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三國神魔祭 作者:納蘭長恭 (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3-24 17:18: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0 32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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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琴音動心

    “嗯,該怎麽走呢?”

    穆山歪著頭,皺眉凝視著,然而目光時不時的瞄向一旁的秀娘,愁眉苦臉道:“要不,你先給我示範一遍。”

    “好,看仔細了。”秀娘一腳踏上王越留下的腳印,輕聲解釋道:“九宮,中宮之數為五,寄於坤宮。而後依照次序便是一宮坎(北),二宮坤(西南),三宮震(東),四宮巽(東南),五宮中(寄於坤),六宮乾(西北),七宮兌(西),八宮艮(東北),九宮離(南)”

    秀娘默運真氣,右手食指中指並攏,以指代劍,在身周劃出一個小型的九宮格,而後再往後逐步擴充,劃出一道淡淡圓弧,將王越的大部分腳步囊括其中:“九宮之後便是八卦,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你看一開始的兩步,步法十分的緊湊,幾可看為一步,也就是說光是這前面的兩步,便有七十二種變化,若是不明其中的奧妙,根本就無法捕捉到你的下一步位置。”

    秀娘以第二個腳印為中心,來來回回的在穆山眼前演練著此套步法的種種變化:“在這八卦之後,就是十二地支,其中的繁雜變化,若天河星辰,難以捉摸,能夠悟得多少,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的確是好覆雜,看得我眼花繚亂。單單只是練功,既乏味又很難有所進展……”穆山一雙眼珠子骨溜溜的亂轉著,似是想到了什麽好法子,一臉興奮的說道:“秀娘,要不這樣,咱們來玩個遊戲。”

    “遊戲?”秀娘突然伸出芊芊細指,輕輕的敲了敲穆山的腦袋,明眸流轉,似是有些微的慍惱:“你呀,以前在天印村,自己一個人倒是練得起勁,現在有名師指點,你卻想偷奸耍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你。”

    穆山摸著腦袋,吐了吐舌頭,道:“秀娘,你不是比我先入門半年嗎。要不你在前面跑,我在後面抓你,一樣都是在練步法,你不覺得這樣有趣多了嗎?”

    “就你鬼主意多。”秀娘看著這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當下也不點破,道:“行呀,不過你可要失望了。來吧。”

    秀娘腳尖輕輕一點,整個人像是一陣輕風,緩緩的飄動了起來,衣襟鼓蕩,流蘇飛舞,看得穆山如癡如醉,仿佛身陷廣寒宮中。

    陽光傾灑而下,透過無數潔白如雪的花瓣折射,細碎的照在穆山和秀娘身上,充滿了一種夢幻的色彩。

    花瓣如雨,伴隨著秀娘流蘇舞動的氣流,徐徐落下,鼻間滿是淡淡的,卻又深入骨髓的馨香。

    秀娘看著穆山那副呆若木雞的模樣,淺言嬌笑道:“還站著做什麽,不是要來捉我嗎?”

    “來了。”穆山咽了口口水,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秀娘看著穆山傻乎乎的在身後橫沖直撞,不由的出聲提點道:“記住那種真氣在腳上經脈流轉的感覺,想象自己就是一片鴻毛,跟隨著風的邁動,一起放飛。”

    穆山一直追在秀娘身後,每每快要追上的時候,秀娘總是一個轉身就輕易的避了開去,留下穆山在那裏徒呼奈何。

    “感覺,感覺……”穆山漸漸的冷靜了下來,緩緩的閉上雙眼,回想起王越劍氣在自己體內流轉時的感覺,慢慢的進入了狀態:“放飛……”

    瞬間,穆山覺得身子變得無比的輕盈,像是毫無重量一般,隨風漂流。

    周圍的風,似是有了生命,在自己耳邊低聲而又急促的訴說著什麽,口吻帶著幾分焦躁。

    “砰……”穆山終於知道那些風要跟他說什麽了,熟悉的感覺,剛剛才經歷過的,再一次降臨到自己頭上了。

    “我的鼻子……”穆山緩緩的從樹幹上滑落下來,頹然的坐在地上,捂著鼻子叫喚著。

    “哧……”秀娘剛才看到穆山像是進入了某種境界,還在暗暗替他高興,不想眨眼的功法,穆山竟然再次撞到了巨樹上,不由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怎麽,眼神不好使了,把那麽大的一棵樹當成了我。呵呵,活該,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使壞。”

    “你還笑,看看我的鼻子歪了沒有。”穆山松開了雙手,兩道鮮紅的鼻血正從鼻孔裏流出,說不出的滑稽。

    “呵呵……”秀娘看著穆山賴坐地上,鼻孔掛著鮮血,委屈搞笑的模樣,頓時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淺淺梨渦,似是帶著某種佳釀的芬芳,一時讓穆山忘記了疼痛。

    “叮咚……”

    一陣琴聲,似是清澈明澄的溪水,緩緩的在穆山的耳朵裏流淌著。

    是,心動的聲音嗎?

    穆山以為這只是自己的心弦在不經意間被輕輕的撥動了一下,然而當他看到秀娘翩然轉頭,朝著遠處眺望時,才明白那陣悅耳動聽的琴聲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是誰在彈琴?”穆山完全沈浸在那陣琴音之中,仿佛看到了林間溪流娟娟的撫過光滑的鵝卵石,看到了月夜下,與伊人相擁,坐等花開的無限美好。

    “好美妙的琴音,世上竟有如此天籟之音。用余音繞梁,三日不知肉味這句話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穆山右手輕輕的敲擊著巨樹,口中喃喃的跟著曲調哼唱起來:“誒,秀娘,悍天劍宗內還有人懂得音律嗎?下次咱們練武,讓他在旁邊給我們伴個奏,說不定能夠因此事半功倍呢。”

    “伴奏……”秀娘明顯是被穆山天真的想法給雷到了,半響後方才竊笑道:“行,只有你有能耐說服她,都依你。不過你可要小心被你公孫師兄打成豬頭三哦。”

    “公孫師兄?誰啊?該不會是彈琴的那人吧?”穆山聽著那琴音,心中開始想象著那人的風采,道:“咱們過去瞧瞧,能夠彈出這麽動聽的琴音,那人應該值得結交。”

    “不是,彈琴的是皇甫姐姐。”秀娘遲疑了一會兒,她是最了解穆山的,怕他會因為憐憫而做出什麽承諾,連忙囑咐道:“在一旁靜靜聽著就可以了,不要打擾了皇甫姐姐。”

    難道是怕我三心二意,會喜歡上那個彈琴的人?這算不算是吃醋?

    想到這裏,穆山身形微微一頓,心中像是吃了蜜一樣,甜呼呼的,恨不得立刻向秀娘表明自己堅貞不移的情感。
410555 發表於 2019-9-3 21:35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再見暮雪 上

    隱隱青山,銜著天邊最後的一抹夕陽,散發著黃昏的無限美好,巍峨佇立在雲霞繚繞之中。

    一道瀑布,如蒼穹匹練,從山巔之上飛沖而下,氣勢磅礴,蕩起無數的浪花,似面紗輕籠,濛濛遮住了青山的奇秀。

    穆山和秀娘並肩站在一棵巨樹下,目光跳過前方的拱橋,落在山腰處的石亭上。

    那裏,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個清麗的鵝黃色身影,面向著瀑布,雙手背負身後,螓首高擡,衣袂絲絳連同那長長的黑發,在瀑布沖擊蕩起的狂風水花中烈烈飛舞,恍若即將羽化登仙而去的仙女。

    穆山看著前方那道有著荼蘼韻味的窈窕身影,低聲開口問道:“她……,就是皇甫清墨?她到底得的是什麽病,竟然要一個妖怪來出手醫治?天下醫術最為高超的,不是百草廬嗎?怎麽不到那裏去求助?”

    “大驚小怪,百草廬對於她的病癥也是束手無策,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夠暫緩她的肉身腐爛。”

    穆山被身後突然傳出的冷冰冰的聲音嚇了一跳,趕忙轉過身去,全神戒備道:“你,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每次見到你都沒有好事,你到底想幹什麽?”

    站在穆山身後的,郝然便是在天印村有過幾面之緣的連暮雪。

    此刻的他,依舊穿著一身華麗的白底金邊袍,漆黑長發瀑懸腰間,精致到極限的五官輪廓,不變的是萬年的寒霜,**的雙腳微微懸空,與地面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沒有好事?上次若非我留在你體內的那瓣雪蓮替你吊住一口氣,你早已成為冢中枯骨,焉能如此愜意的與佳人相伴三生樹下。”

    “……當真是你救我的?這麽說來我倒是欠了你一條命。”穆山看著在花雨之中,淩空邁步,款款優雅而來的連暮雪,眼中的厭惡之意稍稍變淡,語氣也不再那麽生硬:“你還是快走吧,悍天劍宗禁止與妖類交往,若是讓師傅看到了你,只怕你就沒有性命離開了。”

    “哦,禁止與妖類交往?”

