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我為王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4-5-1 08:26: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134963
yang062066 發表於 2014-6-9 07:45
第三十七章 奇襲!奇跡!

   發現上當錯失良機也沒辦法了,現在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寶貴,只咆哮怒吼了一段話,陳應良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割去龐玉身上的繩子,一邊命令龐玉和錢向民帶路,率領報國軍全速撲向衛玄軍的屯糧營地所在。

    此刻的衛玄軍營地當然已經是一片大亂,剛成為這座大營新主人的叛軍隊伍就象一群沒頭的蒼蠅,大呼小叫著到處亂竄,或是跑過來看熱鬧看情況,或是抱著腦袋逃離正在拼命砍人殺敵的報國軍隊伍,再有就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到處亂跑,不斷大聲打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幾乎沒有一個叛軍士兵拿起刀抵抗報國軍,更沒有一個將領站出來組織軍隊發起反擊——還是那句話,楊玄感這支叛軍隊伍畢竟在骨子里還是一群烏合之眾,應變的能力和速度遠遠無法與一線精銳相比。

    在這樣的情況下,陳應良領著報國軍如果還不能迅速殺到衛玄軍的屯糧地所在,那麼陳應良和報國軍將士簡直都該上吊謝罪了。而陳應良也沒有把自己逼到再次的地步,領著報國軍隊伍幾乎是飛一般的挺進,勢如破竹的見敵就砍,見人就殺,叛軍隊伍死傷慘重,你推我搡,哭喊慘叫,抱著腦袋只是逃命,全無一個敢于阻攔廝殺,使得報國軍只用了不到半柱香時間,就從中軍大帳處直接殺進了衛玄軍屯糧地。

    前面說過,楊玄挺交給李密的任務之一就是趕造干糧供應前軍,李密為了搬運糧食方便,也把伙房直接安排在了囤糧地旁邊,生起了好幾百座灶火烙餅蒸饃,結果這麼一來自然是白白便宜了準備燒糧的陳應良和報國軍將士,陳應良一聲命令,報國軍將士如狼似虎的撲向正在揉面加火的叛軍伙頭兵隊伍,早就已經是不知所措的叛軍伙頭兵連武器都沒有,魂飛魄散之下當然是一轟而散,報國軍將士一邊追殺,一邊抄起燒得正旺的柴禾樹枝扔向糧倉,本來就不多的衛玄軍屯糧帳篷也隨之紛紛升起了濃煙火頭。

    叛軍隊伍的應變速度幫了報國軍大忙,僥幸從陳應良刀下逃命的李密雖然拼命組織隊伍發起反擊,但是在場的叛軍隊伍不僅骨子里還是一群烏合之眾,還都是楊玄感留下來打掃戰場的輔兵民夫,戰斗力更差素質也更低,在突然遇襲完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李密如果還能把他們迅速組織成軍,向報國軍發起有力反擊,那麼李密就不能叫李密了——得改一個名字叫韓信了。所以不管李密如何的呼喝下令,如何的約束隊伍,衛玄軍營地里的叛軍隊伍仍然還是一片大亂,沒有那怕一個團的士兵能夠集結成隊。

    乘著這段寶貴得如同黃金一般的時間,報國軍當然是拼命縱火,盡可能燒毀每一座糧倉和每一輛糧車,同時陳應良又飛快下令,命令報國軍重新穿上白袍,重新打出精忠報國的大旗,以便在即將到來的沙場混戰中辨別敵我,指揮軍隊集體行動,除此之外,陳應良又命令士兵收集戰馬,以便輪換,還有就是命令錢向民和龐玉務必不能離開自己左右,以免在混戰之中失散,結果同為朝廷命官的龐玉和錢向民也不含糊,馬上向只有十七歲的小書吏陳應良拍著胸口保證,說自己一定听從命令,絕不離開陳應良左右。

    熊熊烈火在糧倉中升起了,滾滾濃煙直插雲霄,十里可見,空氣中盡是糧食燃燒時散發出來的焦香味道,見目的已經達到,陳應良果斷下令隊伍集結,還無比細心的下令務必清點人數,以免不慎遺落同伴在叛軍重圍之中。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龐玉和錢向民才同時想起一件大事,一起滿面土色的向陳應良問道︰“陳記室,山下到處都是敵人,我們怎麼回去啊?”

    “怎麼回去?”陳應良一楞,笑著說道︰“當然是殺出重圍殺回去啊,難道飛出去啊?”

    “殺回去?”龐玉和錢向民更加的面如土色了,一起在心里說道︰“山下那麼多敵人,殺得回去麼?”

    這時,報國軍將士已經重新集結成隊,再次確認了沒有士兵掉隊後,陳應良大吼著飛快說道︰“弟兄們,廢話也不多說了,咱們成功燒了叛賊的糧倉,叛賊隊伍恨我們入骨,落到他們的手里,除了被千刀萬剮以外,別想有其他下場!想要活命,就和我一起殺出去,殺出一條生路!跟我一起喊,殺出重圍,奪我生路!”

    “殺出重圍,奪我生路!”

    早已經習慣了陳應良這條命令的報國軍將士整齊大吼,陳應良點點頭,一揮橫刀,大吼道︰“跟我沖!”

    再一次勢如破竹的殺出了亂成一片的衛玄軍營地,還順便在營門附近輕松殺散了李密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幾百叛軍,陳應良抽空往山下一看,發現山下的叛軍隊伍也是一片大亂,無數的叛軍騎兵在開闊的戰場上奔跑傳令,無數的大小隊伍正在大呼小叫的向著衛玄軍營地沖來,沖得最快的都已經逼到了山下。見此情景,龐玉和錢向民當然是滿臉蒼白,當場就尿了褲子,陳應良卻只是眉頭微微一皺,馬上就大吼道︰“有沒有俘虜?陳祠、陳志宏,給我抓些俘虜過來!”

    盡管不明白陳應良在如此危急的時刻為什麼還要抓俘虜,但陳祠和陳志宏兩個校尉還是毫不猶豫的率軍左右沖出,不到片刻就給陳應良抓來好幾十個已經被嚇得連反抗意志都沒有的叛軍士兵,陳應良也不猶豫,馬上指著那些俘虜大吼道︰“把他們的鼻子全割了!不要問為什麼!馬上!!”

    與佛家淵源極深的陳祠有些猶豫,陳應良的鐵桿老走狗陳志宏卻是毫不猶豫,馬上就親自操刀,把幾十個哭喊求饒的俘虜鼻子割掉,然後陳應良又大吼道︰“把他們扔下山,讓他們給我們當前鋒!跑得慢的,砍手!”

    報國軍將士再次毫無猶豫的執行命令,把幾十個俘虜扔下山路,用橫刀和長矛逼著這些血流滿面的叛軍士兵逃向山下,也是到了這些叛軍士兵跑進了已經沖到了山路半截的叛軍隊伍,陳應良才一舉橫刀,大吼道︰“弟兄們,殺啊——————!”

    大吼著,陳應良一夾戰馬,第一個沖向山下數以萬計的叛軍隊伍,不到八百人的報國軍將士齊聲怒吼,爭相向前,簇擁著陳應良、龐玉和錢向民沖向山下敵人,勢如洪水決堤,無可阻擋!

    和烏巢大戰中的袁紹軍援軍一樣,看到幾十個血流滿面的同伴嗚嗚哭叫著沖進自家隊伍,一臉血一臉淚的哭訴陳應良的殘忍暴行,叛軍隊伍頓時上上下下一片大怯,又看到人人身著白袍的報國軍隊伍席卷殺來,如同泰山壓頂一般的居高臨下沖來,沖在了山腰處的叛軍隊伍中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快逃命啊,隊伍頓時一片大亂,無數的士兵扔下武器旗幟掉頭就跑,報國軍隊伍勢如狂 ,眨眼之間就沖進了叛軍隊伍中大開殺戒,砍瓜切菜一般的拼命收割叛軍士兵性命,叛軍隊伍更是慌張恐懼,逃得更快,哭喊得也越是大聲。

    奇跡般的一幕又一次出現了,這一幕,以隋軍士兵尸橫遍野的邙山戰場為舞台,以緩緩落下西山之巔的夕陽為燈光,以熊熊燃燒的衛玄軍營地為背景,身為主角的報國軍隊伍盡情沖鋒砍殺,在數以萬計的配角叛軍隊伍中縱橫馳騁,勢如破竹,所向披靡!如同狂風驟雨一般的沖散打垮一支接一支的叛軍隊伍,把數量幾十倍于己的叛軍隊伍殺得鬼哭狼嚎,血肉橫飛,尸躺滿地,精忠報國的大旗所指之處,叛軍隊伍無不是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報國軍數量雖少,卻勝在團結統一,始終保持集體行動,也勝在士氣高昂,背水一戰的斗志一往無前!叛軍隊伍數量雖多,卻敗在倉促遇變,形同散沙,根本無法有效組織起有力抵抗,更敗在遭遇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軍心慌亂不知所措,絕大部分的叛軍士兵甚至都來不及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跟著同伴沖也跟著同伴跑,自然無法對報國軍形成那怕稍微象樣一些的威脅。

    一個月前才在洛水戰場上五次把裴弘策打得滿地找牙的楊玄挺當然不可能坐視報國軍如此囂張,從被神秘敵人奇襲的難以置信震驚狀態中清醒過來後,楊玄挺第一反應就是盡可能的組織身邊的隊伍集結成軍,結果楊玄挺身邊的叛軍隊伍好歹素質要高一些,在倉促間還真被楊玄挺組織起了兩千多軍隊,本來楊玄挺還想再組織多一些的軍隊發起反擊,可是看到報國軍已經沖下了山,楊玄挺也沒了辦法,只能是一邊派出無數的傳令兵尋找麾下將領組織反擊,一邊親自領著這兩千多人過來攔截報國軍,賭咒發誓要把這支膽大包天的隋軍隊伍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楊玄挺很快就發現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在兵荒馬亂的戰場上,他臨時集結的隊伍想要在無數慌亂的叛軍士兵迅速前進,有力阻擊報國軍的前進勢頭,簡直就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恐慌混亂到了極點的叛軍士兵如同沒頭蒼蠅一樣的在戰場上哭喊亂竄,還那里人多就往那里跑,沖亂了嚴整的自家隊伍,動搖了本就無比慌亂的軍心,也打擊了本來就不高的士氣,楊玄挺的隊伍向著兩里多外的報國軍隊伍沖鋒,路程還沒走到一半隊伍就已經被沖亂了一小半——其中大部分的士兵還是因為心理崩潰而自行潰散,乘亂當了逃兵。

    見此情景,楊玄挺在勃然大怒之下,又干了一件更蠢的事——那就是命令士兵砍殺自家逃兵,用砍刀長矛在混亂到了極點的自家隊伍中開路,殺出一條血路向前挺進。結果這麼一來,楊玄挺的隊伍確實速度加快了一些,可是叛軍隊伍卻更混亂了,本就全靠旗幟辨別敵我的叛軍士兵看到同伴揮刀殺來,為了活命除了躲避格擋之外,還為了安全開始砍殺捅刺自家同伴,一個影響一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的叛軍隊伍就陷入了一片規模空前的大混戰中,無數的叛軍士兵自相踐踏,自相殘殺,死在自家同伴的叛軍士兵數量,也迅速追近了被報國軍將士斬殺的叛軍士兵數量,並且數量大有反超之勢。

    如果陳應良身邊的報國軍數量多上一兩倍,再讓更多的報國軍將士精通騎兵戰,那麼陳應良肯定還能導演出更加輝煌燦爛的奇跡之戰,可惜陳應良身邊的士兵數量只有不到八百人,且近半的士兵無法做到奔馳沖鋒中有效殺敵,所以陳應良也不敢戀戰,更加不敢向上次和楊萬碩交戰一樣,沖過去又沖回來,不把敵人殺光宰絕就絕不罷休,陳應良只能是選擇全力突圍,利用敵人混亂的機會不斷向著來路挺進,盡可能的帶著更多的報國軍將士返回洛陽城。

    對于士氣斗志高昂到了極點的報國軍而言,陳應良想要做到這一點還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混亂到了無法用筆墨描述具體狀態的叛軍隊伍形同一片散沙,又如同是一塊白白嫩嫩的豆腐,始終團結在精忠報國大旗下的報國軍隊伍卻如同一柄利刃,沖鋒突圍直接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的迅捷流利,才十幾分鐘時間,報國軍就已經殺散了最後一支攔在官道上的叛軍隊伍,在叛軍隊伍目瞪口呆的注視中,狂笑著,歡呼著,帶著滾滾沙塵,消失在了平坦官道的遠處。

    整件事說來話長,可實際上其中經過的時間卻相當的短,從陳應良下令對衛玄軍中軍大帳發起突擊,到報國軍在陳應良率領下沖出重圍,成功逃向了洛陽方向,前前後後用時最多只有半個小時左右!可是在這半個小時里,陳應良和報國軍隊伍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功完成了點燃糧倉、營救龐玉和殺出敵人包圍等一系列工作,動作之迅捷,速度之急驟,已經只能用快如閃電四個字可以形容,以至于到了報國軍成功突圍後,大部分的叛軍士兵將領都還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都是呆若木雞的看著歡呼遠去的報國軍隊伍,口中喃喃,“出什麼事了?”

    楊玄挺也在呆若木雞,日落西山的余光下,之前還大部分都是隋軍士兵尸體的邙山戰場上,轉眼之間已經多出了無數的叛軍新鮮尸體,還有無數在血泊尸堆中呻吟哭喊呼救的叛軍輕重傷兵,而身為叛軍後軍主將的楊玄挺,卻連敵人到底長什麼模樣都沒有看到!所以眼前這一幕,讓楊玄挺忍不住重重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以確認自己是否身在夢境!

