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三國神魔祭 作者:納蘭長恭 (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3-24 17:18: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0 32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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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九龍驂天

    火雲當空,翻滾卷湧,炙熱難耐。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一時忘記了威脅最大的相柳,紛紛將註意力轉移到了狼狽不堪的劉磐身上。

    “原來如此。”

    荀彧似是早有預料,雙目慎重的凝望著劉磐,徐徐開口道:“家父雖是曾給劉刺史修書告知此間之事,然而荊州離此甚遠,即便劉刺史派兵相助,當派江夏太守黃祖前來才是,怎會舍近求遠,讓劉磐將軍不遠千裏前來蹚這趟渾水。以長沙到丹陽縣的距離計算,只怕家父的書信未到劉刺史手中,閣下便已率軍趕在前往揚州的路途當中,天下又豈有這般巧合之事。不知閣下何方高人,冒充朝廷命官,意欲何為?”

    “儒家荀彧,名不虛傳!”劉磐若無其事的鼓起掌,嘴含笑意的從眾人身上掃過,道:“各位若是有瞎操心的閑工夫,還不如多想想要怎麽從相柳的口下逃生,方是正事。”

    相柳萬分錯愕的從地上直起身子,剛剛的瞬間,連他自己也以為必死無疑,不想竟是峰回路轉,就在如刀般鋒利兇暴的火焰即將斬斷他九個蛇首與軀體連接的部位時,火浪突兀的從他的世界之中消失,若非身軀鱗甲上傳來的刻骨灼燙,他真會將方才的一切,當成一場夢幻。

    “嘶吼……”相柳驚魂甫定,再次高昂傷痕累累的三個蛇首,俾睨兇戾的瞪著身下的眾人,恨不得將他們立刻吞到肚子裏。

    “你們兩站過來一些。”無涯低聲對著一旁的荀彧和周瑜說道:“為今之計,只能暫時撤退,再召集其他同道,鏟除相柳這個上古兇神。”

    “前輩,還請再稍等片刻。”周瑜瞥了一眼身後的劉磐,道:“幕後之人既然能夠如此從容不迫,想必已經有了萬全之策。而今相柳也到了強弩之末,我們靜觀其變就是。”

    “妖孽,神州大地,豈容你如此放肆!”

    先前的聲音,再次從遙遠天際,潮水轟鳴般,連綿不絕的傳來,震得空中的雲層,澎湃洶湧。

    “這股氣勢……。”無涯面色大變,遙望天際,喃喃自語道:“天人上階境界!來者究竟是哪門的高人?”

    劉磐聽到那聲勢駭人的怒吼,不驚反喜,兩道眉毛竟是完全舒展開來。

    相柳似是感到了威脅,猶豫了片刻,終於悠悠轉身,朝著遠處急速飛奔而來的絢爛紅光,示威咆哮。

    那人包裹在燦燦火光之中,仿佛箭矢破開重重大浪,呼嘯著從海面電閃而來。

    “九龍驂天!”一聲滾滾雷吼,伴隨著一道刺目火光,從烈焰之中沖天而起,沒如天邊雲海深處。

    霎時,雲海洶洶狂奔,熾熱沸騰,忽而奔騰咆哮,忽而渦旋卷溺,氣象萬千,變幻莫測!

    彤彤火光,燎原肆虐,照耀天地!

    眾人只覺渾身的衣襟開始冒起了淡淡的輕煙,口幹舌燥,呼吸窒堵。

    然而真正讓他們感到戰栗絕望的,還是從天邊火海之中傳來的無窮戾氣和兇威,如山如岳,似是有什麽洪荒兇獸,正躲在雲海之中,無情的窺視著他們。

    “九龍驂天……,離荒之火……。”無涯瞪大著雙眼,全神貫註的凝望著天際火海的變化,頻繁出現的意外,已經讓他的心境接近麻木:“來的竟然是落烏閣的高手……,連這個站在世上巔峰的門派都被驚動了。徐福,你這場棋局,布得也未免太大了。”

    火海轟然從天空倒卷拍下,一時之間,天地猶如火爐,放眼所見,竟是熊熊狂竄的烈焰。

    “嘶吼……”相柳身處烈焰之中,渾身鱗甲像是紙張一般,輕易的被離荒之火點燃,撕心裂肺撕的灼痛,遍布每一滴血液,傳入靈魂的任何一個角落裏,讓他急促的扭動著身子,四處亂掃亂砸,狀若癲狂。

    “吼……”遮天蓋地的火海之中,九頭由離荒之火凝聚而成,栩栩如生,兇戾狂暴的巨龍,從四面八方朝著火海之中的相柳狂噬而去。

    相柳早已到了窮途末路,此刻殘余的三個蛇首被那九頭狂龍咬中,頓時更加瘋狂的扭動起來,嘶吼聲中,帶著強烈的不甘以及無法闡述的痛楚。

    火焰騰騰往上竄升,像是被天空中的某物急速的吸扯上去,凝縮匯聚,逐漸形成一面紅光流轉,古樸華麗的火之寶鑒。其上符文閃爍吞吐,光華氤氳,伴隨著每一次循環,便有一個低沈而又晦澀的聲音在空中響起,像是洪荒時期的人類,祭祀神明時發出滄桑而又古老的禱告!

    “吼……”一聲比之前九龍咆哮更加暴烈兇戾的怒吼,在天際寶鑒處,驟然傳來。

    一股兇戾充斥著讓人發瘋的絕望,瞬間掠過眾人心間的每一個角落。

    寶鑒深處,一個寬逾數十丈的龍頭,仿佛掙開了時間與空間的束縛,從遠古洪荒,帶著恐怖,帶著絕望,降臨人間。

    巨龍攜帶著焚滅世間一切的熾熾兇威,恍如天空傾塌,一點一點的朝著地面的相柳碾壓下去。

    即便知道巨龍不是在攻擊自己,然而眾人依舊感到自己如同驚濤駭浪之中的一葉扁舟,身不由己的朝著那滔天烈焰搖擺著,岌岌可危。

    相柳甚至來不及發出最後的詛咒,那龐大的軀體,在巨龍面前,恍如螻蟻,眨眼之間,便被滔天巨焰所湮滅。

    無涯雙手捂著雙眼,擋住巨龍那刺目欲盲的火光,腳下連連往後退去,淚水漣漣的雙眼,透過指縫,小心打量著前方的情形:“小心,那是離荒之火,號稱天地間最為兇猛的三大火焰之一,一旦沾上丁點,永遠都無法撲滅。”

    火焰逐漸消弭,眾人仍是無法清楚視物,只能隱約的看到前方赤紅一片中,似有一道龐大的黑影在微弱的顫動著,片刻之後,開始逐漸化為飛灰,朝著虛空之上飄飛而去。

    一個朦朧身影,靜靜的站在火焰之中,宛如上古存留下來的神明,微微揚起頭,凝視著沖天而去的無盡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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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化蝶歸鄉

    滔天烈焰搖曳竄動,火紅接天,而後開始漸漸轉淡,一點一點的,消弭於無形,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一場幻覺,一副蜃樓海市。

    地面上的沼澤,和那彌天惡臭的毒氣,宛如積雪消融,頃刻之間,便從眾人的視線之中徹底蒸發,唯有那殘存的深坑,證明著方才一切的真實。

    火焰散盡,黃昏在不知不覺間已被黑夜所取代。

    天邊的黑雲,沈甸甸,仿佛隨時都會傾塌下來。

    海風拂面而來,依舊酷熱逼人。

    點點淡綠熒光,不停的從相柳的飛灰之中脫離而出,像是只只輕靈的螢火蟲,滿天飄飛著。

    “那些……。”荀彧瞳孔緊縮,震驚萬分的凝視著空中悠揚繾綣的綠光,只覺那道道縱橫交錯紋路,晦澀玄奧,像是上古先祖耗盡無數的心血所篆刻出來,匪夷所思的詫聲道:“難道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文字?”

    “嗖……。”一道身影,迅疾如電的穿空而起,口中肆無忌憚的歡聲高歌著:“本座籌謀多年,如今終於能夠如願以償,果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

    “是你!”無涯勉強支撐著站起,凝視著空中的身影,震怒交加道:“徐福,原來背後的一切都是你在搞鬼,為了一己之私,你竟然枉送了那麽多人命,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哼,愚蠢!區區螻蟻,就是再死傷十萬、百萬、又有何妨!”

    徐福淩空虛浮,雙眼被身周的萬千綠光所渲染,猶如地獄之中爬出的惡魔:“上古時期,神農窮盡一生心血與智慧,甚至不惜身嘗百草,終於創出了至高無上的長生丹。可惜百草廬那群墨守成規的榆木腦袋,竟然將這等萬古奇珍視為禁制毒藥,真是可笑至極!”

    徐福右手虛拖,面色凝重,只見墨綠光芒,不斷在其手心上空旋轉匯聚,越轉越快,光芒也愈發的濃厚凝實,須臾之間,便化為一口約有半人多高的古樸大鼎。

    “上古神器……神農鼎……”無涯一眼便認出那口大鼎的來歷,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麽,不敢置信的說道:“原來如此……。可是,你為什麽還要上我們昆侖山盜取昆侖鏡?”

