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三國神魔祭 作者:納蘭長恭 (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3-24 17:18: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0 32757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11:20
第三百五十章 公報私仇

    氣勁掀起的狂風,從穆山和朱厭四周向外疾掃而過,將附近的其他豪俠和鬼騎吹飛了出去。

    面對朱厭,單純的力量上,穆山占不到任何的便宜,骨骼啪啪作響之中,腳下連連朝後退出數步,方才穩住身形。然而此刻的穆山,卻像是沒有痛覺和理智的野獸,喉間發出語焉不詳的嗚咽,而後猩紅著眸子,再次瘋狂的朝著朱厭撲了過去。

    “劍籠十方!”

    神智渾渾噩噩的穆山,只聽得一聲冷冽暴戾的怒吼,而後眼前驟然一花,卻見無數把精致華美的火焰之劍,恍如天降暴雨,呼呼切割著黑夜,密密麻麻的朝他鋪灑過來。

    “小心!”

    兩聲嬌喝不約而同的響起,通紅的視線中突兀的出現兩個曼妙婀娜的身影,衣襟飛揚,黑發連同肢體舒展之際,劍芒閃爍吞吐如花,將那無窮無盡的劍芒攔了下來。

    秀娘眼含嗔怒,高聲叱責道:“司馬師叔,你這是為何?”

    “哼,他們已被朱厭的殺戮之息所蠱惑,神智徹底淪落,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留著何用!”

    她們……

    穆山眼中的血紅蛛網稍稍變淡,似是想起了些什麽,手中的揚起的古劍辟邪於兩個女子的背影中就此停住,雙眉微皺,思緒陷入了迷惘和追憶。

    “噌,蹭……”兩道淩厲的劍氣,通過了前方兩個女子的封鎖攔截,於穆山茫然的視線中,從他的左右肩窩處貫穿而過。

    “噝……”劍氣彌留下來的火焰於經脈之中竄行肆虐,劇烈的疼痛反而令穆山的神智為之一清,頭腦頓時清明了許多。

    “秀娘,雨塵……”反應過來的穆山,望著前方兩個拼死為他掩護的身影,其中秀娘的修為較低,身上已有好幾處掛彩,而司馬雨塵面臨的壓力相對要小的多,想必是施展劍招的司馬望有意為之。

    而更遠處一些其他各門派的弟子,但凡失去理智的,無不在司馬望浩大磅礴的劍氣下斃命身亡,一些意識清醒的,則是抱成一團,拼命的抵抗著,口中將司馬望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無數遍。

    “司馬望!”穆山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大步流星的趕到前方,將秀娘和司馬雨塵護在身後,望著幾乎全部朝著自己這方傾瀉而來的龐雜劍氣,咬牙切齒的怒罵道:“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竟想公報私仇!”

    “哼,迷失了心智的殺戮傀儡,活著也只能禍害人間,今夜我要替天行道,將你們一並鏟除!”

    “無恥之尤……”看著匯聚了全部劍氣,借用磅礴天地靈力,猶如海嘯山崩轟然而來的司馬望,穆山怒極而笑,連帶著手中的古劍辟邪,也在微微的顫抖著:“不知死活的螻蟻,敢這樣跟我正面硬撼的你還是第一個。好極,咱們新仇舊恨,今夜一並清算!”

    “穆山,不要,他是我二叔!”

    穆山正欲祭起魚腸劍氣,一劍將朱厭和司馬望送下黃泉,不料劍訣剛起,右肩卻被司馬雨塵牢牢按住。

    “……今夜算你命好!”之前正是被司馬雨塵所救,穆山倒也不能完全將她的請求無視掉,只能悶悶不樂的將劍氣壓下,道:“你們先離開,以免遭到魚池之殃,這裏我能應付!”

    司馬望眼見穆山不閃不避,嘴角斜斜挑起,肆意的嘲諷道:“小子狂妄,下了地府,可別怨我!”

    “哼!”穆山嘴角同樣掛著一絲冷笑,即便身周的空氣,在司馬望那焚山煮海的狂暴劍招下滾燙如沸,然而穆山的瞳孔,依舊冰冷如雪,無形卻帶著莫名的壓力,深深的刺入司馬望的深心裏。

    十寸、五寸……

    一旁纏住兇獸蠻蠻的士孫瑞,雖是有心相幫,然而卻被周圍失去了理智的豪俠纏得死死的,脫不開身:“師兄,你這是做什麽,快住手!同門相殘,回去以後,你要如何跟宗主交代!”

    “交代,那還不容易……”司馬望毫不在意的冷笑著,然而笑聲卻於穆山的身影逐漸變黑、變暗之時,戈然而止。

    “怎麽回事……”劍尖穿過穆山的頭顱時,司馬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驚詫,低呼出聲,此刻穆山明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然而他卻荒謬的感覺到劍刃刺在了虛無的空氣上,而後整個人連帶著身周的萬千劍氣,一並從穆山那依舊佇立,卻仿若夢幻的身影上洞穿過去。

    “今夜是看在雨塵方才挺身相助的份上,饒你一命,下次你可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輕輕的,穆山的聲音,恍若一股涼颼颼的冷風,如蛇一般,詭譎的鉆進司馬望的耳朵裏,仿佛是貼著他的耳邊低語,然而當司馬望回過頭時,卻只看到一抹鋒寒的紫色劍光,無聲無息,卻又無比張揚的從他的頭上抹過,將他的錦絲冠連同長發,一並削下!

    “怎麽可能……”

    望著從空中飄落的黑發,望著前方呆若木雞的司馬望,穆山志得意滿道:“這一劍算是給你一個教訓,收起你那些齷蹉的心思,否則你將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穆山,小心後面!”

    聽到秀娘的提醒,感受著身後的淩厲破空之聲,穆山腦海之中已然浮起朱厭那騰空夭矯如龍的身姿,力如泰山壓頂的巨拳。

    若是以前,穆山只會在一開始就運用龍淵之力,然而經過與周瑜和郭嘉等人的相處,高深的謀略雖是沒有學到,欲擒故縱的把戲卻還是懂的。前幾次的直接硬拼,都讓朱厭占盡了上風,而這一次若是繼續硬拼,穆山相信朱厭也不會生出任何逃避躲閃的念頭,畢竟在它那並不是很聰慧的頭腦裏,正面硬拼,穆山並不是它的對手,這個觀念,相信已是根深蒂固了。

    “嘿嘿,畜生就是畜生……”穆山的嘴角高高的揚起,於那月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裏,看著有三分的陰險和七分的狡詐,左手的五指緊緊合攏成拳,手臂上浮現出無數精致華麗,若隱若現的翎羽,而後在朱厭逼近背後半米的範圍時,豁然轉身怒吼。驚天咆哮聲中,殺氣凜然如濤,伴隨著左拳的猛烈轟擊,空氣狂暴壓縮嘶吼,猶如一頭猙獰兇戾的惡獸,散發著洪荒亙古的氣息,朝著朱厭暴虐的撕咬過去。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11:20
第三百五十一章 殊死一搏

    “吼……”即便狂暴兇狠如朱厭,在這一拳之威下,也不由發出低沈急促的驚呼之聲,只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

    “彭!”拳頭與拳頭的再次相撞,結果卻與之前大為不同,那股纏繞在穆山拳頭表面的氣勁,那頭仿若虛無的惡獸,沿著穆山的拳頭,漣漪般往外擴散著,逐漸變得巨大的頭顱,咧嘴咆哮聲中,朱厭的右臂,猶如被兩股巨力沿著相反的方向撕扯,裂為無數的碎末,飄散於沖天的冷冽狂風裏。

    蒼穹中,那層層厚重如鉛的黑雲,在那不斷擴大的巨獸咆哮下,逐漸散開消弭,露出天際微弱的星月之光,給山林的黑暗踱上一層濛濛的面紗,如夢似幻。

    林濤陣陣,狂風鼓舞之中,士孫瑞駭然的睜開雙眼,茫然恐懼道:“這……是什麽力量?”

    接連使出承影和龍淵劍氣,加上之前受到的幾處創傷,此刻的穆山也是虛弱至極,然而他卻不敢稍稍遲疑那麽片刻的功夫,以免身體被疲憊所左右。

    “時間不多了,我送你一程!”飛奔上前,抄起地上的靈劍龜文,穆山以殘余的真氣,在空中接連留下一串殘影,快若流星的朝著朱厭疾馳而去。

    “吼……”朱厭雙腳著地,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口中低沈的咆哮,似是飽含著不甘和不舍的情愫,那低垂的頭顱,再次昂起,漆黑如夜的眸子裏,漫漫暗紅的火焰在緩緩的流動著,宛若巖漿噴發,倒映著穆山越來越近的身影。

    “吼……”又是一聲咆哮,卻與先前大不相同,激烈高亢,宛如一頭被逼進了絕境裏的猛獸,發自內心最深處的仇恨和詛咒!