    李密也在熊熊燃燒的衛玄軍營地邊緣發呆,盡管心里清楚整件事的前後經過,甚至就連陳應良割掉俘虜鼻子是無恥抄襲曹老大的攻心戰術李密都明白,可李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一幕——數量僅有七八百人的報國軍,能夠化裝成自家隊伍,大搖大擺的來到屯糧地發起突襲,然後又幾乎是毫發無傷的殺出重圍,飛一般的揚長而去!如此瘋狂的冒險戰術,如此擅長把握機會的睿智勇猛,李密不要說沒見過,在書本上都沒有看到過幾次!

    呆若木雞的目送著報國軍離開,直到報國軍消失在了視野外許久,始終處于瞠目結舌狀態中的李密才總算是回過了神來,繼而仰天狂呼道︰“陳應良賊子不除!楚公大業難成————!”

    陳應良一手導演的這場奇跡般的奇襲戰,對叛軍隊伍造成的傷害其實很小,殺敵雖然也不算少卻都是叛軍的輔兵民夫,連叛軍主力的戰兵隊伍一根毫毛都沒有踫到,對于每天都在不斷壯大中的叛軍隊伍而言,造成的實際傷害,其實是幾乎等于零——有著隋煬帝這麼一個每天都在挖空心思逼反老百姓的好皇帝,陳應良就算每天殺上一千的叛軍輔兵民夫,每天也會有超過兩千受不了殘酷壓迫的老百姓起來造反作亂。

    陳應良指揮的這場奇襲戰,最大的收獲是對叛軍士氣斗志的重大打擊,在剛剛取得了一場決戰大勝的情況下,處于興高采烈狀態下的叛軍隊伍突然挨了陳應良這一下,士氣斗志自然是為之大減,剛欺負完了衛玄軍的叛軍隊伍上下,也自然是對人人身穿白袍的報國軍生出畏懼,未戰先怯,眾口紛紛之下,陳應良是陳慶之轉世、報國軍是八十四年前那支白袍兵重生之類的鬼話,自然而然的也在叛軍隊伍中傳開,收到了難以估計的巨大心理暗示效果。

    還有對整個平叛戰局造成的巨大影響,得知後軍遇襲,正在全力追擊衛玄敗軍的楊玄感主力當然是心慌意亂,被迫分兵回援後軍,衛玄敗軍所承受的壓力也自然大減,再得知糧草被焚的情況後,連干糧都已經吃完了的叛軍主力為了不至斷糧,也只能是咬牙切齒的放棄追擊,眼睜睜的看著衛玄軍逃往澠池就糧,根本無力再對澠池這座小小縣城發起進攻——餓著肚子怎麼攻城?

    也正因為如此,當楊玄感氣呼呼的領著主力回到邙山戰場後,除了把無能至極的弟弟楊玄挺和軍師李密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外,又听李密介紹了事情經過和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後,楊玄感當然是暴跳如雷,氣憤之下拔刀斬石,放聲狂吼,“陳應良,小賊!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楊玄感在破口大罵的同時,和裴弘策一樣在逃命時連頭盔都不見了的衛玄卻在滿頭霧水,因為被叛軍主力重點追殺的緣故,無數的隋軍將士還不講義氣的扔下了衛玄四散逃命,所以衛玄逃進澠池小城時,身邊已經只剩下了一千多筋疲力盡的隋軍騎兵,同時城小兵少的澠池縣城久疏防務,城牆陳舊,城防工事破爛不堪,且人心惶惶連縣令都有些不太靠得住,叛軍隊伍只要發起攻城,很可能在一天之內就能攻破澠池,把挖了楊玄感祖墳的衛玄生擒活捉繼而凌遲處死!可衛玄打破腦袋都想不到的是,楊玄感怎麼會突然退兵?在已經基本穩操勝券的情況下突然退兵?

    “難道是皇上洪福庇佑,讓楊逆叛賊腦袋進了水,發高燒打擺子下令退兵?”衛玄一度這麼懷疑。

    楊玄感在邙山戰場暴跳如雷,衛玄在澠池城里稀里糊涂,大功臣陳應良卻在洛陽城里喊冤——率領僅僅損失十九人的報國軍隊伍回到洛陽城後,陳應良第一件事當然是領著龐玉去拜見東都留守樊子蓋,向樊子蓋報喜表功兼請賞,可是听陳應良介紹完了戰事經過後,老頑固樊子蓋卻怒發沖冠的咆哮道︰“來人啊!把這個胡說八道的小子給老夫拿下!”

    “拿下我?為什麼?樊留守,小人有什麼罪,為什麼要拿我?”

    “為什麼要拿你?冒充叛軍穿過數萬叛軍隊伍,行于敵軍陣中如同穿過街市,突襲燒毀衛文升留下的糧倉,還只差一步就可以拿下叛賊軍師李密的首級,最後毫發無損的殺出數萬叛賊的包圍!這麼荒唐的戰報,也想騙過老夫?你當老夫是老糊涂了?!”

    “冤枉!冤枉啊!小人不敢撒謊!龐大人和錢大人都可以給我做證啊!”

    “閉嘴!龐玉,錢向民,你們如實招來,陳應良這小混蛋給了你們多少賄賂,敢幫著他向老夫虛報戰功?!”

    “賢佷,你夠了沒有?你救回龐大人,已經是大功一件了,還捏造這麼夸張荒唐的戰報冒領功勞,是不是太過份了?”

    “冤枉啊!叔父,小佷我冤啊!我比竇娥還冤啊——!”
yang062066 發表於 2014-6-9 07:53
第41章 (上) 風光無限


穿著沉重的明光鎧,披著標誌性的白色披風,領著郭峰和陳祠兩個心腹走狗,上馬離開了報**的營地,陳應良策馬小跑,直接向著洛陽北麵的安喜門趕來。

    時值正午,大街上來往的百姓路人很多,又趕上正好有一隊搬運守城物資的民夫車輛通過,押運物資的守軍隊伍再加上來往巡邏的差役兵丁,原本算是足夠寬廣的洛陽街道就顯得有些擁擠不堪了,為了讓滿載著守城物資的車輛通過,押車的士兵甚至還動用了皮鞭,抽打喝罵,逼迫百姓路人讓開道路,幾個躲避不及的河南縣衙役也挨了皮鞭,結果幾個衙役不僅不敢吭聲,還得忍氣吞聲的為輜重隊驅逐百姓,清理前進道路。

    碰上了這種情況,按理來說無官無職的陳應良怎麼都得等到輜重隊過去之後,才能穿過這條必經街道北上安喜門,但說來也怪的是,看到身披白袍的陳應良等人策馬到來,又看到陳應良那張還帶著稚氣的正太嫩臉,負責押運輜重的那名隋軍校尉馬上就象打了雞血一樣的跳了起來,一邊用腳去踢民夫士兵,一邊大吼,“讓路!讓路!白袍兵來了!陳記室來了!白袍兵的陳記室來了,快給他讓路!”

    人喊馬嘶,雞飛狗跳,沉重的馬車牛車獨輪車象是被什麼看不見的大手推動一樣,不到片刻就給陳應良讓出了一條五六步寬的筆直道路,車隊兩旁的百姓路人幾乎都被逼得貼牆而立,巡邏經過的哨隊和河南縣衙役幹脆一起雙手大張,手拉手的攔住身後的百姓。

    沒有怨言,包括那些挨了皮鞭的百姓路人都停止了,全都伸長脖子探頭探腦的去張望陳應良,議論聲四起,“誰是陳記室?什麼?中間那個小孩子就是陳記室?!真的假的?看上去比我兒子還小幾歲,怎麼可能就是白袍兵的陳記室?”

    “他就是陳記室?天哪!太年輕了!聽說他帶著幾百白袍兵,在幾十萬叛軍隊伍裏七進七出,燒了叛軍的糧草,還殺了好幾萬的叛賊!聽說邙山戰場的叛賊屍體,堆起比邙山都還高!全都是他殺的!”

    “我還聽說,他是陳慶之的轉世,八十多年那個帶著七千白袍兵從江寧一路打到洛陽城的陳慶之轉世,我爺爺還唱過有關他的童謠,名師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

    類似的竊竊私語和議論此起彼伏,看向陳應良的目光也盡是驚奇、畏懼與欽佩,郭峰和陳祠雖然仍然把胸膛挺得筆直,臉上卻還是流露出了怎麼都無法掩飾的得意神情,倒是主要當事人陳應良有些臉上發燒,向那對著自己點頭哈腰的隋軍校尉拱手謝道:“多謝將軍讓路,不過我也沒有什麼緊急大事,你押運輜重才是朝廷大事,還是你先走吧。”

    “陳記室千萬不要客氣,還是你先走吧。”那隋軍校尉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結巴,“能……,能為陳記室讓路,是末將的榮幸,也是我們的榮幸。”

    那校尉的話音未落,他麾下的旅帥、隊正和隊副都已經是連連點頭,紛紛附和頂頭上司的表態——能為陳應良讓路,是自己隊伍的榮幸。陳應良益發有些不好意思,隻得又向那校尉等人拱手說道:“既如此,那就多謝將軍了,將軍繼續辛苦,我先走了。”

    那校尉趕緊連連點頭如雞啄米,領著一幫手下畢恭畢敬的目送陳應良離開,也是到了陳應良策馬走遠後,那校尉才一拍大腿,無比懊惱的慘叫道:“糟糕,光顧著緊張了,我怎麼把大事忘了?好不容易有一個和陳記室說話的機會,我應該求他讓我進白袍兵隊伍啊!可惜了,可惜了,太可惜了!”

    “將軍,白袍兵隻有四個團,四個團都有校尉了,你過去當校尉,不可能吧?”

    “放屁!誰說我想當白袍兵的校尉了?隻要能進白袍兵,老子當個小兵都行!跟著陳記室多立些戰功,等殺光楊逆叛賊,老子還怕升不了官?!”

    就這麼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安喜門下,因為敵情戰事的緣故,安喜門一帶已然是全麵戒嚴,通往城牆的上城坡道更是被重兵看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尋常百姓就是想要靠近二十步內都難,已經名滿洛陽的陳應良也不想給人落下張狂印象,很老實的在二十步外勒住戰馬,可是不等陳應良翻身下馬,守衛上城甬道的隋軍旅帥早已經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搶著接過了陳應良的馬韁,又喝道:“快來人,攙陳記室下馬。”

    “不必不必,將軍不必客氣。”陳應良趕緊謝絕那旅帥的好意,搶在隋軍士兵上來攙扶起下馬,向那對著自己點頭哈腰的旅帥說道:“將軍,昨天晚上的事我聽說了,又聽說今天安喜門外發現了敵情,想上城去觀察一下敵人動向,煩勞你派人上城向元大人或者賀將軍知會一聲,請他們允許我登城。”

    “陳記室,你這不是在為難小人麼?”那旅帥苦笑說道:“別人登城是需要稟報,可你是什麼人?白袍兵的陳記室!我們右武衛的第一名將!你登城都要稟報請示,賀將軍非得大耳摑子抽我不可啊!末將為你拴馬,你快請上城吧。”

    “將軍千萬別這麼說,右武衛第一名將更不敢當,我可是連加入右武衛的年紀都不到。”陳應良趕緊擺手謙虛,誠懇說道:“這位將軍,軍法如山,我既不是安喜門的守軍將士,手中又沒有通行令牌或者公文,並非執行公務,沒有元大人或者賀將軍的允許,我沒有資格直接登城,還請將軍辛苦一下,派人向賀將軍或者元大人稟報一聲。”

    見陳應良態度堅決,那旅帥也不敢違抗,老老實實的派人上城尋找督守安喜門的元文都或者賀蘭宜稟報此事,結果也不幸被這名倒黴的旅帥言中,不到片刻時間,臉上帶著黑眼圈的虎賁郎將賀蘭宜就從城牆上衝了下來,到得現場二話不說,馬上就是重重一記耳光抽到了那旅帥的臉上,然後一腳把他踹坐在地上,咆哮道:“瞎了你娘的狗眼!應良兄弟是什麼人?他上城牆巡視敵情,還需要向我請示準不準上城?滾去找軍法官,讓他抽你二十鞭子!”

    倒黴旅帥差點沒哭出來,陳應良則忙向賀蘭宜行禮說道:“賀將軍,你別怪他,是我請他派人向你請示的,小弟我無官無職,又不是因為公事上城,無論軍法國法,都必須征得賀將軍你或者元大人的同意,這位將軍依法辦事,有功無罪,還請賀將軍法外開恩,免去他的鞭刑。”

    “原來是應良兄弟你自己的意思啊?那算了,二十鞭子免了。”饒過了那名如釋重負的旅帥,賀蘭宜一把拉起陳應良就走,“應良兄弟,快上城,你來得正好,楊逆叛賊的隊伍正好在城外胡搞瞎搞,你快來幫老哥我看看,楊逆叛賊到底打算搞什麼鬼名堂。”

    被賀蘭宜拽著上到了城牆,早有許多隋軍將士過來給陳應良行禮,陳應良倒是規規矩矩的一一還禮,賀蘭宜卻毫不客氣的把一群部下踢開,把陳應良拉到了城牆邊上,指著城外遠處說道:“應良兄弟,快看,亂賊隊伍就在那邊。”

    順著賀蘭宜指點的正北方向看去,陳應良首先看到了一支席地而坐的叛軍隊伍,兵力數量大約五六千人,裝備相對報之前遭遇的叛軍隊伍而言明顯要好上許多,很明顯就是叛軍主力的戰兵隊伍。而在這支戰兵隊伍的背後,則是一群群一簇簇亂糟糟的民夫輔兵,正在拚命的砍伐樹木和打造器械,但距離太遠,手裏沒有望遠鏡的陳應良也看不清叛軍到底在打造什麼器械,隻能猜測應該是攻城武器。

    觀察著遠處的敵情,陳應良又順口向賀蘭宜問道:“賀將軍,昨天晚上到底是什麼情況,能否對小弟詳細介紹一下?”