    點點螢火,淡綠澄凈,倦鳥歸巢般朝著神農鼎身匯聚,甫一與神農鼎接觸,便像是雪融於水,與古樸墨綠的藥鼎,徹底的融為一體。

    空中,開始散發出淡淡的藥香,隨著海風四溢飄揚,將岸上的血腥之氣徹底掩蓋住。

    眾人貪婪的翕動著鼻孔,呼吸著那令人心曠神怡的氣味,只覺渾身輕如柳絮飛花,飄揚在天際雲端。

    “這個問題,在下倒是可以替前輩解惑。”

    荀彧不疾不徐解釋道:“長生丹即是神農所寫,當是用上古文字篆述。當世之人,又有誰能識得那些文字。昆侖鏡傳說乃是神獸白澤獻予西王母,能知過去種種,除了借用昆侖鏡,只怕誰也不敢保證能夠不錯一字的解讀出那些上古文字。不知在下所言,可有謬誤?”

    徐福計劃圓滿達成,心情大好,倒是不吝嗇讚美之詞:“儒家荀彧,的確是睿智聰慧,非同尋常。”

    熒光普照,將天地映照著朦朧夢幻。

    神農鼎被那光華籠罩,逐漸變得更加的清晰明朗。無數叫不上名稱的奇珍異草,栩栩如生的雕刻在鼎身上,隨著綠光的晃動,仿佛枝葉舒展,生機盎然。

    大半部分的綠光匯入鼎身,逐漸在百草花葉的縫隙後,形成一雙雙隱晦而又陰毒的眼睛,恍若潛伏起來的毒蛇,等待著向靠近的獵物發出致命的一擊。

    “上古兇神相柳的魂魄就是長生丹方的守護兇獸吧?”

    周瑜右手的玉笛,節奏鮮明的拍擊著左手掌心,稱讚道:“閣下的手段真是令人大開眼界。設下一系列的陰謀詭計,攪動揚州漫天風雲,便是要利用白虎壇、玄武壇、落烏閣的人,為你除掉相柳,好獨占丹方。若非到了最後時刻,閣下按耐不住,只怕我們永遠都會被閣下蒙在鼓裏。只是小子仍是不明白,為何閣下還要利用扶桑人,一再的挑破白虎壇、玄武壇以及火雲殿之間的關系?這與閣下的目的,似乎並無明顯關聯,還請閣下不吝賜教。”

    徐福如何能看不出周瑜的用意,雙眼一瞇,殺氣頓時彌漫開來,憤恨道:“小鬼,你少往本座身上潑汙水。扶桑人野心勃勃,想要占據揚州,火雲殿和白虎壇的太史慈都是她的絆腳石,她想怎麽做,那是她的自由。你費盡心機的把所有事情往本座身上扣,無非就是想讓本座遭到白虎壇以及玄武壇的聯手追殺,可惜你還是太嫩了點。”

    “男子漢大丈夫,敢做為何不敢當!難道活的歲月越久,膽量卻反而變得越小嗎?”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萬千流螢之中,綠光映照之下,穆山魁梧的身軀正在微不可查的顫抖著,雙手抱著一個清麗可愛、仿佛沈浸在睡夢之中的女孩。

    徐福雙眉緊鎖,不可思議的瞅著穆山,道:“你,怎麽可能在離荒之火下存活……”

    無涯看清了穆山的面貌,會心一笑道:“小子,我就知道你的小命比玄鐵還要硬,不可能那麽容易就掛掉的。”

    海風吹拂,穆山的滿頭白發呼呼飄揚,偶爾幾點熒光從穆山的發間穿過,更顯滄桑哀涼。

    眾人或驚喜,或詫異的聲音,聽在穆山耳中,竟是那般的遙遠飄渺,仿佛隔著前世今生。

    粗糙的指尖,有絲絲的涼意在蔓延著,通過那具冰冷而又僵硬的身體,穿過血管,伴隨著沸騰的血液,沖入心房。

    穆山低下頭,溫柔的看著八咫櫻,身體裏那股冰冷的心傷與熾熱的憤恨,緊緊交纏,氤氳成重重霧氣,流過眼睛,化為漣漣熱淚,一滴一滴的打在八咫櫻的眼睫上,順著她光滑細膩的臉頰,無聲的流淌著。

    “你也在哭泣嗎?是喜悅還是哀傷?”穆山嘴皮微微的顫動著,聲音輕的如同落葉,尚未成音,便已被吹散在晚風之中:“八歧大蛇死了,他以後再也不能糾纏著你們。……你們自由了。可是,此刻你們又在哪裏?可能看到用盡全族性命換來的一切……”

    風愈來愈大,呼呼作響,像是誰在無聲的嗚咽著。

    天邊雲層逐漸散開,陰霾散盡,淡淡月光,斜斜散射下來,照在身上,如同水波蕩漾。

    穆山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仰首望去,那半遮在雲層背後的月亮,多麽像她笑起來的眼睛。

    “嘩……”狂風卷起,吹得穆山白發淩亂狂舞,貼著臉頰,遮住了視線。

    穆山只覺手上一輕,心中一沈,冥冥中像是感到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漸漸遠去,任他如何捕捉,都不能抓住一絲一毫。

    穆山驚慌的低頭凝視,愕然看見無數的彩光在八咫櫻的身上閃爍著,點點滴滴,遍布全身。

    岸邊,秦裔陣亡的土地上,彩光此起彼伏,連成一片,五顏六色,絢爛異常。

    “哧哧……”彩光之中,穆山恍惚間好像聽到了輕輕的聲響,微弱而又堅強,就像是蝴蝶在狂風之中,執著的煽動著翅膀,用那微不足道的力量,與命運抗爭著。

    一只斑斕美麗的蝴蝶,慢慢從彩光之中破繭而出,親昵的圍繞著穆山跌宕起伏、翩翩起舞,像是在做著最後的告別。

    “是……你嗎……”穆山聲音沙啞,夾雜著喜悅、疼惜、悲傷,語調漸漸變得高亢,仿佛內心無法描述的激動,正在慢慢流露出來,淒婉哀慟的聲音,回蕩天際,久久不散:“櫻……”

    在我們部落裏,蝴蝶就是我們的信仰。她們很柔弱,很渺小,但是卻又很頑強,很美麗。一只蝴蝶比起一張紙筏還要輕,一陣大風可以輕易的吹走一張紙筏,可是它卻吹不走一只蝴蝶;一陣大雨,可以將紙筏變得面目全非,可是卻永遠也洗不掉蝴蝶身上的色彩!我娘曾經告訴我,我們部落裏的人,要像蝴蝶一樣,即便風再大,雨再狂,也要頑強的活著,帶著永不褪色的美麗,迎接風雨之後的彩虹!

    朦朧間,穆山好像看到那個善良無助的女孩,怯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用著倔強而又肯定的口吻,訴說著心中永不動搖的堅持和信仰。

    腦海之中,剎時閃過這幾天的一幕幕經歷,酸甜苦辣,充盈心間,癡癡的擡著頭,憐惜的看著那只像是迷失了方向,在月光之下,徘徊不去的蝴蝶:“櫻姑娘,也許你真的是只遺落人間的蝶仙……。”

    月光驟然變亮,恍若無數利劍,刺破雲層,千掬萬縷,仿佛無數盞最為美麗的光燈,點亮了前往森林的路徑。

    瑩瑩彩光,沖天流舞,無數彩蝶,輕盈曼妙的跟隨著月光的指引,翩翩飛向遠處的森林。

    月色柔和如紗,輕輕的披在那些脆弱的精靈身上,像是寵溺,像是憐惜,如夢似幻。

    在我們家鄉有個祖輩流傳下來的傳說。若是在月圓之夜給自己編一只蝴蝶,那麽就算哪一天不幸走失了,靈魂也會附在蝴蝶上,飛回自己的故鄉去。

    穆山看著那些逐漸遠處的蝶影,仿佛看到無數醇和善良的民眾在向他躬身告別,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的夜晚,圍著熊熊篝火,手拉著手,哼著不著調的曲子,跳著別扭的舞蹈,肆意的歡呼,真誠的祈禱。

    記憶仍在,人事已非!

    穆山再也忍不住滿腔的悲傷,潸然淚下,又哭又笑:“櫻姑娘,你終於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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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神農鼎

    隨著彩蝶的離去,天地之間,仿佛黯淡了許多。

    彩光終是散盡,雲層覆又合攏,黑壓壓、沈甸甸,擋住了所有的月華。

    一塊勾玉,殷紅如血,靜悄悄的出現在穆山的手掌上。

    “穆大人,你們還真是有趣!若是能夠天天這麽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那就太好了!”

    穆山右手緊握,合著勾玉,放到嘴邊輕捂著,雙眼緊閉,夾斷了那無法控制的淚水。

    手中仿佛殘留著她的馨香,耳邊還回蕩著她天真無邪的歡笑聲。然而,再想見到她,便只能在睡夢中。一念及此,穆山便覺得呼吸都開始不順暢起來,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撕成碎片,那酸楚刀割的裂痛恣意地淩虐,憤怒、痛苦、不甘,猶如沸水一般翻滾著。

    “也許,這對你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徐福……”

    穆山聞言,如被徹底激怒的雄獅,臉上青筋冒起,高昂著頭,狠狠的與徐福對視著,眼中有滔滔怒火和憎恨在嘩嘩的湧動著,如同無形之劍,一下又一下的朝著徐福攢刺而去:“賈詡那個陰險小人就是替你辦事的吧。你們狼狽為奸,喪盡天良,又有什麽事情是你們幹不出來的。如今竟然還要把所有的責任推卸到一個毫無心機,單純善良的女孩身上,做人做到你們這個份上,真是令人齒冷!”

    “哼,本座向來說一不二。既已受到了百草廬和昆侖派的追殺,便是再加上兩個門派,又有何妨!”