    山風開始變得狂亂而又急促,隱隱還帶著幾分透骨的寒意。

    “殊死一搏……”穆山望著朱厭高舉那剩余的左臂,暗紅帶褐的火焰,從它腳下的土地上熊熊往上纏繞燃燒,漆黑嗆人的黑煙,從它身上擴散彌漫,帶著濃郁的硫磺氣息,幾欲令人窒息。

    “蠻蠻……”另一旁的兇獸蠻蠻似是感應到了什麽,於閑暇之際,朝著朱厭淒厲的啼叫著,那哀傷的聲調,令人心生不忍。

    “吼!”朱厭同樣望向空中的患難之交,決絕而又急促的吼叫著。

    瞬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慘烈殺伐之氣,融入了狂嘯的山風中,回蕩在整片天地之間。

    “轟……”朱厭的左手,帶著無比的慘烈和決絕,在穆山震顫的眼神下,狠戾的砸在了地面上。

    那浩大磅礴的聲音甚至遠超雷鳴,宛如天地發出的咆哮和憤怒,震顫在穆山等人人的心中,仿佛要將人的心臟連同靈魂,一次性全部震碎!

    龜裂的地面,巖漿肆意奔流,遠遠看去,仿佛一座源自上古的深奧法陣,徐徐往外擴散蔓延。

    土地崩裂坍塌,林木或是折斷淹沒,或是沖天飛起,一切恍如世界末日一般。

    “這是……”穆山只覺眼前一花,而後雲霧蒸騰,煙波浩渺,似是在瞬間被人帶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裏。

    空氣,似乎燃燒了起來,硫磺的味道越來越濃烈!

    身子在緩緩的下墜著,不知身在何方!

    越是往下,周圍的溫度越是炙熱灼人!

    待到穆山墜出雲霧的籠罩範圍,卻見下方滾燙沸騰的巖漿中心處,朱厭正用飽含憎恨的雙眼死死的盯著他,看到他此刻危在旦夕的模樣,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絲人性化的笑容。

    “吼……”朱厭握拳昂首,帶著無窮的不甘和狠辣,嘶聲狂吼,腳下跳動不安的巖漿,在它的聲聲催促下,豁然猶如覺醒的遠古毒龍,帶著足以融金蝕鐵的滾滾毒煙,怒嘯連連,震得兩邊的峭壁碎石紛紛墜落,龍嘴闊張,氣勢磅礴的沖天而起。

    “這就是你最後的手段嗎?難怪連擁有神劍魚腸的烏鴉都收拾不了你。不過,憑借著這些就想拉我當墊背的,那可就太過異想天開了!”

    無動於衷的看著下方的那驚濤駭浪般的暗紅巖漿,感受著那仿似金烏灼地的熾熱,穆山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絲不屑和輕蔑,尋常人在這種環境下定然難以存活,只是鳳凰卻能於那熊熊烈火之中涅槃重生,那龐大的熱能,非但不能將穆山置之死地,反而令他倍感舒泰愜意。

    穆山不退反進,一個猛子紮進了往上狂沖咆哮的巖漿怒龍裏,瞬時如魚得水,周身毛孔不由自主的擴張開來,吸收著巖漿裏的無窮熱能,快速的修覆著穆山身體的創傷。

    “到此為止了!”及至巖漿的盡頭,看到朱厭那雙充滿驚駭的眸子,穆山暴喝一聲,靈劍龜文快如閃電的朝著朱厭的胸膛刺了過去,於它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將他龐大的身軀徹底洞穿。

    龜文劍上的銘文,如同被灌入了生命一般,瞬時綻放萬千毫光,形成一只燦燦耀眼的巨手,拉扯扭曲著朱厭的身軀,將它一點一點,強行往劍脊裏拉扯進去。

    “吼……”即便有再多的遺憾,再多的憎恨,再多的不甘,朱厭依舊無法擺脫它的宿命,留下最後裊裊的淒厲嘯聲,化為龜文寬厚劍脊上的一道圖紋。

    “結束了……”穆山長籲口氣,疲憊的盯著龜文劍上新增的那副栩栩如生的朱厭圖紋,頃刻之間,穆山能夠感應到手中的靈劍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仿佛手中握著的不再是一把冷冰冰的鐵疙瘩,而是一條具有思想,具有情感的生命!

    “好險!”幻象再次消逝,出現在穆山視線之中的,是一方深不見底的萬丈斷崖,而若是穆山在墜入朱厭幻境時往前踏出幾步,只怕他會死得不明不白。

    天際已露出一片狹長的魚肚白,黎明即將來臨。

    山風從遠處徐徐吹來,掠過臉頰,留下絲絲的涼意。

    “穆山,小心!”

    聽到背後秀娘傳來的驚呼,穆山還未來得及回頭觀望,耳邊已響起了暴烈至極的破空之聲。緊接著,後心傳來一陣劇痛,一股浩瀚不輸於朱厭的狂暴力量,瞬間將背後的肋骨徹底轟斷,而後險些將心臟震碎,體內的五臟六腑,在那股巨力的攪動之下,仿佛完全擰到了一塊兒,鮮血不受控制的從口中噴湧而出。

    “……怎麽會是你!”身體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不由自主的飄飛了出去,穆山不甘的回首望去,卻見背後偷襲的那人,獰笑扭曲的面孔依稀可以辨別出他的身份,分明就是本該死在常羊山的嚴白虎,而此刻的他,那只剛剛從背後轟了他一掌的右手,已不再是人類的手掌,而是旋龜那略微有些縮小的巨爪!

    原來之前感應到的那股殺意,並非來自朱厭、並非來自司馬望,而是嚴白虎!

    那麽之前曾經發出巨響,招惹鬼王,害得典大哥陷入險境的人,應該也是他吧?

    腦海之中翻過萬千的念頭,穆山淡淡的苦笑道:“真是冤家路窄……”

    “呵呵,今夜可真是熱鬧的很啊,連朱厭都能夠封印,看來本王是有些小覷你們了!”跌落斷崖的穆山,眼中只有高高在上,不可觸摸的蒼穹,而當他聽到鬼王提起靈劍龜文,下意識的握緊左手,卻是空空如也。

    呵呵,沒想到拼死拼活,到最終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可悲啊!

    穆山自嘲的笑了笑,耳邊的風聲呼嘯依舊,思緒卻漸漸的模糊起來,乃至於斷崖上方秀娘等人發出的抽泣和吶喊都聽不到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11:20
第三百五十二章 窮途末路

    “閣下究竟是何人,為何出手偷襲我悍天劍宗弟子!”

    “悍天劍宗,嘿嘿,笑話!外患重重,內裏卻又勾心鬥角,你們很快就會步上火雲殿的後路,本座又何須顧忌你們!”嚴白虎雙眼淡淡的從士孫瑞和司馬望身上掃過,而後死死的停留在鬼王身上,道:“看來你們都對這把劍也是很感興趣,初次見面,就權且留給你們當做見面禮吧!”

    嚴白虎說完,用力的將手中的靈劍龜文拋上半空,在眾人的註意力都被牢牢吸引住時,猛然抽身而退,消失在山林中。

    “絕不能讓靈劍落入鬼王手中!”

    士孫瑞即刻欺身而上,然而一旁的鬼王道行儼然比他強出了很多,左手只是往前虛握,便於空中凝聚出一只漆黑鬼爪,攥住龜文,往回倒扯。

    “哼!”轟開士孫瑞趁勢攻來的一劍,將龜文握在手中仔細端量,鬼王冷笑道:“擁有朱厭充當器靈,威能比起一般神器也是不遑多讓,可惜本王要的是朱厭而不是一把靈劍,看來還需多費一番功夫將它從劍內解封出來。”

    昂首望著從天際黑幕滲露出來的絲絲晨光,鬼王右手輕輕一揮,連人帶馬,逐漸化為一縷虛無的輕煙,融入了逐漸消弭的黑暗裏:“今夜算你們走運,若是明晚再讓本王碰上,那就休怪本王下手無情了!”

    “我們這就從下山過去尋找,師姐不必過於擔憂,相信師兄他吉人自有天相!”

    “雨塵,站住!”秀娘、司馬雨塵和徐庶正欲下山前往斷崖下尋找穆山的蹤影,走在最後的司馬雨塵卻被司馬望一口喝住:“別忘了你的使命。如今兇獸蠻蠻已是身負重創,正是將它封印的大好時機,怎能為了一個山野小子憑白錯過如此良機!”

