裂聲,就像是一塊緩緩龜裂開的玻璃一樣。

  朱絕陽粗聲粗氣,卻嬌滴滴地嘻笑道:「鏡花水月之術!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使用的,看來你這家伙身上一定隱藏著一個秘密!」

  鏡花水月是一種改容換貌的法術,能夠將別人的容貌與氣息投影在自己身上。

  這種法術雖然簡單,但卻已經涉及到了規則之力。一般的散修絕對不可能擁有修練之法。

  光影扭曲變幻,瞬間又如煙散,露出一張十分具有成熟魅力地的臉龐來。

  正是左長博。

  「哈哈……鏡花水月不過夢幻一場!」

  「誰人身上又不是帶著秘密呢?道友何必強求!」說罷長身而起,重新施了一禮,道:「左長博見過朱姑娘,見過三公子!長博只是為了行事方便,還請兩位莫怪!」

  柘衛僚目光轉到玄蕭虜身上,卻見他正悠然飲酒,絲毫沒有一點意外的神色,顯然他早已經知道左長博的真實身份。

  「無妨!」弈三公子淡淡一笑。

  這時十一氏族中的苛家家主苛猛政開口說道:「三公子可能不知道,這位左長博左道友可是叢云商會的頂梁柱之一。」

  「哦?」弈三公子眼神若有深意地往左長博身上一瞟。

  左長博猛然一笑,道:「哈哈,苛兄怎麼不說清楚,左某亦是戚商主的對頭之一。實不相瞞,左某對於叢云商會商主之位一直垂涎已久,當年也曾暗中謀劃過,不過可惜,戚商主雖是女流之輩,卻智高一籌,將左某玩弄於股掌之間,若非左某在商會中還有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只怕早就被戚商主暗中解決了。」

  左長博一上來便自曝其短,同時亦赤裸裸地將自己的野心展露出來,反而更能取信於人。

  「這次左某得知戚柔暗中策劃這樣一場陰謀,準備對玄蕭世家下手,便發覺這同時也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事實上左某原本是打算尋找八大派作為幫手的,但卻從玄蕭世兄那裡得知了三公子的消息,這才臨時改變主意,前來尋求聯手的機會。」

  「哦?本公子想知道為什麼?」

  左長博道:「八大派胃口太大,左某擔心喂不飽他們!」

  弈三公子嘿嘿一笑,道:「就像剛才說的,這件事其實與本公子關係不大,與冬奇商盟更是絕無半點壞處,本公子憑什麼出手?」

  左長博道:「事成之後,補天勘道丹歸賢伉儷所有,玄蕭家與冬奇商盟各得到叢云商會三分之一的商鋪產業,左某只要三分之一。」

  弈三公子道:「如此一來,道友豈不是虧大了!」顯然補天勘道丹的誘惑太大,弈三公子也難以抵抗。

  左長博道:「左某只有一個要求!」

  「講!」

  「事後,戚商主亦歸左某所有!」

  弈三公子笑道:「哈哈哈哈,原來道友也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物,好,好!放心,這天下,除了秀兒,哪還有其他美人?到時,本公子親自為你們兩人主婚亦無妨!」

  朱絕陽聞言,芳心大慰,喜笑顏開,佯嗔道:「你這死鬼就會說些胡話哄奴家開心。」隨後又問道:「何時動手?」

  左長博道:「兩天之後便是玄蕭家的迎仙閣大典,亦是天刑宮與戚柔商定的日子,咱們不如來個將計就計!」

  一行人計議之後,終於定下了當日行動的計劃,隨後玄蕭虜與左長博便相繼離開,而柘衛僚幾人亦是急忙出了飛輦,開始為兩日之後的行動做起戰前動員與準備。

  幾人走出一段路後,柘衛僚突然仰起臉來,原本陰沉了數日的天際,竟突然間明月高掛,星空璀璨,曠緲的夜幕之下,流云漫衍,變幻無常。

  柘衛僚久居菱花城,自然明白這種奇特的天象變化經常預示著將又有一場風雪侵來,吁聲長嘆,若有所指地道:「要變天了!」

  奕泱虹不知是否聽出他話中之意,又說了一句道:「是要變天了!」

  ……

  叢府。

  無妄居。

  寂靜而又漆黑一片的臥室之中。

  蘇鋒正酣然大夢。

  世事幾度新涼,人生一場大夢。

  在經歷了今日那一場風波曲折的變故之後,蘇鋒居然還能夠安然入夢,實在不能不說他的神經實在大條。

  就在他沉睡正酣的時候,突然間,他的懷裡散發出一股微微的光芒來。

  仔細一看,那光芒正漸漸浮游起來,就像是一條靈蛇一般,化成一條光帶,輕輕圈動著,蠕動著,在空中飄忽左右,前後浮移。

  不片刻,光帶蜿蜒地移至蘇鋒的額頭處,輕輕在他額頭上一點。

  頓時,蘇鋒的眉頭一皺,卻沒有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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