    徐福冷冷的瞥著穆山掌心的勾玉,道:“無知小輩,你以為你手裏攥著的是什麽?看仔細了,那是南疆金烏一族的神器,名為血月,可以感應主人所思所想,創造出另一個主人心目中最為完美的人格,想必你也應該見識過了吧。怎麽,你還堅持以為挑破白虎壇、玄武壇、火雲殿的事情,是本座所為?”

    “我相信她,因為我了解她,知道她心目中的完美人格是什麽樣子的。她們只是簡簡單單的為了生存,僅此而已。可你呢!”

    穆山心中,熊熊怒火不停的咆哮著,那麽的熾熱,那麽的瘋狂:“長生不死對你真的有那麽重要嗎!她們的祖先曾經跟隨你,不遠重洋萬裏,到扶桑那種鳥不拉屎的蠻荒之地去,可是你又是怎麽對她們的!你又給她們帶來了什麽!她們在你心目當中,到底算是什麽,鋪路的踏腳石?隨意拋棄的棋子?他們也是人啊,有血有肉,會哭會笑,敢愛敢恨的人!你這個該殺千刀的混賬,我穆山在此立誓言,只要我還活著,就絕對不會放過你!”

    “夏蟲不可以語冰……。”徐福不屑的冷笑道:“就憑你?何德何能!”

    “他有何德何能我不清楚。但是我卻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若是你再不將劉磐將軍交出來,只要三箭,我便會讓你這妖道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年約三十多歲,身穿狻猊紫金甲、頭戴烈焰白櫻盔,身披紅錦披風的男子,悄無聲息的從海面上走來。方方正正的臉盤上,濃眉斜挑入鬢,目光如箭般鋒利逼人,但凡與他對視之人,盡皆不由自主的往後連退了兩步。

    “黃忠,你是落烏閣的黃忠……”無涯詫異的打量著來人,道:“傳聞自西楚霸王項羽之後,最有資格問鼎碎虛境界的人……,今夜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徐福瞳孔緊縮,焦急的看著神農鼎周圍殘余的些許綠光,對著漂浮在空中,一直被眾人所忽視的兩人喊道:“還請兩位出手相助,事後本座定有厚禮相贈。”

    “開什麽玩笑,當初你可沒跟我說過要跟落烏閣的人對掐。”

    “你的厚禮,老子消受不起,還是另請高明吧。”

    太陰、玄陽兩人,眼見黃忠漸漸逼近,互視一眼,身影不約而同的模糊起來,化為兩道漩渦,快速的從空中淡漠,消失。

    “你們……”徐福眼見兩人落荒而逃,心中又氣又急,他很清楚以黃忠的實力,要殺他並非不可能的事情,只是要他放棄即將到手的長生丹方,那還不如一刀殺了他更加的痛快。

    徐福深吸口氣,強自鎮定下來,道:“黃忠,只要本座能夠離開這裏,劉磐自會安然無恙的回到長沙,若是本座有丁點損傷,你便休想再見到他。”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黃忠左手端起一把深紅如火,造型奇特的長弓,瞄準了空中的徐福,右手開始慢慢的拉動弓弦,如同倒拖虎尾一般,動作又沈又緩:“你若不肯實說,那也好辦,先廢了你,再把你抓回長沙慢慢審問,我有的是讓你開口的法子。”

    自從黃忠的長弓出現,空氣便開始隱約的沸騰起來,而當他拉開弓弦之後,先前的那種熾熱窒息之感,便再次湧上眾人心頭,恍如所有的空氣都被瞬間蒸發,連帶著眾人的皮膚和血液,都要開始燃燒起來。

    “那便是落烏閣的三大神器之一,名為離荒,傳說乃是萃取了八種上古兇獸之火,加以各種罕見玄鐵打造而成。一旦被那弓箭的火焰射中,除非離荒弓的主人有意讓火焰熄滅,否則便只有等死的份兒……”

    說到這裏,無涯細細的打量著穆山,眼中埋藏著深深的疑惑和震撼:“我知道你很恨他,不夠你還是別亂插手的好,否則到時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猩紅火光,在黃忠的神弓離荒之前,匯聚盤旋,逐漸凝聚成一面寬大的寶鑒,純粹通透,清晰的映照著天邊徐福的模樣。

    “含沙射影!”隨著黃忠的一聲暴喝,一道赤紅流蘇,吞吐暴漲,快若閃電的劃破天際,嘶吼咆哮,氣勢恢弘的朝著徐福怒射而去。

    徐福雙眉猛張,大驚失色,渾身毛孔如被冷氣侵入,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那道光芒,初看之下,還在數十丈外,然而還未眨眼,便已迫在眉睫。饒是徐福早有戒備,依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只有本能的舉起神農鼎,以此上古神器來抗衡離荒神弓的驚世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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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鷹擊長空

    “鐺……”一聲巨響,悠遠綿長,震得天際雲層,瞬時潰散。

    如龍烈焰在神農鼎前驟然炸開,火花四溢,飛揚噴灑,不熄不滅。

    眾人眼見火花當空撒下,想起無涯之前說過的話,頓時顧不得嗡嗡作響的耳膜,急急忙忙的往後退去,生怕沾上丁點火星。

    徐福托著神農鼎的右手,像是托著一座火山一般,猛地一顫,眨眼之間,右掌已被烤的通紅,甚至散發出淡淡的焦臭味。

    “啊……”徐福高聲仰天嘶吼,像是受到了什麽難以想象的創傷,尖利的嘯聲,直聽得人心驚膽戰。

    “別被他的表象迷惑。看地面,徐福的影子。”

    穆山怎麽也想不明白,不過就是被燙了一下,用的著叫的像是殺豬一樣嗎。直到無涯在旁出聲指點,這才似信非信的轉動目光,落到徐福的影子上。

    “含沙射影,這才是含沙射影……。”

    穆山恍然醒悟,嘴角輕輕的抽動著,只見細碎的沙土上,徐福長長的影子中,一點如同細沙般渺小到幾乎可以忽略的火焰,正微微的搖曳著,緊緊的釘在徐福的肚腹處,火光吞吐暴漲,竟像是以徐福的影子為燃燒,逐步開始猛烈的燃燒起來。

    空中,徐福肚腹處的鎧甲,像是被熔漿所炙燙,開始急速融化,變為鐵水,不斷的往下流淌著。

    該死,早知如此,便不該擅作主張,妄改賈詡的計策,原想以劉磐為餌,脅迫黃忠將太史慈、荀彧等人殺掉,不想竟是弄巧成拙。

    徐福臉上的汗珠涔涔而下,左手閃過碧綠光芒,急匆匆的往肚腹處按下,然而終是收效甚微,丹田處像是有座火山在肆意的噴吐著,張狂的焚毀著他體內的經脈。

    “我說,我說……”徐福面色苦楚的看著黃忠,道:“我將劉磐的行蹤如實告知閣下,閣下與本座之間的恩怨,暫時揭過,如何?”

    “哼,我又如何斷定你不是虛幻一槍。”

    徐福緊咬著牙關,語速急促的說道:“我徐福敢以本命神魂起誓,若有半句虛假,定叫我魂飛魄散,不得超生!但是閣下也必須保證今晚不會插手本座的事情。”

    無涯眼見黃忠神色有所松動,急忙勸阻道:“閣下,此獠兇狠毒辣,喪盡天良,這岸邊的無數英勇士兵,皆是死在他的陰謀詭計之中,若是讓他逃脫,日後不知還會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下,閣下萬萬不能放虎歸山,貽禍蒼生!”

    “哼,無涯子,你不就是想利用他來對付本座嗎?怎麽,你們昆侖竟然淪落到要仰人鼻息的程度,也不怕讓天下人恥笑。”

    徐福眼見黃忠有所意動,急忙再加上最後一把火:“閣下,按照大漢律例,大軍出征,主將無故陣亡,副將該擔當何罪?本座只是讓閣下不要插手今晚之事,今晚過後,你若還要殺我,隨時候教!”

    地面上,周瑜與荀彧皆是心事重重,默默對視,彼此眼中都有難以掩飾的震撼,卻又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沈默。

    黃忠琢磨再三,終是妥協讓步道:“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說,劉磐將軍在哪?”

    徐福嘴角露出一絲陰險的笑容,沈聲道:“就在錦帆賊的水寨裏。”

    遠處,躺在地上,渾身酸痛無力的甘寧,聽到徐福禍水東引,更是恨不得跳起來將他活活掐死,奈何骨骼多處斷裂,身體壓根不聽使喚,便是想要高聲怒罵,也開不了口。

    “胡說八道,你想栽贓嫁禍也不想個好點的對象。甘寧兄弟一直跟我們在一起,又怎麽可能劫擄了劉磐將軍!”

    甘寧聽到穆山挺身而出為他辯護,心中一暖,連連念道:兄弟啊,這才是親兄弟。不枉本大爺為你們兄妹兩吃了這麽多的苦頭。

    徐福陰陰冷笑,道:“嘿嘿,本座沒有給你們解惑的義務,你們怎麽想那是你們的事情。劉磐的下落,我已合盤托出,閣下,該履行你的諾言了。”

    “錦帆賊的水寨……”

    “閣下,難道想要反悔?”徐福眼見黃忠頭也不回的往回走,面色頓時鐵青起來,左手微微的顫動著,只能咬牙放下尊嚴,低聲懇求道:“還請閣下將那離荒之火熄滅。”

    黃忠回過頭,狡黠的望著徐福,道:“我答應過你,不插手你今晚之事,又如何能夠食言而肥,去掉你身上的離荒之火?”

