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三國神魔祭 作者:納蘭長恭 (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3-24 17:18: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0 32735
410555 發表於 2019-9-3 21:27
第一百六十章 一拳之威

    戰鼓隆隆,從四面八方,狂風驟雨般響起。

    那仿佛撕裂了喉嚨的怒吼,更是有如雷霆在耳邊炸響,令人心膽俱裂。

    所有的天兵天將,高舉手中的青銅兵刃,那本已銹蝕的兵器,嗡嗡震顫,點點灰黑銹粉,隨風飄散,迷迷蒙蒙,猶如黑雲將天空的殘余光線遮住。

    鋒芒,仿佛黑夜之中的星光,不斷的閃爍著,此起彼伏,傳遞著來自上古的死亡訊息!

    然而真正讓穆山等人絕望的,卻是身周密密麻麻,明顯已經剩下骨架的天兵天將,此刻他們仿佛沿著時間的河流逆行而上,渾身不停的衍生出血肉甲胄,從腳趾到臉頰,幾乎是在瞬間,便從一群陰森可怖的骷髏化為威風凜凜,殺氣橫溢的將士。

    穆山躍上了鳳仙操縱的巨大青銅盾牌上,在眾多天兵天將的圍攻下,乘舟破浪的朝著山下疾馳而去。

    “都閃開!”穆山手中的辟邪左劈右斬,兵刃與天兵的每一次撞擊,都會產生一縷耀眼的火花,而後憑借著一身蠻力,將它們全部劈飛出去。

    站在青銅盾牌上,負責斷後的呂布,只覺與手中的大戟融為一體,劈斬掛刺,粘勾曳鎖,大戟的種種奇妙運用,無師自通的在腦海之中閃現,繼而施展在雙手之間,於萬千刀光槍影之中巧妙的借力打力,掃砸撩挑,遊刃有余。

    “轟轟……”

    “怎麽回事?”腳下的盾牌微微晃動,就連身周的天兵天將也如同立身孤舟,漂泊於洶湧大海之上,渾身不停的晃蕩著。

    “是軒轅劍……”呂布手中大戟,如同蛟龍巡海,縱橫捭闔,將四周的天兵天將一掃而空,而後昂首看著山頂的那把巨劍,道:“他要逃了……沒錯……我能感應到,它……害怕了!”

    呂布身上的紅光愈發的濃烈,如火般洶洶湧動,襯托著他那張刀削斧鑿的臉龐,以及那種俾睨孤傲的眼神,直如從上古走來的戰神:“神兵擇主,什麽樣的神兵,就會選擇什麽樣的主人,黃帝那樣的懦夫,又怎能擁有天下至強的神兵!”

    仿佛印證了呂布的言論,軒轅劍如山岳一般,漸漸的拔地而起,石頭凝聚而成的劍尖,慢慢的脫離了山丘,懸浮於空中,嗡嗡直響,似是在訴說著什麽。

    失去了軒轅劍的鎮封,山丘如同一個從地獄爬上了人間的惡魔,劇烈的晃動起來,發出聲聲仿若呻吟,又像獰笑的巨響。

    黑煙開始從山丘頂部滾滾冒出,漆黑濃厚,筆直沖向天際,而後像是撞到一道無形的屏障,逐漸向著四周蔓延開來。

    黑煙滾蕩翻湧如潮,隱隱間似有連綿不絕的呼喝從天際傳來。

    一股滔滔若長河咆哮的戰意,充斥整片天地之間,令人血脈噴張,凜然欲狂。

    穆山舉目望去,只見黑煙所過之處,黃光閃爍流轉,顯然天空之中,被預先設置了一個龐大的法陣,以防不測。

    “刑天,汝等只知殺戮的匹夫,又豈會明白王者仁道的意義。似汝此等兇狂好殺之輩,又怎能明白黃帝陛下之壯志心懷!”

    前方,一道魁梧身影,毫無征兆的騰空而起,矯捷若鴻鵠沖天,勢急力猛的朝著穆山等人撲擊過來。

    一片漆黑的天空中,黃光閃爍流轉,映照著那道鋼澆鐵鑄的身影,那曲折延伸的線條,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暴戾和震撼。

    穆山右手的辟邪剛剛劈飛一名天兵,舊力已老,新力未生之時,那人已經殺氣騰騰的出現在頭頂上空。

    時間,仿佛變慢了下來。

    穆山粗重的喘息著,雙眼依稀能夠看到那人從額心一直劃拉到胯下的傷痕,儼然就是被刑天一斧連盾帶人劈成兩半的力牧。

    先前在外面通過蜃影觀看,並未覺的力牧有何過人之處,然而當真正置身其中,穆山才明白什麽叫做神明的威嚴。

    只是簡簡單單,毫無花俏的一拳,竟是讓穆山產生了一種面對泰山壓頂的錯覺,渾身上下似被什麽東西牢牢的禁錮著,動彈不得。

    驀然間,穆山恍惚的感應到自己的血液開始加速的循環著,像是一條湍急的河流,在血管之中嘩嘩的奔騰。

    穆山的呼吸愈加的急促,渾身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有節奏的抖動著。心底,一種深埋在血液之中的本能,在這一呼一吸之間,悠悠蘇醒!

    穆山雙目血紅,滿頭白發無風自動,左手五指握得如此的用力,以至於關節之間不斷的劈啪炸響。

    剎那間,穆山直覺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唯有一個信念,恍若明燈,在默默的吸引著自己。

    殺戮!

    將膽敢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切生靈,碾為齏粉!

    “嗬呀!”穆山左臂回縮,肌肉塊塊鼓起,而後猛然噴發。

    “砰……”兩人的拳頭,毫無花俏的撞擊在一起。

    狂風以兩人為中心,驟然掀起,將四周的兵將吹得往後趔趄退去。

    沛不可擋的力量,從力牧缽大的拳頭上,轟然傳到穆山的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每一滴血液,都在這股洪流般的力量下不停的呻吟著。

    穆山整條左臂往後隆起,向以肉體強橫自負的他,在力牧重重的一拳之下,肩窩脫臼,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朝後倒飛出去。

    “大哥……”鳳仙一時不察,被穆山撞中胸口,只覺有股足以開山裂石的巨力沖來,五臟六腑被攪得如同翻江倒海,喉中一甜,鮮血如箭噴出,繼而撞在呂布身上,三人一同狼狽摔落。

    力牧隱秘的晃動著麻痹疼痛的右拳,淡漠的看著摔飛出去的三人,道:“若以人類之軀,不可能擋下吾一拳之力,汝究竟是誰?”

    這就是神明的力量嗎?當真是摧枯拉朽啊!

    然而……若是我的血脈之力能夠覺醒,別說是你,就是你們八人連同黃帝一起上,我也不怕你們!

    穆山努力的挪動一下左臂,卻感到一股鉆心的疼痛,嘴角微微抽動著,臉上汗水涔涔而下。

    然而,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從四面八方合圍過來的其他五個神明,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窟。

    難道,我真的會死在這裏嗎?
410555 發表於 2019-9-3 21:28
第一百六十一章 軒轅劍陣

    熾紅金黃的巖漿,猛然從山丘頂部噴薄而出,澆在軒轅劍的劍尖上,頓時騰起絲絲霧氣。

    空中,開始散發著一股濃濃的硫酸味。

    溫度,急劇的上升著。

    倒飛之中,呂布翻身後躍,輕靈如點水蜻蜓,雙腳毫無聲息的黏在兩個兵將身上,手中的大戟左蕩右掃,清開前方的兵將,而後又扭轉腰身斜斬上挑,將身後意欲偷襲的兵將一一擊殺。由始至終,他的雙眼始終瞭望上空,待到鳳仙從頭頂飛過之時,快如閃電的探出手去,將她從空中曳下。

    腳下的兩名士兵,剛欲揮動手中兵戈,捅向肩上的呂布,不料呂布雙腳猛然用力,如千斤墜頂,將兩人深深的陷入了地面下,攻勢自然隨之土崩瓦解。

    “還有我呢!”穆山眼見鳳仙脫險,急忙出聲提醒兩人,自個現在的處境還不太妙。

    “吾先送汝下黃泉!”

    穆山只覺頭頂一暗,力牧那充滿爆炸力量的身影,再次映入他的眼簾,那後張到極限的臂膀,那強橫到足以產生啪啪音爆的拳頭,無不在訴說著力牧想殺穆山的決心。

    穆山瞳孔微微收縮,沒有人比他更加明白力牧這純粹力量的一擊有多麽的可怕!

    拳風霍霍,如刀襲面而來,吹動著穆山滿頭白發,烈烈作響。

    近了,那已經貼近鼻骨的拳頭,令穆山腦海之中不由的浮現出番茄被鐵錘砸爛的一幕。

    寒氣,在穆山的身體裏嗖嗖的流動著。

    紛雜的念頭在穆山腦海之中頻頻竄過。與秀娘一起在落英繽紛的桃樹下比肩讀書,與關羽和吉利一起在篝火旁喝酒聊天,躺在八咫櫻的腿上甜甜入睡……

    所有的一切,忽而又匯聚成倉頡那憐憫無奈的話語:汝不知體悟天意,遁世修行,天劫即將加身!