    “別將軍將軍的,生分,叫我老賀就行了。”賀蘭宜也是刻意討好陳應良,故作豪爽的一揮手,然後才說道:“是這樣,昨天叛賊主力從邙山回師到金鏞城後,我們還以為楊逆怎麼都得休息一兩天再來攻城,誰知道才到了昨天晚上初更戌時過半,就有一夥亂賊來到安喜門下,又是敲鑼又是打鼓,大喊大叫要攻城,嚇得元大人趕緊備戰,可是咱們的弟兄們準備好守城後,那夥叛賊隊伍就馬上溜了。”

    “再然後,我們就受罪了。”賀蘭宜歎口氣,說道:“然後每隔半個時辰,就有一群亂賊到城下這麼驚乍,敲鑼打鼓的喊叫,每次都驚得我們安喜門的隊伍從床上爬起披甲備戰,可每次亂賊都是鬧騰一通就走,從沒發起那怕一次的攻城,攪得我們連覺都睡不好,本來我說讓弟兄們安心睡覺,可元大人又怕叛賊十假之中突來一真,就逼著我們每次都爬起來警戒,不許我們解甲,還要我們睡著了也得睜一隻眼睛,把弟兄們算是折騰慘了。”

    “不信你看。”賀蘭宜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苦笑說道:“老哥我昨天晚上可能連一個時辰都沒睡足,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眯了會,亂賊的大隊就又來了,結果就這樣了,弟兄們還以為我臉上塗了墨汁。”

    “辛苦賀大哥了。”陳應良安慰了一句,然後微笑說道:“不過賀大哥,也不是你一個人受這罪,不瞞你說,小弟我昨天晚上也被驚醒好幾次,叛賊造出的聲勢太大,我在教業坊也聽到了。”

    “賀將軍,我們報**的四個團,昨天晚上是輪流睡覺的。”郭峰插口說道:“我和陳祠帶著兩個團睡上半夜,陳誌宏和趙昱帶著另外兩個團睡下半夜,就是防著叛賊突然攻城,隨時準備來安喜門給你們幫忙。”

    “是嗎?那可真是多謝了。”賀蘭宜大喜,拱著手無比親熱的說道:“多謝幾位兄弟了,改天請你們喝酒道謝,今天晚上如果叛賊又來這麼搞,還請你們繼續輪流睡覺,隨時準備過來幫忙。”

    郭峰和陳祠的級別與賀蘭宜差著一大截,見賀蘭宜主動行禮懇求,受寵若驚下趕緊向賀蘭宜還禮,一口答應,陳應良卻不動聲色,說道:“賀大哥,不是如果,是肯定,叛賊的人力太充足了,安排幾千人輪流騷擾我們,對楊逆叛賊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你們昨天晚上又每次都起身備戰,也證明了這條疲兵之計確實有效,所以我可以斷定,楊逆叛賊今天晚上一定還會故技重施,又來不斷騷擾。”
yang062066 發表於 2014-6-9 07:54
第42章 (下) 不對啊

“什麼?肯定還會來?”賀蘭宜的臉色無比難看了,旁邊的安喜門守軍也個個臉色哭喪了。

    “肯定。”陳應良點頭,微笑說道:“我還可以肯定,這條詭計一定是出自叛賊軍師李密之手,他知道我們東都城裏的守軍不多,又要駐守多達十二道的城門,能夠騰出手來時刻備戰的預備隊少得可憐,所以才用這條疲兵之計騷擾我們,打擊我們的士氣軍心,也疲憊我們的精神身體,等到時機成熟,就會發起致命一擊。”

    “那怎麼辦?”賀蘭宜表情更是哭喪了,道“難道要向陳兄弟你一樣,讓軍隊輪流戒備休息?”

    “我們的實力不足以在野戰中破敵,這個法子雖然被動,卻也是唯一的應對之策。”陳應良的神情也有些無奈。

    賀蘭宜和旁邊都沒有休息好的隋軍將士全都唉聲歎氣了,郭峰則又扭頭看了看遠處的叛軍隊伍,突然說道:“陳記室,要不你去求見一下樊留守或者皇甫將軍,讓我們出去衝一衝?叛賊的作戰隊伍不算太多,後麵的輔兵民夫再多也是一群廢物,我們去把他們殺散,遏製一下叛賊的勢頭,讓他們晚上不敢來城下騷擾。”

    賀蘭宜眼睛亮了,剛想說自己與陳應良同去樊子蓋麵前請戰,順便象劉長恭一樣跟在陳應良屁股後麵撈功勞,陳應良卻向郭峰微笑說道:“出擊?你想找死就出擊吧,這是叛賊的誘敵計,你難道沒有看出來?”

    “誘敵計?”郭峰和賀蘭宜等人都是一楞。

    “當然是誘敵計!”陳應良點頭,指著遠處的叛軍隊伍說道:“你們幾時見過,有什麼攻城隊伍會在戰場上趕造攻城武器的?自古以來,攻城武器都是在相對安全的軍營之中打造,然後運到前線攻城,楊逆叛賊為什麼要反其道而行之,讓輔兵民夫在兩軍陣前趕造攻城武器?這不是故意誘敵是什麼?”

    “還有。”陳應良又指了指遠處的叛軍隊伍,補充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那些叛賊隊伍表麵上坐在地上懶懶散散,可實際上卻絲毫沒有混亂,刀盾兵居於前排,槍矛兵居後,最遠處的那些叛軍士兵,身上都背著箭壺,這是想幹什麼?還不是防著我們突然出擊?我們這時候出去衝,首先就會遭到叛賊的弓箭覆蓋,然後是刀盾肉搏,長槍長矛偷襲,在這種情況下,你以為我們報**的四個團,能有多少把握殺散五千以上的叛軍主力隊伍?”

    郭峰等人啞口無言了,陳應良則又冷哼道:“這還沒完,還記得龐大人介紹的邙山大戰情況麼?楊逆叛軍給我們大興軍隊的致命一擊,是由楊玄感逆賊親自領著幾千叛軍騎兵發起的側翼突擊,這點就已經證明,楊逆叛軍通過繳獲和收集,已經組建起了一支相當強大的騎兵隊伍,可是你們再仔細看看遠處的敵人情況,有騎兵麼?楊逆有很多騎兵,誘使我們出戰的隊伍中卻不見騎兵,這些叛賊騎兵那裏去了?在什麼地方?難道你們還猜不到麼?”

    再仔細看了看敵人的情況,見叛軍隊伍中確實沒有出現騎兵,郭峰回過味來,驚叫道:“陳記室,你的意思是,敵人在遠處埋伏有騎兵,就等我們出擊,就用步兵正麵牽製我們,然後騎兵突然出擊,奔襲我們的側翼或者背後?”

    “九成九是這樣。”陳應良冷笑說道:“我還可以肯定,楊逆叛賊這個陷阱就是給我們報設的,我們報燒了他的糧草,破壞了他全殲大興援軍的計劃,以楊逆叛賊的脾氣,能不想著報仇雪恨?”

    聽了陳應良這番合情合理的分析,郭峰和陳祠不敢多說什麼了,賀蘭宜也乖乖閉嘴了——報全軍覆沒確實不關賀大將軍鳥事,可如果樊子蓋安排賀大將軍就近率軍出擊給報打下手,賀大將軍的寶貴小腦袋也得懸乎不是?

    “我還可以肯定一點。”陳應良又冷笑說道:“這條奸計,絕對是李密那個奸賊賤人琢磨出來的,就憑楊玄感那點小腦袋瓜子,還琢磨不出這麼陰險歹毒的主意。很可惜,李密這條雕蟲小計,對別人而言或許有用,想詐我……,等等!”

    無比自信的冷笑到了這點,陳應良突然打住,帶著稚氣的嫩臉上還一下子難得流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自言自語道:“不對啊,這件事不對啊。”

    “陳記室,什麼不對?”賀蘭宜和郭峰等人趕緊問道。

    “李密為什麼要用這麼粗淺的誘敵計?”陳應良自言自語著答道:“我已經和李密正麵打過一次交道了,當時他在我麵前耍詐,我雖然一直留心著他的神情反應,卻半點破綻都沒有看出來,這麼奸詐的叛賊,怎麼會用這麼粗淺的誘敵計?在兩軍陣前趕造攻城武器誘敵,這麼反常的舉動,換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懷疑其中有詐,以李密的奸詐狡猾,怎麼能不考慮到這一點…………?”

    對於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隋軍將士而言,刑警大隊長陳應良和瓦崗之狐李密這個層次的智力較量,對於他們而言當然是如同天書,士族出身賀蘭宜和陳祠也好不到那裏,全都是傻愣愣的看著陳應良,聽著陳應良的自言自語滿頭霧水,插不進半句話。

    沒有人插話,倒也方便了陳應良盤算分析,在心中暗道:“注定要被識破的誘敵計,李密為什麼要用?是仗著兵多人力足碰碰運氣,還是別有所圖?如果隻是打算碰運氣,昨天晚上楊逆叛賊在安喜門外不斷折騰,又是為了什麼?激怒我們……,等等,安喜門!為什麼是安喜門?”

    為什麼是安喜門?每隔半個時辰就驚擾安喜門守軍一次的疲兵計,表麵看起來高明實際上卻不堪一擊的粗淺誘敵計,同時也是專門針對報**的誘敵計,還有瓦崗之狐李密的奸詐多智,楊玄感的衝動暴躁,這些線索在靠破案吃飯的陳應良腦海中不斷盤旋,綜合歸納,一個巨大的可能逐漸浮現在了陳應良心頭,奸滑的笑意,也逐漸出現在了陳應良的嘴角,讓陳應良喃喃自語了一句,“好你個李密,果然厲害,竟然給我玩一個計中計,如果不是碰上了我,搞不好你這次真就能得手了。”

    “應良兄弟,什麼計中計?”賀蘭宜趕緊問道。

    陳應良不答,隻是飛快抬頭看天,發現天空陰沉,不見陽光,很明顯今天晚上的月光不會太好,陳應良頓時笑了,打了一個響指,得意說道:“錯不了,以楊玄感那個叛賊的急脾氣,九成九就是今天晚上!”

    “應良兄弟,你到底在說些什麼?”賀蘭宜越聽越是糊塗,道:“要不咱們進城樓談吧,元大人在城樓裏休息,我們進去和他仔細談。”

    “不了。”陳應良搖頭,向賀蘭宜拱手說道:“賀大哥,我還有急事,就不去拜見元大人了,請你告訴元大人,今天晚上再辛苦一晚上,到了明天晚上,你們應該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說罷,陳應良向郭峰和陳祠一擺手,吩咐道:“走,我們去上春門。”

    說著,陳應良趕緊就往城下走,陳祠忙說道:“陳記室,我們直接從城牆上過去吧,這裏距離上春門不遠,用不著再下城去繞路了。”

    “不,必須得走城下。”陳應良搖頭,低聲說道:“我們身上的白袍太顯眼,不能讓城下的叛賊斥候看到我們去上春門。”

    ………………

    差不多同一時間的叛軍隊伍中,遠遠看到身穿顯眼白袍的陳應良等人上城之後又下城,統率這支叛軍戰兵隊伍的楊玄挺馬上跳了起來,無比緊張的向旁邊的李密問道:“軍師,那幾個穿孝袍子的下城了,是不是叫弟兄們趕緊備戰?”