    徐福面色一窒,明白自己竟然被人擺了一道,雙眼更是快要噴出火來:“你……”

    “徐福,該是解決我們之間恩怨的時候了。”無涯快意的看著空中的徐福,右手金光凝聚,逐漸露出魚腸的本體,古樸蒼雄,靜默如蓄勢待發的兇獸。

    “哼,無涯子,你真以為有魚腸神劍,就可以橫掃天下!”徐福左手忍痛脫離肚腹處,雙眉緊鎖,凝重的盯著無涯:“你不是一直想要討回神器昆侖鏡嗎?今夜本座就讓你見識一下昆侖鏡的威力!”

    徐福左手淩空畫圓,白光匯聚閃爍,恍如夢幻一般在他身前化為一面華麗高貴的寶鏡。

    兩個人身蛇首的神明簇擁在寶鏡兩側,光芒瀲灩的鏡面,空茫茫一片,竟是照不出任何東西。

    “徐福,不是你的東西,就是巧取豪奪了,又能如何。”

    無涯運轉體內好不容易恢覆的靈力,周身黃光纏繞,嘶鳴不休,大地紛紛湧起連綿不絕的黃色浪潮,百川歸海般朝著無涯的身體狂奔而去:“今夜正好讓你嘗試一下我自魚腸神劍中領悟出來的‘鷹擊長空’!”

    劍出,如流星倒沖九霄,狂暴凜凜!

    黃光暴聚噴薄,不斷在劍氣四周絞纏匯聚,隱隱形成一頭翼展七丈有余的金黃巨鷹,彎長如刀的尖喙猛然怒張,嘯聲尖銳如潮,層層疊疊,石破天驚,啼鳴不休。

    “呼呼……”蒼鷹巨翼鼓蕩,乘風扶搖直上,昂首俾睨,天空霸主之威儀,展露的淋漓盡致。

    黃光閃爍流轉,巨鷹展翅翺翔,其勢之狂猛,幾令風雲激蕩狂嘯,天地黯然失色!

    這就是無涯從魚腸神劍中悟出的絕學嗎?氣勢恢宏磅礴,仿若能夠通天徹地,了不起。

    穆山出神的凝望著大發神威的無涯,心中充滿了憧憬和激情,恨不得能夠拔劍上前,與他共同斬妖伏魔。

    手中的辟邪,似是感應到了穆山此刻的心境,微微的顫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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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昆侖鏡

    金光璀璨,耀眼刺目。鷹啼嘯空,高亢激昂!

    徐福渾身汗毛乍立,身軀微顫,肚腹處又開始冒起了淡淡輕煙,焦臭彌漫。

    “給我定!”徐福手中的昆侖鏡,面向著沖天而起的巨鷹,鏡面霍然閃過一抹白光,仿佛冰面融解,流水潺潺湧動,倒映著巨鷹之中,無涯那張置生死於不顧、豪勇無匹的臉龐。

    一束乳白光芒,陡然從鏡中射出,似真還假的罩在巨鷹身周,光芒粘稠湧蕩,像是一條河流,將巨鷹的卷溺其中。

    空中,黑雲凝聚舒展,平整光滑,漸漸的化為一面遮天蔽月的寶鏡,與徐福手中的昆侖鏡相呼應著。

    無涯神色惶急訝異,想不通以徐福的人品,為何能夠得到昆侖鏡的承認,駕馭這面昆侖派的鎮派之寶。

    劍氣被那輕若無物的光芒所籠罩,頓時像是陷入了無盡的泥塘沼澤之中,四面八方仿佛有無數的手在拉曳著他,讓他騰空翺翔的速度,放慢了許多。

    “鐺鐺……”無涯幻化出來的狂暴巨鷹,速度雖是被嚴重削弱,然而氣勢依舊激越雄銳,猛然轟擊在徐福扛起的神農鼎上,發出一聲綿長悠遠的撞擊聲。

    “嘶唳……”金光恍惚搖曳,收縮不定,一聲似是鷹啼,又像蛇吼的怪異聲響,從天際遠遠傳來。

    “擋住了……怎麽可能……。”穆山驚愕的看著空中一觸即分的兩人,心中的震撼無以覆加:“不是說魚腸的攻擊,天下間沒有什麽可以擋住嗎?怎麽會……?”

    穆山如是想著,卻渾然忘了自己手中的神劍辟邪,同樣也能夠擋下魚腸。

    “上古神器,神農鼎……。難怪你敢跟我交手。但是以你現在的狀態,又能堅持多久!”金色翎羽,漫天飄灑,巨鷹嘶聲怒啼,巨翼狂煽,再次沖天而起,蓄勢攢力,雙爪如鉤,再次猛探而下。

    “無涯子,你少在那裏九十步笑百步,你的情況比起本座又好的了多少。”

    徐福只覺心臟砰砰跳的厲害,剛剛也不過是無奈之舉,昆侖鏡的神通,便是能夠將所有被它照見的人定住,只是沒想到魚腸竟然兇悍至此,以昆侖鏡的神通,只能堪堪拖緩他的速度。方才躲避不及之下,唯有將一切賭在神農鼎上,索性他還是賭贏了。

    渾身上下,不知不覺間已然被冷汗所打濕,海風吹來,冷意直入骨髓。

    就差一點了,只要再堅持一會兒,長生不死便不再是夢!

    徐福迫不及待的看著神農鼎周圍依稀存留的一小部分綠光,恨不得他們能夠在眨眼之間便全部匯聚到神農鼎上,好讓他能夠快點擺脫眼前的劣勢。

    穆山眼見徐福又接連兩次用神農鼎擋下了無涯的魚腸神劍,心下驚怒,便欲起身沖天,與徐福做一個生死了斷:“烏鴉,我來幫你……”

    “兄台,小不忍則亂大謀……”

    “穆兄,別沖動……”

    荀彧和周瑜一聽穆山大放豪言,暗道不妙,他們雖然有心幫忙,可是也明白自己實力不濟,唯有暗中蓄勢,待到無涯與徐福拼得兩敗俱傷之時,才能一舉扭轉乾坤,不想穆山還是太過感情用事了。

    空中雲層匯聚形成的寶鑒,光華驟閃,白光如水瀉下,不出意外的將荀彧等人團團圍住,瞬間將他們的靈力和身體,重重困住。

    這是什麽妖術?身體怎麽動不了?

    穆山第一個被徐福的昆侖鏡照住,渾身上下僵硬無比,仿佛化成了一尊石像,就連想勾一下指頭都難以辦到。

    穆山拼命運轉身體裏的真氣,然而平時充沛渾厚的真氣,此刻竟像是一潭死水,任憑他如何驅使,都不能挪動分毫。

    邪魔歪道,我便不信奈何不了你!今天便是拼著性命不要,也要讓你付出代價!

    穆山眼見害得八咫櫻和秦裔一族不得好死的元兇就在眼前,而自己更是不能奈何他絲毫,心中積郁的悲憤頓時被熊熊點燃,如此瘋狂,如此熾熱!

    穆山緩緩的昂起頭,一點一點,僵硬的脖子像是生了銹的鐵輪,不斷的發出咯吱聲響。

    體內那股凝滯的真氣,一絲一縷,緩緩的被剝離出來,穿過那些生僻的穴位,而後化為一把把銳利而又桀騖的神兵,在穆山的經脈之中,歡呼高歌,猛挺直進。

    隨著被轉換的真氣愈來愈多,穆山的身體開始輕輕的顫抖起來,經脈在那些神兵的肆虐下,千瘡百孔,苦不堪言。

    一滴血液,悄然的從穆山鼓起的青筋中滲出,洇在皮膚上,格外顯眼。

    穆山只覺有無數把尖刀,殘忍的剜著他的血肉,千刀萬剮,痛不可言。身體忽的抽搐起來,越來越多的血液滲體而出,將他染成了一個猙獰的惡魔。

    然而這一切,穆山卻像是渾然無覺,只是細心的纏繞著手中的勾玉,綁在手腕處,而後握緊手中的辟邪,冷酷兇戾的盯著空中的徐福。

    是什麽,在心底不甘的咆哮著!

    是什麽,在焚燒著血液和靈魂!

    金光,慢慢的湧上穆山的瞳孔,而後飛揚而出,從穆山渾身的毛細孔處,噴薄飛舞,形成一簇兇戾狂暴的金色劍光,直指蒼穹!

    空中,嗡嗡的傳開了一陣意味不明的轟鳴,沈悶猶如九幽妖鬼的哭泣,噪雜仿如九天神魔的惶懼,隆隆巨響,如波濤翻湧,滾滾而來,震動天地,夾雜著若隱若現的嘶吼:

    意為刃,勢為勁,心之所動,念之所到,黃泉碧落,無物可擋,無物不破!

    冥冥之中,穆山感覺像是抓住了什麽,卻又像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指尖滑走,想握緊,卻又如同攥著輕風,無能為力。

    金色劍氣,沖天而起,四周沙粒,紛飛飄灑,撲面生疼。

    徐福心中驚栗莫名,只覺穆山的劍氣比起無涯的巨鷹更加的純粹兇戾,仿佛存在天地之間,便是為了毀滅,將所有橫亙在眼前的東西,徹底的轟為齏粉!

    穆山身處劍光之中,渾身鮮血飛灑,恍若從血池之中撈出,唯有那雙金光爍爍的眸子,如若最為瘋狂的兇獸,綻放著令人膽寒的戾氣和殺意。

    “徐福,去黃泉跟櫻姑娘懺悔吧!”