    剎那間,恐懼、不甘、憤怒,一擁而上,無聲喧嘩,在穆山的心頭卷溺著。

    下一刻……

    世界正在逐漸的遠去,包括力牧那足以要他性命的碩大拳頭。

    “好險,真是千鈞一發。大哥,你什麽時候能夠讓我少操點心!”

    穆山呆呆的看著腰間的白綾,聽著後方傳來的鳳仙的嬌嗔聲,如釋重負的長出了口氣,渾身上下早已被粘濕的汗水所浸透。

    剛從鬼門關上轉了一圈的他,只覺鳳仙那責備的話,顯得格外的悅耳動聽。

    “逃得了嗎!”力牧暴喝一聲,拳頭依舊貫穿到底,重重的砸在穆山等人六丈開外的地面上。

    “轟……”仿佛流星隕落,勢大力沈的撞擊,使地面深深的往下塌陷。

    “呃……”穆山還未緩過勁來,整個人再次沖天而起,不僅是他,便連呂布和鳳仙,以及在他們附近的將士,無不如同狂風下的蒲公英,紛紛隨風飄起,身不由己的在空中晃蕩著。

    山丘上,碎石細沙,瓢潑而上,整個山丘中上部,竟是在力牧一拳之下,被轟出了一片寬整的平地。

    “這家夥……好可怕的蠻力……”穆山身在半空,怔怔的望著下方平地上昂首獰笑的力牧,不由的倒吸了口涼氣,想起自己方才竟然不知死活的跟他硬碰硬,心中仍是余悸不休。

    “小心頭頂!”

    穆山聽著呂布的高聲呼喊,仰首望去,只見那已被黑煙完全擋住的巨大法陣,竟是在他們無法閃避之際,悄然運轉起來。

    空中,似有無數的祭司,在虔誠的祈禱吟唱。聲音由細弱蚊吟,逐漸化為高亢怒斥,仿佛冥冥之中,有無數的神明,在替天行道,宣判著穆山三人即將受到的制裁。

    黃光吞吐綻放,彼此相互輝映,帶動著整個法陣,徐徐壓下。

    滿天的黑煙,如同一塊被紮破的帷幕,無數黃色劍氣,從黑煙的縫隙之間,穿刺而下,密密麻麻,恍如暴雨。

    “劍氣……軒轅劍……”

    穆山錯愕呢喃道:“原來他並不是要逃跑,撤退只是為了能夠更加猛烈的進攻,就像只有先把拳頭收回來蓄力,才能給予敵人最大的傷害!”

    無數的劍氣橫溢空中,以龐大的軒轅劍為中心,縱橫交錯,織成羅網。

    每一道穿過軒轅劍劍體的黃色劍氣,都會變得愈加的厚重凝實,如一把把栩栩如生的寶劍,神威凜凜的朝著穆山幾人穿刺而過。

    危及之刻,穆山似是陷入了一種極為玄妙的狀態之中,近在眼前,殺氣騰騰的劍兵,仿佛瞬間凝固,唯有遠處那不斷穿梭,進入軒轅劍體,而後如同破而後立,煥然一新的寶劍,給了穆山一種至為晦澀深奧的感覺。

    身體裏的幾處經脈,開始微不可查的顫抖起來,帶動著渾身奇經八脈,發生著某種穆山無法明言的變化。

    “鳳仙……”

    呂布一聲歇斯底裏的怒吼,將穆山從那種奇異的狀態拉回了現實裏。

    眼前,飛劍如雨,密不透風的攢射而下。

    穆山忍著撕心裂肺的疼痛,用殘存的右手,拼命的舞動辟邪,護住渾身要害。

    “哧……”幾道劍氣,在穆山無法及時防禦之際,穿過穆山的四肢,帶著點點血跡呼嘯而過。之後,稍稍小了一圈的劍氣重新飛回空中的軒轅劍體內,而後似是得到了能量的補充,再次聲急勢利的刺向穆山。

    四肢,在被劍氣刺穿之際,便像是被石化了一般,變得沈重僵硬,整個人如同被灌了鉛,開始加速從空中墜落。

    穆山絕望擔憂之際,不忘朝著空中望去,只見另一邊的呂布和鳳仙,兩人身在半空,依舊保持背靠著背,共同往下墜落。

    呂布手中的大戟,早已被來回穿刺的劍氣削撞得坑坑窪窪,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鳳仙萬千青絲隨風飄散,渾身簌簌發抖,胸口處一團鮮紅的血債觸目驚心,蒼白的雙唇緊緊的咬著額前的鬢發,似是害怕自己發出的呻吟會影響到呂布的狀況;雙手揮動的素綾,早已千瘡百孔,只能勉強護住身體的幾處要害。

    “嗖!”數以百道劍氣,如有人指揮一般,悄然匯聚濃縮,凝聚成一把長約丈許的巨劍,在穆山驚惶絕望的目光下,撕裂空氣,快逾閃電的射向鳳仙。

    “哧……”鳳仙實力本就是三人之中最差的一個,猝不及防之下,唯有抖動手中的素綾,層層卷攪,企圖捆住那把巨劍。然而鳳仙的實力終究太低,區區先天下階的境界,又怎能阻攔軒轅劍芒片刻。

    須臾間,素綾寸寸斷裂,劍氣吹枯拉朽的破開所有的阻攔,無情的從鳳仙肚腹處刺入,再從呂布胸腔處穿出,帶動著兩人的身體,風馳電掣的朝著山丘頂部的火山口裏墜下。
410555 發表於 2019-9-3 21:29
第一百六十二章 彼道彼身

    世界,仿佛在剎那間變得安靜了。

    風,穿過鳳仙胸前吊著的海螺,似乎在低聲的悲鳴著。

    空中的黑煙,如怒濤爆湧,時而匯聚為一個巨大的模糊面孔,泫然咆哮!

    “無雙大哥,對不起……”鳳仙剛剛張開嘴,鮮血便不停的往外湍流而出:“是我拖累了你……”

    “若是我不執著於來這裏,或許你跟穆山都不會有此一劫,應該說是我連累了你們才對。”

    狂風愈發的猛烈,似是誰在為誰的即將離世而哭泣。

    滿山的鳳仙花,在狂風的呼嘯下,沖天而起,紛紛揚揚,宛若鳳凰翺翔,又似伊人淚妝。

    呂布面色逐漸變得蒼白,沙啞的嗓音,帶著一種低沈的溫柔,道:“你知道這座山丘為什麽會長滿鳳仙花嗎?因為九天玄女怕刑天轉世之後,會不知道怎麽找到她,所以就在他的山冢上化為了鳳仙花。因為她相信刑天一定會回來的,不為力量,不為覆仇,單單只是……為了她!就像我,為了你!”

    “嗯……我們都回來了……就像上古時期……”

    鳳仙只覺雙眼愈發的沈重,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了起來。恍恍惚惚間,似又看到夕陽染紅天際,雲霞流舞,大地之上,屍體堆積成的山丘上,一個身著淡紫裙裳,絲絳飄飄的仙女緊緊的摟著一具無頭的屍體,靜靜的站著。

    九天仙女低聲問道:“為什麽,一定要殺黃帝?”

    “他不該多管閑事,便是伏羲女媧,也不敢制定天神不能相愛的條例,他又有何德何能!他又怎可將汝分派到九天之上,獨守那淒清寒苦,而又將吾貶到南疆深不見天之地,他……該殺!”

    刑天腹部鼓動,惆悵迷惘道:“吾……吾要前往輪回轉世……汝……”

    “自是陪汝一同前往……”

    九天玄女低聲的吟誦著,以山川江海為盟誓約,以無窮天地為見證,堅定而又執著的許下這個生生世世都無法解開的咒語:“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刑天,千年萬年以後,可能記得今日之誓約?”

    刑天指天立誓道:“吾之血,流遍此山。無論何時,他朝此山花開之時,便是相聚之期。”

    “花開之時……相聚之期……”

    朦朦朧朧之間,鳳仙似乎看到朵朵飛紅,隨著他們,一起墜入熾灼炙熱,巖漿噴吐的火山之中。

    …………

    穆山眼睜睜的看著,右手依舊揮劍抵擋著重重劍光,早已脫臼的左臂,不知在什麽力量的驅使下,竟是一點一點,頑強的舉起,朝著鳳仙被淹沒的地方,手指艱難的摳動著,似是要抓住那遙不可及的身影。

    穆山張了張嘴,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只覺眼眶裏,忽然像有什麽在熊熊燃燒著,比遠處的火山更為滾燙、瘋狂!

    那是怎樣的一種滋味,似是十幾年的情感,在一瞬之間,被人活生生的從靈魂裏抽走,只剩下無盡的空虛和冰涼,欲說還休!

    “原來,他才是你真正的目標!”