    “你……”徐庶聞言,勃然色變,正想與司馬望理論到底,卻被一旁的秀娘拉住勸道:“無論如何都是師門長輩,長幼有序,不能亂了禮法,找穆山要緊。師姐,你先留下吧。”

    “哼!”徐庶冷冷的瞪了司馬望一眼,一甩衣袖,怒然而去。

    “師兄,即使如此,蠻蠻就交給你了。”士孫瑞眼中有著莫名的光芒一閃即逝,客氣的對著身旁的司馬望抱拳道:“宗主對於穆師侄可是關愛的緊,若是讓他折在這裏,回去怕是不好交代,我這就跟他們一塊前去尋找,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希望嘛。”

    “師弟自便就是。”望著消失在視線之中的士孫瑞,司馬望的臉色開始變得僵硬鐵青起來:“那小子的神通是從哪裏學來的?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我也不知道……”司馬雨塵不敢正面凝視司馬望,垂首低聲道:“從他上山以來,大部分時間都在我的監視之下,學的也是師傅教他的劍法。只是到了西涼以後,有一段時間我被一個怨靈占據了軀體,那段時間意識處於昏迷階段,對外面發生的一切概然不知,也許是這段時間他有了什麽機遇……。最大的可能,應該是跟昆侖派的無涯子前輩有關。”

    “無涯子……,那個臭道士自己都沒有這種神通,談何教他!……算了,剛才那人的一掌,勢大力沈,應是將他的心脈徹底震斷,一個死人而已,犯不著為他再費心神!”

    心脈震斷!

    司馬雨塵聽到這四個字時,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雖是很快的掩飾起來,然而仍舊難逃司馬望的法眼:“怎麽,心疼了?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和使命!龜文已被鬼王取走,想要討回,難如登天,青蛇卻是不能再有任何的差池,否則這一趟陳留之行,我們便算是白費心機了。走,隨我前去追擊蠻蠻!”

    他,真的已經死了嗎?

    不,不會的,他並不是普通人……

    全部心神都記掛於穆山身上,司馬雨塵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緊緊的跟在司馬望身後,心中雖是擔憂仿徨,臉上卻依舊冷若冰霜,看不出絲毫的痕跡。

    也不知趕了多遠的路,兩旁樹木繁茂,青翠蔥蘢,暖暖陽光透過樹葉的交叉裁剪,斑駁的灑落在臉上,衣襟上,帶著幾許和煦靜謐的氣息。

    “蠻蠻……”前方依稀能夠聽到兇鳥蠻蠻的低聲叫喚,那聲音惶恐不安,帶著幾許的疲憊和脆弱,倒是令司馬雨塵心中生出了幾分憐惜和同情。

    林木的盡頭處,蠻蠻那龐大的身軀,逐漸出現在司馬雨塵的視線裏,那身青紅相錯的鮮艷翎羽,在昨夜的戰鬥之中,被震落削去了不少,東禿一塊,西少一角,看起來頗有幾分滑稽可笑。那雙巨大的翅膀,煽動的頻率漸漸變慢,看來以它的體力,同樣支撐不了多久。

    “嘿嘿,經過昨晚的連番廝殺,蠻蠻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看來那些人的犧牲,完全都是值得!”

    聽著司馬望那冷酷的獰笑聲,司馬雨塵只覺分外的陌生和討厭,一絲淡淡的厭惡在心底油然而生。

    “簌簌……”兩旁的葳蕤草木中,驀然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似是有什麽人潛伏在茂密草叢之中,仔細的窺視著他們,而後急著離去,不小心碰觸到了什麽東西。

    “什麽人,鬼鬼祟祟的藏在那裏!”司馬望凝神細聽,身形矯健如風的朝著聲音的來源處飛奔過去。

    司馬望跳入灌木叢中,片刻仍是不見出來,司馬雨塵正欲追上去一探究竟,不料司馬望的聲音卻又徐徐的從灌木叢中傳來:“雨塵,你先去追捕蠻蠻,這裏交給我處理就行!”

    雖是疑惑司馬望在裏面遇上了誰,然而司馬雨塵還是識趣的轉身離開,繼續追逐著蠻蠻飛奔而去。

    出了樹林,視線豁然開朗起來,前方一處斷崖,壁立千仞,高不可攀,攔住了兇鳥的去路。

    “蠻蠻……”就在司馬雨塵以為大勢已定之時,空中的蠻蠻圍繞著生長在斷崖上的一顆古松飛了幾匝,而後一頭撞入了斷崖裏。

    “那是……幻境?!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為什麽有人在斷崖上布置了幻境?裏面到底有什麽?”司馬雨塵望著如同石子沒入水面的蠻蠻,心中一驚,飛速上前,沿著斷崖上凸起的石塊,騰躍而上,緊隨著蠻蠻一並追入幻境掩飾的石洞裏。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11:21
第三百五十三章 洞天福地

    進入石洞,溫度仿佛在瞬間下降了很多,洞內約有兩丈多高,斜斜往下延伸,洞壁懸掛著一些參差不齊的瑩白鐘乳石,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著水滴。

    越往裏面走,視線反而愈加的明亮起來,似是有什麽光源在石洞倒垂的鐘乳石上往返折射,色彩繽紛,極為絢爛。

    “蠻蠻……”聽到前方傳來的有氣無力的叫喚聲,腳下不由的加快了步伐,及至走出甬道時,前方的景致,令司馬雨塵微微的怔住出神。

    青山隱隱,起伏連綿,淡淡煙霧纏繞其上,緩緩遊移,仿若仙山渺渺,超凡脫俗。

    近處碧樹生煙,不知名的花朵盛放在枝椏之上,花瓣低垂搖曳,淡淡花香隨風飄送。地上芳草菲菲,層層鋪展,錯落有致。許多鳥雀跳躍於草木花叢之間,羽色斑雜美麗,叫聲輕快悅耳,如鳴笙簧。

    司馬雨塵一時倒是將蠻蠻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只是出神的環顧四周,喃喃自語:“這裏……難道是某處仙家的洞天福地?”

    “蠻蠻……”低沈晦暗,仿佛從喉間擠出的聲音,再次將司馬雨塵的註意力吸引了過去。

    “怎麽會……”走至奄奄一息的蠻蠻身前,司馬雨塵的瞳孔倏地收縮起來,身體微微的顫抖了一下,不可思議的看著蠻蠻身旁躺著的另一個身影。

    白發披灑於草地上,雙目緊閉,手捂胸口,許多叫不出名字來的鳥雀,正於他魁梧的身體上跳躍鳴叫著。

    那人,郝然就是從斷崖之上摔落的穆山!

    “蠻蠻,上古預兆水災的兇鳥,也是傳說之中主宰……因緣……的比翼鳥……”

    司馬雨塵只覺心像是被人高高的揪起,難受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臉色在這瞬間倏地變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機,雙腳快速的疾奔向前,直至跑到穆山身旁,彎腰垂手探在他的鼻間,感受到有細微的氣息從他鼻中呼出,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回過神來,司馬雨塵怔怔的轉身觀望著趴伏在草地上的蠻蠻,緩緩的擡起手中的青蛇,悵然若失道:“你不該帶我來這裏!”

    “也許我們的相遇,本來就是一個錯誤,可惜我們都是身不由已!”司馬雨塵口中低低的呢喃著,似是在與頻臨絕境的蠻蠻訴說,又像是對著早已昏迷不醒的穆山傾訴。

    “別了!”手中的青蛇,在司馬雨塵的急揮之下,化為一道湛藍的流光,直接刺入蠻蠻的胸膛,而後於它那不甘怨恨的眸子裏,將其撕扯扭曲,封入精致優美的劍身裏。

    劍靈入體,青蛇藍芒綻放,瞬間華光萬千,將司馬雨塵美若天仙的臉頰,映射得如夢如幻。只是此刻的她,並沒有絲毫得到劍靈的欣喜,反而是異常緩慢的移動手中的青蛇,仿佛不過三尺的青鋒在手中卻重逾千斤一般,哪怕挪動一絲一毫,都要耗費她全身的力氣。

    漸漸的,一段很短的距離,終於在司馬雨塵覆雜糾結的神色中走到盡頭,那流光溢彩的劍尖,此刻正無情的對準了一旁神志不清的穆山:“你來告訴我,我……該怎麽選擇?”