    “別急。”李密搖頭,微笑說道:“且不說我這條誘敵妙計未必就能瞞過陳應良那個小奸賊,就算他真的中計,去集結隊伍出擊,怎麼也得一些準備時間,咱們犯不著立即備戰,讓弟兄們繼續休息,養足體力才是上策。”

    楊玄挺聽了覺得有理,也就重新坐回了地上,繼續低聲咒罵害得自己被大哥罵得狗血淋頭的陳應良,李密卻是神色如常,眺望著遠處的安喜門城樓,心中冷笑,“陳應良小賊,我知道以你的狡詐奸險,是不太可能中計出擊,就算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這些人中計,你也有辦法說服他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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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料敵機先


因為誘敵計被陳應良一眼識破的緣故,再加上東都守軍除了報****外沒有那支隊伍敢出城野戰的緣故,楊玄挺和李密率領的叛軍隊伍,理所當然的是在安喜門外白等了一天,太陽還沒落山就灰溜溜的撤回了十八里外的金墉城大營,帶走了一些在戰場上趕造的飛梯與蝦蟆車,還有埋伏在隱蔽處的一千五百精銳騎兵,換上鄭儼率領的兩千生力軍繼續不斷騷擾安喜門守軍。

    白白辛苦了一個白天,什麼收獲都沒有,急于報仇雪恥的楊玄挺當然是滿肚子窩火,在回營的路上罵聲不絕,大罵陳應良的祖宗十八代加所有女性親眷,順帶著獻計誘敵的李密也遭了殃,沒少被楊玄挺順帶著指桑罵槐的指責,極有涵養的李密則是裝著沒听到,因為李密早就明白自己這條誘敵計很難瞞得過人小鬼大的陳應良,以誘敵計為掩護布置的後續計劃,才是被李密寄以了厚望的殺手 。

    十幾里的距離上馬就到,天色才剛微黑,李密和楊玄挺就已經回到了金墉城外的叛軍大營,讓李密有些奇怪的是,楊玄感這次竟然沒有象往常那樣親自到大營門前迎接自己這個軍師回營,這一點也讓心高氣傲的李密頗為不滿,覺得楊玄感的氣量未免有些太窄,自己只不過一時不慎讓陳應良奸賊揀了一個小便宜,楊玄感就因此對自己如此不敬。

    也是到了中軍大帳中,李密才發現自己這次是錯怪了楊玄感,同時也驚喜的發現,前右武侯大將軍、曾經被隋煬帝親自譽為諸葛亮再世的隋軍名將李子雄,竟然出現在了楊玄感的帳中!又經過楊玄感介紹,李密這才知道李子雄是因為遭到了隋煬帝猜忌,懷疑曾為楊素得力助手的李子雄參與叛亂,下令捉拿,李子雄不得已才殺了隋煬帝使者,潛逃來投奔楊玄感,楊玄感也是因為李子雄這個隋軍重臣到來必須親自作陪,這才破例沒有到大營門前去迎接李密這個軍師。

    隋煬帝竟然自己逼反了其實並沒有參與叛亂的楊素得力助手李子雄,還是以擅長治軍而聞名的名將李子雄,鐵了心造反的李密對此當然是喜出望外,與李子雄互相行禮客套之後,立即就向剛從遼東戰場上逃回來的李子雄打听北方戰況,也就是征戰在外的隋軍主力回援情況——李密再是自信,可也不敢狂妄到自信能夠指揮楊玄感叛軍這群烏合之眾擊敗被隋煬帝帶到遼東戰場的隋軍主力精銳。

    李子雄的回答讓李密讓把心髒提到了嗓子眼,同樣清楚隋軍精銳與叛軍隊伍差距的李子雄神情無奈,答道︰“就我所知,楊廣暴君得知了楚公起兵後,立即解除了對高句麗重鎮遼東城的包圍,率領主力大軍回援中原,高句麗的軍隊已經在野戰中被暴君麾下的主力打怕了,沒敢乘勢發起追擊,直到楊廣的御林軍過了遼水,高句麗才追襲了官軍的後部,殺了幾千老弱士卒。”

    “高句麗的軍隊,沒能牽制住楊廣的主力回師?”李密的臉色有些微變了。

    “還有,我還在南下路上听到消息。”李子雄神情更加無奈的介紹道︰“听說來護兒率軍抵達東萊後,生到楚公起兵的消息,沒有向楊廣請示,立即就自作主張放棄了渡海攻打平壤城的計劃,率軍從東萊回援東都洛陽,按路程計算,他現在至少已經到了魯郡。”

    “來護兒?”李密的臉色又變了一下,對來護兒這個身經百戰的隋軍名將無論如何都不敢掉以輕心。

    “來護兒直接就從東萊回師了?”志大才疏的楊玄感也難得皺了皺眉頭,道︰“這條暴君走狗頗知兵事,我們留守黎陽的元務本恐怕難以抵擋。”

    “楚公所言極是。”李密趕緊附和道︰“如今之計,應該是盡快移師西進,攻取關中,扼潼關據山河之險,抵擋楊廣的回援大軍,這才是上策。”

    李子雄雖然被隋煬帝贊為諸葛再世,但剛到叛軍營中不知軍情,不敢胡亂開口發表意見,沒有附和李密的正確戰略。在戰略上從來不听李密意見的楊玄感則照舊不肯采納,冷哼道︰“關中,我當然要取,不過在取關中之前,我得要先拿下洛陽,擒住那條姓陳的暴君走狗,把他碎尸萬段,凌遲處死,一雪我的斷耳之仇,邙山之恨!”

    李密苦笑了,也實在無法理解楊玄感的思維模式——為了一個敵人,竟然能夠甘心放棄攻取關中的最好機會?而楊玄感卻不這麼想,只是又順勢問道︰“法主,你和三弟去東都誘敵,情況如何?陳應良那條暴君小走狗,有沒有出城和你們交戰?”

    “沒有。”李密如實答道︰“我們只是遠遠看到有三個身穿白袍的官軍上到安喜門,想來其中定有陳應良小賊,但那個小賊和我猜測的一樣奸詐,沒有率軍出城突襲我們,想來這個小奸賊已經識破了我們的誘敵之計。”

    “小奸賊!”楊玄感罵了一句,又惡狠狠說道︰“沒關系,那就執行法主你妙計的第二步,今天晚上就去偷襲東都,攻破洛陽,生擒樊子蓋、皇甫無逸和陳應良這些暴君走狗!”

    “楚公,是否再等一等?”李密好心勸道︰“我們的疲兵之計只用了一個晚上,效果還不夠明顯,不如再用鼓鑼隊騷擾東都守軍幾個晚上,再突然發起偷襲不遲。”

    “時間寶貴,不等了。”楊玄感一揮手,斬釘截鐵說道︰“我剛才看過天氣,今天晚上應該沒多少月光,正適合執行計劃的第二步!今夜偷襲洛陽城能得手當然最好,即便不能得手,我們也還有時間發起正面強攻,直接拿下東都!”

    李密猶豫了一下,見楊玄感態度堅決,知道楊玄感狗熊脾氣的李密也明白勸了只是白勸,便無可奈何的說道︰“既如此,那麼最好是在下半夜的四更過後發起偷襲,這樣把握更大一些。還有,請問楚公,我們今天晚上是偷襲那座城門?徽安門還是上春門?”

    “上春門!”楊玄感大聲回答,咬牙切齒的說道︰“當然是上春門!本柱國在那里受到的羞辱最大,當然就要在那里報仇雪恨!”

    “唉,心胸如此狹窄,如何能成大事啊?”李密心中暗嘆,又在心里自我安慰道︰“不過都一樣,我們昨天晚上騷擾了安喜門一夜,東都官軍今天晚上肯定把注意力集中到安喜門一帶,不管偷襲徽安門還是上春門都一樣,沒什麼區別。”

    …………

    夜色漸黑,報仇心切的楊玄感親自提點起了最能打的幾支精銳隊伍,又糾集了一大群炮灰隊伍,攜帶大量的鐵鍬、鋤頭和帶有飛爪的繩索等爬城器械,還有數十架用毛竹制成、堅固而又輕便的飛梯,于二更正時出營集結,人餃枚、馬套嚼,靜悄悄的摸向十八里外的洛陽城,準備執行李密破城計劃的第二步,借著夜色與安喜門佯軍的掩護,連夜偷襲久攻不下的洛陽城。

    除此之外,為了盡快熟悉叛軍情況與洛陽守軍的情況,同樣已經無路可退的李子雄不顧遠來疲勞,也堅持著一同隨軍出戰,要到戰場上實地考察敵我戰況,楊玄感大為高興,勸說了幾句便欣然接受了李子雄的請求。

    距離很近,時間也很充足,李密便很細心的提醒楊玄感在途中派人先去負責騷擾安喜門的鄭儼隊伍聯系,了解洛陽守軍的反應情況,結果回報讓楊玄感和李密一起的喜出望外——鄭儼隊伍反復騷擾安喜門的期間,安喜門守軍不僅每次都被迫起身備戰,且城牆上還出現許多身披白袍的隋軍士兵身影!

    “好!”李密喜道︰“敵人果然上當了,把最能打的白袍兵調到了安喜門,鄰近的上春門和徽安門就算加強了守備,也肯定不如安喜門這麼嚴密。”

    楊玄感笑著點頭,同意李密的判斷,已經知道計劃步驟的李子雄也贊道︰“法主先生果然高明,連續兩夜騷擾安喜門,又在安喜門外打造攻城武器,布置埋伏,布置這一系列假象,即便換了是我,也一定認為楚公選擇的主戰場就是安喜門,絕不會想到我軍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準備偷襲其他城門。妙計,果然妙計。”

    贊完了,李子雄又有些奇怪的問道︰“不過法主先生,有一點我很不明白,既然是聲東擊西,洛陽的城門又多達十二道,我軍為何不去偷襲其他遠一些的城門,偏要偷襲與安喜門相鄰的上春門、徽安門其中之一?”

    “老將軍,你是在考我嗎?”李密比李子雄更糊涂,答道︰“不去偷襲其他城門,第一當然是地理方面不適合偷襲,第二當然是為了制造燈下黑了,敵人或許會懷疑我們是準備聲東擊西,但決計不會想到我們是準備偷襲與安喜門最近的上春門或者徽安門,心理上會出現疏忽,我軍發起突然偷襲當然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原來如此,高明。”李子雄點頭贊譽,心里卻萬分警惕,暗道︰“確實高明,這一點連我都沒有考慮到,看來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一些,有這個叫李密的小子在,我想成為楊玄感義師的頭號重將,不會那麼容易。”

    “這位李老將軍,有些名過其實啊。”李密也在心里嘀咕道︰“還號稱再世諸葛呢,對洛陽地形不仔細了解就算了,還連燈下黑這個道理都不懂,看來我的驚擾戰術同樣可以影響到上春門和徽安門這個細節,你就更加不會留意到了。如果你就這麼點本事,那麼用你來裝點一下門面還行,對你委以重任,那搞不好就得壞事了。”

    各懷心思間,上春門的城上燈火已然依稀可見,李密趕緊建議楊玄感頒布嚴令,嚴禁發出任何聲響,借著夜色掩護緩緩逼近上春門,盡可能的在不知不覺間摸到上春門下。而讓楊玄感和李密暗暗竊喜的是,上春門城牆上的燈火雖然不少,站著箭垛旁邊值哨站崗的士兵卻為數不多,同時上前開路的前鋒隊伍也派人回報,說是發現城上士兵多在倚牆瞌睡,防守十分疏松。

    確認了這一點,楊玄感和李密心中更是大定,趕緊低聲催促軍隊上前,而當叛軍隊伍逼近上春門一里之內時,西北面的安喜門那邊卻突然響起了巨大的戰鼓聲、銅鑼聲和吶喊聲,嚇得包括楊玄感和李密在內的叛軍隊伍所有人趕緊伏地噤聲,生怕被上春門的守軍隊伍察覺動靜。

    鄭儼隊伍制造出的喧嘩聲相當不小,在萬物靜籟的深夜中傳得老遠,即便是上春門這邊也仍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也確實吵醒了相當不少的上春門守軍,倚著箭垛旁邊瞌睡的哨兵打著呵欠伸著懶腰,罵罵咧咧的睜開眼楮,之前不知道在那里偷懶的巡邏隊也打著火把在城牆上巡邏了起來,但是陰霾的夜空卻給了叛軍隊伍最好的掩護,不管是那些巡邏的哨隊,還是懶洋洋伸出腦袋觀察城下動靜的站崗士兵,全都沒有發現半里多外,正有數以萬計的叛軍隊伍埋伏在夜色之中。

    時間對于叛軍隊伍而言突然變得無比漫長,每一個人都在提心吊膽,生怕被城上敵人發現而前功盡棄,但還好的是,同樣受到叛軍騷擾戰術影響的上春門守軍對此顯然是早已經習以為常,鄭儼那邊的喧嘩聲還沒有停歇,不少哨兵就已經重新倚牆瞌睡去了,巡邏哨隊也毫無察覺的直接向北面去了,沒有出現半點的異常跡象。

    叛軍隊伍在西北面制造出的喧嘩聲終于停歇了,上春門的城上也很快重新恢復了安靜,乘著這個機會,楊玄感和李密也迅速安排了攻城隊伍,由楊玄感二弟楊玄縱率領一千五百精兵擔任先鋒,負責攀登城牆偷襲城上守軍,楊玄感自領中軍作為接應,李密則指揮炮灰隊伍做為輔助,準備著一等楊玄縱偷登城牆得手,就立即發起全面進攻。

    安排一定,又看到城牆上的守軍哨兵大都已經重新入睡,楊玄感立即低聲傳令,楊玄縱把手一揮,一千五百最精銳的叛軍士兵立即攜帶著各種工具潛伏上前,就象一群黑夜中的豺狼,眼中閃爍著綠光,不聲不響的悄悄摸到護城河邊上,半蹲著身體快步上橋,直接從護城河上架設的固定石橋過河,迅速摸到了城牆之下,並且迅速向著楊玄縱此前指定的燈火稀少處挺進。

    楊玄縱的前鋒隊伍過橋的時候,楊玄感和李密緊張得簡直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聲音,只覺得時間無比漫長,楊玄縱隊伍的動作也太過磨蹭,無論怎麼快步向前都象烏龜爬一般的緩慢,隊伍還無論怎麼走都象走不完一樣。但還好,這段漫長的時間終于過去,在絲毫沒有驚動城上守軍的情況下,楊玄縱的隊伍終于還是全部通過了橋梁,迅速摸到了上春門南面的燈火稀少處。

    悄悄松了口氣,楊玄感趕緊率領中軍隊伍匍匐上前,半蹲著迅速逼近上春門,同時楊玄縱的隊伍也開始把好幾十架的輕便竹梯悄悄搭上了城牆,嘴里含著小石塊的叛軍士兵或是踏梯而上,或是利用鐵鍬、鋤頭和飛爪之類的輔助工具直接攀爬,安靜無聲又迅捷無比的摸上城牆,當楊玄感率領的中軍隊伍摸到了護城河邊上時,第一名叛軍士兵,也終于順利的登上了城牆頂端!