    穆山昂然怒吼,手中的金色劍氣,仿佛刺穿了蒼穹,轟然撞在徐福的神農鼎上。

    “吱吱……”火花伴隨著金光,璀璨如同煙火,淩空盛放,持久不衰。

    一塊深綠色的碎片,晦暗卻又刺眼,輕飄飄的從神農鼎上飄落。

    “嘶吼……”相柳撕心裂肺的怒吼聲,突兀的從神農鼎中傳出,仿佛用盡生命中最後的能量,發出不甘的掙紮和咆哮。

    “神農鼎……”徐福雙目瞳孔緊縮,呼吸堵窒,幾欲昏死過去,一時之間甚至連肚腹處的灼燒痛楚都讓他拋到了九霄雲外,就那麽不可思議的看著那一塊從神農鼎身脫落的碎片,囈語道:“不可能,神農鼎是上古三皇之一,神農的無上至寶,怎麽會……”

    “鏘……”一聲激越高亢的錚鳴聲,將徐福拉回了現實,眼前見到的景象,差點讓見慣風雨的他都感到陣陣悸動和絕望。

    只見一截金色劍尖,透過了神農鼎的阻擋,開始朝著他的胸膛處,一點一點的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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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神威莫測

    暗夜如墨,滿天黑雲,在金光之上,洶湧翻滾,如同妖魔狂亂奔走。

    劍鳴之聲,愈發鏗鏘抑揚,像是一把無形之刃,一點一點的插入眾人心間。

    “嘶吼……”相柳呼嚎得愈發淒惻尖厲,似是在承受著一劍穿心,挫骨揚灰之痛楚。

    天邊黑雲陡然聚散旋轉,飛速形成相柳兇惡的身形,九首從神農鼎中探出,瘋狂扭擺,蛇軀卻已被辟邪洞穿,猩紅的眼中,似哀求,似詛咒,咆哮連連,震耳欲聾。

    眾人雙目圓睜,看得張口結舌,簡直無法相信,世上竟然還有神器能夠淩駕於神農鼎之上,若非耳中嗡嗡震鳴,渾身的傷口依舊痛不可抑,幾乎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處在夢境之中。

    金光一寸一寸,緩慢而又堅定的從神農鼎中刺出。徐福喉結滾動,渾身毛孔乍放,寒氣從那短短的劍尖上,呼嘯而入,仿佛要將他連同血液以及靈魂,一並凍結。

    死亡,第一次降臨在他身上,近在咫尺。

    “嗡嗡……”相柳法相,在瞬間崩塌,神農鼎開始微微的顫動起來,鼎身綠芒,恍如堅強而又柔弱的小草,從層層土壤下掙破生長,盈盈綠芒,迎風舒展搖曳,瑰麗異常。

    空中逐漸散發著濃烈的香味,像是千萬種奇珍異草,在瞬間共同綻放。

    穆山聞著那股特殊的馨香,只覺腦海一陣清晰明朗,渾身說不出的舒暢痛快,皮膚上的血液瞬間凝固,便連經脈之中的疼痛到麻木的創傷,仿佛也恢覆了丁點的痛覺。

    穆山眼中的兇戾之氣,稍稍減少了些許,看著那逐漸彌漫的綠光,心中竟是浮起一絲不安。

    綠芒如浪,堆疊翻湧,循循不息,竟是在片刻間,將浩浩天空,化為了無邊無際的花圃樹海。

    各種說不出名字的奇珍異草,連綿盛放,紅如火焰,藍似波濤,白若積雪,看得人眼花繚亂;無數參天大樹,或是輕擺枝椏,或是悄結碩果,或是放飛花絮,綠意森然,生機勃勃。

    晚風吹過,花海樹濤,彩帶起舞,絢爛奪目。

    濃淡合宜的香氣,隨風彌漫席卷,芬芳傳遍天地之間的每一個角落。

    然而此刻的穆山,卻沒有閑暇心思理會這一切,身處綠芒中央的他,只覺像是陷入了無底的泥塘裏,千花百草凝結而成的綠芒,如藤似鞭,層層疊疊的捆縛著他的劍芒,拼命的往後拉扯,想將他從神農鼎前拉開。

    穆山咬牙切齒,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滕蔓雖是不斷的被劍氣震碎,卻像是永遠都用不完一般,前仆後繼的卷纏上來,逼得穆山不得寸進。

    “呼……”徐福眼見穆山暫時被他穩住,懸在嗓子眼處的心,終於撲通的掉回了肚子裏。短短的剎那,竟然讓他感覺像是經歷了一個輪回。

    “唳……”雲層伸出,金光如劍攢射而下,巨鷹展翅飛撲,雙翼煽動,狂風呼嘯,將沈甸甸的黑雲悉數震開,巨爪如鉤,再次探向下方的徐福。

    “糟糕……”徐福只覺如芒在背,剛剛平覆的心境又像是墜入了無底深淵裏,神農鼎用來阻擋穆山,光靠昆侖鏡,他是決計擋不下魚腸的鋒芒。

    該死的混蛋,為什麽像他這種作孽無數的畜生,連神農鼎都護著他,難道就連上古三皇的神農都瞎了眼嗎!

    穆山心中憤恨怨懟,如洪濤怒吼,沖上腦門,頓時只覺眼前萬物皆赤,唯有徐福那逍遙自在的模樣,如魚骨哽喉,針尖刺心。

    手中的辟邪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似是感應了主人的心境,似是受到了神農鼎的挑釁,不甘的錚鳴著,聲音愈來愈大,經久不散,如最為瘋狂兇暴的洪荒猛獸,在月夜下,發出屠戮蒼生的怒吼。

    穆山手腕處的神器血月,悄悄的垂落繃直,淡淡血色流轉,與破開雲層的明月相互呼應著,詭異而又美麗。

    穆山只覺渾身一涼,似有人貼身抱著他,耳中夢幻般的傳入一個熟悉的聲音:“穆大人,櫻來助你最後一臂之力。”

    鼻間,有淡淡的女子幽香闖入,在這滿天的芬芳之中,格外的清晰。

    臉頰處,似有千絲萬縷的青絲,在微微的抖動著,麻麻癢癢,炫目迷離。

    “櫻,就讓我們一起送這個畜生下地獄!”

    穆山昂首高吼,劍氣猛然暴漲,逐漸掙破了神農鼎的鉗制,再次緩慢而又堅定的朝著徐福刺去。

    “你……”徐福驚怒交加的看著緊貼在穆山身後八咫櫻,心中再無絲毫的僥幸,朝著遠處的海面呼喝道:“姬瑤,只有本座能夠找到瑤池仙閣,想要救回你女兒的性命,立刻帶本座離開這裏。”

    姬瑤……坎水使?瑤池仙閣……難道那個傳說是真的?

    穆山心中猛然一震,之前與無涯、甘寧等人經歷的一幕幕瞬間回放,只覺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個無比龐大的棋局裏而一無所知。

    “砰……”遠處一聲砰然巨響,一道水龍沖天而起,駕雲呼嘯,瞬間便從遠處飛掠而至。

    “姬瑤,別傻了,徐福只是在利用你,世上根本就沒有瑤池仙閣。就算真的有,你以為他會把王母蟠桃讓給你們母女兩嗎?快清醒吧,否則便別怪我下手無情了。”

    無涯被徐福的昆侖鏡所困阻,眼見半路殺出的坎水使,心中又怒又急,只能抱著一絲的僥幸,出聲勸止。

    空中,水龍微微一顫,而後又加速朝著徐福飛卷而去。

    龍嘴怒張,咬住徐福,朝後倒飛逃逸。

    失去了神農鼎的鉗制,金色劍氣如龍沖天,瞬間刺過水龍龐大的身軀。

    “嗷……”水龍身軀微微一僵,發出一聲低沈咆哮,頃刻化為雨水,瓢潑灑落。

    姬瑤口中鮮血狂湧,抱著徐福,頭也不回的往黑暗處疾掠而去。

    金色劍氣,轟然沖天,滿天雲層,如雪崩地塌,隆隆朝著四周倒卷而去,露出一個大如湖泊的缺口,牢牢被金光所填滿。

    “徐福……”穆山嘶聲怒嘯,氣血翻湧奔騰,經過喉口,噴薄而出。

    眼見失去了徐福的身影,失去了信念支持的穆山,再也撐不住七癆八疲的身體,內傷外患一並湧上,眼前一黑,身如斷線風箏,緩緩從高空之中跌落。

    眾人仰首望去,黑沈沈的天空中,金光萬縷如劍射下,映黃了他們的臉龐,方才那驚天動地,誅神滅魔的一劍,像是噩夢一般深深的烙在了他們的骨子裏。

    揚州,再也無人敢小覷穆山這個無門無派的山野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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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噩夢

    火,靜靜的燃燒著,沒有半點的聲音。

    蒼白如紙的火焰,連綿不斷,沖天而起,仿佛將整個空間燒成了一片空白。

    兩批人在烈焰之中,涇渭分明的對峙著。

    “嘈嘈……”一聲鳳鳴,清脆悠遠,卻又夾雜著無窮無盡的兇狂和戾氣。

    一頭通體潔白如玉,大如山岳的鳳凰,在火焰之中高聲啼鳴,而後沖天而起,雙翼鋪展之間,火焰順勢暴漲,所過之處,熾熱的火浪奔湧翻滾,層層疊疊,令人窒息。

    鳳凰盤旋空中,口中啼鳴不休,似悲鳴哀泣,似難舍心傷,不斷的在幾人周身巡遊著,徘徊不去。

    居中的男子,看不清模樣,左手抱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右手握著一把猙獰而又霸道的大刀,語調淒涼而又哀傷,似是有人拿刀在割著他的心頭肉:“白虎、鳳凰,你們帶著我兒子離開這裏。不要讓他再走上我的老路,給他尋找一戶尋常人家,讓他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

    左側一人,身形同樣模糊,語氣狂傲而又桀騖:“祖上,戰虎一族,從鴻蒙流傳至今,為戰而生,為戰而死,永不言敗。如今形勢雖是稍有不利,卻也未到非走不可的地步。”

    右側一人,包裹在一團火光之中,聲音清澈悅耳:“尊上,令公子身上同樣有我蒼鳳一族的血脈,豈能任由他流落民間?而且若是……”

    “不必多說,我意已決!”男子右手長刀一亙,不容置疑的說道:“我會以空淵斬開虛空,送你們回到人間。記住我的話,若是膽敢違逆,你們知道後果!”