    “如果你能為我司馬家所用,那該多好啊!”帶著幾分幽怨,帶著幾許掙紮,帶著幾多心痛,她輕輕的開口,聲若蚊吟的述說著,剛剛出口的話語,很快就消散在過往的輕風裏。

    “如果你能不站在王越那邊,如果我們不曾相識,如果,如果……,可惜人生沒有那麽多的如果……”低低的念誦聲中,她的劍尖悄然的往下低垂,似是嬴弱的素手,難以承擔靈劍的重量,直至劍尖抵在穆山的咽喉上,刺破他的肌膚,這才被她顫抖的右手,死死的拉住。

    “罷了……,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你在悍天劍宗的山谷下救過我一命,如今我不殺你,咱們算是恩怨兩清,以後再次相見,當形同陌路,相識不相語……”說著說著,司馬雨塵那如水的眸子裏,恍然間升起了一股濛濛的水汽,仿佛春江水暖,雲霧繚繞。

    收劍轉身,帶著無比的決絕和狠心,司馬雨塵豁然往來處的方向走去,想要任憑穆山自生自滅。

    “爹、娘、不要拋下我……”

    “丫頭,你要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秀娘、長生、吉利,我們說過了,要永遠在一起的……”

    “閻霞,我真的不是他,可是我也很想是他……”

    一步一步的走出,一步一步的遠離,穆山的囈語,卻如同詛咒一般,消融於輕風裏,呼呼吹著,鉆入耳中,令司馬雨塵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沈重,心中的那份情誼,越來越難舍。

    過往的一切,初見時他從天而降,將自己砸了個七葷八素;悍天劍宗山谷下,他奮不顧身的跳下深淵相救;白虎壇時,自己被賊所擒,他不惜曝露自身功法,舍命相救;還有西涼的水神村,當時小小的怨靈又如何能夠控制的了她,只不過當時被怨靈所操控時看到的一些過往太過震撼,使她忍不住想要一探自己的前生經歷,雖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然而所見所聞,一切都是那麽的鮮活逼真,令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閻霞還是司馬雨塵。

    一切的一切,一直沈澱在她的內心深處,不曾對任何人講過,卻在穆山的囈語之中,紛紛浮出水面,糾纏著她。

    “難道真的是命中早已註定的嗎?”司馬雨塵終於停住了腳步,臉上早已是淚水縱橫,梨花帶雨,分外的脆弱嬌媚。

    輕輕的擦掉臉上的淚水,似是下定了決心,司馬雨塵長長的嘆息一聲,快步走回穆山身旁,輕輕的將他挽起,檢查他身上的傷勢。

    “血……”感受著手臂上傳來的粗糙觸感,司馬雨塵凝眉望去,但見穆山的後背上,五道長長的口子深可見骨,鮮血雖已結痂,然而那傷口看起來仍是讓人觸目驚心。撕開穆山背上的衣服,只見後心處,淤血凝結,將肌膚染成了青紫色。

    司馬雨塵在懷中摸索片刻,終於找出一顆煥發著濃郁藥香的黃色丹藥,自言自語道:“但願這顆玄元丹能夠對你起作用吧。”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11:21
第三百五十四章 幹將莫邪

    司馬雨塵不敢貿然將丹藥送入穆山口中,以免將他活活噎死。

    舉目四顧,不見有任何水流的蹤跡,司馬雨塵只好起身往遠處尋找。

    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後,終於看到一片平靜澄澈的湖泊,靜靜的,猶如寶石一般鑲嵌在樹林之中。

    湖心處,兩條不知是何材料雕刻而成的巨龍,一黑一白,鱗甲鮮亮,栩栩如生的交頸纏繞,蜿蜒沖天。龍嘴微張之際,無數湖水從其口中噴流而下,形成兩道飛瀑,傾瀉湖中,濺起無數水珠,恍如飛花碎玉。

    湖邊不少小兔和小鹿正低頭喝著湖中的清水,聽到腳步聲,好奇的擡起頭看著司馬雨塵這個陌生的來客,絲毫沒有慌亂和害怕的意思。

    “找到了!”司馬雨塵喜出望外的跑到湖邊,可是左看右顧之後,卻頹然的發現周圍並沒有任何可以盛水的工具。

    遲疑片刻,司馬雨塵終於下定了決心,俯身將臉探入湖泊之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水,直至將腮幫子鼓得滿滿的,這才飛速的起身,往來時的路上狂奔而去。

    走到穆山身旁,司馬雨塵將他的嘴撬開,而後將玄元丹送入他口中,躊躇片刻後,終於紅著連,嘴對嘴,將口中的水全部送入穆山口中。

    “呼……”擡起頭時,司馬雨塵俏麗的面容上已是踱了一層紅暈,直接蔓延到修長的脖頸上,雖是明知周圍沒有其他的人,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心虛的四處張望,不敢再朝地面的穆山看上一眼。

    “這天,怎麽暗得這麽快?”司馬雨塵昂首眺望,卻見天際如同罩上了一層黑幕,光線暗淡晦澀,分明已是黃昏時分:“以前曾聽水鏡先生說過,有的洞天福地,時間流逝與外界並不相同,看來果真如此。”

    司馬雨塵心中捉摸著是否該將穆山帶到外面求醫,然而一想到司馬望,這個念頭頓時被她熄滅掉:“穆山,好些沒有?”

    “玄元丹能夠化瘀血,治內傷,是上品的靈藥,怎麽一點作用都沒有?”半響過後,司馬雨塵再次查看穆山的傷勢,只見背上的瘀傷依舊紫青,絲毫沒有化開的意思,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卻像是六月的大地一般,熱得灼人:“發燒了,怎麽辦?”

    “丹藥不行,或許可以用內力幫他疏通體內經脈,化掉淤血……”一念至此,司馬雨塵立刻將穆山扶坐在地,雙手搭在他的後背上,內力流轉運行,徐徐往他的經脈輸送進去。

    “這是……”內力一入穆山經脈,司馬雨塵瞬時感應到一股強橫霸道的劍氣,將她的內力全部絞碎蠶食,不知所蹤。

    “怎麽辦?”並沒有照顧傷者經驗的司馬雨塵,眼見丹藥和內力都不起作用,穆山還發起了燒,頓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冷,冷,好冷……”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穆山口中傳出,看著他蜷縮成一團的身影,司馬雨塵心中最為柔軟的部分像是被人不經意的觸碰到了,當下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條文,俯身將穆山牢牢抱住,企圖用自己的身體來給他取暖。

    “水、水……”

    將穆山擁入懷中,明顯感覺到他的軀體不再顫抖的那麽厲害,司馬雨塵稍稍寬心些許,卻又聽到穆山開始在呢喃著口渴。

    擡頭望了望那段不遠不近的路程,而後又看了看懷中此刻仿佛脆弱得猶如小孩的同門師弟,司馬雨塵不由的啞然失笑:“我真是笨,之前就可以把他帶到湖邊的,怎麽就……”

    “哎……”背起穆山,司馬雨塵再次朝著那片湖泊疾走而去。將他放置在湖邊一處幹燥的土地上,司馬雨塵雙手掬水,通過指縫將水灌入穆山口中,如此往返來回數次,直至穆山不再言渴,這才停歇了下來。

    從林中找來一些幹燥的樹枝,點起一蓬篝火,司馬雨塵靜靜的坐在穆山身旁喘息著。

    洞內的世界,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然而夜晚降臨,卻又無數的螢火蟲,從草木樹梢之間,緩緩飛起,點點流螢,閃爍繾綣,在那漫漫長夜裏穿梭交織,有種說不出的靜謐和安寧。

    火光冉冉,映照著此刻穆山略顯蒼白的面容,映照著穆山嘴角那純潔無暇的笑容,一切是那麽的和諧美滿。

    “……真像個小孩!”看著穆山蜷縮身影,努力想往篝火靠近的身影,司馬雨塵會心的笑了笑,將他的身子往回拉了拉,以免他一不小心真的滾到火裏去。

    “你是……誰啊?”

    輕輕的聲音,突兀響起,司馬雨塵凝神看去,卻見穆山雙目依舊緊閉,右手卻是緊緊的拉住了她的手臂,不讓她掙脫。

    “我……”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又說夢話了,也不知夢到了什麽?”司馬雨塵嘴角輕輕一揚,低聲承諾到:“好,我不走,我會留下陪你,你先放手。”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穆山雙眉緊鎖,右手抓得更緊,口中的話更加的急促,有著淡淡的哀求和淒涼,令司馬雨塵感到莫名的心酸和不忍,緩緩的伸出手去,從背後牢牢的將他抱住,口中低聲的安撫著。

    一種異樣的感覺,通過彼此相貼的肌膚,互間的呼吸,以及那清晰可聞的心跳聲,真切的在心底蕩漾開來。那種感覺是如此奇特,又如此動人,仿佛天地之間就剩下彼此兩人,相互倚靠,相依為命!