    看到第一名叛軍士兵踩著竹梯登上城牆,城牆下的叛軍隊伍再是怎麼努力保持安靜也忍不住出現了些許騷動,正在飛梯上的叛軍士兵更是象打了雞血一樣的拼命上爬,勢不可擋的沖上城頭,護城河對面的楊玄感更是狂喜萬分,激動得幾乎就想大喊大叫,歡呼自己的偷襲得手。而遠處的李密也十分難得的用拳頭重重一砸地面,黑臉上笑容滿面,暗道︰“陳應良小賊,你到底還是嫩了點!”

    “喂,李密奸賊,你能听到不?!”

    眼看已有上百叛軍士兵沖上城牆時,上春門城樓的燈火最密集處,突然站出了一名身披白袍的俊俏少年,帶著笑意沖城下大聲喊道︰“你一定在笑了吧?可惜,你笑得太早了,現在該我們笑了!弟兄們,動手!”

    “陳應良小賊!”听到這熟悉的惡心聲音,還有看到那熟悉的瘦弱身影,曾經與陳應良相距不到一步的李密頓時呆若木雞,脫口驚叫。

    “殺啊——!”

    李密脫口驚叫的同時,之前還是安靜無比的上春門城牆上已經是突然鼓聲震天,殺聲四起,火光大亮間,無數身披白袍的驍勇將士出現在了叛軍登城點的南北兩側,左右包夾,吼叫著潮水一般涌向剛剛登上城牆的叛軍士兵。而與此同時,上春門牆段的幾座城樓一起樓門大開,大批大批全副武裝的隋軍將士各挺刀槍,打著無數的火把從城樓中沖鋒而出,沖到城牆邊上二話不說就將火把扔下城牆,同時還扔下大量淋過火油桐油的柴捆草團,城牆下很快就是火光通明,不管是已經順利摸到了城牆下的楊玄縱隊伍,還是只摸到了護城河邊上的楊玄感隊伍,片刻間就全部暴露在火光之中,無所遁形。

    “中計了!”擅長打埋伏戰的李密放聲狂吼,“快撤!快撤!快往後撤!”

    決定傷亡大小的關鍵時刻,深知伏擊戰厲害的李密倒是無比理智的大吼下令退兵了,可惜進攻後退的決定權並不在他的手中,而是在性格無比喜歡弄險的楊玄感手中,仗著已經有一百多精兵沖上城牆,也仗著手里的飛梯還算充足,無比蔑視東都守軍近戰能力的楊玄感只稍一猶豫,馬上就大吼道︰“擂鼓!全軍沖鋒!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也要給本柱國拿下上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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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李密妙計安天下


憑心而論,在發現自軍中伏的情況下,楊玄感還不顧一切的下令發起總攻,這個選擇其實並不愚蠢,甚至還可以說是相當正確,是一個冷靜而又理智的選擇。

    因為在楊玄感的印象中,洛陽隋軍的近戰能力實在太弱了,通常隻要是叛軍士兵提著刀子衝到麵前,不等真刀真槍的動手,洛陽的隋軍隊伍就已經撒腿逃命,與裴弘策、達奚善意交戰時如此,與元晁群、劉子翊作戰時也是如此,甚至就是與衛玄率領的大興援軍會戰也是同樣如此,習慣成了自然之下,本來就無比心高氣傲的楊玄感當然也就對自己隊伍的戰鬥力充滿了絕對信心了。

    更關鍵的一點是,衝上了洛陽城牆的叛軍士兵已經有一百多人,這點兵力雖然不多,可也不算少,而且還都是從叛軍隊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士兵,殺過敵見過血,有經驗有勇氣,單兵戰鬥力出類拔萃,在已經控製住了一塊城牆的陣地情況下,這一百多叛軍精兵隻要堅持住一段時間,讓更多的叛軍精兵衝上城牆,那麼上春門的東都守軍即便有所準備,叛軍照樣有很大希望攻破城門。而考慮到叛軍士兵與東都守軍的戰鬥力差距,楊玄感覺得這個希望不僅大,還非常的大。

    楊玄感這個想當然坑苦了他自己,已經衝上城牆的叛軍士兵確實是精銳不假,可惜他們遭遇的對手同樣是洛陽隋軍中最精銳的報,以逸待勞士氣正盛不說,一場接一場奇跡般的勝利也早已讓每一名報**將士建立起了最為絕對的自信,對刀鋒見血的近身戰不僅絲毫不懼,還本來就是靠血戰惡戰吃飯和揚名立萬,同時早已經習慣了以寡勝眾的報,這次又破天荒的占據了兵力方麵的優勢,隊伍上下已經不是害怕敵人太多,而是害怕敵人太少撈不到斬首之功了!

    懼怕敵人首級不夠之下,埋伏在叛軍兩翼的報隊伍自然是一隊比一隊衝得快,一隊比一隊衝得猛,率軍埋伏在右翼的郭峰仗著人高腿長,第一個衝到了叛軍士兵麵前,二話不說就是一刀砍下,叛軍士兵舉刀格擋,雖然準確架中了郭峰的厚背砍刀,卻臂力不足,手中橫刀當場被郭峰崩飛,繼而郭峰就勢一刀抹出,準確抹中了那名叛軍士兵脖頸,割破咽喉鮮血狂噴,那名叛軍士兵也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摔倒在了血泊中,至死心中都在疑惑,“這個官兵,怎麼不象我以前碰到的官兵,看到我掄刀就跑?”

    旁邊有幾名叛軍士兵挺槍來刺郭峰,郭峰不躲不閃,大吼一聲又是一刀向敵人當頭斬下,旁邊也早有報**的槍矛刺出,後發先至搶先刺中刺傷叛軍士兵,逼得叛軍士兵回槍自保或者後退躲避,僅有一支長矛刺中了郭峰的胸口,與郭峰身上的堅固明光鎧相撞發出鐺的一聲,矛尖嵌入甲中無法繼續刺入,郭峰的厚背砍刀也同時落下,將那對麵之敵腦袋砍成兩瓣,鮮血與腦漿一起橫飛,報**將士迎著鮮血與腦漿大步向前,毫無畏懼的迎向手拿閃亮刀槍的前方敵人。

    鮮血與腦漿同時橫飛還有左翼這邊,率領伏兵從左翼殺出的報校尉陳祠,模樣在報校尉中最儒雅,最喜愛的殺敵手段卻是拿熟鐵棍給敵人的腦袋開瓢了,又粗又重的熟鐵棍被陳祠舞得虎虎生風,叛軍士兵被打中就傷,砸實就亡,不到片刻時間,就有兩名叛軍士兵的腦袋被陳祠敲得粉碎,象砸西瓜一樣砸得粉碎,動作之迅捷,鐵棒之威猛,仿佛就象他那親四弟傳說中的得力保鏢附身奪舍。

    其他的報**將士在力氣方麵不如先天條件好的郭峰,在武藝方麵不如在少林寺練過的陳祠,但是在勇猛凶狠方麵卻人人不輸,從上到下都象是瘋了一般,血紅著雙眼不要命的直衝過去砍殺,招招式式都是隻攻不守,那怕拚著身上中刀中槍也要把手裏的刀槍往敵人身上招呼,個個一往無前,人人勢不可擋。

    在如此凶猛衝擊麵前,城牆上的一百多叛軍士兵再是精銳也當然是難以招架了,也不敢指望什麼繼續擴大陣地,老老實實的退到了城牆邊上聚團而戰,一邊全力招架報**的窮衝猛打,一邊等待後續隊伍上牆增援。

    城牆下的叛軍隊伍也確實在拚命的攀爬,但是士氣高昂的報**將士最喜歡的就是這些蟻附上城的敵人了,凡是沒有叛軍士兵掩護的牆段,踩著飛梯或者利用其他工具上城的敵人,隻要腦袋剛在箭垛冒出,報**的刀子長槍早就已經迫不及待的砍出刺出,砍下敵人的腦袋,刺穿敵人的臉頰,讓一個接一個的敵人慘叫著摔下十四米的高空,報**將士則一言不發,繼續砍向刺向從城牆後露頭的叛軍士兵,不少貪功的報**士兵還幹脆冒險探出身去,直接砍殺捅殺身在半空的蟻附敵人。

    靠著城上同伴的掩護,也有一些叛軍士兵成功的登上了城牆,但他們的攀登速度卻遠遠趕不上報的砍殺速度,傾巢出動的報如同白色的汪洋,徹底包圍了城牆上的叛軍隊伍這個小小孤島,怒吼咆哮著刀砍槍捅棍子砸,把一個接一個的叛軍士兵砍成碎片,砸成肉醬。而更讓叛軍士兵心驚膽裂的,則是報**將士那種一往無前的衝天殺氣,好幾名重傷倒地的報**將士,全都是在臨死前緊緊抱住咬住了一個敵人,那怕被砍斷肩膀也死不鬆手,為自軍同伴製造出了殺敵機會,也為同伴為自己報仇製造出了最好機會。

    還有其他的隋軍隊伍這邊,盡管他們還是沒有勇氣象報一樣敢於和敵人刀刀見血,但是看到了傳說中的白袍兵已經徹底包圍了成功登城敵人,並且還牢牢占據上風,這些死了連撫恤金都沒有一個錢的隋軍士兵還是勇氣倍增,為了活命,也為了被層層克扣後多少還剩一點的錢糧賞賜,這些隋軍士兵還是呐喊嚎叫著衝到了城牆邊上,拚命的砸下早已備好的石塊灰瓶,同時又按照陳應良的戰前要求,對著上春門外那道堅固石橋不斷放箭,不管能否射中敵人,總之是盡量把箭鏃射向橋麵就是了。

    陳應良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當然是因為陳應良料定叛軍隊伍發動偷襲時,不可能會動用聲響巨大又移動緩慢的壕橋車,也沒那麼多時間架設浮橋,不管是進攻還是撤退都一定要從石橋過河,所以守軍隊伍隻要保持針對橋麵的弓箭密度,效果就一定會大大好過直接對著敵人放箭——黑夜裏對著遠處暗中的敵人放箭,那不是叫射擊,是叫瞎蒙。

    陳應良這個陰狠建議收到很大效果,在不斷破空落下的羽箭覆蓋下,衝鋒過河的叛軍士兵接連中箭,整齊的隊形也為之混亂,士兵為了避箭你推我搡,互相踐踏,結果不僅中箭的士兵更多,還把好幾名叛軍士兵推下了護城河,石橋上慘叫不斷,許多隻是中箭受傷的叛軍士兵因為倒地,還被自家同伴給生生踩死。

    這時,李密也已經扔下了後軍快馬衝到了楊玄感旁邊,衝著楊玄感大喊道:“楚公,我們已經中埋伏了,你為什麼還要擂鼓進攻?這不是白白增加傷亡麼?快退兵,必須馬上退兵啊!”

    “閉嘴!”看到自家隊伍在上春門下傷亡慘重,心情正極度不好的楊玄感大聲咆哮,怒吼道:“你懂什麼?後軍為什麼不衝鋒?馬上帶著他們衝上來!衝到城下攻城?”

    “楚公,你是在開玩笑吧?”李密傻眼說道:“我們隻有一座可以過河的橋梁,官兵又在拚命放箭覆蓋橋麵,這時候讓後軍也往城下衝,不是讓我們的將士死得更多麼?”

    “少廢話,叫你衝你就衝!”楊玄感根本就不聽李密的勸解。

    “老將軍,你勸勸楚公吧。”李密無奈,隻得轉向剛加入叛軍的李子雄哀求,“你的沙場經驗豐富,請你勸勸楚公。”

    “這時候,是不宜再往城下投入兵力了。”李子雄點點頭,然後又看似無意的向李密疑惑問道:“法主先生,剛才城牆上怎麼會有敵人大叫你的名字?還說你笑得太早了?他是誰?怎麼能知道你會在現場,又怎麼會對我們的偷襲早有準備?”

    “對啊。”被李子雄提醒,正在氣頭上的楊玄感也醒過味了,趕緊扭頭去看李密,狐疑的問道:“你不是說,你的偷襲妙計不可能被敵人識破麼?為什麼敵人會知道我們在今天晚上發起偷襲,又是怎麼知道我們是要偷襲上春門的?”

    “這……,我怎麼知道?”李密差點沒哭出聲來,猶豫了一下才答道:“或許是我軍不慎露出了蛛絲馬跡,被敵人猜中了我的妙計,所以就提前做了準備。”

    “猜中了你的妙計?果然是妙計,被一猜就中!”楊玄感大聲冷笑了一句,對李密頓時就是大為失望,李子雄則是不動聲色,知道自己很快就有可能成為叛軍隊伍的二號人物了。

    與此同時的城牆戰場上,報**已經把登城叛軍砍殺消滅了大半,也把城牆上殘餘的叛軍士兵包圍得是水泄不通,刀槍棍斧狂風驟雨般的不斷往叛軍隊伍頭上身上招呼,城牆上的叛軍士兵雖然精銳,奈何寡不敵眾,始終處於被動挨打的地步,再怎麼的奮勇迎敵也無法殺散報**的包圍,為後續軍隊打開登城空間,隻能是苦苦支撐,垂死掙紮,城牆下的叛軍士兵也說什麼都沒辦法繼續衝上城牆,不是被自家同伴的擋住了上城腳步,在城牆上找不到落腳空間,就是在上城期間被報**將士砍死捅落,淒厲慘叫著從空中重重摔落,負責蟻附戰的楊玄縱急得直跳腳,卻始終都是無可奈何。

    另一邊,不甘失敗的叛軍隊伍再次祭出了撞城戰術,以二十人為一隊,抬著巨大的撞木衝擊上春門城門,然而在缺乏弓箭掩護的情況下,這些抬著沉重撞木過橋的叛軍士兵也成了守軍弓手最好的活靶子,第一支撞木隊還沒有完全過橋,抬木士兵就已經被守軍弓手射死了大半,巨木落地,再沒有一名叛軍士兵敢於上前重新抬起,再也無法對城門形成威脅,還成了叛軍士兵前進後退間的巨大障礙,給了城上守軍弓手更多更好的放箭殺敵機會。

    仗打到了這一步,其實叛軍隊伍已經基本沒有了得手希望,看到城牆上的自家士兵越來越少,就連楊玄感都已經絕望的生出了退兵念頭,可就在這時候,圍攻叛軍士兵的報隊伍中不知道是誰下了一道命令,居然在交戰間突然的大步退卻,讓出一塊空餘空間,城牆上已經隻剩不到二十人的叛軍士兵目瞪口呆,他們身後蟻附上城的叛軍士兵則一下子找到了落腳空間,接二連三呼啦呼啦的從箭垛上跳下城頭,淤堵在了飛梯上的叛軍士兵也得以繼續上城,繼續往城頭投入兵力。

    “竟然又衝上去了?”楊玄感驚喜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即就大吼大叫道:“繼續擂鼓,繼續衝鋒!衝!衝!”