    男子幾次三番,欲給又搶,最終不舍的將懷中的嬰兒交給右側的紅影,右手大刀,白光劇震,猛然斬在自己與兩人之間的虛空上。

    白芒哧哧作響,似有沈悶雷鳴在那光芒裏炸響,而後未及傳開便已泯滅。

    白芒如電飛射,迅疾的在三人之間劃出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光滿閃爍吞吐,零星破碎,仿若天際銀河,橫亙於此。

    那頭猶自徘徊的鳳凰,似是感受到了什麽,發了瘋一般朝著銀河彼岸沖擊而去。

    然而,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壁壘,橫亙在虛空之中,明明就在前方的身影,卻像是隔著無數個天涯,任憑它再怎麽狂沖亂撞,都不能縮減,哪怕一寸的距離!

    蒼白烈焰,劈啪炸響,冥冥之中,像是誰在痛徹心扉的哭訴著。

    鳳啼急切,聲聲泣血!

    男子隔空,朝著另一邊的幾個人影高聲呼喊道:“真武,若是你還認我這個兄弟,替我照看好我兒子!”

    模糊中,一個魁梧強悍的身影,走到先前兩人身旁,回應道:“戰虎,你又何必如此,她的血脈並不純正,無論如何都過不了這一關。況且她已經不認得你了,你留下又有什麽意義!”

    “我不會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飄蕩在九天之外,不會……”

    男子的聲音越來越弱,仿若夢囈。

    “真武……”

    穆山猛地從床上坐起,高聲吶喊著,渾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所打濕。

    “我……。這是在哪裏……”穆山舉目四顧,自己身處一間簡陋的房間裏,屋內只有一張木桌和四張木椅,別無他物。

    “嘶……”穆山還未清醒過來,身體裏便傳來陣陣灼熱如燒的疼痛感,經脈像是被千根銀針所紮破,痛得他面目都扭曲到了一塊兒,口中直吸著涼氣。

    “小子,這麽快就醒過來了,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還以為你起碼要躺上十天半月才能醒轉過來呢。”

    房門被人推開,穆山一眼就看到了無涯那副大大咧咧的笑容。

    “烏鴉……我們這是在客棧裏……”穆山面色鐵青的看著無涯,神情比連續吞了十只蒼蠅還要惡心古怪:“話說,你有錢交房租嗎?一會兒不會就有人進來把我扔到大街上吧?”

    “……你小子,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你。”無涯哭笑不得的走到床邊,伸手把在穆山的手腕上:“剛剛在外面聽你喊真武……。你,認識他?”

    穆山十分幹脆的躺回床榻上:“不認識!”

    無涯聞言,長出了口氣,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道:“呼,那就好!不對啊,不認識你幹嘛喊他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只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然後就自然而然的喊了出來。”穆山想起夢中的那個身影,只覺與自己三年前在後山見到的那人極為相似,心中的好奇,頓時更加的濃郁,追問道:“怎麽,聽你口氣,好像對他很忌憚。他到底是什麽人?”

    “人?”無涯面色覆雜的瞥了穆山一眼,道:“有關他的事情,你還是別問的好,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你有閑暇去關註其他人,還不如先想想自己的處境吧!”

    無涯雙眉緊鎖,放下了穆山的手腕,惆悵道:“小子,那晚你實在太亂來了,你可知……”

    “知道,不就是要躺上十天半月嗎。”

    穆山嘴角輕輕的抽動著,渾身冷汗涔涔往下流淌著,臉色蒼白,唇色鐵青,咬牙切齒,顫顫的說道:“徐福那老不死的,喪盡天良,竟然這樣利用櫻姑娘……。我,我絕不會放過他。別說十天半月,哪怕讓我躺上一年,我也絕不後悔!”

    無涯聽著穆山義憤填膺,正氣凜然的腔調,心中五味陳雜,難以言表:“十天半月倒是用不了,再過一兩天你就沒事了,只是……”

    “是嗎!”穆山聞言,頓時心花怒放,白如紙筏的臉頰刷的湧上了一層血色,勃然笑道:“我就知道,好人有好報,像我這麽行俠仗義的人,肯定會一帆風順的。”

    “你開心的太早了。你的經脈,千瘡百孔,寸寸斷裂,丹田之內,空空蕩蕩,一身真氣,早已散盡。”

    無涯疼惜憐憫的看著穆山,低低的嗓音卻比泰山還要沈重,壓得穆山喘不過氣來:“小子,你的情況,以後怕是再也不能學武了!”

    穆山的笑容,頓時僵硬在臉頰上,滑稽而又怪誕。腦海之中,仿佛有萬雷並奏,將他的理智和希望轟成了一片空白。

    穆山的身體,開始緩緩的顫抖起來,仿佛置身在無底冰冷的噩夢裏,他想要掙脫,想要醒來,卻又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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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希望

    陽光透過窗欞,斜斜的灑在地上。

    萬千塵埃,在陽光之中微微的翻滾著,沈浮跌宕。

    忽然之間,穆山覺得自己像極了那些塵埃,於蕓蕓眾生之中,廣袤天地之間,那麽的微不足道。渺小到連自己的命運和將來,都無法左右。

    無涯輕輕的推開了窗戶,晨風徐徐,攜帶著一天的清新和朝氣,吹送而來。

    然而無涯卻分明覺得房間之內,猶如一潭死水,即便狂風呼嘯,也別想吹起一絲的漣漪。

    “小子,事到如今,你有什麽打算?紅塵種種,到頭來終究不過鏡花水月,一場虛幻。任你權勢滔天,武藝通神,百年之後,也不過枯骨一具,荒冢一座,何必呢?不如……”

    “不如什麽?不如隨你上山當個道士,練練丹,念念經,以求能夠超脫生死?”穆山的聲音沙啞而又低沈,恍若步入遲暮的老人,失去了所有的生機:“人活一世,若是不能轟轟烈烈的幹出一番事業,名垂青史,那跟死了又有什麽區別。我不想庸庸碌碌的活下去……”

    “我不想……我不能……”穆山微微的搖著頭,雙爪死死的摳著身下的木板,摳得如此的用力,以至於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冒起,聲音愈來愈高昂,仿佛要將滿心的仿徨和恐懼全部斥逐出來:“我絕對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學武,即便經脈碎裂,不能練出真氣,可我有的是力氣,絕對不會輸給別人的……”

    模糊之中,穆山像是看到了秦梅倚在門口處,殷殷期盼的望著他。

    朦朧之際,又看到秀娘抱著蛇妖的大腿,脆弱而又堅強的看著他。

    畫面一轉,贏覆那張飽含怨毒的臉龐,貼在自己面前,極盡嘲諷戲謔之能事。

    穆山腦海之中,無數念頭紛沓而至,嗡嗡亂響,像是在各自訴說著什麽,聽得穆山頭痛欲裂。

    眾多聲音噪噪雜雜,穆山只覺屋頂在不停的旋轉著,頭暈目眩,幾欲窒息。

    若是遇上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去萬妖谷找真武……

    去萬妖谷找真武……

    “萬妖谷……真武……”穆山似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神情陡然變得激動而又亢奮:“是了,他一定可以幫我……”

    “小子,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到有關他的事情……”

    無涯箭步上前,一把揪住穆山的衣襟,臉色從未有過的凝重:“你知道萬妖谷是什麽地方嗎?那是世間妖孽盤踞休憩之所,別說是你,就連我也不敢貿然前往。”

    “真武……。你還是把這個名字忘了吧。”

    無涯深吸了口氣,抑揚頓挫的說道:“關於他的事情,我也是無意間從昆侖的一些劄記中看到。傳說很久以前,神州大地上,除了道家、武宗、巫教,還有一個佛門,並稱為四大教派,劃地而治。而佛門,不知因為什麽緣故,與真武發生了沖突,一夜之間,諸天羅漢尊者,無數神威通天的佛祖菩薩,盡皆被屠戮一空,佛門從此也在中土銷聲匿跡。”

    “你覺得這麽一個動則滅人宗門的狂魔巨兇,會大發慈悲的幫助你?”

    “嗨……”無涯松開了穆山的衣襟,長嘆口氣,道:“該怎麽形容你小子呢,說好聽點叫做性格堅韌,鍥而不舍。說直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賤人,明知討不了好還要一根筋的犟到底,究竟是為了哪般?”