    飛旋於空中的萬千流螢,似是發現了這兩個陌生的過客,紛紛聚攏過來,纏繞在他們上空,盈盈光亮之中,司馬雨塵仿佛看到遠處湖心的兩條巨龍,龍睛微微的閃爍起了光芒,一黑一白,相互間雜,而後徐徐往外擴伸綻放。

    “嗡嗡……”當那光芒亮到極致時,司馬雨塵只覺耳中隆隆作響,似是聽到什麽利器出鞘錚鳴之聲,又像是萬千龍吟,震懾天地。

    恍惚之間,那耀眼的光芒和劇烈的聲響,如潮水一般,退得全無影蹤,仿若剛才的一切都是黃粱一夢般。

    “這是……”待到司馬雨塵雙眼能夠再次視物時,眼前的篝火旁,詭異的出現兩把寶劍,交叉於土地上。其中一把通體朱紅如血,自有一股熾熱殺戮的氣息流轉於劍刃上,劍身寬厚,長約三尺四寸,另一把通體瑩白如玉,仿若九泉幽水一般寒徹,劍身薄如蟬翼,長約兩尺九寸,然而令司馬雨塵震驚的不是這兩把劍的不請自來,而是劍身上,那兩個隱晦鏤刻其上的名字:

    幹將!莫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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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重返陳留

    “唔……”穆山口中發出輕輕的**,沈重的眼皮逐漸打開一條縫隙,倒映著篝火照耀之下,散發著獨特氣息的兩把神劍。

    “我……這是在哪裏?”穆山只覺渾身乏力,胸口滯澀疼痛,就連說一句話,都似扯動背心的重傷,仿若千刀萬剮一般,痛不可遏。

    “嗯?”話一出口,穆山分明感應到從背後環抱著自己的雙手像是被電流擊中似的,僵硬片刻,又以極快的速度,倏然收了回去。

    “雨塵……”艱難的回過頭去,卻見司馬雨塵背對著他,不言不語。思忖了片刻,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後,穆山嘴角露出一絲暖暖的笑意,道:“謝謝……,我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呢,沒想到命太硬,閻王爺都不敢收。”

    “……不用!”

    “……我們是在哪裏?”勉強坐立起來,昂首看著漆黑如幕,沒有月亮和星光,只有萬千螢火翩翩起舞,照耀得猶如夢幻一般的天空,聽著耳邊時不時響起的清脆鳥啼,宛若靜夜家人,低聲軟語,頓時覺得分外的寧靜祥和。

    “應該是某個洞天福地吧?”

    “洞天福地?呵呵,這麽說起來,咱們的仙緣倒是不淺呢。”穆山的眼神落在湖心處仍然往下噴灑湖水的雙龍雕像上,語氣溫和道:“不過,我可是穆家唯一的獨苗,要是跑去當道士,肯定得把我娘活活氣死。哎,看來我也就是個凡夫俗子的命啊。”

    “……剛剛你說了很多夢話,你做了什麽夢?”

    “剛剛……”穆山雙眼出神的望著劈啪作響的篝火,心思以及情緒,隨著火焰的吞吐收縮,劇烈的起伏著:“夢到了我爹娘,呵,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我親生爹娘長得什麽模樣呢。……還有我妹妹,那丫頭刁蠻任性,也不知道現在身在何方,會不會被人欺負……”

    夜色靜謐,蟲鳴鳥叫都失去了蹤跡,萬籟無聲,唯有穆山的傾述在輕輕的回蕩著,帶著心中的忡忡擔憂,使得空氣似乎變得有些沈悶起來。

    “……不說這些了。”穆山灑然一笑,望著司馬雨塵轉過來,卻依舊不敢與他對視的臉龐,低聲笑道:“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我剛才還夢到了神仙傳授我武藝呢?”

    “騙人,哪有這種好事?”

    “我可是從不說謊的,看到那邊的兩條水龍雕像了嗎?神仙教我的劍訣,可是跟他們有關呢?”

    “真的?那把劍訣背給我聽聽,看看你是不是在胡扯的。”

    “那可不行,光有劍訣,沒有真氣的運轉路徑是不可能學會的。而那些繁覆的運行方式,我此刻也是模模糊糊,窺得零星半點,怎麽可能說的清楚。只知道那兩種劍訣十分狠辣兇殘,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永遠不使用他們。”

    “信你的那是傻子。”司馬雨塵螓首微擡,長長的睫毛下,那一雙仿佛夜空星辰的眸子,閃爍著幾許的童真和調皮,低低的說道:“除非你跟我說一段劍訣。”

    “……好吧。”彼此凝眸對視,看著看著,恍恍惚惚間,穆山只覺眼前的佳人又開始跟記憶中的閻霞重疊在一起,讓他難以分清現實和夢境,然而卻不妨他此刻的歡欣和輕快:“兩斷劍訣的最後兩句是這麽說的,以爾血肉,鑄吾劍身;以爾魂魄,鑄吾劍靈!”

    “血肉……,魂魄……”伴隨著穆山話音的落下,瞬息之間,司馬雨塵只覺湖面處吹來了一股寒風,似是有無窮殺氣和怨靈夾雜其中,陰慘滲人的咆哮著,就連篝火上的火苗都變得暗淡屢弱,仿佛隨時都要熄滅。

    “嚇到了吧,哈哈……”看著司馬雨塵有些瑟瑟發抖的身影,穆山開懷大笑道:“逗你玩的,別當真。”

    “你……,討厭!”司馬雨塵惱羞成怒的剜了穆山一眼,粉拳揮舞,輕輕的錘在穆山的肩膀上。

    “來,給你,既然是好東西,那就不能白白錯過。”拔起地上的兩把劍,將其中的神劍莫邪扔給司馬雨塵,而後又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神劍幹將,道:“你有沒有覺得,跟他們似有種血肉相連的感覺?”

    “嗯……”司馬雨塵輕輕的撫摸著莫邪瑩白的劍身,興奮道:“當初前來陳留時,就聽人說見過一黑一白兩道虹光,如龍絞纏,蔓延沖天,必是有重寶出世。而今看這兩把神劍,當知所言非虛。不過按這情形來看,應是一紅一白兩道虹光才是。”

    “聽說過觀棋爛柯的故事嗎?”穆山打量著遠處逐漸亮起的天邊,道:“洞天福地的時間流逝可能與外面不同,我們不能繼續在這裏久待下去,否則說不定等我們出去的時候,外面早已物是人非了呢。”

    “你的身體不要緊嗎?”

    “沒事。……沒想到嚴白虎竟然還活著,而且他的修為精進了那麽多。”一說起傷勢,穆山便開始捂著胸口,齜牙咧嘴的說道:“下手還真夠狠的,幸好我福大命大,挺了過來!我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穆山踉蹌的往前走出幾步,而後只覺肋間一緊,卻是被司馬雨塵緊緊的攙扶住了。

    “……你別多想,我是怕你摔倒,要是再在這裏昏迷幾天,到時候才真的麻煩了。”

    “……謝謝。”感受著肋部傳來的溫柔觸感,鼻間充斥著女子的淡淡幽香,穆山的臉頰頓時像是火燒一般酡紅,心中像是有頭小鹿在砰砰亂撞,激昂難平。

    不算遙遙的距離,在穆山和司馬雨塵眼中,此刻卻仿佛太過短暫一般,兩旁的優美景色,花香鳥語,竟是無法在兩人心中留下任何的印象。時間又是過得如此的急速,以至於讓他們都來不及理清心中的那些漪念。

    “我們是在斷崖的山腹之中,一會兒你要抓緊我。”

    “嗯。”含糊的應和一聲,很快就走往了那段奇妙的晶石甬道,而在甬道的盡頭處,穿過那扇仿佛水波流轉的屏障,再次出現在穆山身前的,便是廣袤寬闊的天空,以及下方蒼翠葳蕤的樹林。

    秀娘、典兄弟,元直、文則,還有那只死烏鴉,他們不知道怎樣了?

    該不會真的是洞中一天,人間百年吧?

    跟著司馬雨塵一同於空中滑翔而下,在三千幽香青絲的遮籠之中,穆山心中忐忑的眺望著遙遠的陳留城,很怕就此回到城中,看不到那些熟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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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殺機畢露

    日落西山,殘陽鋪展在陳留上空,仿若九天留下的蒼穹之血,壯闊悲涼。

    再次回到這座陌生的城池,之前本就稀疏的人影,此刻更是難尋蹤跡,唯有一座座孤零零,毫無生氣的房屋,被遺棄在曾經的繁華裏。

    “……人都到哪去了?”

    “也許……”穆山的視線,充滿期待和惶恐的在城內四處尋覓,寄望能夠發現哪怕一個陌路人的蹤影:“也許他們都逃走了吧?”

    也許他們已被鬼王殺光?亦或是自己在那洞天福地之中過的太久,外面早已成了末日!

    穆山並不敢將自己的所有猜測全部說出,只是帶著司馬雨塵在陳留城內到處亂晃,猶如兩個已經被世界所遺棄的孤魂野鬼。

    “……有人!”恍惚間,穆山看到先前悍天劍宗留下印記的那家酒樓上,二樓的窗戶微微打開,一個鬼祟的身影偷偷的探出腦袋,朝著自己這邊偷瞄了一眼又快速的躲了回去:“快過去看看!”