    穆山眥目欲裂,鋼牙咬得出血,憤而對天怒吼道:“黃帝,為什麽,他已經不再是刑天,即便你真想找他報覆,為什麽就不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來!為什麽一定要拉我妹妹陪葬!為什麽!”

    穆山獨自嘶吼,如同一頭被逼上絕路的野獸。

    劍光“嗖嗖”穿刺不休,似是不將所有仍然存活的生靈徹底滅絕,誓不罷休。

    山丘上,眾多兵將全部駐足凝望,高擎手中兵刃,如同凱旋而歸的王者之師,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嘯聲,沸油一般傾瀉在穆山本已憤怒到極致的心頭上。

    無數的劍氣不停的在穆山的軀體上貫穿著,千瘡百孔。然而此刻的穆山早已感覺不到疼痛,麻木的四肢條件反射式的抖動著,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唯有一把利劍高懸錚鳴。

    “辟邪……或者該稱呼你為盤古斧……”

    穆山靜靜的凝望著那把利劍,所有的一切都已變得無足輕重:“看來這裏會是我們的最終墓穴。能跟刑天葬在一起,也算不枉此生了……”

    利劍依舊錚鳴,似是想要訴說著什麽。劍刃上黃芒閃動,隱隱形成一行穆山印象深刻的雄渾字體:

    脈如大地,本無一物,斷續交疊,渾然自如,萬靈之初,孕育其中,厚積薄發,生生不絕!

    穆山喃喃的念叨著,恍若夢囈,剎那間像是有種奇特的感應在心中滋生著,仿佛天地之間的至理正在向他展開朦朧的面紗。

    穆山不由自主的往前邁動雙腳,一步又一步,似是一個虔誠的朝聖者,執著的走向那把豎懸於空的利劍。

    “咚……”穆山的身影,如同石子投入湖面,在劍身上蕩起了層層漣漪,而後完全沒入利劍之中。

    恍惚間,穆山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一顆脆弱的種子,深埋於厚厚的泥土裏,伴隨著潮濕和黑暗,艱難的等待著光明和溫暖的到來。

    “究竟發生了何事?”

    山丘處,力牧皺眉眺望,只見空中的穆山放棄了無謂的掙紮,任由滿天的黃色劍氣在他的身上來回切割著。

    黃光,逐漸在穆山手中的辟邪上氤氳著,高貴而又神秘。

    力牧雙眉合攏,從那逐漸彌漫的熟悉黃光之中,他看出了一絲的不祥和危險。

    “這種感覺……”力牧望著空中暴漲開來,將穆山完全吞並,逐漸成形的黃光,失聲驚叫道“軒轅劍……。不可能……,世上怎會有兩把軒轅劍!”

    空中,黃光聚攏堆疊,線條逐漸清晰明朗,儼然就是另一把由亂石拼湊而成的軒轅劍,橫亙天際!

    黃色劍光,不停的沖入那把突兀出現的軒轅劍中,片刻後再次從軒轅劍中沖出,化為一把把更加厚重沈雄的寶劍,朝著下方呆若木雞的兵將飛瀉下去。

    “呃……”

    無數的劍光,如雨潑灑而下,密密麻麻。山丘上的兵將,猝不及防下,頓時發出聲聲慘呼,但凡被利劍射中之人,頃刻間便開始風幹,石化。保持著錯愕和迷茫的神情,靜靜的化為一尊尊雕像,站立於山丘上。

    “真有一套,不過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力牧揮手撥開射向他的劍氣,目光掃過空中飛來的五人,道:“此子身上有些門道,吾等先合力將其擒下,再做抉擇。”
410555 發表於 2019-9-3 21:29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下無雙

    力牧昂首眺望,冥冥之中,仿佛看到了天際巨劍之中,穆山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正怒睜惡瞪,死死的鎖定了他。

    空中五人,隨意的撥開劍氣,猛然電沖而至,手中刀槍劍戟,勢不可擋的轟在巨劍上。

    “隆……”黃芒如遭重擊,搖晃閃爍,劍體微微顫動,遠遠望去,似有金、紅、藍、白、綠,五道氣芒在劍身之內遊竄,恍若人體經脈緩緩**,逐漸清晰。

    片刻後,五道氣芒在劍體內往覆循環,又各自攻向空中五人,將他們一一震開。

    “借力打力,不過雕蟲小技,吾倒要看看在無力可借之時,汝又能何為!”

    力牧雙腳彎曲蓄力,而後驟然爆發,地面再次往下塌陷龜裂,而他則如出膛炮彈,呼嘯著朝巨劍狂飆而去:“爾等權且讓開,吾來會會他!”

    “隆……”這一擊傾盡力牧渾身勁道,比起先前兩拳更加浩大磅礴,仿佛共工怒撞不周山一般,其勢之兇猛,其力之浩瀚,使得整個天地都在微微顫動。

    巨劍先是凝滯片刻,而後黃芒黯淡,繼而開始“嘩嘩”往下掉出如有實質般的碎石,簌簌如冰雹降落。

    “哼!”力牧右拳,連帶著整條臂膀都已沒入巨劍之中,眼見巨劍在瞬間奔潰,嘴角不由的露出一絲笑容,右臂往後猛地一抽,登時將穆山從巨劍之中剝離出來。

    此刻的穆山,額頭仿佛被什麽鈍物砸中,鮮血汩汩而下,將整個臉龐染得猩紅而又猙獰。滿頭白發無力的耷拉著,些許被血液所黏住,擋在穆山的眼前,卻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那雙比狼還要兇戾危險的眸子。

    穆山就那麽冷冷的,冷冷的與力牧對視著,竭力的想要掙脫力牧的鉗制,奈何身體完全不聽自己的使喚。

    “這個印記……”力牧揪住穆山的衣襟,將他拉到面前,雙眼灼灼的盯著穆山額頭的圖紋,似是陷入了沈思之中,自言自語道:“不可能……那一族若是還殘留於世,絕不可能這般微弱……”

    “將士大都已被石化,這確實是軒轅劍的部分神通……”

    “可是軒轅劍就在上空……”

    “力牧,他的劍很古怪……”

    力牧循聲望去,只見穆山的右手正與辟邪融為一體,不分彼此:“確實,若是倉頡在此,興許能夠看出點名頭來。”

    “不過以他們三人如此低微的實力,怎麽可能通過倉頡把守的關隘?”力牧繼而皺眉道:“倉頡何在?”

    “隆隆……”

    地面上,山丘不停的顫動著,越來越劇烈,逐漸將山丘上的士兵震倒在地。

    巖漿呼嘯著從山口中噴出,沿著山丘的弧度往下流淌。

    “不對……少了些東西……”力牧俯首掃視山丘,無動於衷的看著那些被巖漿所浸泡地面,聲音開始有些走調,道:“那些……那些花呢……”

    力牧的腔調變得尖銳高亢起來,仿佛心頭的恐懼正在開始萌芽:“那些花呢!”

    “難道……”空中五人似是想到了什麽,不約而同的朝著山丘望去,眼中盡是驚惶。

    “轟轟……”山丘震動的愈發的猛烈,似是有萬千悶雷的內部炸響,巖漿噴射的愈發頻繁猛烈,硫磺之味,撲鼻嗆人。

    山丘兩側,逐漸往上鼓起,如蝶欲破繭一般,在眾人面前倏地破出兩道青光,直沖天際。

    力牧側頭望去,雙目圓睜,似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嚨,艱難的吐出四個大字:“青銅……幹戚……”

    穆山望著橫亙天際,嗡嗡錚鳴的青銅幹戚,眼中閃過一絲期冀和盼望,嘴角挽起一絲嘲諷的弧度,快意的笑道:“你們的死期,到了!”

    力牧沒有理會穆山,只是直直的盯著山丘上噴湧出來的一道熾熱巖漿。那裏,在黃紅交接,滾燙炙熱的巖漿中,正有一道模糊的身影,隨著巖漿的托舉,緩緩的浮上半空。

    空中的黑煙,徹底的沸騰了,恍如百流歸川,嘶聲呼嘯著,朝著巖漿中的那道身影狂奔而去。

    澎湃殺氣,如有實質,在無聲的咆哮著,讓人感到深深的窒息和冰冷。

    黑煙彌漫中,魁梧偉岸的身影橫抱著一個嬌弱如花的女子,一步一步的走出。

    穆山望著呂布懷中的鳳仙,雙目緊瞌,面白如紙,仿若一朵褪盡了韶華,即將枯萎的花朵。

    “丫頭……”剎那間,穆山只覺有把刀,在他心間一刀一刀的割著,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那是怎樣的傷痛,讓倔強剛強如穆山這般,都忍不住失聲抽泣,熱淚漣漣!