    “算了,忠言逆耳,就是再說上三籮筐,你也未必能聽得進一句話。”

    無涯長嘆一聲,頗為沮散的看著穆山,一字一句的說道:“以你現在的情況,只有兩個勢力有能力幫你。一個是位處極西,苦寒之地的女媧宮,相傳他們宮主是上古三皇之一女媧的血脈,巫法無邊,手段莫測高深。另一個便是身居南方,瘴氣毒霧盤橫的百草廬,同樣是三皇之一神農的後裔,醫術之高,號稱能夠活死人白骨,令陰魂還陽返生……”

    “不過他們都是站在當世巔峰的勢力,眼高於頂。你想讓他們出手幫你,若是沒有足夠的籌碼,無異於癡人說夢。”

    無涯右手前探,光華一閃,一把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兵刃,頓時橫亙掌間,刃身飄逸輕靈,恍若一朵薄薄的白雲:“拿著它,到時候用它碰碰運氣,興許能夠讓那些老家夥動動心。”

    “這是……”穆山情不自禁的擡起右手,腕上的勾玉直直垂下,懸浮在那把兵刃上空,如同月破雲來:“這不是櫻姑娘的神器嗎?怎麽會到你手裏?”

    “小子,這把劍可是大有來頭。幾百年前,徐福盜走我派昆侖鏡前,曾經在飄渺宮裏待過一陣子。而後便傳出飄渺宮的南柯神劍被竊,幾百年來,音訊全無。”

    無涯輕輕的婆娑著手中的神劍,語氣覆雜的說道:“若是讓飄渺宮的於吉老道看到這把劍,只怕他的眼珠子都會掉下來。”

    穆山撓了撓頭,有些靦腆的說道:“烏鴉,這樣不太好吧,怎麽說也是別人的神器,我若是……”

    “小子,少在那裏得了便宜還賣乖。”烏鴉一巴掌拍在穆山的後腦勺上,大大咧咧的笑道:“若是讓人知道你一個啥都不是的黃毛小子,居然身揣三件神器,只怕還沒出了這個門,就已經讓人碎屍萬段了。”

    “這塊玉……”穆山怔怔的望著那塊勾玉,仿佛又看到了八咫櫻那雙瞇成半月形的眸子,可愛而又俏皮的在面前微笑著,心中難免又籠上了一絲的哀傷和悲戚:“金烏一族,若是有機會,就把它物歸原主吧。”

    “呵呵,除非你能到地獄去,否則是不會有這個機會的。金烏一族,相傳是東皇太一的血脈,早在很久以前就被滅族了。”

    “東皇太一……”穆山似是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呢喃了片刻,終是搖頭道:“無涯,我妹妹和無雙大哥他們呢?”

    “無雙那小子,情況跟你差不多,他自身的修為還是太低了些,無法完全承受血脈覺醒時的那股磅礴神力,以至於經脈寸裂,丹田崩潰,至今還昏迷不醒呢。你們兩還真是名符其實的難兄難弟。至於你妹妹嗎,嘿嘿,女大不中留啊,她聽說你沒什麽危險以後就留在隔壁的房間照顧她的小情郎了,這會兒估計也沒什麽心思理你。你就別惦念她啦。”

    “甘寧那個小水匪嗎?”

    無涯婆娑著下巴,幸災樂禍的笑道:“那小子脾氣暴躁,眥睚必報,昨天急匆匆的啟程趕路,估計是去找玄武那老頭倒苦水去了。陰陽家,玄武找不到他們的行蹤,有氣也沒地方撒,不過萬獸宗和火雲殿……。呵呵,總之接下來的戲,會十分暴力血腥就是了。”

    “小子,拿好了,這是我的推薦信,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無涯將懷裏的錦囊遞到穆山面前,道:“你已經領悟了魚腸的部分奧秘,註定是與劍道大有淵源。若是你有時間到洛陽去,把它交給捍天劍宗的王越,或許你有機會成為劍神的關門弟子也說不定。”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徐福既然已經露面,接下來可就有的我忙咯!”
410555 發表於 2019-9-3 21:19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聲

    穆山看著無涯十分瀟灑的從窗戶禦空飛走,揣著手中的神兵和信件,心中熱流湧動,通達四肢,頃刻間便連身體的痛楚也減輕了幾分。

    信件可以說是舉手之勞,然而南柯神劍即是飄渺宮的神器,那麽於吉便不會輕易放棄。那晚以後神劍落入誰人之手,可謂有目共睹,無涯輕飄飄的將它丟給自己,甩身就走,分明就是要替自己背起這個黑鍋,這份恩情,重於泰山!

    “黃帝已死,黃帝已死……”

    就在穆山出神之際,耳邊恍恍惚惚聽到了無雙低聲的驚叫,似是陷入了噩夢裏。

    穆山拿衣物將兩把神劍重重包裹起來,貼身收好錦囊,打開了房門朝著隔壁走去。

    “沒心沒肺的死丫頭……”穆山嘴裏嘮嘮嗑嗑的念叨著,一肚子的酸意和怒火噴薄而出:“這都還沒嫁呢,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

    “無雙大哥,你怎麽了……”

    穆山推開房門,一眼便看到無雙猛然從床頭坐起,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雙眼無神的直視前方,額頭冷汗涔涔而下,臉色白的如同薄紙。

    “大哥……”鳳仙轉過頭,水靈的大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滿頭的青絲,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變得粗糙黯啞,神情憔悴而又疲憊,誰也不知道這個年紀小小的女孩,在這幾天中吃了多少的苦頭。

    鳳仙一下撲到穆山的懷抱裏,哽咽抽泣道:“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沒事的。”

    沒事,你哥的麻煩可大咯……

    穆山心裏嘀咕著,然而看到鳳仙此時的神情面貌,心中仍是一陣的痛惜,輕輕的撫摸著鳳仙淩亂的頭發,齜牙咧嘴道:“丫頭,輕點,你大哥可是個病號,要是再抱那麽緊,渾身的骨頭可就散啦。無雙大哥已經醒過來了,你可以先去歇一會兒。看看你這模樣,要是娘在這裏,指不定還以為我怎麽欺負你了呢。”

    “可是……”鳳仙回頭看了無雙一眼,滿是不舍。

    “又不是生離死別,還用的著什麽可是。”穆山從背後推著鳳仙,將她從房中攆了出去,而後不顧她的強力反對,砰的一聲將房門重重關上:“好好的睡一覺,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過來就行啦……”

    “黃帝已死,黃帝已死……”無雙像是魘著一般,口中不停的重覆著這句話,聲音飄渺虛幻,仿佛穿過了三生三世的阻隔。

    “黃帝……”穆山聽得莫名其妙,慢慢的靠近床榻,問道:“無雙大哥,你在說什麽?你……,還好吧?”

    無雙驀地轉過頭來,雙眼直直的盯著穆山,片刻後才回過神來,如夢初醒的搖著頭,臉上的青筋開始冒起,痛得雙手抱頭,拼命的晃動著,面色通紅如血,滿是痛苦和狂亂:“我不知道,我的頭好痛,好像多了很多似是而非的東西,看到很多模糊而又深刻的畫面……。那個聲音,到底是誰?為什麽總是重覆著這句話?我又是誰?”

    “無雙大哥,你先冷靜一下,不要理會那些聲音。那些都是假的,努力想想你的從前,你的過去,你的親人……”穆山小聲的安慰著,隨著距離的拉近,這才發現無雙的額頭上,帶著一條華麗的額帶,居中一顆玉石,正是穆山從贏覆那裏搶來的聖靈石。兩邊是各種奇異的瑪瑙珍玉,緊緊竄連,甚是高貴奢華。

    “放松,放松下來,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好好的睡一覺,明天就什麽煩惱都沒有了。”穆山手腕上的勾玉微微散發著紅光,那低沈的聲音,如同囈語,悠悠的在無雙耳邊回響著,慢慢的將他躁動的情緒安撫了下去。

    “呼……”穆山給無雙蓋好被子,終於長出口氣,無奈的聳肩道:“我的傷也不比他輕啊,怎麽待遇差別那麽大,我的命怎麽就那麽苦啊!”

    吃過了午飯,倦意湧上,穆山十分幹脆的躺在地面上,沈沈入睡。

    “我的真氣……,難道……。怎麽會這樣,我不可以失去力量……”

    穆山迷迷蒙蒙之間,仿佛聽到了無雙沙啞的聲音,在耳旁低低響起。

    “無雙大哥,力量真的就有那麽重要嗎?那麽多的人,他們都沒有武功,沒有真氣,不是照樣可以活得快快樂樂,為什麽你就那麽執著於力量……”

    這個聲音,是鳳仙。這小丫頭,怎麽好端端的又哭了?

    穆山聽著鳳仙那隱隱哭泣的聲音,心中一疼,剛想起身安慰她,卻覺得身體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任憑他怎麽努力的驅使,都不能挪動分毫。

    “力量就是生存的一切根基。”

    無雙的聲音執拗而又倔強,自怨自艾的說道:“前些日子,那個扶桑女子的下場你也看到了。我相信她是無辜的,可是那又怎樣?這個世道,有誰會跟你講道理,有誰會同情你的軟弱和無能!沒有了力量,便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只能眼睜睜的成為別人的砧板魚肉。我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我也絕不會讓我的寨子面臨這種殘酷的未來!”