    雖然不知是敵是友,然而此刻穆山心中卻是湧出了一股莫名的歡喜親近之意,就連傷重的身體,此刻仿佛都變得輕盈了許多。

    “誰在裏面?秀娘、元直、文則、烏鴉……”穆山的嗓門在這寂靜的城內,顯得格外的洪亮。

    “哈哈,小崽子,他們跟我說你可能已經死了,可是我壓根就沒信過。你小子的命,比起糞坑裏那又臭又硬的石頭還要硬上幾分,怎麽可能就這麽一命嗚呼了呢!”

    沖得最快的一人,正是滿臉邋遢,不修邊幅的無涯子,此刻的他,口中雖是說著損話,然而臉上的疲憊喜悅之色,穆山還是清楚的看在眼裏,想必昨晚至今,他也應該沒少為自己操心傷神吧。

    “……死烏鴉!”被無涯緊緊的抱住,那雙粗糙的手臂,像是鐵箍一般,勒得渾身骨骼啪啪作響,然而此刻,穆山卻是分明感受到他對自己濃濃的關愛,咧嘴笑罵道:“再不放手,我可就要斷氣了。”

    “……呼”掙脫了無涯的懷抱,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看到身旁神色憔悴之中夾雜著無比的喜悅,眼圈烏黑,清靈俊秀的眸子被密密血絲所占據的秀娘,穆山心中一暖,伸手摸住她的臉頰,輕聲安慰道:“這不是毫發無損的回來了嗎?”

    “師兄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倒是讓我們在這裏為你瞎擔心,這個情你可得記著,回到悍天劍宗以後,給我們烤上三天的山雞吃。”

    “回來就好!”

    “咳咳……”徐庶和於禁的話自是被穆山當成了耳邊風,士孫瑞接連在穆山身旁重重的咳嗽了幾聲,這才將陷入甜蜜喜悅的兩人拉回了現實裏。

    發覺周圍有數十雙眼睛在熱辣辣的看著,秀娘趕緊將芊芊玉手從穆山那雙粗糙的大手上收回,羞得滿臉通紅,落荒而逃:“……我進去看看吃的弄好了沒有。”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師侄此行,非但性命無憂,反而還得到了一柄利器,當真是可喜可賀。”士孫瑞的目光,從穆山腰間的古劍辟邪往下挪動,停留在神劍幹將之上,道:“這裏風大,我們先到酒樓裏歇息片刻,再做詳談。”

    “兄弟,昨晚是誰偷襲你的,告訴我,老子替你砍了他!”

    “以前的手下敗將,一時沒有提防,才讓他偷偷得手,不勞典大哥費心。”穆山的視線很快就從典韋身上轉移,直盯著跟在他身側,小鳥依人般的葉柔身上:“倒是那晚,鬼王蠻橫也就罷了,偏偏還有些人心懷不軌,暗箭傷人,真是讓人防不勝防啊!”

    “還有誰敢有小算盤,兄弟你盡管說出來,大哥替你做主!”

    “呃……”穆山覺得自己說的已經夠明顯的了,可是眼前的典韋卻像是一根筋一樣,兇神惡煞的打量著周圍的其他俠客,將他們瞅得膽戰心驚,偏偏卻發現不了身旁的罪魁禍首。

    “妹子,你也要多加小心一些,千萬不要糟了別人的暗算。”

    “大哥放心,我會多加留意的。”

    這妖女分明不懷好意,可是典大哥卻跟她混得那般熟絡,我若是冒然說她居心叵測,沒有證據的前提下,典大哥定然不會相信,如此一來反而會讓我們兩之間生出嫌隙,豈不正中了那妖女的下懷。

    心中仔細的思量過一番,穆山並沒有開口點破,只好將話題扯到別的地方上:“典大哥,這陳留城內怎麽空蕩蕩的,像是一座死城,那些百姓呢?”

    “昨晚你掉落斷崖以後,鬼王不能如願的打破結界。程昱和徐庶覺得他今晚可能會傾巢而出,所以事先讓那些百姓離開這裏。”

    “昨晚?”穆山頓時覺得有些恍惚,道:“原來只是過了一夜,怎麽我卻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天。”

    “兄弟,你身上的傷看來還是挺重的,剛好妹子是百草廬的高徒,擅長治療的法術,要不先讓她給你治治,今晚才有精力跟鬼王那廝硬拼到底!”

    “……也好。”穆山雙眼死死的盯著葉柔,心中快速的反覆衡量,道:“不過此處人多口雜,怕是不便於葉姑娘施展法術,要不我先跟她到樓上去?”

    “行,妹子,那我這兄弟就拜托你了。”

    “大哥放心,我會竭盡所能治好穆公子身上的傷勢。”

    走上了空蕩無人的三樓,穆山驀然轉身,右手已經按在了辟邪劍柄上,冷聲低喝道:“昨晚你是故意從我飛劍之上跳下,想引誘我和典大哥,跟鬼王拼死決戰吧?”

    “穆公子何出此言呀?我雖是妖類,然而若是身陷萬鬼環伺之中,怕是只有魂飛魄散的下場,我又怎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你在撒謊!”望著前方那雙仿佛凝聚著草木靈秀的眸子,穆山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她方才一閃即逝的慌亂,當下右手的辟邪又往外拔出了半截,欺身上前,咄咄逼人道:“你知不知道昨晚從鬼王那裏逃離出來以後,我遇上了誰?”

    “公子遇上誰,與我有何關系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將葉柔那故意躲避的眼神看在眼裏,穆山嘴角慢慢的掀起一絲冷笑,道:“哼,我遇上了你的主顧,賈詡!”

    “你,你……想殺我?”

    “有何不可,斬妖除魔,正是我輩的分內之事!”穆山那已完全出鞘的古劍辟邪,其上蘊含的浩然正氣,以及穆山那將她牢牢鎖定的殺氣,頓時令她花容失色,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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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整裝待戰

    “雖然我看不穿你的真身,但是我可以肯定你跟我是同類。斬妖除魔?妖……,你又有什麽資格來說這句話!”

    “閉嘴!”穆山向來視自己的身份為逆鱗,而今在葉柔那不容置疑的挑釁聲中,倏然被激怒了起來,聲調不由自主的提高起來,低聲吼道:“我跟你們不一樣,至少我不會利用別人的感情來為非作歹,無論做事做人,我都是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利用別人的感情。”

    看著葉柔那雙明凈空靈的眸子,似是蕩開了層層漣漪,穆山雖是不知她此刻在想些什麽,然而卻可以分辨出她內心的掙紮和惆悵,前進的腳步瞬時停住。

    “我敢對天發誓,我並沒有騙你。更何況,我根本就不認識你說的那個叫賈詡的人,你怎麽可以胡亂冤枉我。”

    “至於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我姐姐是這陳留山上修煉得道的薔薇精,上個月鬼王突然出現在陳留境內,姐姐便是被他的九幽之炎焚成重傷,打回原形的。鬼王想要借助朱厭的殺戮之息,為他殺盡世上凡人,從而獵取他們的靈魂,煉制萬鬼幡,以此實現其統治幽冥地府的夙願。你們想要阻止它的野心,而我則是想為我姐姐報仇,咱們不過是相互幫助而已,為什麽你非要將我想得那麽陰險不堪呀。”

    “……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穆山雙眼灼灼的審視著葉柔,道:“鬼王憑借著萬鬼幡和九幽之炎,還有那數萬鬼騎,難道還不足以稱雄幽冥地府嗎?又何必到這人世來攪風攪雨,結下無數梁子。”

    “幽冥地府也如同這人間一般,本來有十殿閻王掌管,後來十殿閻王不知因何緣故,連同地獄裏的一眾鬼差全部銷聲匿跡,以至於讓地府出現了一段時間的權力真空。那時群鬼廝殺,強者脫穎而出,形成地府的十方鬼帝,各自割據。鬼王的實力雖說很強,然而比起十方鬼帝,他連給他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鬼王之所以能有今天,全賴他無意之中得到了鬼王珠。傳說那顆珠子乃是曾經的西楚霸王所有,不僅能夠馴服九幽之炎,而且還可以操縱酆都鬼門,也正是借著九幽之炎的威名,鬼王才不至於被十方鬼帝徹底吞沒……”

    “西楚霸王……”穆山口中輕聲的呢喃著,這是他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然而伴隨著這個名字出現的種種事跡,無不讓穆山對當初那位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英雄生出無窮的向往:“可是昨晚你為什麽要主動從我劍上跳下?”