    呂布靜靜的將鳳仙放到地上,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頰,她的發絲,動作是如此的溫柔,像是怕稍稍用力,她就會如幻夢一般從自己的世界裏徹底的消失。

    空中,青銅幹戚似是感悟到了主人此刻的心境,低低的悲鳴著,而後化為兩道青光,風馳電掣的朝著呂布飆飛過去。

    黑煙中,眾人依舊能夠看到那面樸實無華的青銅盾牌,仿佛液體一般,黏在呂布身上,順著呂布強悍曲折的輪廓緩緩延伸,化為一套赤紅色的火雲百花甲;額心處的聖靈石,逐漸軟化,且往兩四周蔓延,紅芒閃爍之中化為一頂三椎流火盔,長長椎尾如火搖曳,甚為威風;青銅戚則直接劈在呂布身旁,同樣衍生變化,快速的變成一把猙獰兇戾的方天畫戟,戟尾兀自顫鳴不休,似是渴望著鮮血和殺戮。

    呂布緩緩的起身,握住身旁的方天畫戟,而後猛然昂首,兇戾無匹的望著空中的力牧幾人。

    黑煙仍未散去,然而呂布那雙充斥著悲憤以及仇怨的眸子,卻像是黑夜之中的月光一樣清晰,直盯得力牧幾人心驚膽戰。

    慢慢的,呂布一點一點的擡起左手,遙遙對準了空中的力牧,而後五指曲收成爪,聲音冷得如同深淵吹出的寒氣:“烈灼·擒龍!”

    五道烈焰,憑空暴漲,如龍騰空而上,又在瞬間聚合壯大,化為一頭粗壯咆哮的巨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咬向空中的力牧。

    鮮血,從力牧身上淋漓飄灑,濺得穆山滿頭滿臉。

    巨龍尖銳森冷的獠牙,深深的刺入力牧的身體裏,仿佛餓了數千年般,拼命的撕咬著,拉著力牧的身軀飛速往回收縮。

    “吾能殺爾等一次,便能再殺爾等百次,千次!”力牧還未反應過來,便覺脖頸一涼,似有一只粗糙冰冷的大手,死死的掐住他的後頸,而後猛然往地上砸去。

    “唔……”穆山胸前的衣襟在力牧被擒之時便已被撕破,此刻正從空中墜落。然而對於自己的處境,他卻並不關心,雙眼灼灼的盯著被呂布貫入地面力牧,而後便有巨龍從地面,從力牧的身體裏咆哮沖天。

    火焰狂飆之中,巨龍爪牙之間,力牧的三魂七魄竭力的嘶吼掙紮,然而穆山卻可以肯定,此番這位上古神明,絕對逃不了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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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各一方

    “刑天……”

    空中五人,眼見力牧在他們面前被打的魂飛魄散,頓時戰意銳減,面面相覷,情不自禁的往後退去。

    “嘭……”穆山重重的摔落地面,渾身的骨骼似是被人敲碎一般,疼得他無法呼吸。

    呂布淡淡的瞥了穆山一眼,而後兇戾的從空中五人身上一一掠過,最終停留在那把直通天際的軒轅劍上。

    “黃帝,汝既已消亡,留著此劍,又有何用!”

    呂布猛然騰空而起,渾身烈焰纏繞,龍吟不休,手中的方天畫戟,緩緩的往後倒伸,仿佛一頭正在慢慢張開獠牙的猛獸,兇戾之氣,不言自喻:“就讓吾送汝一程,火雲·葬天!”

    天際,火雲憑空而生,如潮奔湧鋪展,瞬間將浩瀚廣袤的黃色法陣全部遮住。

    雲卷雲舒,烈焰熊熊燃燒,漏鬥似的纏繞旋攪,仿佛萬頃火海,倒懸垂落,直欲毀天滅地。

    呂布手中的方天畫戟,火焰兇狂咆哮,暴竄烈漲,無邊無垠,恍如一頭亙古以來,最為桀騖不遜的火龍,與天際的火雲相互輝映。

    “你到底是刑天……還是無雙大哥……”穆山瞠目結舌的觀望著,呂布這一擊的兇戾之威,還要在黃忠的九龍驂天之上,絕非人類之力所能辦到。

    火龍鱗甲鮮明,栩栩如生的嗔目瞪視,怒吼升空。迤邐直通天際的粗狂身軀,遠遠望去,直如一根撐起蒼穹的擎天之柱,而後一點一點,慢慢的朝著軒轅劍傾倒砸下。

    空中的火雲,隨著巨龍一起斜斜奔瀉而下,拖著長長的火焰流蘇,帶來了無窮的絕望和毀滅。

    剎那間,穆山只覺天空開始坍塌,斜斜朝著軒轅劍的方向墜落,自己雖非呂布的攻擊目標,卻也如同覆巢完卵,死亡便在旦夕。

    空中五人,身不由己的被卷入火雲之中,狼狽不堪的躲避著,目光直直註視著那根擎天火柱,竭力尋找著目前處境中的一線生機。

    山丘上的石像,但凡被火雲砸中,無不在烈焰之中悄然粉碎,化為飛灰,隨風飄散。

    “轟……”難以形容的撞擊之中,軒轅劍的劍身所受到的沖擊,比起之前穆山幻化出來的那把巨劍承受力牧一擊更加的磅礴宏大,亂石碎末,狂風暴雨般從空中拍擊而下。

    火龍纏繞絞殺之中,利爪獠牙撕扯之下,軒轅劍似是發出石破天驚的怒鳴,震得整個天地微微顫抖。劍身黃芒閃爍黯淡,便連刻在其上的一個個上古符文,也在轉瞬之間分崩離析。

    無數靠著符文靈力維持的巨石,瞬時從空中轟然砸下,聲勢懾人。

    塵土漫天飛揚,半遮著空中無邊無垠的火焰狂濤,直如將人帶到了末日之中。

    “逃了……”穆山不甘的看著一道長長黃光,包裹著露出本體的軒轅劍,倏地從塵土火雲之中,破空而出,沖向未知的遠方。

    “轟……”又一塊巨石,從空中勢若千鈞的砸下,砸在穆山與鳳仙之間,繼而碎裂成無數的石塊,雜亂的飈射著。

    “丫頭……”穆山眼睜睜的看著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砸在鳳仙的右臂上,心裏頓時哇涼哇涼的,他多麽希望鳳仙此刻能夠從地上跳起來,叉著腰,指著他的鼻子,將被石頭砸中的不幸全部推脫到他頭上,哪怕是將他罵個狗血淋頭,他也願意。

    然而,她,卻始終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一般!

    “丫頭……”穆山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從未感受過的寒冷,就像是被人埋在了潮濕黑暗的地底,永無重見天日之時。

    “丫頭,堅持住,大哥這就來救你……,一定要堅持住……”穆山喉嚨梗塞,話到了嘴邊,全部變成了嗚咽,到了後來,甚至再也吐不出一個清晰的字眼,像是無助的小孩,只知道沒用的哭著。眼淚像是奔騰到了懸崖的湍流,最終化為飛沖直下的瀑布,無窮無盡。

    穆山麻木的將視若第二性命的辟邪拋在一邊,顫顫的伸出右手,重重的抓在地面上,抓得如此的用力,以至於指尖完全插入泥土裏。而後借著右臂殘余的力氣,艱難的往前爬過去。

    一寸,兩寸!

    穆山的手掌上,臉頰上,肌膚早已磨破,鮮血在地面上拖出了兩道長長的痕跡,觸目驚心。

    “丫頭……”鮮血混合著泥土,將穆山的臉頰變得狼狽猙獰,然而穆山此刻的嘴角卻露出一絲淡淡的,淡淡的微笑,似是所有的願望都已經得到了滿足。

    穆山顫巍巍的右手,一點一點的擡起,像是費盡了全身的力量,輕輕的,慢慢的朝著鳳仙安詳慘白的臉頰摸去。

    空中,隨著軒轅劍的離去,龐大的法陣頓時停止了運轉,像是失去了支撐的空中樓閣,轟然往下壓落。

    “黃帝……吾倒是要看看,汝還有何手段……”

    方才毀天滅地的一擊,同樣耗費了呂布莫大的神力,此刻他正停滯半空,雙眼灼灼的盯著從天而降的恢弘法陣。

    黃芒如同蟄伏許久的毒蛇,猛然從法陣之中飛射而出,四面八方的朝著呂布飛絞而去。

    呂布手中的方天畫戟,揮掃之間,不難感應到一股奇特的靈力與自己一觸即分,訝道:“空間法陣……小心……”

    然而法陣的目標似乎並不是呂布,從呂布上方落下,急速的朝著地面沖擊而去。

    穆山剛剛擡起右手,眼見即將觸摸到鳳仙的臉頰,興許能夠就此將她喚醒,不料空中突兀落下的巨大法陣,如同千山萬岳,將他牢牢的鎮壓住。渾身上下,瞬間便被無數的黃芒緊緊縛住,猶如蠶蛹。

    不僅是他,便連一旁的鳳仙也是同樣的命運。

    法陣一觸碰到地面,頓時爆發出重重耀眼奪目的黃光,符文流轉,似是被正式啟動。

    “鳳仙……”呂布左手捂著額頭,不停的晃動著,似是想起了些什麽,看著鳳仙那張一點一點被黃光所擋住的美麗臉龐,雙眼流出兩道赤紅如火的血淚,而後如同最為瘋狂絕望的野獸,猛然從空中俯沖而下。

    “不……”呂布的聲音變得高亢而又嘶啞,煌煌火光之中,那只粗糙厚實的手掌,在重重黃光的阻攔下,慢慢的,一點一點,堅強而又執著的抓了過去。

    抓住了……

    緊緊的,永遠都不會再放開!