    穆山不由的想起了八咫櫻和那群淳樸善良的秦裔,心中又是一陣刺痛和憤怒。

    “他們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我手中,我就要讓他們安安穩穩的活下去。這個世界,只有強者才能生存,只有強者才能決定一切……。他們都是弱者,而要保護他們不會受到傷害,我就要變成真正的強者,天下無雙的強者,這樣才能不辜負他們的信任……”

    無雙滔滔不絕的述說著,心底那重重武裝起來的堅強,在瞬間轟然崩塌,哭的像是個最為脆弱的孩子。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終於通過絮絮叨叨的言語,清晰的表達了出來。

    “我自認並不比別人差,只用了兩年的時間,便達到了別人窮其一生都未必能夠突破的先天中階境界。然而,高叔所會的戰天訣,只有三層,僅僅只有三層的心法……。若是我能擁有完整的心法,不出十年,三界六道,神魔妖鬼,又有誰能做我對手!又有誰敢與我為敵!可是……”

    兩年!

    穆山聽著無雙那慷慨豪邁的論調,心中酸酸的,直發顫。本來以為自己三年多的時間達到先天下階境界,即便比不上關羽那麽絕倫超群,也算是世間屈指可數的好手了。現在跟無雙一比起來,頓時成了一根資質平庸,不堪雕琢的朽木。

    “可是現在,我就是一個廢物,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廢物……!我還有什麽面目回去見他們……”

    “無雙大哥,沒有誰生來就必須保護誰的。如果他們因為你失去了力量而嫌棄你,那麽他們就不值得你保護。若是他們並不介意你失去力量,你又何苦為難自己呢。世道險惡,那麽我們就離開這個世道,帶著他們到一個不受戰火和官吏蹂躪的地方生活。天無絕人之路,這個世上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410555 發表於 2019-9-3 21:20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如丹楓

    “嘿嘿,丫頭,咱們終於不用再愁吃喝了。”

    “大哥,擦好你嘴角流下的口水,難看死了。”鳳仙白了穆山一眼,趕緊與他拉開一點距離,以免被人誤會跟他是一夥兒的:“人家只是客套一下,你還真就順著竿子往上爬了。為了那點銀子,連人格都給出賣了,還笑得賊兮兮的,別說別人,就是我都看不起你啦。”

    “丫頭,註意一下措辭,什麽叫做連人格都出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幹了什麽齷蹉事呢。你哥我這叫直爽,真性情。怎麽說人家太史慈現在都是個郡司馬了,還會差那點銀子。更何況我還救過他娘呢,收下這麽點銀子也是問心無愧的。”

    穆山摸了摸懷中的幾錠銀子,樂呵呵的笑了笑:“百姓食為天,要是連肚子都填不飽,誰還跟你講人格。我肯收下太史慈的謝禮,那是因為我看得起他,要是換了別人,別說銀子,就是搬座金山放在我面前,我連看都懶得看呢。”

    鳳仙撇了撇嘴,道:“你就接著吹吧,信你的那是傻子。”

    “百姓食為天,穆兄弟這話說的有理,都是為了活下去。”無雙感慨的嘆了口氣,道:“我們寨子裏的人,大都是附近縣城內不堪官府與鄉紳欺淩,捱不下去的農民,平時靠耕種狩獵為生,雖是清苦,卻也過的自在快活。此次無端遭受橫禍,嗨……”

    “官府……”穆山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個通緝犯,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由的雙拳握緊,片刻之後才緩緩松開。

    “不說這些掃興的事情,前面就是火楓山了,那裏可絕對是個好去處。”

    三人走出了官道,遠遠便看見一座朦朦大山,似流霞,如火焰,隱隱佇立在天際雲端下。

    隨著距離的拉近,穆山更加為眼前的光景所震撼。

    那是一座怎樣的高山,漫山遍野,俱是一望無際的楓樹,鱗次櫛比,觸目皆紅。

    “美嗎?這裏的楓樹,一年四季,永遠都保持著火紅。就像是最為英勇強悍的將士,即便戰死,也要永遠頂天立地的站著。”

    無雙擡頭深深凝視著那些隨風搖曳的丹楓,似是找到了心靈的歸宿,慷慨激昂的說道:“高叔以前告訴過我,這座山的楓樹,之所以會永遠保持火紅,是因為他們沾染了戰神刑天的血液,擁有了刑天無視諸天神明的傲氣和傲骨。以前我對於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但是現在,我卻是深信不疑。因為我能夠感應到,那些楓樹是活著的,擁有自己的意志,擁有自己的情愫。”

    穆山伸手接過空中飄落的紅葉,細細的感受著,仿佛手中的拿著的不再是一片葉子,而是一面旌旗,又像是不屈而又高傲的靈魂,在無聲的吶喊著,在穆山心底熊熊的燃燒起來,將他之前對於前途的一些忐忑和躊躇,化為灰燼。

    山路陡峭,穆山三人一路說說笑笑,偶爾有山風吹過,夾雜著淡淡的楓葉香味,清涼舒適,沁人心脾。

    穆山跟在無雙身後,遠遠便看到一座簡陋的山寨,寨木殘缺不全,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跡,不難想象這座山寨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走到寨門附近,穆山看著兩邊立起的堆堆荒墳,俱是插著一根樹木,連墳下埋著的是誰都沒有寫出來。

    亂世之中,人命猶如草芥,又有誰會記得你的名字呢!

    穆山看著荒墳附近殘留的翻新痕跡,不難猜出那些長眠的是什麽人,心中隱隱有些不忍,頓時對於無雙昨晚說的那番話,感悟更加的深刻。

    “人呢?”無雙進入寨內,但見四周一片寂靜,鴉雀無聲,唯有一個個洞開的房門,像是一張張惡魔的大嘴,無聲的譏笑著。

    “無雙大哥,他們人多,又是突圍而出,難免有些傷患,興許要等一兩天才能跟我們匯合。”

    穆山找了一處幹凈的地方坐下,正想好好的休息一會兒,旁邊的鳳仙一腳踹在了他的大腿上,連連催促道:“大哥,怎麽樣,你的銀子沒有用處了吧。去打點獵物回來,要不咱們三人今晚就得喝西北風了。”

    “我……,為什麽又是我。”穆山指著自己的鼻子,老大不情願的說道:“你哥我可是病號,憑什麽還要去給你打獵。你不會自己去呀!”

    “你還好意思說你是病號,也不拿塊鏡子自個瞅瞅,有你這麽生龍活虎的病號嗎?無雙大哥的身體還沒康覆,我要是去了,萬一來兩老虎什麽的怎麽辦?而且……”鳳仙攥動著小拳頭在穆山面前晃動著:“我的武功比你高,小心我揍你。”

    穆山哭笑不得的看著鳳仙,無奈的聳了聳肩,垂頭喪氣道:“這是我妹妹嗎?怎麽覺得像是我祖宗,真難伺候。”

    鳳仙眼見穆山走遠,頓時眉開眼笑的跑到無雙身旁,笑道:“無雙大哥,這裏有沒有好玩的地方,天還早,咱們出去逛逛。”

    “倒還真有一個。來,我帶你去。”無雙拉住鳳仙小巧白皙的手掌,兩人面色齊齊一紅,心中漣漪重重,羞澀而又幸福,而後又雙雙快速的錯開眼神,朝著前方走去。

    鳳仙只覺渾身輕飄飄,如在雲端漫步,一顆心砰砰亂跳,玉靨酡紅,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變得模糊起來。任由無雙牽著她,似飄絮隨風,不知去往何處。

    “到了。”

    鳳仙聽到無雙的話,感受著從自己掌心抽離的大手,心中竟是有種淡淡的失落。

    放眼望去,遠處山峰壁立,瀑布從山巔飛沖直下,隆隆作響,濺起無數水珠,紛紛揚揚,如雪花綻放,似楊花飄灑。

    周遭楓樹火紅遍目,隱隱將整片天空一並染紅。

    落日西斜,流雲晚霞,如火舞動,美不勝收。

    “每到黃昏,我都會到這裏來,不管是高興還是傷心,只要看到這裏的一切,心就會平靜下來。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在這裏過完一生,平平淡淡,波瀾不驚。只是……”

    無雙坐在一顆巨石上,左手搭在翹起的左腿上,遙遙望著遠處的瀑布,猶豫片刻,似是鼓足了勇氣,又像豁出了一切,深深的看著鳳仙,聲若蚊吟的問道:“只是一個人未免有些寂寞,你願意留下來嗎?”

    “我……”鳳仙沒想過無雙會問的這麽直接,白皙美麗的臉龐湧上一層紅暈,頓時比那滿山的丹楓還要嬌艷奪目,一顆心像是最為精美的瓷器,將所有的喜悅、幸福、以及羞澀,裝的滿滿的。

    鳳仙緩緩的朝著無雙走去,不知為何,忽然間她覺得連走路都有點別扭,就像自己是一個剛剛會蹣跚走路的小孩,低著頭,一步一步的走到無雙身邊。

    鳳仙背靠著無雙坐下,從懷中拿出海螺,捧到嘴邊,輕輕的吹將起來。

    螺聲如草間細水,在那狂沖飛瀑的轟轟聲下,依舊清晰可聞,潺潺的流轉在兩人心間。

    那一刻,無雙只覺像是看到了夏夜涼雨,一顆顆,顫巍巍的打在池中蓮心上。又像是凜冽冬季裏,心似梅花,層層綻放,在滿天的雪花裏,美麗而又溫暖。

    滿山楓葉簌簌吹落,旖旎繾綣,宛如一場最為火熱的雨,在兩人身周淅淅瀝瀝的下著。

    斜陽垂照,暖暖的落在兩人的鬢發上,臉頰上,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成雙成對。

    遠處山巔的瀑布,在夕陽下微微的閃爍著紅光,倒映著兩人安謐恬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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