    “當時我只是中了鬼王的幻術而已。有句話叫做柿子要撿軟的捏,我的這點道行,在眾人之間是最弱的,鬼王不挑我下手,還能找誰。……我知道不管我說些什麽你都不會相信,可是今晚你卻不可以殺我。若是你在這裏動手,勢必驚動大哥,到時候鬼王未至,你們就會先鬥得兩敗俱傷。”

    穆山猶豫片刻,不得不將辟邪收回鞘中:“哼,姑且先信你一回。最好不要打什麽歪主意,若是我要殺你,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等等。”

    “怎麽,還有什麽事?”穆山正打算下樓與秀娘等人商量一下計策,不料身後的葉柔突然開口,將他叫住。

    “戰鬥並非我的強項,然而我卻可以幫你治療一下身上的傷勢,聊勝於無吧。”

    看著葉柔雙手結印,在身前煥發出無數閃爍著盈盈綠意的光芒,穆山稍有躊躇,然而一想到無涯子等人還在樓下,諒她也不敢耍什麽花樣,這才任由她施法,將那綠芒覆蓋到自己身上。

    綠光及體,絲絲涼意,仿若晨雨朝露,從身體張開的細微毛孔之中滲入,勃勃生機於其中醞釀蕩漾,而後擴散於經脈骨肉之間,瞬時令穆山的精神和肉體一並松弛了下來,仿佛沐浴在和煦旭日之中。

    明顯的感受到胸口處的淤血已經散開大半,再瞅見葉柔臉上那密密麻麻的汗珠,穆山對她的感觀立即改變了不少,低聲道:“……謝了!”

    “兄弟,怎麽,好多了吧?”

    下了樓,望著典韋那張醜陋兇惡,卻洋溢著關心溫暖的臉龐,穆山嘴角微微一挑,真摯道:“嗯,好多了,昨夜讓鬼王僥幸逃得一命,今晚咱兩再次攜手,定要讓他來的,回不得。”

    “好嘞,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正好幹掉他,為妹子報仇雪恨!”

    “師兄,來的正好,大家正準備出發了呢。”徐庶上前,勾過穆山的肩膀,小聲嘀咕道:“傷勢怎麽樣,若是不行,今晚就避一避,面子怎麽著都比不上小命重要。”

    “放心,沒事,就是再上一回刀山火海,那也不成問題!”穆山挺起胸膛,自信滿滿的說道:“不過,你們打算怎麽做?別的不說,鬼王手下的那些鬼騎,咱們所有人加在一起,只怕也不夠他們塞牙縫的。這一仗,你們準備怎麽打?”

    “先跟上師叔他們,具體的計劃,咱們邊走邊說。”

    跟在徐福身後,穿過空寂無人的小巷,左拐右彎,再次來到一座四層高的閣樓,昂首望去,卻見閣樓的頂部早已被鏟平,其上遍插法幡,刻畫著深奧咒文和圖案的幔布,烈烈隨風飄揚,裊裊熏香,斜斜的從樓頂飄蕩開來,彌散於逐漸暗沈的天幕之中。

    “鬼王跟我們一樣,以為你也已經死了,所以我們一致認為,要將你當成最後的殺手鐧。無論戰況如何不利或者慘烈,你都不可以出手,必須等到鬼王徹底放松警惕之時,你再現身,將他的鬼王珠奪過來。”

    徐庶看著穆山,千叮萬囑道:“鬼王珠是鬼王賴以保命的法寶,若非生死攸關之際,他決計不會使出,更不會讓它遠離自己的視線,所以你的機會只有一次。一旦讓他知道你還活著,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將鬼王珠拿出來的。”

    “放心,包在我身上。”穆山鄭重的點頭應諾道:“可是你還沒有跟我說要怎麽對付那些鬼騎。”

    “小子,來啦!”無涯面帶笑容的看著穆山,從容不迫道:“鬼騎數量雖多,然而修為微弱,有我跟程昱聯手開壇設法,將他們困住一段時間,不成問題。”

    “困住?你是說要將數萬鬼騎困住一夜?”穆山仔細的打量著閣樓頂部的法壇,地板上刻劃著一些道家圖文咒語,祭壇上供奉著道家三清法相,程昱以及數十個修為不淺的道人正閉目跪坐在祭壇前,口中低聲的念誦著經文。

    “不錯,只要將他們困住,待到鬼王攻破法陣之時,就是鬼騎全部魂飛魄散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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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天羅地網

    夜幕降臨,無垠蒼穹,懸掛著一輪彎彎冰月,繁星閃爍,似是無數雙眸子,冷冷的窺探著人間。

    “來了!”穆山舉目眺望,但見緊閉的陳留城門,在一股巨力的錘擊下,轟然倒塌,露出其後那匹前蹄高昂踢踏,嘶聲怒嘯如龍,四蹄以及眼中鬼火閃爍,陰森駭人的高大戰馬。

    “牛鼻子老道,識相的立即將結界撤去,本王還可以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彼此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否則,今夜本王定要你們淪為鬼奴!”

    聽著鬼王那層層疊疊,回蕩在陳留上空的狂妄笑聲,穆山不屑的冷笑道:“囂張的家夥,真以為自個天下無敵了嗎!”

    “鬼王得到了鬼王珠,估摸就將自己當成了曾經橫掃天下的西楚霸王了。井底之蛙,總是隨處可見的。”徐庶冷笑道:“這陳留城內,如今已被無涯子前輩和程昱真人聯手布下了天羅地網大陣,眼下閑著也是閑著,咱們不妨好好的看看鬼王這只猴子如何蹦跶,權當解解悶。”

    “天羅地網大陣?”

    “嗯,你看他們腳下,自他們一踏入陳留城時,法陣便已自動開啟。”

    “土系靈力?”穆山循著徐庶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鬼王和鬼騎踏過的地面上,微微黃光,摻雜在黑褐色的泥土裏,一閃即逝,而鬼王等鬼物,卻像是天性遲鈍一般,依舊無所察覺的往城內魚貫而入。

    “星辰靈力?”頭頂數十顆星辰忽然直直墜落,在穆山錯愕的神色下,圍繞著閣樓頂部的祭壇,散發著柔和純白的光芒,而在穆山視線之中的法幡和幔布,以及腳下的木板,在那白芒的照耀下,逐漸淡化,直至徹底消失:“隱匿蹤跡?!”

    “牛鼻子老道,沒有膽量出來面見本王了嗎?鬼鬼祟祟,東躲西藏,也不怕丟了昆侖派和天星洞的名頭!”

    穆山將鬼王的神色和行蹤盡收眼底,先前頭頂星空的偌大動靜,鬼王卻似盲人一般,視若無睹,而今更是帶著他密密麻麻,不計其數的鬼騎,在陳留城的街頭巷尾胡亂轉悠起來,辱罵挑釁之聲,不絕於耳,渾如一堆嗡嗡亂叫的無頭蒼蠅。

    “動了?”就在穆山擔心鬼王會否瞎貓碰上死耗子,轉悠到他們樓下時,卻見陳留城內的大地,恍如被賦予了生命,快速而又無聲的移動起來,像是一張巨大的拼圖,在鬼王仍未察覺的情況下,稍稍偏移他前進的方向,令他在不知不覺間,圍繞著穆山等人的閣樓,繞起了圈子。

    “呵呵,有意思。”穆山跟著徐庶等人回到三樓的隱秘房間,繼續觀看外面逐漸變得急躁起來的鬼王,數萬鬼騎所閃爍的幽幽鬼火,將整座陳留城照耀得冷寒陰森,仿若此刻他們已是不在人間,而是墮入地獄。

    “哼,盡是玩些見不得人的把戲。可惜本王今夜沒有什麽閑情雅致陪你們繼續折騰下去了。將陳留城內的房屋全部拆了,片瓦不留,我倒要看看這些牛鼻子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這鬼王也忒沒耐心了吧?”眼見鬼王圍繞著閣樓轉悠了三圈,認出他自己刻在一棟房子上的印記後,惱羞成怒的下令,讓部下鬼騎盡毀城內建築,穆山心中難免有些擔憂,若是鬼王真的將房子拆到這裏來,只怕他們會被迫露出行蹤:“元直,依你看,這個陣法還能再堅持多久?”

    “師兄,別急,好戲上場了,看仔細咯!”

    “嘭……”徐庶話音剛落,便有此起彼伏的劇烈爆炸聲響,接連不斷的在陳留城內傳出,伴隨而至的,還有無數黃燦燦的火花,在著漫漫夜色之中,突兀的綻放噴發,而後又快速的銷聲匿跡,仿若夢幻。

    “房屋內都刻有符箓?”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瞬間,然而穆山還是憑借著超凡的眼力,看出了房屋爆炸之時,那隱隱流轉於墻壁上的黃色符文:“該不會所有的房屋內都有吧?”

    “若是真的如此,那麽今夜就不必將鬼王放在心上了。”徐庶輕輕搖頭,苦笑道:“雖然計劃早已擬定,之前也借用朱厭和鬼王的名頭,對陳留城內的居民進行蠱惑誘騙,讓他們允許我們在屋內刻劃咒文,可惜一來時間太過倉促,二則我們人手也是不足,三者還要將大部分的精力放置在天羅地網大陣上,所以咒文符箓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僅僅只能作為疑兵震懾之用……”

    “都住手!”果然不出徐庶所料,將近百的鬼騎炸的灰飛煙滅之後,鬼王高聲怒嘯,勒令手下的鬼騎暫時停止了硬拆的蠻橫舉動:“兩個臭老道,枉你們自稱名門正派,沒想到也只會躲在一邊暗箭傷人,真是令人齒冷!”