    穆山看著連暮雪嘴角挽起的那絲淡淡的笑容,心中驀然一怔,因為在他的心目當中,連暮雪就是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根本就沒有七情六欲,然而在剛剛的笑容之中,他明明感受到了一絲的嘲諷,甚至讀懂了連暮雪笑容之中的意思:你自己本身不就是妖類嗎?悍天劍宗又為何把你收入門下?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穆山神色一變,語氣頓時高亢起來,似是想要用吶喊來掩飾心中的恐慌:“快點說,你到龍隱山來到底想幹什麽?”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是來暫緩她的肉身腐爛。”

    “肉身腐爛?什麽意思?”穆山看著連暮雪那再次變為淡漠的笑容,一時摸不著頭腦:“她還活著,肉身又怎會腐爛?”

    “她已經死去多年,不過是以女媧宮的巫術,強行將她的三魂七魄攝來,鎖在她毫無生機的軀殼裏。雖然外表看似常人,然而肉體卻會一點一點的開始腐爛,直至成為一具枯骨。若是尋常肉身,百草廬尚且還能有所作為,然而她的肉身之中,殘留著一種極為毒辣的陰邪之氣,融入骨骼血肉,氣血凝滯,無法驅散。普天之下,也只有我的九葉寒冰蓮能夠制住邪氣蔓延,暫緩她的肉身腐爛。”

    “死了……”穆山似是聽到了一個天方夜譚,瞠目結舌,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你少在這裏忽悠人,就算是當了鬼,可現在光天化日……”

    穆山話未說完,忽然感到秀娘在曳他的衣襟,不由疑惑道:“怎麽了?”

    “他說的是真的。”秀娘舉目遠眺,望著瀑布邊的鵝黃色身影,低聲道:“皇甫姐姐就是女媧宮的六大祭祀之一,精通各種巫術。五年前因為要救公孫師兄,被黃泉域的人所殺,公孫師兄抱著她的屍體前往百草廬求救,但是百草廬也束手無策,最後還是女媧宮宮主出手,將皇甫姐姐的三魂七魄鎖在肉身裏,許她暫留人世二十五年的光陰。”

    “他那麽做,不過是害人害已。二十五年後若是找不到令她還陽的方法,到時她連孤魂野鬼都做不成,而且公孫瓚為這二十五年的光陰所要付出的,也將無比的慘重。”

    “你懂什麽,這叫希望,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之光的存在,這個世上就沒有什麽是辦不到的。”穆山看著連暮雪那張古井無波,毫無表情的精致臉龐,明白自己要是跟他談感情,無異於對牛彈琴:“算了,說多了也是白搭,像你這種沒有七情六欲的家夥是不會明白的。”

    穆山婆娑著下巴,擡頭凝思道:“二十五年,那也夠了。女媧宮竟然能夠令死人覆生,他們是怎麽辦到的?當時你在場嗎?能不能給我描述一下,巫術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連暮雪緊緊的盯著穆山,眼中似有無窮的秘密,嘴角再次淡淡揚起,道:“以後你自然就會知道。”

    “不知道就明說,我又不會笑話你。”穆山看著杵在身旁的連暮雪,好意的提醒道:“餵,你該離開了,這裏可是悍天劍宗,你該不會真的想與我師傅交手吧?”

    “他不會為難我的。此次前來龍隱山,乃是受了伏羲殿伏洛以及百草廬姜竹茹所托,前來采取一味靈藥,煉制一顆靈丹。”

    “伏羲殿跟百草廬共同點名要的靈丹?”穆山心底的好奇完全被連暮雪勾了起來,追問道:“什麽樣的靈丹?是為了救治皇甫姑娘?”

    連暮雪緊緊的盯著穆山,眼中似有淡淡的哀傷和憐憫閃過,輕聲道:“不是……。這顆靈丹叫做三日必醒丹,只要服下此丹,能讓任何生靈在三日之內記起生前往事。”

    “……什麽?”穆山長大著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連暮雪,眼中開始帶著疑惑和不屑:“你是要告訴我伏羲殿和百草廬吃飽了沒事撐著,到處采集靈藥就是為了煉制一顆能夠讓人在三天之內記起生前往事的狗屁丹藥?你覺得我像是穿著開襠褲的小屁孩嗎?鬼才會相信你的話!”

    “三天的記憶,此時看來無關緊要,然而到了那時,你就會明白這三天的記憶是如何的彌足珍貴。”

    連暮雪低沈磁性的嗓音,幽幽的在三生樹下回蕩著:“伏洛乃是三皇之一伏羲的後人,天賦的神通便是能夠洞察過去未來,並且強行改變一件力所能及的往事,將歷史引導向有利的方向。而今他會提出要煉制這顆丹藥,你以為是在開玩笑嗎?天道循環,公而無情,損有余而補不足,一切蒼生命數早已註定,然而卻有人想要強行逆天道而行,竊取長生不死之命格,此等行徑必遭天譴神罰。而這顆丹藥,恰恰就是將那人的野心徹底粉碎的無解之藥!”
410555 發表於 2019-9-3 21:36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再見暮雪 下

    長生不死?

    穆山驀然想起辟邪劍上篆刻的古字,《蒼生浮夢》為的就是讓人超脫生死輪回,擺脫天道掌控,而自己正是唯一修煉這套功法的人。

    難道,他們說的那個人是我?

    一念至此,穆山額頭不禁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口中頓覺幹渴難耐,暗自咽下一口唾沫,裝做若無其事道:“那個人是誰?可以告訴我嗎?說不定我還能幫上忙呢。”

    “天機不可泄露!”

    穆山聽著連暮雪那毫無情感的話,再瞅到他那張冷冰冰的臉龐,頓時被噎住了,吶吶道:“嘿,跟我裝什麽高深莫測,不說拉倒,我還不願聽呢。”

    “連公子,半年前承蒙您的援手,天印村的百姓才能度過一劫,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秀娘對著一旁的連暮雪欠身道:“秀娘尚有一事,想請公子賜教。”

    “是為了皇甫清墨的事情?”

    連暮雪看著秀娘,淡淡道:“她的肉身已經有了腐爛的跡象,世上只有兩種東西能夠救活她。其一就是無啟民的心臟。據《山海經》記載,無啟民死後埋入土中,心臟卻依然跳動,屍體也不會腐爛。等到一百二十年後,又會覆活,從泥土裏爬出來重享人生之樂,周而覆始,往返延續。若是能夠得到無啟民的心臟,便可擁有無盡壽元。”

    連暮雪看著興趣盎然的穆山和秀娘,語鋒一轉,道:“不過,時代久遠,世上是否還有無啟民仍是個未知之數。其二,便是西王母的蟠桃。《山海經》中記載: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蟠屈三千裏。傳說後羿曾經向西王母求取的長生不老之藥,就是以蟠桃輔以其他靈藥煉制而成,其功效可想而知。”

    王母蟠桃……

    瑤池仙閣……

    穆天子八駿……

    穆山腦海之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晚在海邊篝火旁,呂布跟甘寧所說的奇聞軼事,一顆心砰砰跳的厲害:“原來世上真的有王母蟠桃……也許可以……”

    “穆山,怎麽了……”

    穆山回過神來,看到秀娘和連暮雪都在看著自己,不好意思的摸著後腦勺,訕訕道:“沒什麽,就是對吃的比較感興趣,一想到王母蟠桃的美味,哈喇子都忍不住流下來了。對了,那個,那個連暮雪,你知不知道王母蟠桃在哪兒?”

    “瑤池仙閣。”

    “嘿,你……”穆山聽到連暮雪的回答,再看到他那張寫滿戲謔的臉龐,哪會不清楚他是在敷衍自己,氣惱道:“行,那我再問你,瑤池仙閣在哪裏?”