    呂布的嘴角剛剛露出一絲笑容,然而一聲極為細微的聲響,卻再次將他打入了萬劫不覆的境地裏。

    “哧……”鳳仙依舊被黃光所吞沒,眨眼之間便消失在呂布的視線裏。

    手中,唯有一塊撕裂的淡紫衣裳,殘留著鳳仙仍未散去的體溫……

    呂布怔怔的看著手中的衣裳,整個人如同失去了三魂七魄一般,那輕微的聲響,在他耳中,不啻於世界崩塌的聲音!

    “丫頭……”一旁,穆山也不知道從哪裏爆發出來的力量,右手猛然撕開了黃芒的束縛,而後不可思議的伸入了一個未知的空間裏。

    額心處,那處印記正在微微的閃動著,滿頭的白發倒灌而起,襯著那滿是血汙的臉龐,猙獰如亙古兇魔!

    法陣的光芒劇烈晃動,黃芒堆聚,仿佛一張怒張到極限的血盆大口,將穆山整個身影,吞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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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如夢似幻

    四周瞑瞑昏暗,充斥著無盡的冰冷和孤獨,死一般的寂靜。

    穆山只覺身處怒海狂渦之中,旋轉反覆,頭炫欲嘔。

    指尖,依舊像是抓住了什麽,然而心底卻又像是被人強橫的扯走了什麽,說不出的糾結酸痛。

    穆山想要開口吶喊,空間卻像是被徹底的凝固住,哪怕一絲的氣息都無法從口鼻溢出。

    一天、一月、一年……

    穆山說不出過了多久,這裏有的,只是歸於黑暗和寂寥的空虛。時間,在這裏成了一種多余的東西。直至一個常常於夢中出現,刻入了骨子裏的聲音,在這片沒有絲毫生機的空間裏,輕輕的,卻又異常清晰的想起:

    穆山……

    穆山猛然睜開雙眼,只覺前方,有一道柔柔的光芒,撕開了整個空間,斜斜的照了進來。那光,仿佛輕煙,緩緩的在自己的臉龐上流轉著,像是一只光滑細膩的手,輕輕的撫摸著……而後又漸漸離去,在前方洇成一張模糊美麗的臉龐,薄薄的雙唇,一張一合,似是在呢喃著什麽。

    “秀娘……”

    穆山嘴唇輕輕的顫動著,像是兩片破開了泥土束縛的嫩芽,在風中微微的顫抖著。

    這一叫,仿佛將穆山心底所有的情緒全部宣泄了出來,對於鳳仙生死的擔憂,對於秦梅生活的掛念,對於秀娘眷眷的念,統統化為熱淚,漣漣而下,無聲痛楚的抽泣著。

    “秀娘……”

    穆山眼見那張臉龐逐漸遠去,似是有人要將他最後的一縷勇氣抽走,心中憂懼仿徨,想要伸手去抓,奈何全身根本不聽使喚。

    四周的黑暗和絕望,如同的奈河橋下的河水,一點一點,漸漸的將穆山淹沒,仿佛將他帶到了九幽之下。

    不甘,悲憤,穆山歇斯底裏的掙紮著,緊緊的抓著前方那一絲如同幻夢的光芒,緊緊的,死都不肯松手。直至眼前的世界,一點一點的明亮起來,各種光線,縱橫交錯,逐漸描繪出一間屋頂的輪廓。

    “這是哪裏……”

    穆山輕輕的挪動了一下指尖,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人抽幹了,只能躺在床上粗重的喘息著。

    “丫頭……無雙大哥……”穆山張開幹裂的嘴唇,猶如失群落伍的鳥兒,焦急的吶喊著。

    “丫頭……”穆山緊了緊右手,柔軟的觸感告訴他,手中抓著的,正是鳳仙的一角衣裳。

    休息了片刻,心急如焚的穆山顧不得身體傳來的疼痛,慢慢的弓起身,看著渾身上下密密麻麻,血跡已幹的繃帶,苦笑著連連搖頭。

    穆山下床繞過前方的屏風,腳步踉蹌的走了幾步,虛弱的扶著一張木桌喘息著,片刻後才開始走向那扇被陽光踱上了一層金紅的房門。

    陽光通過鏤空的格子,暖暖的照在穆山的臉上,帶著一種新生的燦爛和熱烈。

    穆山靠在房門上,透過窗欞,看著外面陌生的世界。

    遠方,似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邁著優雅的步伐,款款而來。

    剎那間,穆山心底湧起一種怪誕荒謬的想法,那便是出了這道門,自己的一生將從此改變。

    喘息了半響,穆山終於再次蓄積了足夠的力氣,緩緩的打開了阻隔在自己面前的房門。

    “吱……”微不足道的聲音,卻同時讓三個人的身影齊齊怔住。

    前方,一顆參天大樹下,靜悄悄的站著兩個俏麗婀娜的身影。左方一人,身穿淡粉衣裳,腰系紫玉彩帶,細眉如柳輕揚,明眸若月皎潔,嘴角帶著含蓄委婉的笑容,脈脈的註視著他。右方一人,頭挽高髻,眉如遠山含黛,目似冰潭清冷,著一襲潔白衣裳,微帶詫異的打量著穆山。

    風,從遠處呼呼的吹來,似是帶著幾分捉挾,跳脫的卷起三人的發絲。

    大樹上的枯葉,仿若秋蝶,劃著曼妙的弧線,從空中旖旎而落,頻頻在三人的視線之間輾轉起舞。

    那一瞬間,穆山像是重新回到了以前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嘴角輕挽,靜靜的站著,看著陽光擠過樹葉之間的縫隙,在那道不足二十米的小道上,撒下斑駁的光影,而後一點一點的挪到那道淡粉的身影上。心中,滿是安寧和喜悅。

    原來,這就是置身夢幻與現實界限之間的感覺嗎?

    穆山靜靜的站著,只覺世間所有嬌艷欲滴的美好與優雅的含蓄都集中在那淡粉的倩影上。那低眉頷首間,仿佛有夢的清波和芬芳在其間緩緩地流淌,明媚的雙瞳裏倒映著的是誰的身影?有溫存而繽紛的光輝,柔軟的照進了心房裏,像是將整個世間的溫暖和美好都塞進自己的心扉裏。

    “秀娘……”穆山嘴角的笑容愈發燦爛,身體也不知從哪裏湧來的力氣,支使著他快步的朝著那道朝思夜想的身影跑去。

    穆山在另一個白衣女子驚愕的目光下,張開的雙臂快速的合攏,將那道淡粉的身影,牢牢的抱住。抱得是那麽的緊,那麽的用力,身體微微的顫抖著,仿佛害怕眼前看到的只是一個幻想,會在頃刻之間離他遠去。

    感受著懷裏淡淡的體溫,聞著鼻尖淡淡的幽香,淡淡的,卻又直擊靈魂深處的記憶。穆山從未像現在這般滿足過,只願時光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哪怕即便是夢,也讓他長留夢中。

    “穆山……”秀娘輕輕的呼喚著,伸手輕輕的在穆山的背膀上撫摸著,安慰道:“都過去了……”

    “咳咳……”白衣女子轉過身去,假意的咳嗽兩聲。

    穆山聽著身旁傳來的聲音,這才意識到還有旁人在場,戀戀不舍的松開雙手,往後退了兩步,深情的凝望著秀娘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龐,道:“你……還好嗎?”

    “嗯,倒是你,怎麽會傷成這樣?”秀娘雙眉微蹙,明眸之中似是籠上了一層輕煙:“你的傷口……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我……”穆山擡起雙手,看著手臂上以及胸口上的血跡,而後又想起了生死未卜的鳳仙,雙手十指不由緊握,目光閃爍,黯淡道:“說來話長,還是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對了,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兩把劍……”

    “呃……”穆山開始手舞足蹈的比劃起來,道:“一把看起來簡單古樸,劍身紫色,還有另一把優雅細長,像是雲朵一樣……”

    白衣女子冷冷的看著穆山,道:“那兩把劍都是你的?”

    穆山肯定的點了點頭,不容置疑的說道:“嗯,都是我的。姑娘是……”

    秀娘指著白衣女子,介紹道:“這是我師姐,司馬雨塵。”

    穆山錯愕道:“師姐……?秀娘,你也拜師了?”

    穆山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只見遠方山脈隱隱,彼此相連,仿若一頭巨龍迤邐穿行於白雲之中。而在那些高聳山峰上,依稀可見座座樓閣彼此呼應佇立,渾然一體:“這裏是你的師門?對了,你師傅是誰?”