    “奸賊!”李密指著城牆上的報破口大罵,“陳應良小賊,你太心狠手辣了!太不是人了!這麼陰損的招數,你也用得出來!楚公,你不要上當,敵人是在貓玩老鼠,他們故意退卻,就是為了誘使我們繼續往城牆上投入兵力,方便他擴大戰果,一口一口的吃掉我們的蟻附精兵!”

    果不其然,當衝上城牆的叛軍精銳再次達到百餘人時,之前主動退卻的報**將士又獰笑著衝鋒而上,再一次潮水一般的淹沒了戰鬥力不俗卻數量不足的叛軍士兵,刀斧槍棍繼續往叛軍士兵瘋狂招呼,叛軍士兵明白上當卻已經無路可退,隻能是硬著頭皮全力抵擋,被迫抗衡人多勢眾的報**將士。

    另一邊,中箭而死的叛軍士兵屍體都已經徹底鋪滿了整座過河石橋了,後麵的叛軍士兵都已經隻能踩著同伴屍體和自家傷兵過橋了,而僥幸過橋的叛軍士兵也好不到那裏,在攀城武器有限的情況下,這些士兵不僅無法蟻附上城,還必須得麵臨守軍士兵無時無刻不在砸下的羊頭石和滾木打擊,無數的叛軍士兵慘死在了城下,城牆下屍橫遍地,叛軍隊伍死傷慘重,城牆上的守軍隊伍卻傷亡甚微。

    確認了有便宜可占,不喜歡當王八蛋的劉長恭劉大將軍破天荒的主動預備隊上城增援了,主要輪換了手臂都已經酸痛無比的上春門弓箭手,繼續不斷的對著橋麵覆蓋箭雨。還有安喜門那邊,安文都和賀蘭宜也迫不及待派出一隊弓手過來搶功勞,直接從城牆上迂回到上春門戰場,毫不猶豫的對著城下叛軍隊伍傾泄箭雨,即便是蒙也蒙到了不少殺敵功勞,叛軍隊伍則在密如冰雹雨點的羽箭覆蓋中傷亡慘重,哭喊慘叫不斷。

    夏天夜短,此時天色已然微明,同時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楊玄感才心如刀絞的發現,自己麾下最能打的一千五百精銳士兵,至少已經有一半橫屍在了上春門下,過河石橋上更是屍積如山,叛軍士兵的屍體鋪起了四五尺高,守軍弓手射下的弓箭密密麻麻插在屍堆上,如同蘆葦之密。而城牆上,又已經隻剩下了不到三十人的叛軍士兵在苦苦支撐,被身披白袍的報**將士重重包圍,隨時可能被徹底淹沒。

    片刻後,叛軍隊伍的鳴金銅鑼終於鐺鐺敲響,被堵在城牆與護城河之間的叛軍隊伍如蒙大赦,趕緊爭先恐後的往後逃命,逃亡間你推我搡,驚叫著跌落護城河的不計其數,不慎摔倒慘叫著號哭著被自家同伴踐踏至死者數量不少,城牆上的守軍隊伍則是歡聲震天,不顧反複拉弓放箭的腰臂酸痛,大吼大叫著繼續拉弓放箭,拚命的弓箭覆蓋擠滿敵人的過河石橋,盡最大努力擴大戰果,增加斬獲。

    最慘的還是楊玄縱的隊伍,他們被自家隊伍頂到了最前麵蟻附作戰,傷亡最慘重的是他們,撤退時走在最後的也是他們,成了隋軍隊伍最方便也最密集的打擊對象,同時匆忙撤退間,楊玄縱也無法接應城牆上最後那些登城士兵,隻能是咬著牙齒扔下這些死戰至今的精銳戰兵,在他們的哭喊求救聲中逃向石橋,彙入匆忙逃命的自家隊伍,而城牆上最後的二十來名叛軍精銳,也被報全部砍成碎片,隻有兩名士兵走投無路間自行跳下城牆,一起生生摔斷雙腿。

    可能是扔下驍勇士兵的報應吧,過橋期間,一支呼嘯落下的羽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楊玄縱的後頸,從後頸射入,箭鏃從楊玄縱的咽喉處突出,貴為鷹揚郎將的楊玄縱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直接就被後麵的士兵衝倒,屍體也迅速被踐踏得不成人形,成為了上春門守軍這一戰最大的收獲。

    因為混亂中無人發現楊玄縱已經中箭而死的緣故,見二弟沒有隨著敗軍回來,急得跳腳的楊玄感放棄了立即退回金墉城大營的打算,派了許多人四處搜尋二弟下落,就這麼一耽擱間,歡聲震天的上春門城牆上,突然響起了整齊的口號聲,“李密妙計安天下,偷雞不著蝕把米!李密妙計安天下,偷雞不著蝕把米!李密妙計安天下,偷雞不著蝕把米!”

    能夠如此整齊喊出這句口號的隊伍,當然也就是陳應良親手出來的報隊伍,在陳應良的要求和裴弘策的命令下,城牆上的隋軍隊伍也加入了呼喊口號的行列,跟著報**將士一起有節奏的整齊高喊,“李密妙計安天下,偷雞不著蝕把米!李密妙計安天下,偷雞不著蝕把米——!”

    聽到這口號聲,當事人李密先是頭腦茫然,接著又在叛軍隊伍異樣的目光中回過神來,苦笑說道:“姓陳的小賊,心眼還真小,不就是在你刀下逃了一次性命麼,就硬是記恨到了現在,不把我弄得身敗名裂,失去楚公信任,你就不甘心是不是?”

    李密在苦笑,新加入叛軍隊伍的李子雄卻是在開心微笑了,因為李子雄心裏明白,楊玄感叛軍的二號人物,很快就要換人了。
yang062066 發表於 2014-6-9 07:57
第45章 其實很簡單

伏擊叛軍偷襲隊伍這一戰,是報****首次與其他隋軍隊伍配合打的第一場守城戰,戰果也一下子就超過了之前幾場守城戰的總和,在傷亡微乎其微的情況下,洛陽守軍取得了殺敵一千八百余人的輝煌戰績,還走狗屎運在亂軍中射殺了楊玄感的二弟楊玄縱,僥幸取得了自楊玄感兵變以來的最大斬獲。以至于在確認了這個意外收獲後,本來就歡天喜地的上春門城上頓時是再一次歡聲如雷,士卒將領奔走相慶,歡呼久久不息。

    這也是一場意義十分重大的勝利,面對著自起兵以來就沒敗過一次的叛軍主力隊伍,同時也是剛大敗四萬大興援軍的叛軍精銳隊伍,士氣斗志都十分旺盛還報仇心切的叛軍戰兵隊伍,東都守軍不僅頂住了他們的進攻,還破天荒的與他們展開了刀刀見血的近身肉搏,最終徹底消滅攻上城牆的叛軍精兵,甚至又異常****一度故意後退,引誘叛軍隊伍使出添油戰術,通過惡戰血戰消滅了更多的叛軍精銳,打出更加堅定的必勝信心,也嚴重打擊了叛軍隊伍的士氣與斗志,給士氣正盛的叛軍主力兜頭潑了一盆冰水。

    同時這還是一場讓東都決策層稀里糊涂的守城大捷,深夜里突然听到上春門方向傳來巨大喊殺聲,年僅九歲的越王楊侗直接被嚇得哇哇大哭,住在立德坊的樊子蓋驚得從床上跳起來,光著腳直接沖出房門查看情況,發現喊殺聲是來自上春門後,樊子蓋滿色皺紋的老臉一下子變得比他胡子頭發還白。而正臥病在床的皇甫無逸,則是驚得直接暈了過去,因為皇甫無逸知道——他和樊子蓋,已經把大部分的預備隊部署在了安喜門。

    幾乎已經認定東都難保的時候,原本應該是孤軍作戰同時又準備不足的上春門守軍,卻突然又送來了伏擊敵人成功的消息,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給裴弘策派去援軍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自然是當場暈菜了,還互相問起了對方是否安排了裴弘策在上春門布置伏兵,互相得到了否定答案後,如果不是戰事正緊,樊子蓋和皇甫無逸肯定是馬上就把裴弘策叫到面前,當面仔細問個明白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再收到守城大捷與叛軍敗走的消息後,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第一件事當然是領著一大幫擔驚受怕的東都文武沖到上春門城上,當面向裴弘策興師問罪了——布置這麼大的伏擊戰事,事前為什麼不向東都決策層稟報?裴弘策則無比委屈的答道︰“樊留守,皇甫將軍,這可不能怪我,是我也沒這個把握,沒想到我那不孝佷子會猜得這麼準,不僅猜中了叛賊準備偷襲,干脆還連發起偷襲的時間和地點都猜對了,我怕你們覺得太荒唐,就沒敢向你們稟報,所以就僅僅只是動用了上春門的守軍布置埋伏。”

    “什麼?”樊子蓋又一次覺得難以置信了,瞪大了眼楮問道︰“你那不孝佷子,不僅猜到了叛賊要偷襲,還連叛賊發起偷襲的時間和地點都猜到了?他能未卜先知?”

    “倒也不是未卜先知。”裴弘策如實答道︰“他是根據一些蛛絲馬跡分析出的叛賊意圖,我雖然覺得他的分析結果太過神奇,不太可能把敵人的一切打算都猜出來,可又覺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就按著他的建議布置了這次伏擊戰,結果我也沒想到,居然全被這小混蛋猜對了。”

    “他是怎麼猜的?”樊子蓋脫口追問,然後不等裴弘策回答,又馬上一揮手,喝道︰“他在那里?老夫直接去問他,這小混蛋,這事居然不事先稟報老夫!多好的機會啊,如果讓老夫事先知道,把預備隊都調來上春門布置埋伏,我們這次的斬獲起碼得增加一倍!”

    陳應良這會當然和報****隊伍在一起,昨天晚上的激戰中,報****雖然一直佔據戰場主動權,但對手畢竟是叛軍隊伍中最精銳的主力戰兵,所以報國軍的傷亡還是相當不小,總共犧牲三十六人,其中還包括一名報****最早的旅帥,輕重傷者也達到了百人之多,創下了自報****組建以來的最大傷亡記錄,陳應良怎麼也得陪著將士給犧牲同伴送別不是?同時為了收買人心和塑造形象,陳大影帝怎麼也都得親手為傷兵上藥和包扎傷口不是?

    被身材高大的樊子蓋象老鷹抓小雞一把提了起來後,陳應良先是懇求樊子蓋暫時把自己放下,待到把面前的傷兵親手包扎完畢,陳應良這才率領報****隊伍向樊子蓋等人行禮,樊子蓋則不耐煩的揮手喝道︰“行禮就免了,你們又為朝廷立了大功,老夫自然會請越王殿下獎勵你們的功勞,都該干嘛干嘛去,陳應良,你這個混帳小子隨我來,老夫有話要問你。”

    說罷,不等報國軍將士行禮道謝,樊子蓋又馬上象老鷹抓小雞把身材瘦弱的陳應良提溜到了旁邊,劈頭蓋臉的向陳應良問道︰“你是怎麼猜出來的?給老夫仔細回答,不然的話,老夫只能是懷疑你溝通叛逆,是和楊逆叛賊聯手演戲騙取老夫對你的信任了。”

    “樊留守,想不到你老人家也會說笑話。”陳應良苦笑說道︰“小人幾次破壞楊逆叛賊的好事,還坑死了他二弟楊玄縱,楊逆叛賊現在都恨不得把小人千刀萬剮了,小人去和他勾結,不是送上門去給他試刀麼?”

    旁邊的皇甫無逸和楊汪等東都文武都笑了,樊子蓋也忍不住笑了笑,喝道︰“少說廢話,快說,你到底是怎麼猜出來的?”

    “其實很簡單,就是推理分析。”陳應良也這才答道︰“昨天中午小人登上安喜門探察敵情,發現敵人在陣上趕造攻城武器,馬上就明白楊逆叛賊是在故意誘敵,想要引誘我軍出擊,然後以步兵隊伍牽制住我軍隊伍,再以騎兵抄襲我們的側翼或者背後。關于這點,小人已經請叔父裴國公向你和皇甫將軍稟報,我們化裝成普通百姓的斥候也探到了叛賊確實有伏兵,證明小人的推測不錯。”

    “老夫也覺得叛賊在陣上趕造攻城武器有些不對勁,所以才沒派你出戰。”樊子蓋點頭,又催促道︰“說重點,你是怎麼猜到楊逆叛賊準備發起偷襲的?”