    “傳說漢武大帝曾經得到過西王母贈送蟠桃,不過那多半只是世人幻想,當不得真,否則漢武大帝也不至於埋骨地下。”

    “往前追溯,最後見到西王母的應該就是穆天子。據史料記載,周穆王驅八龍駿,於昆侖山得遇西王母,聽天鈞之樂,觀仙蛾之舞,飲玉液瓊漿,食蟠桃仙丹,最終得以飛升。這個傳說倒是有點靠譜,畢竟穆天子當時驅乘的八龍駿的的確確存在。我曾於西涼見過其中一匹,應是八駿之中的赤驥,確是人間難覓的絕世龍駒。”

    “傳說是真的,甘寧兄弟的翻羽就是八駿之一,赤驥在西涼的話,那麽就已經知道了其中兩匹的下落……”穆山一想到那能夠讓人長生不老的王母蟠桃,心中頓時一片火熱:“只要再找到剩下的六匹……”

    “穆山,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秦始皇、漢武大帝,他們都是一國之君,一聲令下,天下無有不敢從命者。然而便是如此,依舊未能找齊八駿,憑你一人之力,怕是窮盡一生也辦不到,何必自尋煩惱。”

    穆山聽著秀娘低聲的勸諫,心頭剛剛燃起的欲望之火瞬時被熄滅,沮散道:“我也只是想試一試,如果真的找到了瑤池仙閣,就跟西王母求上一顆,送給我娘。畢竟我這個當兒子的這麽多年來都沒有好好的孝順過她,還讓她總是為我提心吊膽,若是不將最好的東西送給她老人家,實在是不孝啊。”

    “呵呵,相信伯母要是知道了你的這份孝心,一定會比吃了蟠桃還要高興。”

    穆山湊到秀娘身旁,濃眉稍稍往上一挑,俯首耳語道:“沒有蟠桃那就換成別的,要是我能帶個媳婦回去,再帶上個大胖小子,我娘一定會樂得合不攏嘴。”

    “你……”秀娘的臉色頓時酡紅一片,兩片紅雲從臉頰處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頸上,嬌嗔的剜了穆山一眼,轉頭道:“那還不簡單,讓師傅隨便給你訂門親事,很快你的心願就能實現了。”

    “隨便……,我可不是隨便的人。”穆山宛如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看著一旁意欲離開的連暮雪,道:“你要到哪去?行動還是克制一下的好,這裏畢竟是悍天劍宗的地頭,別當成你自家的後花園。”

    “連公子,不知大賢良師是否也到了龍隱山?秀娘想當面向他拜謝三年前的救命之恩。”

    “張角……”

    “是大賢良師。你這家夥說話就不能放尊重點嗎?”穆山看著一臉陷入沈思的連暮雪,連連追問道:“你怎麽了?看你的臉色……該不會是大賢良師出了什麽事情吧?”

    “他,已經不能算是他了。”

    “什麽意思,你說清楚一點。”穆山心中暗覺不妙,張角對穆山以及天印村可是有著天大的恩德,若是張角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他是決計不能袖手旁觀的:“大賢良師到底怎麽了?以他的手段,世上應該很少有人能夠傷害他。而且他為人善良隨和,從不與人結怨,不可能會出事的……”

    “還記得你送給張角的那顆黃泉珠嗎?”

    連暮雪那仿若事不關己的淡漠聲音,終於將穆山心中的不安和惶恐催發了出來:“那顆珠子怨憎之氣太重,能夠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一個人的心性。我雖是有所察覺,也曾告誡過張角,奈何為時已晚。如今的張角已然淪為黃泉珠的傀儡,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幹出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屆時成為天下名門正派爭相討伐的對象,也在情理之中。”

    穆山聽著連暮雪那波瀾不驚的話語,整個人如遭雷擊,渾渾噩噩的站在那裏,口中兀自呢喃著:“怎麽會這樣,他只是想用黃泉珠治愈肆虐雍州的瘟疫……。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是我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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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遠天涯近

    “時也,命也!一切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順其自然吧。”

    穆山看著一臉事不關己,雲淡風輕的連暮雪,怎麽也想不明白世上竟然有人可以薄情寡義到這種程度,恨恨道:“你怎麽可以說的那麽冷漠,好歹你們也曾共患難過,難道你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世上怎麽會有你這種人……”

    “我是妖,不需要人類那些懦弱和煩惱!”

    穆山看著一臉認真的連暮雪,頓時語塞,張了張口卻是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吶吶半響,一拂衣袖,憤然道:“算了,對牛彈琴!”

    “聽,好美的琴音。”

    穆山順著秀娘纖長如玉的手臂指向望去,但見遠處的皇甫清墨已經走入亭中,雙手平擺在瑤琴上,輕輕的挑動絲弦。

    琴音裊裊,仿佛珠玉跌落冰面,純粹悅耳,而後又往覆彈起,短促回旋,似是少女情懷,如詩般美麗絢爛。

    兩三聲後,琴聲逐漸轉為輕快,仿佛一縷初升的陽光,穿破長夜的阻隔,照亮了心扉之中僅存的絲絲黑暗,盈盈亮亮,溫暖平靜,讓人看到了萬物的朝氣和蓬勃,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緊接著,琴聲又轉為低沈,咚咚連奏,時而歡快輕進如溪澗,時而沈重低鳴似暗湧,時而高懸飛跌若瀑布,時而平緩凝滯像湖泊,起起落落,恍如人之一生,喜怒哀樂,一一嘗盡。

    “嗯,嗯……”

    穆山看著一旁閉目養神,右手食指有節奏的輕敲著左手掌心,口中呢喃著模糊不清語調的連暮雪,稍稍有些訝異這個不通人情的妖怪竟然也會對琴藝感興趣。

    “秀娘本以為自己就夠不幸的,然而聽著皇甫姐姐的琴聲,似是將一生的沈浮際遇付諸七根絲弦,哀涼婉轉,纏綿悱惻……。也許她的平生遭遇要比我更加的可憐。”

    秀娘遠眺著亭台之中的鵝黃色身影,眼中仿佛揉進了秋之蕭瑟意味,哀婉的說道:“聽其音而知其心,她的琴音,激蕩綿延,大起大落,也不知道她曾經經歷過什麽,竟能彈出如此動人,如此滄桑的曲調。”

    “她有她自己的世界,我們也不好過多介入。曲者無意,聽著有心。你覺得淒涼的那些,也許正是一直埋藏在你心底深處而不願面對的過往吧。”

    穆山靜靜的看著秀娘,雙眼如同天空一般寬廣,仿佛能夠裝下任何的情感,堅定而又溫柔的語調,輕輕的述說著:“過去的就讓它徹底的遺忘吧,讓它隨著今天的一曲高歌,永遠消散在十指間。只要你敞開了心扉,我一定會給你更多美好的,有價值的時光。”

    多了美妙琴音的作伴,三生緣的花瓣恍如多了幾分靈性,一朵,兩朵……,在風中恣意的舒展著身姿,劃著曼妙的曲線,緩緩的從穆山與秀娘兩人的視線之中飄落。

    淡淡的粉紅,像是會傳染一般,悄悄的殘留在秀娘那張美艷無倫的臉頰上。

    “嘎嘎……”

    天際處,殘陽染紅了雲朵,斜斜的掛在山峰上。兩行大雁,借著夕陽的余溫,匆匆的向著南方飛去。

    “冬天又要到了。”

    “冬天……”穆山追尋著秀娘的目光,一起望向天際掠過的雁群,低聲的說道:“可惜了,你給我縫補的那件熊皮襖沒有帶過來,要不然這個冬天就不怕冷了。”

    秀娘嬌聲笑道:“騙誰呢。以前你還不是在大冬天的時候光著膀子在河裏洗澡,想讓我再給你織一件,門兒都沒有。”

    穆山摸著後腦勺,呵呵的傻笑道:“還是什麽都瞞不過你啊……”

    前方,兩只燕子在黃昏之中,花雨之下,齊齊歸來。

    石亭裏傳來的琴聲,逐漸變得低迷,嗚嗚直響,若有若無,仿佛細雨綿綿,偷換了晴天,讓人感到一種發自心底的淒清和哀怨。

    她,究竟經歷了什麽?

    …………

    北雁南飛欲何處?

    遙山正日暮。

    孤山孤客孤亭中,

    檀香裊裊水濛濛,

    孤影酒雙盅。

    葉榮葉枯又一度,

    枯藤繞滿樹,雙燕齊歸時,何處覓錦書。

    風細細,並葉輕輕舞。

    琴低鳴,聲聲嗚,癡情有誰知!

    獨酌病酒愁易醒,心如飛絮,身若浮萍。

    飛來落英逐流水,有情無情孰能清?

    不恨流水,不恨落英。

    恨命運,少聚多飄零,人遠天涯近!