    “師傅就是人稱劍神的王越,你腳下站著的便是天下聞言的龍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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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劍神王越 上

    “劍神……王越……”

    穆山臉色刷的變白,怔怔的看著前方,腦海之中不由浮起嚴白風那猙獰的神情以及刻毒的吶喊:

    他就是悍天劍宗宗主,劍神王越!

    “穆山……你怎麽了?”

    “我……”穆山回過神來,看著一臉關切的秀娘,忽然覺得腦袋一沈,仿佛天地都在開始旋轉,踉蹌的往後退了兩步,面如白紙,慘笑道:“沒,沒什麽……可能是身子還比較虛……”

    “你還是老樣子,一撒謊,眼神就不敢與人對視。”秀娘上前兩步,扶住穆山,道:“聽到師傅的名號,你的神色就變得這麽不自然,你對師傅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但願是誤會吧。

    王越……他究竟是不是徐福?

    穆山心中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道:“秀娘,我記得你是在關家莊裏被人擄走的,怎麽會到了悍天劍宗,並且還拜入王越門下?”

    “當時我以為是奶奶派人來接我,就跟著他們去了,沒想到他們繞了一個圈又把我帶到關家莊附近。接著又有一個青年男子,不知施展了什麽妖法將我弄暈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在自己的閨房裏,周圍還有原來的幾個丫鬟負責看守著,監視我的飲食起居。”

    秀娘雙眉微蹙,低低嘆息道:“開始我以為他們是要對我不利,可是過了兩天依然沒有人前來,我想逃又逃不出去。直到師傅從天而降,打暈那幾個丫鬟,將我救了出來。”

    “本來我想去找你,可是忽然聽到你毒殺了縣令的母親,被關押候斬,於是央求師傅前往南坪縣搭救你。不想我們趕到的時候,長生已經殺了縣令把你劫走了。”

    秀娘聲音娟娟,如清泉漱耳。娓娓道來:“之後我想留在天印村等你們,可是又怕之前的青年會折返回來,無奈之下就跟師傅上了龍隱山,打算等劍術小成之後,再下山找你們。”

    王越為什麽會出現在天印村?賈詡剛剛抓人,他就立刻跳出來救人,會是巧合嗎?

    穆山怔怔的看著秀娘,沈吟不語,心亂如麻。

    司馬雨塵見兩人久別重逢,一問一答,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眼見穆山陷入了沈默,頓時插話道:“師妹,你們有事稍後再敘吧。師傅吩咐過,一旦穆公子清醒過來,即刻帶他到正殿問話。”

    穆山指著自己的鼻尖,問道:“王越要見我?”

    司馬雨塵直接轉身,道:“你不是想要拿回自己的兩把劍嗎?它們都在師傅手中,跟我來吧。”

    “我跟你一起過去,順便帶你參觀一下龍隱山。這裏的宮殿建築,山峰景色,可謂天下一絕哦。”

    “師妹,正殿近在咫尺,不必急於一時。”司馬雨塵面無表情的回首道:“師傅囑咐過,只想跟穆公子單獨談談。”

    單獨……

    他到底要跟我說什麽?難道他發現了辟邪的秘密?

    穆山雖是還沒有做好面見王越的準備,然而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秀娘,一會兒我再過來陪你。咱們今晚一定要徹夜長談。快有一年沒見了,我可是攢了一肚子的話要跟你說呢。”

    “等等,你這樣怎麽見人。”秀娘徑直走進屋內,拿出一件衣袍給穆山披上,再幫他仔細的整理好:“跟師傅說話,要註意一下禮節,千萬不能直呼師傅的名諱,那樣可是不禮貌的。”

    “行了,我知道了。”穆山微一眨眼,狡黠的說道:“我會把他當成關莊主,十分客氣的對他執晚輩之禮。”

    秀娘聞言,莞爾一笑,輕輕搖頭,而後駐足樹下,隔著繽紛落葉,目送著穆山和司馬雨塵漸漸離去。

    四周樹木林立,秋葉不停飄落,將地面鋪成了一片金黃。前方,不時有薄薄霧氣湧起,而後又快速消散。兩側遠處,斷斷續續的響起嘹亮悠長的鷹啼聲,頗有幾分出塵仙山的意味。

    跨上一座拱橋,穆山不由的放慢了腳步,右側山巒竟有瀑布轟轟飛沖而下,如銀河垂落,溢出無數的水珠,飛花碎玉,煞是好看。瀑布旁還有一座石亭,端坐著一位看不清容貌,撫琴凝思的女子。而在自己身旁,還有四座同樣的拱橋,來來回回的走動著一些身穿白衣藍紋服飾的男子,好奇的朝他忘來。

    司馬雨塵淡淡的催促道:“快走!”

    “來了……”穆山慢慢的收回目光,方才的一瞬間,他似乎從石亭中的黃衣女子身上感到了一種極不尋常的氣息。

    “哎呀……”穆山剛剛回頭,霎時與一個強壯的身影撞到了一塊兒,身形踉蹌的往後跌倒。

    本就是有傷在身,再加上這麽一跌,頓時疼得穆山齜牙咧嘴。眼神朝上撇去,只見那人年約二十,方臉大眼,表情嚴肅木訥。

    那人連忙上前,將穆山扶起,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剛才只是想事情想得太過入神。”

    穆山咧嘴一笑,道:“沒關系,咱們這叫不撞不相識,你是悍天劍宗的弟子嗎?我叫穆山,你呢?”

    “我叫於禁,暫時算是半個悍天劍宗的弟子……”

    司馬雨塵望向石亭中的女子,若有所思,片刻後才瞅著穆山,冷然轉身離去:“都傷成這樣了還惦記著女色,活該!快走,莫讓師傅等急了。”

    “於禁兄弟,咱們有空再聊,我先走了。”穆山匆匆與於禁道別,忍著痛追上了司馬雨塵。

    穆山跟在司馬雨塵身後,看著她窈窕美麗的身影,再聽到她冰冷如霜的說話口氣,心底悄然浮起連暮雪那張古井無波的面孔,暗道是不是長得漂亮的人都是這副德行,好像跟人多說兩句話就會被汙染了似的。而後想起秀娘,心中一暖,嘴角含笑,慶幸秀娘沒有他們這種壞毛病,要不整天跟塊寒冰在一起,是個人就會受不了。

    左右無事,穆山忍不住將心底的疑問,道:“司馬姑娘,我是怎麽到了隱龍山的?”

    司馬雨塵腳步稍稍放緩,道:“從空中掉下來的,而且還掉在了劍冢附近。”

    “從空中掉下來……”穆山想象著自己從萬裏高空墜落的場景,渾身一震哆嗦,道:“還好,手腳健全,沒有摔成肉餅。對了,劍冢……又是什麽地方?”

    “劍冢,就是悍天劍宗的禁地,除了歷代宗主,任何弟子以及長老都不得靠近,否則輕則廢除武功,逐出師門,重則就地格殺!”

    穆山聽著司馬雨塵那涼颼颼的話語,尤其是最後“就地格殺”那四個字咬得特別的重,心中暗道自己此次就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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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劍神王越 中

    沿途閣樓林立,回廊曲折,配合著四周的林木花草,別有一種靜謐清幽。

    穆山跟著司馬雨塵,左轉右拐,直至走到一座氣派恢弘的大殿前。

    司馬雨塵停住腳步,道:“自己進去吧。”

    “呃……”穆山正被四周的建築景致所吸引,仰頭朝天,待到司馬雨塵發話,悍然低首,冷不防的撞在司馬雨塵窈窕的身影上。

    “無禮!”司馬雨塵怒哼一聲,右肩一收一抖,頓時將穆山彈翻在地,而後轉過身來,鐵青著臉,淡淡的剜了穆山一眼,一拂衣袖,悶悶走開。

    “噝……”穆山摸著接連遭殃的屁股,口中倒吸著涼氣,悻悻的從地上爬起,看著司馬雨塵離去的背影,咧嘴道:“誰讓你們把宮殿建的那麽好看來著,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而已,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就你那副萬年寒冰的面孔,我才不稀罕呢。嗨,還是孔老夫子說的對,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子的排位尚且還在小人前面呢。”

    穆山悵然望著恢弘大殿裏,朝裏打開的那扇高達三丈的大門,道:“悍天劍宗真是夠富有的,就這一扇大門,估計把我家的田地跟房子都賣了也買不起啊!”