    “就是靠著楊逆叛賊這條粗淺的誘敵計,小人才猜出的。”陳應良如實答道︰“當時小人還嘲笑楊逆叛賊異想天開,竟然想用這麼粗淺的誘敵計騙我們出城,全然沒有考慮過我們的隊伍要堅守城門多達十二道的東都大城,機動兵力不多,每次出戰都必須慎之又慎。但小人很快又發現事情不對,覺得年幼無知的小人也能考慮到這點,久經沙場的楊玄感叛賊和狡詐如狐的李密奸賊,怎麼可能不考慮到這點?為什麼要用這個相當粗淺的誘敵計?”

    “小人當時分析,覺得只有兩個可能。”陳應良繼續說道︰“第一是楊逆叛賊仗著他的兵力充足,想踫踫運氣,看看能不能誘敵成功。第二是楊逆叛賊別有目的,所謂的誘敵計,不過是為了布置假象,讓我們掉以輕心,露出破綻,讓他達到所期待的真正目的。”

    “楊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小人當時是這麼想的,如果我們中計,認為楊逆叛賊只是打算誘我們出城決戰,那我們肯定就會采取以下策略,一是堅不出戰,二是集結重兵在安喜門,加強安喜門城段的防御,因為楊逆叛賊在前天晚上每隔半個時辰就用鼓鑼吶喊驚擾一次,我們的安喜門守軍已經是不勝其煩,既不敢冒險在夜間出戰,又必須防著楊逆叛賊十假之中突來一真,真的在夜里攻打安喜門,只能是把預備隊集中到安喜門一帶預防萬一。”

    “考慮到了這點,小人馬上就發現,我們的破綻出現了。”陳應良收起嬉皮笑臉,鄭重說道︰“我們的預備隊集中到了安喜門下,那麼其他城門一旦遭遇襲擊,守軍就只能是孤軍苦戰,我們的應急預備隊卻無法以最快速度趕到戰場增援,而且因為叛軍不斷騷擾安喜門的緣故,我們在安喜門的預備隊也絕不敢馬上向著戰場趕去,必須要確認了敵情才敢出手,以免被敵人調虎離山,騙走我們的預備隊,然後又乘機真的猛攻安喜門。所以小人當時就斷定,楊逆叛賊不斷騷擾安喜門,又故意在安喜門外布置伏兵,目的就是為了引誘我們把重兵集結于安喜門,然後乘機偷襲其他城門!”

    “應良兄弟的分析太對了。”旁邊負責率領預備隊的劉長恭插嘴,說道︰“昨天晚上我們听到上春門那邊出現喊殺聲,末將就是因為擔心楊逆叛賊調虎離山,沒敢馬上率領預備隊趕往上春門增援,直到派人確認了上春門遭到叛軍大隊襲擊,末將才敢放心率軍過去增援。”

    樊子蓋搖頭了,嘆氣道︰“合情合理,這樣的道理,老夫昨天怎麼就沒想到呢?”

    “那你又是如何猜到楊逆叛賊的偷襲時間的?”皇甫無逸追問。

    “兩點。”陳應良豎起了兩根指頭,解釋道︰“第一是天氣,昨天的天氣不好,天空十分陰霾,基本可以肯定晚上不會有太好的月光,正是發起偷襲的好機會。第二是楊玄感逆賊的急脾氣,我們東都軍隊破壞了他全殲大興軍隊的美夢,他對我們已經是恨之入骨,肯定急著報仇雪恥,又擔心拖延下去未必會有更好的機會,所以小人馬上就斷定,楊逆叛賊一定會在昨天晚上發起偷襲!”

    “陳記室,那你又是如何料定楊逆叛賊會偷襲上春門的?”曾孫女很出名的國子監祭酒楊汪也好奇問道︰“東都城門多達十二道,你為什麼斷定楊逆叛賊偷襲上春門,而不是偷襲其他城門?”

    “小人用的是排除法。”陳應良答道︰“東都十二道城門,已經集結了重兵守衛的安喜門當然第一個排除,龍光門等西北四門也可以排除,因為這四道城門都直通皇城,城防最是堅固,城牆也最高,同時這四道門外都是多山多林多河流,地形雖然利于小股叛軍潛行偷襲,卻不利于叛賊的大隊行軍和展開,小股隊伍即便偷襲得手,攻上了城牆沒有足夠的後續隊伍也是空余,還有一點,這四道門都有甕城,我們大不了放棄甕城就可以困住叛軍偷襲隊伍,可以爭取到最多的緩沖待援時間。”

    “南城五門,更沒可能。”陳應良繼續介紹道︰“東都洛陽的南城位于洛水南岸,駐扎在洛陽西北的叛賊想要偷襲南門,必須要先渡過這段時間正處于豐水期的洛水大河,不僅浪費時間,還無比容易被我們的斥候發現。退一萬步說,就算叛賊真的偷襲南城得手,對我們也是毫無威脅,因為洛陽的南北兩城僅有三道橋梁可以交通來往,發現南城遇襲,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在這三道石橋上布置重兵攔截,甚至直接搗毀這三道橋梁,讓叛賊隊伍無法渡河。”

    “排除了這十道城門,叛賊隊伍的偷襲目標就呼之欲出了,就是上春門和徽安門的其中之一。”陳應良微笑說道︰“而且偷襲這兩道城門,對叛軍而言還有兩個優勢,第一是制造燈下黑,讓我們即便懷疑叛賊是聲東擊西,也很難想到叛賊隊伍會偷襲距離安喜門最近的上春門或者徽安門。”

    “第二還是因為距離關系,前天晚上叛賊在安喜門外的反復騷擾,小人在與上春門相鄰的教業坊中也能清楚听到,那麼上春門城上的我軍將士肯定也能听到,也會受到影響,上春門與安喜門的距離已經算是比較遠了,與安喜門距離更近的徽安門自然也會受到影響,我們的守城將士會因為騷擾夜不安眠,繼而因為休息不好而喪失警覺,給叛賊隊伍制造更多更好的偷襲機會。”

    緩緩點了點頭後,樊子蓋沉吟說道︰“這麼說來,你斷定叛賊隊伍偷襲上春門而不理會徽安門,也是因為距離關系了?上春門與安喜門之間的距離,比徽安門與安喜門之間的距離要遠著將近一半路程,如此一來,我們布置在安喜門的預備隊,救援上春門肯定要比救援徽安門更花時間。”

    “稟樊留守,距離還只是小事,還有更關鍵的一點。”陳應良恭敬說道︰“小人斷定楊逆叛賊以上春門為偷襲目標,是因為楊玄感逆賊的性格,上次小人在上春門用言語羞辱楊玄感,听俘虜交代說,楊逆因此被我軍射去半片耳朵而破相,所以小人斷定,以楊逆叛賊心高氣傲的性格,必然會選擇上春門一雪前恥!”

    在場的東都文武都不說話了,也都用看外星人一樣的目光看著陳應良,樊子蓋也是冷冷看著陳應良,目若冷電,冰冷而又銳利,直看得用公款給自己買隻果手機的陳應良心里發毛,生怕自己的無恥罪行被出了名清廉自守的樊子蓋察覺。結果讓陳應良沒想到的是,樊子蓋突然抬腿一腳踢在了陳應良的肚子上,然後咆哮道︰“混帳小子,這麼合情合理的精闢分析,你昨天為什麼不向老夫稟報?如果你早說的話,老夫把預備隊安排在上春門戰場,我們能夠擴大多少戰果?!”

    “是啊。”劉長恭也十分郁悶的說道︰“應良兄弟,你昨天為什麼不告訴我?不然的話,我帶兵在埋伏在上春門,我們的斬獲豈不是更多更大?”

    “樊留守恕罪,劉將軍,我也不是貪功。”陳應良捂著肚子苦笑說道︰“是我昨天說了,你們敢相信嗎?我這些判斷可一點旁證都沒有,全靠憑空的推理分析,昨天對你們說了,你們也未必敢信,我自己也不是有絕對把握,如果我的分析推理稍有差池,後果搞不好就是不堪設想了。”

    “再說了。”陳應良乘機又說道︰“小人連一面進皇城的通行令牌都沒有,怎麼去拜見樊留守你或者皇甫將軍,向你們稟報這件事啊?”

    “小混蛋,還真會抓時機。”年齡足以做陳應良祖父的樊子蓋罵了一句,道︰“行,老夫回了皇城就為你請一面通行令牌,以後有什麼軍機大事,你隨時進到皇城稟報。”

    陳應良趕緊道謝,樊子蓋懶得理會陳應良的假惺惺,只是又問道︰“還有一件事,听說你要求將士當著楊逆叛賊的面,高喊羞辱叛賊軍師李密的話,這是為了什麼?”

    “為了離間楊逆叛賊和李密奸賊。”陳應良重新收起嬉皮笑臉,鄭重答道︰“想必留守大人你們也通過審問俘虜了解到了情況,楊玄感逆賊在戰術計劃對李密是言听計從,不管是攻下金墉城,還是伏擊我們的大興援軍,其實都是出自李密的謀劃。小人覺得李密這個奸賊確實很有一套,如果讓楊逆繼續對他言听計從下去,為禍必然更大,所以小人就抓住機會羞辱李密,打擊李密的聲名,讓楊逆對他不再那麼言听計從,降低叛賊隊伍的危害程度。”

    樊子蓋很難得的笑了笑,道︰“希望你的辦法能有效果,不過也沒關系,楊逆叛賊有李密這個狡詐如狐的奸賊,我們東都大軍也有你這個比狐狸還狡猾的小鬼頭,還用得著怕他李密奸賊了?”

    盡管話說得很不好听,但樊子蓋話語里對陳應良的贊賞之意,卻幾乎已經是溢于言表,陳應良趕緊又假惺惺的謙虛,可惜性格直爽的樊子蓋最不喜歡的就是陳應良的這點油滑性格,揮手喝道︰“少說那些虛情假意的廢話了,做你該做的事去,老夫也還有公事,報國軍的賞賜,等老夫請得越王殿下鈞旨,自會派人送來。”

    “謝留守大人。”陳應良趕緊道謝,又抬起了頭來,神情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才向樊子蓋說道︰“樊留守,小人還有幾句話,能否單獨對你說說?”

    “什麼話?是否與朝廷大事有關?”樊子蓋反問,見陳應良點頭,神色還頗為鄭重,樊子蓋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一把揪起陳應良就往遠處走,東都文武也誰都不敢跟上。

    把陳應良揪到了遠一點的僻靜處,樊子蓋這才把陳應良放開,陳應良也這才低聲說道︰“樊留守,小人現在最擔心的一點,就是楊逆叛賊不再攻打洛陽城,率領他的叛軍隊伍移師向西去攻打關中,衛尚書那邊的情況我們暫時還不知道,但肯定很不妙,難以阻止楊逆叛賊攻取關中,我們東都的軍隊也實力不足,同樣難以阻止楊逆主力攻打關中。”

    “老夫比你更犯愁。”樊子蓋同樣的低聲說道︰“關中主力已經被衛文升帶到了東都基本丟光了,現在關中空虛,楊逆主力如果移師向西,關中就會無比危險。”

    “樊留守,小人有一計,可以有很大把握將楊逆主力繼續牽制在洛陽城下。”陳應良低聲說道︰“就是這一計有些陰損,對留守大人的一世清名會有妨礙。”

    “說來听听。”樊子蓋吩咐道。

    “楊玄感二弟楊玄縱,是戰死在了上春門的石橋上,那里是我們的弓箭覆蓋範圍,所以叛賊隊伍沒能帶走楊玄縱的尸體,讓我們打掃戰場的士兵給運了回來。”陳應良低聲說道︰“如果留守大人不介意的話,不妨去書一道與楊逆叛賊,就說要把楊玄縱懸尸上春門,日日鞭尸……。”

    “小子,夠陰損啊。”樊子蓋冷冷一笑,又收住笑容說道︰“可以試一試,衛文升那個老東西為了大隋朝廷,可以挖楊逆祖墳焚骨揚灰,都是為了精忠報國,老夫願意背這個辱尸罵名。”
yang062066 發表於 2014-6-9 07:57
第46章 墊腳石


  和陳應良、樊子蓋擔心的一樣,偷襲洛陽慘遭失敗後,叛軍隊伍的軍師李密果然又生出了勸說楊玄感移師關中的念頭——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第一是這個戰略選擇無比正確,第二則是李密認為,以現在的情況,叛軍已經很難攻下守軍隊伍越打越有信心的東都洛陽,即便最終能夠拿下,也必然是要付出慘重代價,耗費無數寶貴時間。

    為了說服戰略抉擇時喜歡腦袋進水的楊玄感,目前還沒有達到顛峰期的瓦崗之狐李密,竟然頗為天真的打起了楊素舊部李子雄的主意,想要借助前右武侯大將軍李子雄的身份與名望,與李子雄聯手勸說楊玄感放棄圍攻洛陽,西進去打正處于空虛狀態的關中大興。同時因為時間寶貴的緣故,在從洛陽回師金墉城的路上,李密就找機會對李子雄單獨說了這件事。

    戰場上天真就得付出代價,政治上天真付出的代價只會更大,李密私下里對李子雄說明情況後,在大隋政壇上都已經三落三起的李子雄馬上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一口答應了李密的請求,然後又提出分別勸諫,先讓李密勸說楊玄感放棄攻打洛陽,然後自己再勸說楊玄感提兵去打關中,循序漸進,先打下鋪墊,最後再聯手勸說楊玄感采取正確策略。李密聞言大喜,當即一口答應分別勸諫。

    果不其然,楊玄感率領叛軍灰溜溜的回到金墉城大營後,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李密去督促民夫全力打造攻城武器,還要求越多越好,能造出來的攻城武器全部盡量多造!李密抓住這個機會,小心翼翼的向楊玄感說道︰“楚公,洛陽城高壕深,官兵的守備也頗為嚴密,我軍正面強攻的話,損失必然巨大,且不知將要耗費多少時日,眼下暴君楊廣又已經親自率領主力從遼東回軍,繼續強攻東都不僅不智,還十分危險,還請楚公早些另做打算為上。”

    “另做打算?另做什麼打算?!”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二弟楊玄縱的楊玄感咆哮道︰“洛陽的暴君走狗,殺了我們那麼多義軍,又害得我的二弟在戰場上失蹤,不把樊子蓋這條老狗和那個姓陳的小賊千刀萬剮,我誓不罷休!”