    聽著那婉轉清麗的聲音,那一剎那,穆山仿佛看到了她的心被撕開了一道細密的傷口,帶著風霜與傷痛的痕跡,潛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纏綿暗湧,輕盈而又深邃。

    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子,身上竟然帶著一種荼蘼難說的風韻,便如天邊的夕陽,無限的美好,卻又無限的短暫。

    “少聚多飄零,人遠天涯近……”

    秀娘跟著低聲唱和起來,雙眸似湖面氤氳,仿佛有無窮的心事在這歌聲之中蒸騰而出,像那風的挽留,像那葉的飄零,像那秋的落寞:“好一句少聚多飄零,人遠天涯近,道盡了蕓蕓眾生的淒苦和無奈。多少相思,多少離恨,終歸只能深埋心底。秋時自零落,春月覆芬芳。何時盛年去,歡愛永相忘。秋去秋來又一度,然而人生又能有多少個春秋,蕭蕭落木,伴隨著那錯落有致,纏綿悱惻的琴音,真是催人肝腸寸斷!”

    “煢煢白兔,東奔西顧……”連暮雪雙眉微微的緊鎖,似是陷入了沈思之中,淺言低語道:“正是因為擁有了眾多的求不得和放不下,你們才會活的如此的疲憊蕭索。然而,卻也正因如此,才會令我感到惘然和心動。生命,只有保持著意外才能活得精彩。感情,真是種美麗而又危險的東西,就像一朵帶著尖刺的玫瑰,充滿了誘惑。”

    “她的心,像是那遙遠的天山雪池,表面結滿了層層寒霜,看似寂寥冰冷,毫無生機,然而心底下卻又是暗流激蕩,水暖欲沸,究竟是怎樣的經歷,怎樣的情感能夠造就出這等矛盾而又奇妙的心境,實是令人著迷啊!”

    “著迷……”穆山正自沈迷在那令人回味無窮,欲罷不能的天籟之音裏,驀然聽到身旁萬年寒冰似的連暮雪竟然能夠說出這麽富有人性的話來,一時倒是有些驚愕:“剛才是誰說不需要人類那些懦弱和煩惱來著,怎麽朝三暮四的,立場變得比變天還要快。”

    “情之一字,但凡生靈,盡皆有之。連公子既然涉足紅塵,自然免不了要入鄉隨俗。若是連公子有心,便請多多照看皇甫姐姐,希望雖是渺茫,然而終歸是要爭取的。”

    “秀娘,你就別指望他了,他連大賢良師的死活都能不當一回事兒,還能有什麽善心。”穆山擋住了秀娘看向連暮雪的視線,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說道:“你放心,既然你當她是姐姐,那她便也算是我姐姐,無論如何,我都會盡心盡力的幫她的。”

    “你……,靠你……?你若是跟她扯上關系,只會讓她死得更快。”

    連暮雪瞥了穆山一眼,面無表情道:“公孫瓚已經在著手查詢穆天子八駿的下落,在他背後似乎有一股頗為可觀的勢力在暗暗幫助他,相信用不了多久瑤池仙閣便會重現人世。你若是有心,就不要瞎摻和。保持旁觀,便是你對她的最大幫助。言盡於此,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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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鬧張府 上

    夜幕降臨,穆山送秀娘回到女子的單獨寢室,樂呵呵的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總算是苦盡甘來啊。”穆山臉上堆滿笑容,一想到以後的日子都能如今天這般愜意舒適,心中頓時樂開了花。

    “穆兄弟,看你笑成那模樣,賊兮兮的,有佳人相伴就是不一樣啊。”

    “阿瞞,本初。”穆山停住腳步,看著前方站在大樹陰影下的兩人,道:“這麽晚了,你們怎麽還不回去休息?”

    “孤枕難眠啊,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穆山看著穿上了一件金絲黑底袍,擠眉弄眼,沒個正經的曹操,只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阿瞞,少在那裏惡心人,你不是有媳婦了嗎。是你自己非要賴在龍隱山上,又沒有人強迫你,受不住你可以回家去。”

    “呵呵,本初兄言之有理。”穆山眼見袁紹將自己的心裏話給說了出來,頓覺與袁紹頗為投緣,道:“天色也不早了,咱們也別在這裏扯皮瞎侃了。本初兄,到底是什麽事情?”

    “穆兄弟,我們今夜就要下山,到虎牢關張讓親戚家中去攪局,絕不能讓那些閹黨任意胡為,禍害良家婦女。阿瞞說你的武功不錯,向我極力推舉你。怎樣,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呃……”若是之前,穆山肯定是一口應下,然而下午秀娘才跟穆山提醒過,不能跟著曹操和袁紹胡來,否則自己難免要成為那些大人物相互妥協的籌碼,被當成棄子犧牲掉。

    “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情可不能猶豫不決。去還是不去,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嗎?”

    “我……”若是換成其他悍天劍宗的弟子,擁有四世三公背景的袁紹相邀,哪怕是會就此送命,他們也定然在所不惜。可惜穆山並沒有攀龍附鳳的念頭,所以袁紹的金字招牌在他面前註定是吃不消了。

    “穆兄弟,好男兒志在四方,若是你想庸庸碌碌的過完一生,我們也不會強迫你。若是你想出人頭地,那麽眼前就是最好的機會。不過是到張讓親戚家偷劫個人,連這份膽量都沒有,以後還談何大事。”

    曹操一改平時的懶散和無賴氣息,雙目熠熠如天上星辰,仿佛看到了穆山的心坎裏,鄭重其事的說道:“即是一起出去,自當共同進退,三人一起去,三人一起回,怎樣?”

    “阿瞞,你這家夥難道是我肚子裏的蛔蟲。話都說到個份上了我還能拒絕嗎?”穆山笑呵呵的攬著曹操的肩膀,道:“今夜就是龍潭虎穴,咱們也要闖一闖了。本初兄,咱們往哪邊走?”

    穆山與曹操和袁紹,三人並肩而行,說說笑笑的朝著山下走去。

    跟在兩人身旁,穆山這才知道什麽叫做世家子弟的特權,原本徐庶說的那些下山的規矩和盤查,在這兩人面前,完全形同虛設。

    下了山,早有三匹駿馬栓在山下的一顆大樹上。

    第一次騎馬,穆山在曹操和袁紹面前倒是鬧了不少的笑話,還好有曹操耐心指點,穆山本人的領悟力也比較強,用不了多久就能勉強騎乘。

    穆山跟在曹操和袁紹身後,忍受著馬匹的顛簸,好不容易才到達袁紹所說的張讓親戚的府邸前。

    “嗨喲,真是夠嗆的。”下了馬,穆山只覺有些暈乎,雙腳站著有點不利索:“真是有夠熱鬧的。張府,好氣派。”

    “就這還氣派,哪一天你要是到了胖墩家裏,你才明白什麽叫做氣派。”

    “阿瞞,你就少說兩句。穆兄弟,你的頭發太顯眼,不宜到處亂竄。你先在這裏稍等片刻,我跟阿瞞混進去一探究竟,咱們偷劫了新娘就跑,叫張讓好好的露一回臉。”

    穆山捋過自己肩上散發著銀色光澤的白發,無奈道:“行,我幫你們看著馬匹,出了什麽事情記得大聲叫我。”

    穆山看著袁紹和曹操走進前方燈火通亮的府邸,接待的小廝似乎認不出他們,將他們恭恭敬敬的迎了進去。

    前方,那張燙金的張府牌匾,掛著紅色的上等彩條,在兩旁的大紅燈籠映照下,格外的喜慶。

    今夜的張府,將會十分的熱鬧,眼前車水馬龍的情形正是如此,一會兒的節目應該會讓這裏徹底的沸騰起來。

    “聽說今晚張常侍會來主持婚禮。”

    “那是,今晚到這裏來的,無不是達官貴人,像我們潁川荀家,在朝堂之中的分量可是不輕的。”

    潁川荀家……

    不知道荀彧荀先生會不會來參加今夜的婚宴?

    穆山聽著旁邊兩個小廝的交談,腦海之中不由的浮現荀彧那張溫文爾雅,謙恭睿智的臉龐。

    有權有勢的人都是這樣的吧,參加一個宴會,自個在裏面風流快活,留著幾個家丁在外面喝西北風。

    穆山看著四周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低聲交談的小廝,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成了曹操和袁紹的家丁一般:“阿瞞和本初,不會一開始就是打著讓我來給他們看馬的主意吧?”

    “有賊啊……”

    “是采花賊,打死他們……”

    “快,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就在穆山暗自不爽的時候,前方的張府如同被捅了的馬蜂窩,所有的人都嗡嗡叫嚷著,沒頭沒腦的四處亂撞。

    “難道真的出事了?”穆山看著前方驟然亮起的無數火把,將整個張府照得亮如白晝。散亂在外的張府家丁,此刻正一窩蜂的往門口裏跑,口中噪雜的叫喊著。

    到底要不要進去看看?