    “有趣的小家夥。別人到我悍天劍宗的大殿,無不是戰戰磕磕,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生怕失了禮數。你卻還有心思觀摩一扇殿門,是該說你超然灑脫呢,還是該說你城府深沈。”

    穆山聽著殿內傳出的溫和圓潤的聲音,心中一沈,知道終是到了面對的時候。當下深吸口氣,毅然朝前走去。

    殿內十分的寬敞亮堂,殿頂開了四扇天窗,陽光順著四道縫隙,均勻的灑落在下方的四把大椅上。

    正對殿門的墻壁上,鐵鉤銀劃的刻著一個劍字,遒勁有力,視線從那上面掃過,頓時覺得隱隱有股犀利至極的劍氣,有形無質的朝著自己疾射而來。

    穆山身體重創未愈,無法做出靈活的閃躲,當下雙目圓睜,唯有咬牙硬接下這莫名其妙的攻擊。

    劍氣入體,穆山只覺經脈裏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原本沈緩的內力被這股劍氣一激,頓時喧嘩咆哮起來,部分金色劍意在經脈之中團團轉動,猶如劍輪,將入侵的劍氣絞成碎末。另一部分的劍氣仿佛化身無數把軒轅劍,將一切外來劍氣吸入轉換,而後化為更加沈雄的劍氣,從穆山身體裏噴薄而出,直撲前方的身影。

    王越依舊背對著穆山,長發披肩,身穿悍天劍宗的白底藍紋袍,雙手背負身後,靜靜的站著,似是對於身後猛射而來的劍氣無動於衷。

    穆山靜靜的看著,嘴角悄然露出一絲捉挾的笑容,想要看看這位號稱天下劍神的人,如何應對軒轅劍那種帶有特殊能力的劍氣襲擊。

    然而穆山終究還是失望了,只見王越背負身後的左手,微微擡起,並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那一道道激昂銳進的劍氣,頓時像是被人拖住了劍柄,再也不得寸進。而後王越的左手再輕輕的放下,所有的劍氣都像是積雪消融一般,在穆山的視線之中泯滅於無形。

    王越慢慢的轉身,於此同時,穆山身後一高兩低,三扇大門像是被三雙無形大手,緩緩的推動著,一點一點的合上。

    殿內的視線為之一黯,王越那站在殿堂正中的身影,仿佛在瞬間變得高大,明亮起來,天窗外射下的陽光似乎都被他吸納到身上,刺眼耀目。

    “你的身上,有兩股極為神秘的劍氣,一股與昆侖無涯子的魚腸劍氣有著七分酷似,銳利難擋;另一股猶如大地一般渾厚遼闊,難估廣博。”

    “砰……”三扇大門同時關上,王越也終於完全的轉過身來,須發半白,細眉鳳眼,頷下留著三縷長須,一身氣質,清臒超然,和善可親。

    “這兩股劍氣,常人若是能得其一,勤加修煉,將來必成一位驚天動地的大人物。”

    王越雙目灼灼的盯著穆山,那種眼神,似是想要將穆山的一切看個通透:“而你竟然兩者兼得,且不會彼此相沖突,實乃異數。想必也是有過不為人知的奇遇,不知可否與我說說。”

    “我哪有什麽奇遇……”穆山錯開眼神,吞吞吐吐的說道:“這兩股劍氣,一股是青龍壇的壇主青龍教我的,另一股是昆侖的無涯子前輩教我的,都是學來不易。”

    穆山是絕不會將自己的秘密與王越和盤托出,不得已之下只能扯起虎皮,將青龍和無涯子搬了出來,希望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將他不小心闖入人家禁地的事情一筆揭過。

    “呵呵,青龍精絕的乃是刀法,若論刀法,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可是他卻絕對教不了你如此深奧晦澀的劍氣。至於無涯子,乃是我的至交好友,說句實話,他從魚腸劍上領悟出來的劍氣,比起你體內的那一股,無異於烏鴉比鳳凰。”

    王越直直的看著穆山,嘴角含笑,而後輕輕嘆息一聲,道:“也難為你了,一個人守著那麽巨大的秘密,想來也是不好受吧。”

    他,究竟是不是徐福?

    穆山眼見無法瞞過他,心中更加的忐忑,然而轉念一想,自己此刻不啻於砧板上的魚肉,即便想要反抗,也是力不從心。

    “南柯神劍,飄渺宮的神器,當年被徐福所盜,從此杳無音信。如今重見天日,卻又偏偏落到你的手裏,若是讓於吉老道知曉,只怕你今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王越從他身旁的木桌上拿起南柯神劍,細細的撫摸著劍身,而後又將他放到一邊,繼而拿起一塊勾玉,神色覆雜的看著穆山,道:“南疆失傳許久的神器血月,當年同樣是被徐福所得,而今還是落到你的手裏……。小子,你跟徐福究竟是什麽關系?”

    “亦或是,你根本就是徐福度魂所用的軀體!”王越說到此處,渾身氣質一變,整個人恍如一把出鞘的利劍,殺氣凜凜逼人,單單只是那銳利的目光瞪視,便已讓穆山雙腳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渾身冷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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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劍神王越 下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賊喊捉賊,倒打一耙!

    “我……徐福……,哈哈……天下可是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了。”

    穆山定住了腳步,不可抑止的狂笑出聲,雙眼不甘示弱的迎上了王越如有實質的目光,道“我與徐福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又怎會變成了他。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如今我已經在你面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是你休想從我身上套出半點秘密。”

    王越渾身氣勢稍稍一斂,皺眉道:“聽你口氣,好像認定我要害你似的,小兄弟何出此言?”

    穆山也不藏著掖著,完全就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樣,道:“徐福,不用裝了,嚴白風在臨死之前已經把你抖了出來。而我如今也身受重傷,奈何不了你,還是收起你那張偽善的面孔,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嚴白風……萬獸宗……原來他們竟是徐福的爪牙……”王越微微頷首,將手中的勾玉拋向穆山,道:“小兄弟,咱們別再彼此猜疑了,我可以直接了當的告訴你,我並不是徐福。而我也可以肯定你不是徐福。”

    “我自然不是徐福,不用你肯定。”穆山接過勾玉,系到手腕上,道:“可你怎麽證明自己不是他。”

    “這個我還真證明不了,清者自清,一切只有讓時間來證明。”

    王越右手一揮,桌上的南柯徑直飛向穆山:“飄渺宮虛無縹緲,我也不知道他們身處何處。如今江湖傳的紛紛揚揚,說是南柯神劍就在無涯子手上,於吉老道已經找上了昆侖山,這樣下去遲早會鬧出大事。若是一有於吉老道的消息,建議你立刻把神劍歸還,以免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這個自然,我穆山並非那種貪幕神兵之人,無涯子前輩也是為了我才開罪飄渺宮,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置身事外。”

    穆山接過南柯,雙眼炯炯的盯著王越,直白的問道:“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前輩指教。半年前,當我被誣陷殺人,身陷牢獄之時,前輩為何會恰巧出現在天印村,而且還恰巧闖入了關家莊,救了被困的秀娘?”

    “哦,你是因為這件事情才懷疑我是徐福?”王越若有所思道:“也對,賈詡前腳剛走,我後腳便跟上了,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我們是一夥的。”

    穆山直言不諱道:“難道不是嗎?賈詡行事詭異,若非與他有直接關系,怎會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

    “賈詡這個人很可怕,若是單以實力而論,我只需一根手指,便能將他碾死。然而我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收集到他的消息,卻始終只能跟在他身後打轉,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恥辱。”

    王越自嘲了一會兒,嘆息道:“在天印村那裏,本以為憑著他留下的蛛絲馬跡,一定可以將他就地正法,不想還是讓他耍得團團轉。”

    穆山半信半疑的問道:“聽前輩的口氣,似乎是想殺他,不知前輩跟他有何瓜葛?”

    “任何跟他牽扯到一起的事情,總是讓人膽戰心驚啊!”王越稍稍一頓,整理了一下言辭,道:“本來這事兒不便讓你知曉。不過若是不說清楚,只怕你始終都會心存芥蒂。你可聽說過八寶玲瓏塔?”

    “八寶玲瓏塔……”穆山只覺這個名字十分耳熟,念叨了兩遍之後,猛然驚醒道:“可是天界至寶,八寶玲瓏塔?”

    “不錯。”王越頷首道:“傳聞此塔即將在並州出現,賈詡便是覬覦此等上古神器,火燒火燎的趕往並州,且在天印村內因為你而逗留了幾天。八寶玲瓏塔內長年累月,不知鎮封了多少的邪神妖魔,一旦他們為賈詡所控制,後果將會不堪設想。所以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都不能讓他得到八寶玲瓏塔。可惜,別人只是走了一步棋,他便已經走了四五步,永遠讓人望塵莫及啊!”

    穆山對於王越的解釋,心中有了幾分信服,說話的口氣開始帶上了幾分恭敬:“那麽,前輩是如何斷定晚輩不是徐福的?”

    “因為……這個……”王越拿起桌上的辟邪,目光凝重的註視著穆山,道:“若是徐福有這把劍,當年他就不會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竊取神農鼎和昆侖鏡。好好的收著他,若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千萬不要把他示於人前。”

    穆山接過王越拋來的辟邪,右掌與劍身齊齊一震,仿佛彼此之間終於再次融為了一體,心中湧起濃濃的興奮和喜悅。

    “小兄弟,你體內的兩股劍氣,若是能夠自由調度指揮,修煉壯大。天下之間,能夠做你對手的,只怕不出一掌之數。不知小兄弟修煉的是何功法,師承何處?”