    “哼,別說本王仗勢欺人,給你們兩一個機會,出來與我一較高下。若是你們能夠贏得了我,那麽從今往後,本王就再也不踏入人間一步,如何!”

    穆山望著下方單騎脫穎而出,渾身黑氣彌漫,手握大刀,仰頭怒喝的鬼王,道:“這家夥,也還算有點骨氣!”

    “哈哈,閣下真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嗎?若是我們此刻現身,閣下再招呼手下一擁而上,那我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這烏鴉,平時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還是挺心細的。

    即便身在閣樓裏,穆山聽著無涯子的話語,依舊感到飄渺恍惚,想必外面的鬼王,更是難以分辨出聲音的來源。

    “哼,本王向來說一不二,不似你們這般狡詐無賴。本王敢對著鬼王珠起誓,若是你們肯撤除法陣,本王定會給你們一個公平較量的機會。”

    “你我皆知,酆都鬼門在一天之內只能開啟一次。若是閣下真有誠意,不妨先將其打開,讓所有鬼騎盡數返回地府,而後關閉鬼門,再與我們決一雌雄,如何?”

    妙啊!

    穆山心中暗暗為無涯子的機智叫好,若是真能如此,到時剩下鬼王只身一人,憑借他們自身的實力,定能讓鬼王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只是,這種攸關性命的不利條件,鬼王真的會如此自大的應承下來嗎?
410555 發表於 2019-9-5 11:23
第三百五十九章 拖延時間

    “閣下無需即刻答覆,而今的形勢,你我心知肚明。若是單單只有閣下和朱厭,那麽未必會引起天下豪雄群起而攻之,然而閣下的上萬鬼騎現世,企圖染指人間之事,早已不脛而走,此刻各處洞府仙俠,正往陳留雲集而來,屆時人間又豈是你能肆意妄為之地。閣下若不將鬼騎送回地府,便將成為天下正道的眾矢之的,個中輕重,還望閣下三思而後行!”

    “程昱這話,豈不是要逼得鬼王狗急跳墻。”聽著程昱清朗洪亮的嗓音,穆山雙眉微皺,疑惑道:“此刻敵眾我寡,讓他知曉我們有援兵,豈非逼他即刻對我們發動進攻?眼下我們最需要的不正是時間嗎?”

    “師兄,難道你忘了封印兇獸朱厭的靈劍龜文,就在鬼王手中?”

    “我們身上都有能夠暫時克制殺戮之息的香囊,朱厭的威脅可以忽略不計,縱使鬼王擁有龜文,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穆山思忖片刻,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一絲靈光,恍然大悟道:“……等等,我們擁有香囊,但是趕來救援的仙俠未必能夠抵擋殺戮之息,一旦朱厭現身,到時所謂的援軍就將成為懸掛在我們頭頂上的刀劍……!不好,若是如此……”

    “不錯,若是如此,鬼王倒是巴不得各處仙俠快快趕來,好讓他能夠借勢擊殺我們。懷著這麽一個念頭,鬼王反而會耐下心來陪我們磨嘰一會兒,而我們最需要的正是時間。”

    “可是……”望著下方黑壓壓,陷入詭異沈默狀態的無數鬼物,穆山只覺心中忐忑不安,反覆思量,猶豫道:“我們是不是該派出人手於半路攔截他們,否則豈不正中鬼王下懷?”

    “不必,所謂各處雲集而來的仙俠,不過是子虛烏有的幌子,旨在拖住鬼王一時半刻。”

    “什麽!”聽到如此殘酷而又血淋淋的話語,穆山心中之震顫和憤怒,難以言喻:“難道他們不知道鬼王即將借著朱厭之兇威,席卷人間?別的不說,單是讓他沖出陳留,直指富庶繁華的洛陽,屆時世上又將增添多少無辜亡魂?”

    “知道,那又如何?鬼王這股勢力,到了人間,割據一角尚且可能,席卷天下,那不過是癡心妄想。世間富有仙靈之氣的洞天福地,少之又少,然而各處修仙門派卻是有增無減,此種情況,有如狼多肉少,所以他們都巴不得有哪個門派肯站出來跟鬼王同歸於盡,他們也好過來收拾殘局。”

    徐庶瞥了一眼穆山腰間的神劍幹將,低聲道:“懷著如此想法,我們又能指望他們什麽呢?就是之前你看到的那些俠客,他們之中九成以上都是沖著你跟師姐新得的神劍而來。當今天下,能如程昱真人那般,真心將百姓生死放之心上的,可謂鳳毛麟角了。”

    天子腳下,即為穆山的門派所在,若是今夜真的不能擋住鬼王,悍天劍宗將首當其沖,直至此時,穆山才明白為何宗內的兩位師叔以及大半弟子,都被派到了陳留來。然而即便知曉其中的利害關系,當他的眼神從四周冷漠而又陌生的面孔上掃過時,仍是忍不住低聲怒罵道:“哼,一群市儈小人,連如何做人都沒學懂,還妄想什麽飛升成仙!”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著,外面的鬼騎,靜靜的藏匿於黑夜之中,唯有他們綻放的幽幽鬼火,以及骷髏戰馬時不時發出的響亮馬鼻聲,昭示著他們的存在。

    “踏踏……”也不知鬼王跟身後的鬼騎說了些什麽,數量龐大的陰森洪流開始騷動起來,沿著大街小巷,逐漸分散開來。

    “陳留附近也有修仙門派,接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仍是沒有任何人趕來,看來鬼王起疑心了。呵呵,不過也好,至少那一番言辭沒有白費口舌。”

    “現在該是快到寅時了吧,離天亮大概還有兩個時辰……”穆山望著天際依舊璀璨的星辰,頓覺時光原來也是這般的緩慢:“以前聽到雞鳴,還有些厭煩它們叨擾了我的美夢,如今倒是巴不得它們快點鳴叫起來。”

    “師兄這個願望倒是容易辦到,此刻不是快到寅時,而是已經接近卯時了,天亮已是不遠了。”

    “卯時?”穆山望著天邊的月色,將信將疑道:“元直,你該不會是跟我說笑吧?”

    “呵呵,信不信由你。看,鬼王又開始命令手下拆除房屋了。呵呵,堂堂鬼王,笨是笨了點,然而對於破壞民居倒是挺熱衷的。”

    “砰!”穆山循聲望去,卻見一座房屋倒塌之際,一只三丈來寬的巨手突兀的從廢墟之下拔地而起,在幾個鬼騎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兇猛的往下拍擊,將它們徹底的拍入了泥土裏。

    “嘶……”馬蹄嘹亮響起,卻是另外幾個鬼騎在拆除房屋之後,地面忽然變成了沼澤,將骷髏戰馬緩緩的陷了下去,直至消失在穆山的視線之中。

    “哈哈……”眼見數十個鬼騎橫掃了幾間房屋之後,安然無恙的走出,鬼王頓時發出一連串的猙獰笑聲,恍若夜鴉尖啼,分外刺耳:“哼,臭道士,看來也並非是每間房屋都有陷阱,待本王將陳留夷為平地,屆時看你們還有什麽本事!”

    “轟……”房屋接連不斷的在穆山的視線之中轟然倒塌,雖然鬼王也為此付出了不少的鬼騎,然而那些損失對他來說,不過杯水車薪,不足一提。

    “死烏鴉,沒轍了嗎?”眼見閣樓四周,已被夷為平地,鬼騎四處馳騁往來,濃郁黑氣遮天蔽月,鬼嘯之聲不絕於耳,穆山低聲嘆氣道:“元直,可有什麽辦法將下面的鬼騎引開,若是直接陷入他們的圍攻之中,即便是烏鴉和程昱,只怕也支撐不了多久。”

    “活動了這麽久,想必他們也該有些熱了,是時候給他們來陣輕風涼快涼快了。”

    徐庶話音剛落,但見閣樓四周,驀然掀起陣陣狂風,卷起地面塵土木屑,飄散於陳留上空,朦朦朧朧,將一眾鬼物的身影完全籠罩住,翻滾不休,唯有那青幽幽的鬼火,像是地府的引路冥燈,於那厚重的塵土之中,綻放著死亡的冰冷。

    “臭道士,又是這種捉迷藏的把戲。你們以為用這種雕蟲小技就可以困住本王?哼,癡心妄想!待本王捉到你們,定要讓你們嘗盡十八層地獄的滋味!”鬼王的青紫色火焰,於塵土之中乍然怒放,伴隨而至的,還有他那高亢鏗鏘,殺氣凜然,盛怒難抒的咆哮:“陰風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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