    應該不是他們兩吧?若是他們要抓的阿瞞和袁紹,兩人此刻應該大聲呼救了。

    可要萬一真是他們兩,例如他們被人制住了,堵住了嘴巴,出不了聲呢?

    “穆兄弟,快跟我來。”穆山正自猶豫著,忽然看到張府的圍墻處,兩個身影正從墻內翻身躍出,其中一人身上還背著個新娘子。

    “阿,阿……阿瞞……”穆山認出了背著新娘的那人,雖然明知他們此行是來偷劫新娘的,然而當他親眼看到曹操這麽幹了,還是被嚇得瞠目結舌。

    “小賊,哪裏逃!”

    就在曹操和袁紹剛剛落地之時,六道身影不約而同的從墻內躍出,將曹操和袁紹團團圍住,更多的賓客紛紛從府內沖出,將兩人圍得水泄不通。

    麻煩了,該怎麽辦?

    穆山看著前方裏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的人群,只覺頭皮發麻,冷氣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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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鬧張府 中
  
    “這叫偷劫嗎?這不擺明了土匪進城,強搶嗎!這裏的人可都是朝廷權貴,要是動起手來傷了一兩個,我還不得被扒層皮?還是秀娘說的對,他們兩就是被逮著了也不過就是一頓訓斥,換了是我,非得讓那群人給打得半死不活再移交到官府手上。”

    穆山望著前方燈火林立,人聲鼎沸的張府,心底突然產生了一絲就此溜之大吉的想法。

    “穆兄弟,快來援手。”

    穆山聽著袁紹那聲嘶力竭的呼喊,正自躊躇著,卻兀然覺得渾身一冷,環顧四周,那些三三兩兩的家丁竟是聚在一起,不約而同的與他劃清了界限,留下他和三匹駿馬接受著萬眾的矚目。

    “慘了,別說黃河,就是跳進長江也洗不清了。”

    穆山看著四周手持刀劍,面目不善,悄然合圍的眾多家丁,明白今夜是不可能善了的,當下把心一橫,拔出隨身佩戴的古劍辟邪,右腳一點地面,身如鴻鵠沖天,踩著前方幾個家丁的腦袋,借力上躍,翻身跳進曹操和袁紹的包圍圈裏。

    “笨啊,你不會在外面伺機抓兩個重要人物做人質嗎?”

    “我也想啊,不過那也得看情形。”穆山白了曹操一眼,心道若非袁紹把他給抖了出來,此刻他準是打道回府了。

    “曹阿瞞,袁本初,又是你們兩。你們仗著祖輩蔭蔽,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雜家,還真當雜家治不了你們!”

    穆山聽著那尖利細長的聲音,只覺就是公鴨的嗓子也要比那人好聽的多。放眼望去,只見前方燈火聚集處,眾多達官貴人的簇擁下,十個身穿金絲描就的蛟龍服,面色白凈,臉上無須的太監,趾高氣昂的走了出來。

    “今晚還要煩請眾位大人為雜家做個見證,曹阿瞞兩人入室強搶民女,還試圖行刺本公公,按照大漢律令,該當何罪?”

    “為首的太監就是張讓,就是這夥閹賊不斷的蒙蔽聖聽,敗壞綱紀,將朝野上下搞得烏煙瘴氣。若是能夠將他們殺了,即便今夜命喪於此,那也值了。”

    穆山謹慎的盯著張讓,目光與他那雙細長的桃花眼想接觸時,驀然感到一陣心悸。

    張讓的實力,至少在天人境界以上,其他九人,還有兩人同樣是在天人境界,今夜怕是兇多吉少了。

    穆山四下打量著,心中暗暗思慮要怎樣才能突出重圍。

    “曹阿瞞,都說你指掌洛陽治安時鐵面無私,公正嚴明,雜家倒是想問你,強闖府邸,強搶民女,行刺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他又是誰?”穆山看著站在邊緣,體型魁梧強壯的太監,不禁有些訝異,原來太監也不全都是些體格瘦弱矮小的。

    “我的老冤家,蹇碩。”曹操雙眼微微的瞇了起來,嘴角露出一絲的笑意:“三罪加起來,輕則判以絞刑,重則立地斬首。在場的眾位可都聽清楚阿瞞所講?”

    “阿瞞,你發什麽失心瘋啊!”穆山聽到曹操不但承認自己的罪行,還要在場之人做見證,心底不由開始懷疑曹操是不是被嚇傻了:“跟他們廢什麽話,直接殺出去,大不了再繼續亡命天涯!”

    穆山心中實是不甘,好不容易才跟秀娘團聚,而且還拜入了有著劍神之稱的王越門下,未來前景一片美好,不想因為一時意氣,跟著曹操和袁紹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然而此時此刻已然走進了死胡同,即便撞了南墻也無法回頭了。

    穆山緊握手中的辟邪,運起全身的真氣,咬牙道:“本初,你跟阿瞞先走,我來斷後!”

    “走,為什麽要走?”曹操一臉笑意的看著穆山,而後背著背上的新娘,緩步上前,圍著眾多達官貴人轉悠了一圈,停在張讓面前,高聲喝問道:“張讓,你可知我祖父是誰?”

    “這個問題,在場眾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張讓面有得意之色,高聲宣布道:“曹阿瞞,到了現在才想起你祖父的出生,想來與我們套關系。可惜……,晚了!”

    袁紹下意識的以為曹操想要棄他們而去,怒道:“曹阿瞞,你想說什麽?”

    曹阿瞞到底想幹什麽?該不會是相向張讓妥協了吧?

    穆山同樣狐疑的看著曹操,只覺這個身材矮小,流氓脾性的人物有點讓他摸不著頭腦。

    “知道就好。我祖父好歹曾經也侍奉過先帝,與你們同為先帝臣下,然而人心不古啊!”曹操忽然感慨起來,仰頭長嘆,那悲戚的模樣,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我祖父辭世不久,爾等不念同僚之情也罷,既然還迫害起同僚子孫來。你們還要不要臉!你們,還有沒有,哪怕一丁點的良知!”

    張讓不為所動的看著曹操,陰陽怪氣道:“曹阿瞞,那也是你處處跟我們作對在先,怪不得我們!”

    “曹操,你要是還算個男人,就拿起手中的劍,跟這群閹人拼了,這麽低三下四的求情,我袁本初羞與你為伍!”

    “阿瞞,你能不能有點骨氣,我還以為你是個可以結交的兄弟,不想你竟是個沒骨頭的孬種!”穆山雙眼微瞇,看著曹操的眼神,開始帶上幾許的輕蔑和不屑:“頭掉了不過碗口大的疤,有什麽好怕的,十八年後咱們照樣是條好漢。”

    “曹阿瞞啊曹阿瞞,眾叛親離的滋味如何?”張讓一臉快意戲謔的看著曹操,陰陰的笑了笑:“看在你祖父曹騰的份上,只要你跟袁紹劃清界限,以後我們還是會多多照拂你的。”

    曹操與張讓面對著面,突然朝著張讓啐了一口,將濃痰啐在張讓臉上:“呸,與你為伍,只會辱沒了我祖父的名聲。”

    “好樣的,對付這種閹賊,就不能給他們留什麽面子!”

    穆山瞥了一眼轉怒為喜的袁紹,心有同感道:“阿瞞,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是條肝膽相照的漢子。”

    “曹阿瞞……,你……,找死!”張讓伸手抹掉臉上的濃痰,七竅生煙的盯著曹操,眼中有著刻骨的怨毒:“來人,將他們拿下,本公公要親自將他們帶到聖上面前,由聖上裁決!”

    “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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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鬧張府 下

    張讓看著豎起左手,止住了眾人的曹操,道:“哼,如今就是後悔也沒用了!”

    “眾位先聽阿瞞說出事情的原委,再做決斷不遲。”曹操將背上的新娘放到穆山身旁,道:“先幫我照顧好他。”

    “阿瞞,你到底想幹什麽?”穆山看著獨自一人上前,意欲單挑十常侍以及張府家丁的曹操,心中不由的對他起了幾分敬意:“小心張讓,不要離他太近,他的武功很高,只怕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蹇碩,強闖民宅,強搶民女,輕則流放,重則斬首,你可記下了?”

    蹇碩皮笑容不笑的說道:“這是自然,你曹操的罪責,本公公又怎會忘得了。”

    “那就好,眾位替阿瞞做做主。張讓的侄子張江,強闖卞氏府邸,強納卞氏為妾,該當何罪!蹇碩大人,該當何罪啊?”