    “我……”說起自己的師承,穆山心中便是一黯,剛剛的喜悅和興奮逐漸的冷卻了下去,渾身像是連腰板都挺不直了:“我修煉的是蒼穹訣,是青龍大叔教我的。”

    “蒼穹訣……”王越輕輕的點了點頭,道:“蒼穹訣,熾日訣,皓月訣,天星訣,流雲訣,烈風訣,相傳這六套功法乃是一不世奇人所創,六者合一,相輔相成,練到高深處,甚至能夠破虛飛升。可惜數百年來,從未有人能夠將這六套功法收集齊聚。”

    王越慢慢的從正堂上走下,圍繞著穆山打起了轉,眼中精光閃現,頻頻點頭:“小兄弟骨骼清奇,經脈堅韌異於常人,乃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更難能可貴的是體內擁有兩道可遇不可求的絕世劍氣,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王越停下了腳步,鄭重其事的說道:“劍之一道,我雖不敢說盡得其中之真髓,卻也有幾分獨特感悟,不知小兄弟可願拜我為師,傳承我悍天劍宗一脈之精要。”

    “我……”穆山本以為王越便是徐福,然而一番交談下來,心中的堅持已經動搖,更是拿回了自己的神器,而今再聽眼前這位號稱天下劍神的男子,竟然要收自己為徒,這一連串的變化,天堂與地獄的徘徊,頓時把穆山給弄蒙了,久久不知該作何回應。

    王越也不催促,靜靜的站著,雙手背負身後,雙眼直直的看著穆山,嘴角含笑,誰也不清楚他的心中在想些什麽。

    青龍……張角……,長久以來,穆山接連拜師都被拒絕,而今忽然聽到有人自願收他為徒,而且這人的身份武藝還很不一般,怎能不讓穆山欣喜若狂,六神無主。

    穆山仿若置身夢中,猶自不敢相信的抓王越的衣襟,問道:“你是說要收我為徒,教我劍法?”

    王越依舊含笑,輕輕的點了點頭。

    “師傅……”穆山像是怕王越會反悔一般,雙膝跪地,當場“咚咚咚”的給王越磕了幾個響頭:“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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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終習絕學

    王越理所當然的受了穆山三拜,而後面帶微笑的將他扶起,道:“即是入我門下,當知我門派的淵源宗旨。”

    穆山面色潮紅,一臉振奮道:“師傅請講,弟子洗耳恭聽。”

    “悍天劍宗創始於秦末時期,時值天下動蕩,妖魔群舞之際,本門師祖,輔佐高祖,推翻暴秦強楚,一統天下。從此這悍天劍宗便是大漢天下的守護宗派,超然於江湖門派之中,只尊當今天子號令。”

    王越神色一凜,斬釘截鐵道:“所以本門的第一戒律,也是絕不容許悖逆的門規,就是對大漢王朝懷有不忠不臣之心——殺無赦!”

    “你的過去,為師也從秀娘那裏略知一二,你本性善良,重情重義,容易為感情所左右,為師生怕你會受人所利用,所以不得不再三提醒。”

    王越直直的看著穆山,眼中泛動著些許擔憂,告誡道:“無論你犯了什麽其他的門規,為師都可以替你說情,但惟獨上面一點,沒有絲毫的轉圜余地,聽明白了沒有。”

    穆山信誓旦旦的承諾道:“弟子絕不會做出任何不忠於朝廷,不忠於天子的事情,請師傅放心。”

    “嗯!”王越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以你如今的年紀,能夠無師自通,達到了先天中階的境界,實是難能可貴。你所修煉的蒼穹訣與本門的悍天劍訣並無任何的沖突,為師這便先傳你悍天劍訣的前三層心法運行路線,你須仔細領悟,半月後的歃血儀式過後,為師再傳你其他的輕功劍法。”

    “摒棄雜念,靜心凝神。”王越並攏右手食指和中指,點在穆山的穴位上,淳淳真氣頓時在穆山的經脈裏緩緩流動。然而王越的真氣一旦入體進入穆山體內,立時激發了穆山體內兩股劍氣的竭力反擊,若非穆山憑著意志力全力制止,王越的內力又深不可測,只怕穆山又要錯過一門絕世功法了。

    真氣在穆山體內運行一遍,撓是王越內力深厚,此刻臉上也是汗珠遍布,涔涔而下,皺眉疑惑道:“你的體質絕非常人,為師的真氣進入你的經脈裏,除了受到兩道劍氣的截阻攻擊,還被你的經脈徐徐蠶食吸收,這種事情,聞所未聞。”

    穆山只覺隨著王越真氣的流轉,身體所受的傷患,仿佛被雨露滋潤的旱地,開始恢覆了點點生機。這種情況,在當初青龍傳他蒼穹訣的時候也曾經出現過,穆山多少也能夠猜到其中的原因,當下支吾道:“個中緣由,弟子也好奇的緊。”

    王越深深的看了穆山一眼,右手往後一擺,三扇緊閉的大門頓時吱呀打開:“你先回之前的小屋歇息。一會兒為師就讓於禁帶你前去寢室落榻,以後須得與師兄弟們和善相處,少惹是非,尤其是不要跟曹孟德和袁本初那些頑劣世家子弟攪到一塊兒,記住了嗎。”

    穆山躬身道:“弟子緊記師傅教誨。”

    “嗯,你先下去吧。”

    穆山往後走了兩步,突然停步轉身問道:“師傅,弟子還有一事尚且不明,還請師傅指教。”

    “哦,你說。”

    “弟子想問,此次是誰救了弟子?”

    “是你大師姐,也就是司馬雨塵救了你。”王越似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捉挾笑道:“此次為師本打算閉關數日,不想你從天而降,剛好砸在送飯的雨塵身上,你可得想個法子好好的謝謝她,否則小心她給你小鞋穿。”

    “是她呀!”穆山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今天剛剛才無意冒犯了她,想來此刻她心中必然已將自己列入了最不受歡迎人物的榜首:“弟子知道了。”

    嗨,這下麻煩大咯!

    該怎麽答謝她呢?

    出了殿門,穆山開始頭疼起來,自言自語道:“送份禮物?不行,太史兄弟送我的銀兩,全讓力牧那個衰神給弄沒了,現在身無分文,哪來的禮物送人家。要不厚著臉皮跟人家道個歉,興許人家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了呢。”

    “不行,聽說女人是最容易記仇的,那塊千年寒冰肯定比一般的女人要難應付。”穆山來回的搖著頭,抓狂道:“再不行,大不了就讓她揍一頓出出氣,反正我皮厚耐打,她一個姑娘家,打我就跟給我撓癢似的。”

    穆山往回走著,暮色漸濃,兩邊的樹林裏,三五成群的弟子聚在一起,歡快的交談著,不時發出陣陣大笑聲。

    再次路過五道拱橋,腳下是嘩嘩流水,飛沖而下的瀑布,流經拱橋下方,而後在穆山視線的盡頭處,再次急轉飛沖,不知流往何處。

    “那個女人……”穆山微微的轉頭朝著瀑布邊的石亭處望去,亭內依舊擺放著一張瑤琴,金紅殘陽,穿過高山的阻擋,斜斜的落入石亭中,停留在瑤琴上。黃衣女子正站在石亭旁,面向著瀑布,沐浴在夕陽的余輝之中。

    驀然間,穆山像是看到了一朵荼蘼花,孤獨的開在夕陽下。

    “殘陽斜照古亭裏,佳人獨立古亭外,瑤琴靜候知音曲,晚霞何時送君來。多美的畫面,不是嗎?”

    穆山聽著身旁傳來的淡淡吟誦聲,側首看去,嘴角露出一絲溫馨的笑容,道:“畫面是很美,可是總覺得還有些殘缺,一開始還說不上來,現在算是明白了。高山流水,曲高和寡,再好的畫面,若是只有一個人欣賞,始終都是一種殘缺,一種遺憾。”

    秀娘聞言,雙頰微微一紅,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瞇縫起來,道,“半年多不見,沒想到你變得這麽油嘴滑舌了,這段期間,一定討了不少女孩子的歡心吧。”

    “呵呵,要是有就好了。”穆山自嘲的笑了笑,道:“就我這幅窮酸樣,別說女孩子了,隨便哪個路人甲都不肯多看我兩眼,生怕沾惹了晦氣。”

    穆山指著遠處的黃衣女孩,道:“秀娘,她是誰?”

    “好啊你,雨塵姐姐跟我說你是個好色之徒,我還不相信呢。沒想到你大病未愈,就有心思關心起別人來了。”秀娘嘟起小嘴,轉過頭去,略帶酸意的說道:“枉我還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特意跑過來找你,不想你竟然這麽悠閑自在,都打起皇甫姐姐的主意來了。”

    “秀娘,我不是那個意思……”穆山一聽秀娘誤會了自己,頓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舌頭像是打了結,說話都開始不順暢起來:“我……,你是知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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