    人群之中,頓時嘩然,眾人議論紛紛,彼此交頭接耳,小聲的朝著張讓等人指指點點。

    “你,你……,曹操,你休想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穆山看著氣的渾身發抖,面色鐵青的張讓,只覺像是吃了人參果似的,渾身說不出的舒泰。

    曹操迎著張讓意欲吃人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說道:“到底是誰意欲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問一問當事人不就清楚了。卞氏,可是張江以你族中親人性命為威脅,逼你下嫁於他?你只需如實說來,不需有任何的顧慮,眾位大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沒有人敢再以你族人的性命作為威脅。幹了這等事情,別說是張邊,就是張讓,我曹操也會替你討回一個公道!”

    “你……曹操,你這是在竄供!”

    穆山看著似是被點中了死穴的張讓,上前擠兌道:“張讓,若是你侄子是清白的,你緊張什麽。阿瞞與這女子尚未見過面,若是這女子沒有冤情,難道還會幫著外人冤枉自己的夫家不成?姑娘不必擔憂,除了阿瞞,我們這邊還有四世三公的袁公子替你做主,任何人也別想傷害你。”

    “沒錯,袁紹敢以性命擔保,必會保全你族人性命,讓逆賊付出代價!”

    頭戴紅巾,鳳冠霞帔的女子,遲疑了片刻,終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嬌媚清脆的聲音緩緩說道:“一切正如曹公子所說,妾身也是出於無奈,才不得不委身下嫁,還請曹公子和袁公子為妾身做主。”

    曹操面有得色,步步進逼道:“蹇碩,你可聽清楚了,還請將張邊交出來!”

    穆山看到張讓身後,一個鬼鬼祟祟,意欲逃離的身影,頓時騰空躍起,跳到那人身旁,一把將他牢牢抓住:“還想跑,給我……”

    穆山正想將那人掀到人群正中,忽然感到手腕一緊,一股冷冽卻又無比熾熱的勁氣,沿著自己的經脈,飛速的往上躥升著,如兩頭水火不容的毒蛇,一路肆虐,將自己的身子,弄得一會兒如墜冰窟,一會兒如跌火山,苦不堪言。

    穆山的目光沿著手臂往上攀升,落到張讓那張白的滲人,陰沈的快要滴出水來的臉上:“你……,你想幹什麽?”

    “張讓,理屈了想殺人滅口不成?”

    “雜家可是個講理的人,可不會像某些人,只知道胡來。萬一驚動了聖上,那可就不好了。”

    穆山看著張讓那雙細長的桃花眼中,殺機數次閃現,卻又數次藏匿,一顆心砰砰直跳的厲害。

    “在雜家的地頭,還是老實點的好。否則,指不定為啥送了命,還不清不楚呢!”張讓只是輕輕往上一掀,穆山頓時如同破沙袋,被人隨意的扔了出去。

    “那衣服……”穆山身在半空,緊緊的盯著張讓,火光晃動之中,張讓官服上的金色蛟龍,瞳孔微微的閃爍了幾下,明滅不定,宛如某個淒涼夜下,那一個該挨上千刀的身影,身上穿著的那一件黑底金蛟袍:“徐福……”

    不,不會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那麽在一開始他就該認出我來……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一定跟徐福有什麽關系……

    穆山全力疏通著自己經脈,將張讓的內力驅出體外,心中暗暗揣測著,忽然感到身子一輕,而後便聽到曹操那中氣十足的聲音:“沒事吧!站在一邊看著就成。”

    袁紹似是抓住了張讓的把柄,上前喝問道:“張讓,莫不是你想包庇你侄兒!”

    “不識擡舉的東西!”張讓低低的咒罵了兩聲,之前他已經擡出了天子的招牌,以為這樣能夠讓他們兩有所顧忌,不想袁紹壓根就沒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江兒,做錯了就要勇於承認,站出來,等洛陽都尉上任,自會酌情處置你的。”

    “你……”穆山被張讓這麽一提醒,這才想起曹操現在可是白身一個,沒有任何的官職,自然也就沒有權利處置張江。

    “是,叔父。”張江一臉笑嘻嘻的從人群之中走出,炫耀似的走到曹操面前,道:“山不轉水轉,咱們以後會經常見面的。”

    十常侍,權力之大,連當今陛下都要稱呼張讓為父,趙忠為母,這個世上還有人敢公然得罪張讓,處置他的侄子嗎?

    不,不會有的!那麽……

    穆山看著張江那張笑得如同包子的臉龐,右手不由的緊了緊古劍辟邪,目露兇光的盯著他,全然不顧一旁像要吃人一般的張讓:既然沒有這個人,那就讓我來當好了!

    “哧……”

    穆山正欲上前,忽然眼前一花,只見曹操奮不顧身的上前,一劍捅穿了張江的肚腹,而後一手按著他肩膀,緩緩的將他推到在地:“見什麽面啊,我可不會那麽短命!”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曹操,他們有想過曹操或許會暴打張江一頓,也有想過曹操會指著張讓的鼻子罵他徇私枉法。然而他們卻連做夢也想不到,曹操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天下最有權勢的張讓面前,親手殺死他的親侄子。

    寂靜,維持了不到兩個呼吸間,所有的人又像是被捅了的馬蜂窩,嗡嗡的說個不停,擊節讚嘆者有之,幸災樂禍者也不在少數。

    “你……,曹阿瞞,還我侄子命來!”
410555 發表於 2019-9-3 21:37
第一百八十七章 氣暈張讓

    夜風呼嘯,將張府門前的火把吹得搖曳不停,明暗不定。

    張讓狂怒暴喝,渾身內力鼓蕩,身周纏繞著一紅一藍兩道真氣,猶如兩條蛟龍回旋咆哮,氣勢凜然。

    穆山挺身上前,錯身擋在曹操面前,運轉周身內力,灌入手中的辟邪,騰起金紫色劍光,不甘示弱的與張讓外放的氣勢對抗著。

    “張讓,你侄兒強搶我妾,我將其擊斃,有何不妥。”

    穆山看著伸手將他拉到身後,跨步上前的曹操,不解的問道:“阿瞞,你想幹什麽?你不要命了!”

    “張讓,你想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我曹操,替你侄兒報私仇不成?”曹操看著怒發欲狂的張讓,不屑一顧的嗤笑道:“有膽子你就動手,我父曹嵩也曾位列三公,你若是想不罪而誅,就得想好該怎麽在陛下面前替自己開釋。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將在場的所有王公貴族一並殺光滅口,那樣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泄露半個字出去。”

    挑破離間,曹阿瞞的一張嘴還真是夠毒的。

    穆山舉目四顧,眼見身周許多的達官貴人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雖然他們都不相信張讓會這般喪心病狂,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拿自己的小命來冒險。一個個明顯身懷武藝的侍衛不動聲色的上前擋住他們的身形,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曹阿瞞,你跟張公公之間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休要拖我們下水。”

    “曹阿瞞,你真是居心不良,既然如此明目張膽的挑破離間,其心可誅啊!”

    “都給雜家閉嘴!”張讓被一群人吵得煩不勝煩,當下暴喝一聲,瞬時讓那些議論紛紛的人個個變得噤若寒蟬。

    一群孬種,不過就是十個沒卵的家夥,一句話就把你們嚇成這德行。

    呸,果然是肉食者鄙!

    穆山輕蔑的看著身周鴉雀無聲的達官貴人,眼中滿是不加掩飾的鄙夷。

    穆山被張讓那冰冷且又刻毒的眼神,盯得脊椎骨發寒,當下強作精神,冷笑道:“看,看什麽看,眼睛小的跟綠豆似的,你以為光是看看就能把我們看死嗎?幾個閹賊,不好好待在宮裏還敢跑出來瞎晃蕩,也不拍丟了你們祖宗的臉。”

    “乳臭未幹的野種,雜家一會兒再一刀一刀,慢慢的刮了你!”張讓將目光轉移到曹操身上,嘴角露出一個冷冷的,最具危險性的笑容:“曹阿瞞,你帶著他們兩人行刺雜家,雜家將你們就地正法總該可以吧。”

    穆山雙眉一揚,道:“你想栽贓也不會想個好點的,阿瞞那兩下子,自保尚且還是問題,又怎會跑去行刺你這個天人境界的高手,你可別把在場的眾位大人當猴耍。”

    “該死的野種,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滾!”張讓右手五指並攏,如劍刺出。

    紅藍兩道氣勁,如毒蛇盤旋纏繞,螺旋翻轉,風馳電掣的朝著穆山撲咬而來。

    穆山知道自己的處境,若是自己閃身避開,身後的袁紹怕是不死也得殘了。

    眼見冰火雙蛇,栩栩如生,氣勢奪人的沖擊而來,穆山瞳孔微微一縮,拄劍在前,左手緊緊的貼在劍身上,怒喝一聲,硬抗張讓天人境界的一擊。

    甫一接觸,穆山頓時感到一寒一熱兩股真氣,沿著自己的經脈,螺旋上鉆,冰火交替,將穆山的身體肆虐得快要失去直覺。

    “鐺……”雙龍緊緊的撕咬在穆山的金紫色劍氣上,推動著他的身體,在地上犁出兩道深深的痕跡,撞著身後的袁紹,一起摔飛了出去。

    “張讓,你真敢動手!”

    穆山的身體還未回覆過來,便被身下的袁紹推到一邊,而後就看到袁紹如同發怒的雄獅,氣勢洶洶的沖了上去:“好你個張讓,今夜的賬,遲早有一天我會跟你連本帶利的算清楚!”

    “袁紹,是你們行刺雜家在前,就是捅到陛下那裏去,雜家也不怕!”張讓從身後拿出一把劍,隨意的扔到地上,冷笑道:“諸位不煩瞧瞧,這是曹阿瞞行刺雜家時所用的利器,上面的標記乃是曹家獨有,斷然不會有誤!”

    “張讓,沒錯,是我行刺你的,因為你該殺!”

    穆山剛剛從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突然聽到曹操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頓時有點傻眼了,你說你一個不到先天境界的人跑去行刺張讓,完了還要留下罪證,這不是壽星公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嗎。更重要的是,這麽重大的事情,也不事先通知一下,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嗎!

    穆山覺得自己被坑了,而且還被坑慘了。

    “承認了就好,乖乖納命來吧!”

    “慢著,張讓,你可以殺我,但是必須讓在場的各位達官貴人知道我是為什麽而死!”

    穆山眼見張讓泛著紅光的大手停留在曹操心口前,不明白這個難以琢磨的曹阿瞞葫蘆裏究竟在賣什麽藥,竟敢如此的肆無忌憚。

    “張讓,你與我祖父同朝為官,你不顧同僚之情,唆使你侄子強搶同僚子孫的妻妾,是為不義!”

    “你那侄兒在外面胡誇海口,說是能與宮中貴妃私通,敗壞後宮清譽,而你竟然還被瞞在鼓裏,是為不智!”

    “當今天下災荒不斷,百姓民不聊生,聖上為此不惜賣官鬻爵,而你侄兒坐擁無數家產,你不僅不懂得替天子散播仁義,布施接濟,反而胡亂揮霍,是為不仁!”

    “天子寵幸於你,而你不在宮中小心伺候,反而帶著其他人一起出宮,因私廢公,置天子於不顧,是為不忠!”

    “似你這等不仁不義,不忠不智之人,該不該殺!”

    穆山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不想曹阿瞞東拉西扯,在眨眼功夫間,竟然就給張讓羅列了這麽多的罪名,而且聽起來,這些罪名可都還是不輕的。

    “你,你……,曹阿瞞……”

    穆山看著被氣得渾身直哆嗦,恨不得將曹操千刀萬剮,卻又偏偏不敢下手的張讓,心中竟是開始同情起他來。

    “張讓,我說的可有謬誤。你若是不服,盡可以動手殺了我,但是你卻別想堵住天下悠悠眾人之口。今夜,我是雖死猶容,因為天下萬民皆知我是為了大漢的天下而殉身。而你,只是為了掩蓋你侄子犯下的過錯,以及你自己的道德瑕疵,殺人滅口!還等什麽,動手吧!”

    高啊,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曹阿瞞,不愧是兵家的傳人。

    穆山看著不退反進,慷慨激昂的把自己直往張讓掌心送的曹操,心中第一次對這個看似無賴,不知禮節的黑胖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你……”張讓面色從鐵青倏地轉為紅潤,而後身子陡然變得僵硬,直挺挺的往後倒下,竟是被曹操活生生的氣昏了過去。
410555 發表於 2019-9-3 21:38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亡天組織

    夜色深邃,繁星點點,模糊的照出了山林的大概輪廓。

    “快,跑快點。”

    漆黑夜色下,穆山和袁紹各自騎著一匹駿馬,曹操和搶來的新娘子共騎一匹,飛速的在山林裏狂奔著。

    “阿瞞,到底怎麽了,就是投胎也用不著這麽趕啊。”穆山騎在顛簸的馬背上,道:“再這麽下去,身下的寶馬可就得廢了。”

    “廢了三匹馬,也比丟掉小命要來得強。”

    穆山不解的問道:“丟掉小命?到底是怎麽回事?張讓不是讓你給氣暈過去了嗎?還有誰要跟我們過不去?”

    “穆兄弟,明著來咱們自然不怕十常侍,可是十常侍是出了名的陰險,最喜歡從背後敲悶棍,今晚吃了這麽大的虧,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十常侍手中有一支殺手部隊,聚集了全天下最為兇狠的亡命之徒,號為亡天。我們若是不能乘早趕回龍隱山,今夜少不得要跟那些目無王法的兇戾角色交手了。”

    “亡天?亡命天涯?”穆山面色凝重道:“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光是聽這名字,就知道對方不好惹啊。”

    “卞姑娘,阿瞞本是想要救你出苦海,不想卻因此而把你帶入更加兇險的境地裏,實是萬分抱歉。”

    穆山聞言,詫異的看著曹操,道:“阿瞞,她不是你未過門的小妾嗎?你怎麽叫她……”

    “我跟卞姑娘也是今晚才認識,至今還不知她的芳名呢。”

    “什麽!”穆山匪夷所思的看著曹操,道:“今晚才認識,那你還敢讓她給你作證,萬一她……,阿瞞,你真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當時情況下,硬闖是不可能活著離開的。”

    曹操苦笑道:“今晚我將卞姑娘從房中劫走,卞姑娘依舊鎮定自若,所以我想卞姑娘應該不是尋常女子。而似卞姑娘這等心思玲瓏的大家閨秀,若是想要留下給張江做妾,只需伺機高呼一聲,便有家丁前來護衛。然而在我們被發現之前,卞姑娘都不曾有此舉動,想必是被張江以家族脅迫,不得不從。故此我才敢將所有生機押在卞姑娘身上,索性我們押對寶了。”

    “曹公子和袁公子身份尊崇,若是再出師有理,張讓斷然不敢為難你們,妾身不想成為籠中之鳥,同樣將所有希望押在曹公子身上,曹公子的臨敵機智,滔滔雄辯,真是讓妾身大開眼界。”

    穆山看著紅巾被山風吹走,露出白瑕如月,青春靚麗面容的女子,道:“卞姑娘,你在眾目睽睽之下承認自己是阿瞞的妾室,那你的名聲……”

    “妾身為女蘿,願托於松柏,不知君意若何?”

    穆山也算是比較開朗的人,但是聽到一個女子敢如此直率坦誠的開口,揚言要嫁給對方,不由暗暗咋舌,醒悟過來之後,連忙對著一旁的曹操擠眉弄眼道:“阿瞞,你小子艷福不淺啊,這麽一個長眉鳳眼,千嬌百媚的美人既然會鐘情於你,也不知道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

    “是啊,幾世修來的福分,今生只怕無緣消受,還是靜待來世吧!”

    一聲冰冷的叫囂,毫無征兆的響起,剛聽起來仿佛就在耳邊,片刻之後,又像是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

    穆山舉目四顧,四周黑影瞳瞳,無數的枝椏和樹葉在黑暗之中無聲的張揚著:“什麽人鬼鬼祟祟的,有膽量就站出來!”

    “早就出來了,是你們這群凡夫俗子不懂得瞻仰而已!”

    穆山算是聽得真切了,仰頭望去,只見頭頂上十幾米的距離處,無聲無息的站著一個人,腳下踩著一把寒氣四溢的寶劍,在月光下,靜靜的飛行著。

    “禦劍飛行……”穆山腦海之中不由的閃過無涯子的面容,雙目緊緊的與頭頂突然殺出的不速之客對視著:“可敢報上名來!”

    “碧海閣,姬勝”

    碧海閣……?

    看這架勢,應該不是青樓的,該死的烏鴉,當時竟然也不告訴我一聲。

    “碧海閣……姓姬的……”穆山雙眉微微一皺,道:“你跟姬瑤那個老太婆是什麽關系?”

    “瑤兒……你見過她?”

    穆山眼見姬勝身形微微一窒,心知此人跟揚州海邊打了自己一掌的姬瑤必定有著什麽聯系,當下不動聲色道:“當然,要不然我怎麽會知道她的名字,你跟他是什麽關系?你們同樣姓姬,又都是碧海閣的人,難道是師兄妹?”

    “你不需要知道的太多,你只需要將姬瑤的下落告訴我,今夜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饒我們不死?你是張讓派來的?你是亡天組織的人?”

    穆山聽到曹操捅出對方的底細,猶疑道:“什麽,他是亡天組織的?他不是碧海閣的嗎?”

    “看他身上的服飾,右手肩上繡著的金蛟圖紋,那就是亡天組織的標志。亡天組織收羅天下高手,不分派別,只要有過硬本事就可以加入。”

    穆山仰頭望去,只見在月光的照耀下,上方的姬勝,右肩上的金蛟圖紋微微泛動著細碎的光澤,極為耀眼。

    十年前的那晚,帶走我爹娘的人,那些身穿黑袍,右肩上繡著金蛟的人,青龍大叔已經隱約查到了他們的來歷,是洛陽中某個擁有大權勢的高官組建的勢力。

    沒來由的,穆山突然想起半年前的那個晚上,自己與長生、吉利和秀娘坐在桃樹下,篝火旁,天南地北一通亂侃的情形,一切言辭畫面,歷歷在目。

    是他,擄走長生爹娘的人,就是亡天組織,是十常侍的勢力幹的!

    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們為什麽要擄走只是普通莊稼漢的長生爹娘?

    “你們……,你……”長生苦苦尋找的線索,如今就在眼前,一念至此,穆山的身體就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十年前,在關家莊擄走一對尋常夫婦,可是你們幹的?他們現在在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別忘了你們現在的身份只是砧板上的魚肉。若是想要活命,就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

    天空中,月色下,穆山察覺到姬勝的身體同樣是不為人知的抖了一下,若非穆山眼力超群,又十分關註姬勝的言行,決然不會發現。
410555 發表於 2019-9-3 21:38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動幹戈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見棺材不落淚!”

    穆山看著姬勝身上散發出的淡淡藍光,聽著他驟然變冷的口氣,心中暗道不妙。然而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的防範,身子就已經淩空摔飛了出去。

    空中,不知何時開始飄起了淡淡的雪花,帶著透明的藍光,掠過樹杈,掛在樹梢上,如夢如幻。

    絲絲寒氣,通過四周的景致,悄無聲息的蔓延到了深心裏。

    林間的小道,在不知不覺間已被冰雪所覆蓋,就連小道兩旁的樹木,都被踱上了薄薄的冰霜,一眼望去,仿佛冬天提前降臨到這片山林裏。

    “哢!”穆山在空中急忙翻轉,右腳踏在冰面上,踩出幾道網狀的蛛紋裂痕。

    “阿瞞,本初,沒事吧?”穆山舉目四顧,只見三匹駿馬依舊保持著奔跑的姿勢,然而卻已被凍作了冰雕。袁紹一手拄著腰,一手握著劍,狼狽的站立起來。曹操則是躺在冰面上呻吟著,身上牢牢的抱著搶來的卞氏。

    看來對方是手下留情了,否則單以馬匹的情況來推測,阿瞞和本初已是兇多吉少。

    “現在,可以說了吧!”

    穆山看著從天空中徐徐降落,神態倨傲的姬勝,道:“她當了陰陽家的坎水使,至於現在人在哪裏,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你們把關家莊的夫婦擄到哪裏去,你們究竟想幹什麽?”

    “陰陽家?……小子,你說的是真的?以姬瑤的個性,怎麽會甘心受左慈所驅使?”

    穆山緊了緊手中的辟邪,看著雙腳腳尖踮在冰面上,身前懸浮著一把湛藍寶劍的姬勝,道:“這還用猜,肯定是左慈拿住了她的什麽把柄唄。你的問題我已經回答你了,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你的問題?我為何要回答你的問題,弱者是沒有資格要求什麽的!”

    “你……混蛋!”穆山被姬勝那輕蔑的態度激怒,雖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然而依舊還是勇往直前的沖了上去。

    若是不能借此機會,查出長生父母的下落,以後再想探查,那就難如登天了。

    “啊啊……,砰!”穆山剛剛沖出兩步,不想腳底一個打滑,重心失衡,在冰面上踉蹌的揮舞著手腳,而後就華麗的,在姬勝面前摔了個背朝天。

    “五體投地,如此隆重的大禮,我可消受不起。不過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們!你的答案並不能讓我滿意,所以……”

    穆山從冰面上緩緩站起,努力平衡身體,雙眼緊緊的盯著神態嘲諷輕蔑的姬勝,道:“哼,想打是吧。比你強出千百倍的對手我都遇到過,誰怕誰啊!”

    “閣下,以你的身手,何必屈才於十常侍之下,幹此禍害忠良,遺臭萬年的腌臜事。若是閣下願意,阿瞞可以代為引薦,讓閣下出入何大將軍府中,為國效力,上報黎民,下耀門楣,豈不比現在好出千百倍。”

    “曹阿瞞,果然是巧舌如簧,難怪能夠將張讓活活氣暈過去。不過可惜,十常侍有我想要的東西,而何進那個殺豬的,雖是飛上枝頭當了鳳凰,其根底也不過就是只無毛雞,何值一曬。”

    穆山嘗試著在冰面上站穩,小心的盯著姬勝,道:“十常侍有你想要的東西……?一群連卵都沒有的閹賊居然有你想要的東西,難道你也被閹過,而且那玩意就在那群閹賊手中?”

    “你……”

    “穆兄弟還真是風趣。”曹操哭笑不得的看著穆山,而後望向一臉鐵青的姬勝,道:“閣下想要什麽,不妨說出,只要阿瞞有的,定會滿足你。”

    “我要皇甫嵩的狗命!你能把他的人頭拿來嗎?”

    “什麽,你……”皇甫嵩這個大名,穆山才聽過不久,正是他們悍天劍宗的五大長老之一,而如今姬勝指名道姓要皇甫嵩的人頭,這不就等於明擺著要跟他們悍天劍宗過不去嗎:“你跟皇甫長老有什麽深仇大恨,居然想要他的腦袋?!”

    “別跟他廢話,他明知道我們是悍天劍宗的人,居然還提出這種故意刁難的要求。哼,大不了跟他拼了。”

    穆山瞥了瞥一臉硬氣的袁紹,凝重道:“本初,阿瞞,你們先走,我來斷後。”

    “那怎麽成,要走就一起走!”

    “胖墩,別意氣用事,我們修為太低,留下來只會拖了穆兄弟的後腿,先撤吧!”

    “走!”穆山重重的往前踏出一步,站穩身形,運轉體內真氣,右手的辟邪帶著淡淡的金紫色火焰,朝著前方的姬勝劈了下去。

    “轟!”冰面破裂,碎冰飛舞,在熾熱火焰之下,化為淡淡薄霧,繚繞在穆山身前。

    “怎麽可能……”穆山錯愕的看著前方,只見方才還跟他們交談的姬勝,此刻竟是遠在十丈之外,面露不屑的盯著他們。

    眨眼之間往後退出了十余丈的距離,而且我竟然看不清他是在什麽時候退去的,他是怎麽辦到的?是幻覺嗎?

    “太弱了。”姬勝的聲音,輕飄飄的從遠處傳來,伴隨著的,還有姬勝留在原地,懸浮空中的淡藍寶劍,驀地橫空飛刺,在穆山的左臂上劃拉出一道淺淺的傷口。

    “穆兄弟……”

    “胖墩,快走……”

    穆山回頭看去,只見曹操背著卞氏,拉曳著袁紹,三步一回頭的往遠處跑去。

    “看到了嗎?在那些世家子弟的眼中,你的小命根本就不值錢。”姬勝的聲音在穆山耳旁冷冷響起,同時空中的寶劍也回旋刺來,速度十分的緩慢,似是料準了穆山絕無閃避的可能。

    “哧……”穆山右肩上被開了一道口子,皮肉上結著一層淡淡的寒霜。

    該死,冰面太滑,連站穩都很吃力,如何能做出大幅度的閃躲。

    穆山擡起腳,正欲放下,忽然看到遠處的姬勝,腳尖輕輕的惦著地面,腦海之中不由的想起了秀娘曾經跟他說過的話:記住那種真氣在腳上經脈流轉的感覺,想象自己就是一片鴻毛,跟隨著風的脈動,一起放飛。

    “一起放飛……”穆山口中輕輕的呢喃著,恍若夢囈,真氣流經腳上穴位,腳尖輕輕點在冰面上,若即若離,整個人仿佛沒有了重量,乘風而立,輕盈婉轉,倏地朝前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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