    “可是楚公,如果我們不能在官軍主力前回援前攻下洛陽,那麻煩就大了。”李密提醒道︰“到了那時候,我們不要說為二將軍報仇了,就是想要脫身都難,與其冒險強攻洛陽城,不如乘早移師關中,關中的官軍主力已經被我們打殘,拿下關中遠比攻破洛陽容易。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到我軍佔領關中,扼潼關而守三輔,屆時再圖謀報仇,也為時不遲。”

    楊玄感並不是完全听不進勸的人,李密又說得確實很有道理,楊玄感再是在氣頭上也不得不仔細考慮一下李密的提議,強壓怒火盤算了片刻後,楊玄感吩咐道︰“你先去督促輔兵打造攻城武器,是否全力強攻洛陽城,容我仔細考慮。”

    見楊玄感好歹不算是油鹽不進,李密悄悄松了口氣,趕緊行禮告退,按照楊玄感的要求先去督促輔兵民夫打造攻城武器,臨出帳時,李密自然少不得向坐在旁邊一聲不吭的李子雄使個眼色,神情中盡是懇求之意,李子雄不動聲色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李密的意思,李密大喜而去。

    李密心中暗喜的出帳去了,楊玄感卻還在為生死不明的二弟楊玄縱憂心忡忡,既期盼二弟能夠突然回來,又害怕確認二弟死訊,更害怕楊玄縱不慎落入隋軍手中,緊張不安間,楊玄感忽然瞟見李子雄還坐在帳中,忙拍了拍額頭,慌忙向年近六旬的李子雄拱手請罪道︰“老將軍勿怪,光顧著替二弟擔心,忘了你遠來疲憊,到現在都還沒有休息,失禮失禮。來人,快在我的寢帳旁邊安排一個寢帳,讓老將軍好生休息,再安排十個手腳勤快的親兵伺候老將軍。”

    楊玄感的親兵隊長唱諾,飛快出帳安排,李子雄則微笑著拱手說道︰“楚公不必客氣,老夫長年領軍征戰,早就習慣幾天幾夜不睡了。哦,對了,剛才李軍師勸說楚公放棄攻打洛陽,移師攻打關中,關于這件事,老夫正有一點淺見,不知楚公可願听否?”

    “老將軍的才干,就連家父都贊不絕口,小子不才,正想向老將軍請教。”家教極好的楊玄感恭敬說道︰“還請老將軍不吝賜教,小子洗耳恭听。”

    “那老夫就不客氣了。”李子雄確實不客氣,開門見山就說道︰“老夫認為,楚公萬萬不可采納李軍師的建議,否則我軍危矣!”

    “為什麼?”楊玄感一驚。

    “道理很簡單,我軍剛剛攻城大敗。”李子雄振振有辭的說道︰“楚公因為采納了李密的取巧之計偷襲洛陽,卻被敵人輕易識破,提前布置埋伏導致我軍遭遇大敗,正是軍心沮喪、士氣低迷之時,如果在此時放棄攻打洛陽移師關中,必然會讓我軍將士認為楚公是臨陣逃脫,是在害怕洛陽官軍,不僅會對楚公的聲名不利,還會更進一步的動搖我們的軍心士氣,大不利于戰!”

    “老將軍言之有理,是這個道理。”本來就不太想放棄攻打洛陽的楊玄感大力點頭,自然覺得李子雄揣摩上意的話比李密的逆耳忠言中听得多,然後楊玄感又問道︰“老將軍,那依你之見,我們是應該繼續攻打洛陽城了?”

    “不僅應該繼續攻打,還應該正面攻打,堂堂正正的攻破東都洛陽!”李子雄回答得斬釘截鐵,又說道︰“孫子雲︰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今楚公大軍已達十萬之眾,洛陽城中的守軍卻不過兩萬余人,正合兵聖五則攻之正理,根本用不著什麼偷襲埋伏誘敵之類的投機取巧手段,正面強攻洛陽即可!”

    “且樊子蓋殘暴寡恩,對士卒將領是出了名的刻薄嚴厲!”李子雄又重重一揮手,惡狠狠說道︰“官軍士卒懼怕他的淫威,或許會暫時忠于職守,洛陽形勢一旦危急,卻必然會棄樊子蓋而去,所以我軍只要是正面強攻洛陽,以泰山壓頂之勢猛攻洛陽守軍,那麼不出數陣,因懼而守的洛陽守軍也必然會因懼而潰,反過來幫助我軍斬殺殘暴無情的樊子蓋老頑固!”

    “妙!”楊玄感一拍大腿,喜道︰“听老將軍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軍這次慘敗,錯就錯在我不該听李法主的餿主意,用什麼投機取巧的手段偷襲洛陽,如果是正面強攻,我們這會說不定都已經坐在東都皇城里慶祝勝利了。”

    “正是這個道理。”李子雄大力點頭,又乘機拱手說道︰“楚公,老朽早年跟隨韋孝寬與你的父親處道公南征北戰期間,曾經多次揮師攻城,于攻城攻堅也算是小有心得,若是楚公信得過老朽,老朽願為楚公指揮攻城,與那樊子蓋老匹夫正面較量一番。”

    “既如此,那一切就拜托老將軍了,下次攻城,就請老將軍代為指揮軍隊。”楊玄感大喜,趕緊向李子雄拱手道謝,又主動說道︰“老將軍猥自枉屈,千里來投,輔助小子征討暴君,小子無以為報,想請老將軍暫時先出任軍師一職,待到小子成就大事,必定厚報!”

    “軍師?”李子雄一驚,忙說道︰“楚公,那李軍師怎麼辦?老朽不敢當,實在不敢當。”

    “李密?”楊玄感哼了一聲,道︰“就讓他當副軍師吧,讓他輔佐你為我出謀劃策,指揮攻城,他是晚輩,輔助你也是應該的。”

    李子雄繼續假惺惺的謙虛推辭,楊玄感卻堅決不許,李子雄無奈,也只好在加入叛軍不到一天時間的情況下,‘勉為其難’的接受了叛軍隊伍二號首腦的軍師職位,然後李子雄又毫不客氣的說道︰“楚公,既然要正面強攻洛陽城,那麼首先就得解決洛陽那條護城河,老朽建議,我軍應該至少打造一百架蝦蟆車,先填平一段護城河,然後我們的大型攻城武器就可以直抵城下了。”

    “來人!”楊玄感連眼皮都不眨一下,馬上就大喝命令道︰“去給李密傳令,讓他立即全力打造蝦蟆車,三天……,不,兩天之內,至少給我打造出一百架蝦蟆車出來!一架都不許少,越多越好!”

    蝦蟆車是後趙武帝石虎發明的一種攻城武器,主要功能就是運載土石填塞壕溝護城河,同時也有一定的防箭功能,可以用來在城下迅速搭建臨時防箭工事,此前叛軍隊伍已經打造了相當不少的這種攻城武器侯用,以叛軍隊伍現在的人力物力,兩天之內造出一百架蝦蟆車也難不倒李密,但是收到了這條命令後,李密卻馬上明白楊玄感是鐵了心要攻打洛陽堅城了。大驚之下,李密趕緊重新回到了中軍大帳,當面向楊玄感打听情況,盡最後努力糾正楊玄感的戰略錯誤。

    也是李密點背,他從後軍工地回到洛陽城時,正好趕上樊子蓋派了一名叛軍戰俘送信到楊玄感面前——老樊也確實是心狠手辣,派這名戰俘送信,還學著陳應良把他的鼻子給割了向叛軍示威,結果也多少起了些火上澆油的效果,看到血流滿面的自家士兵哭哭啼啼回來,又看到樊子蓋大罵自己祖宗十八代並且揚言要把自己二弟楊玄縱日日鞭尸的親筆信,脾氣本來就十分不好的楊玄感頓時就血涌上腦了,捶胸頓足的帶著哭腔大罵道︰“樊子蓋老匹夫,不把你千刀萬剮,我誓不為人!”

    “楚公,出什麼事了?為何如此失態?”李密只是看到楊玄感發飆,並沒有楊玄感手里的書信,當然不知道楊玄感為什麼又突然抽風。同時李密隱隱又有一種把極其不詳的預感——在這種敏感時刻楊玄感突然如此痛罵對手老大樊子蓋,那可不是什麼好的信號。

    “來人,去把楊玄挺、楊萬碩和楊積善他們都叫來!”

    楊玄感根本就沒搭理越來越看不順眼的李密,只是大聲呼喝著下令,直到李密再次追問,楊玄感才把書信摔到了李密的面前,大吼道︰“你怎麼來了?不在後營督造蝦蟆車,跑這里來干什麼?”

    李密是受過楊素大恩的人,自然不會計較楊玄感在氣頭上的無禮言語,只是揀起了樊子蓋的親筆信細看,先看到樊子蓋告訴楊玄感,說洛陽守軍打掃戰場時發現了楊玄縱的尸體,李密頓時心里一沉,但也沒有太過意外——楊玄縱在亂軍中失蹤後,李密早就明白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不過再看到樊子蓋揚言要把楊玄縱懸于上春門日日鞭尸時,李密頓時也是怒不可遏了,脫口罵道︰“陳應良小賊,你好狠毒的心腸!”

    脫口罵了,李密趕緊抬起頭來,向楊玄感飛快說道︰“楚公,千萬不要上當,樊子蓋這是在故意激怒你,想要誘使我軍全力圍攻洛陽堅城,騰不出手去攻打空虛關中。而且我還可以肯定,這條無恥毒計肯定是出自那個叫陳應良的小賊之手,把二將軍的遺體懸于楚公曾經受辱的上春門,樊子蓋老匹夫沒有這麼細膩的心思!”

    楊玄感根本就沒理會李密的言語內容,只是繼續歇斯底里的大罵樊子蓋,李密也不識趣,又說道︰“楚公,樊子蓋越是故意激怒于你,證明他越是害怕我軍改變目標去攻打關中,我認為,我們只要提兵向西,就一定能輕易拿下關中,說不定樊子蓋老匹夫也會被迫出兵野戰,嘗試牽制我們的進兵速度……。”

    “住口!”楊玄感忍無可忍的打斷李密,咆哮道︰“你說夠了沒有?說夠了就回後營去督造攻城器械,我給你的軍令,兩天內打造一百架蝦蟆車,要是少一架,提頭來見!”

    李密呆住了,呆呆的看著楊玄感,說什麼都沒想過自己竭精殫力輔佐的楊玄感,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還有。”臉色鐵青的楊玄感索性又說道︰“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拜李子雄老將軍為軍師,你給老將軍做個副手,專職負責為我軍造辦糧草與攻城器械,制訂軍略戰術這些事就不麻煩你了,以後沒有命令,你不必來中軍大帳議事。”

    李密的黑臉有些發白了,繼而又浮現出了一點血紅,語氣微微有些顫抖的說道︰“楚公,李老將軍久經沙場,經驗豐富,我給他當副手絕對沒問題,可是為什麼不許我再參與軍略戰術的制訂?難道就是因為今天早上,陳應良小賊安排白袍兵整齊高呼的那句口號?”

    “是,怎麼樣?”楊玄感反問,又冷笑說道︰“如果法主覺得副軍師太過委屈,可以另謀高就,做為報答你這段時間的辛苦,我資助你百金路費。”

    楊玄感再沒有其他話更能夠如此傷害李密了,剛接到了楊玄感的書信通知,李密馬上就拋棄在大興的家業趕到黎陽輔佐楊玄感起兵反隋,嘔心瀝血的為楊玄感出謀劃策,忠心耿耿從無二心,到頭來卻換得楊玄感這麼一番話,李密此刻心中的痛楚簡直都無法用文字語言描述了。

    心情異常復雜的呆立了片刻後,李密有氣無力的向楊玄感拱了拱手,道︰“多謝楚公好意,李密遵命,這就去督促後軍趕造攻城器械,楚公多保重。”

    說罷,李密立即回頭,腳步蹣跚的走出中軍大帳,整個人也象一下子就蒼老十幾歲一般。看到李密那蕭索的背影,良心還沒有象陳大隊長一樣被狗吃光的楊玄感多少也有些愧疚,幾乎又想把李密叫住,但一想到李密堅持反對自己攻打洛陽報仇雪恨,楊玄感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暗道︰“先拿下洛陽再說。”

    慢慢走出了楊玄感的中軍大帳,李密眺目看了看遠處的洛陽方向,心中暗嘆,“陳應良小子,你運氣好啊,楊玄感這個有勇無謀的匹夫,看來是注定要給你當墊腳石了。”

    當天下午,說話算話的樊子蓋不顧眾多東都文武官員勸說,堅持下令將楊玄縱的尸體懸到上春門上,當眾親手鞭打楊玄縱尸身,叛軍斥候將消息帶回叛軍大營,楊家幾兄弟一起放聲大哭,咬牙切齒的發誓一定要攻破洛陽城,斬殺樊子蓋的全家為手足兄弟報仇。

    兩天後,在叛軍新任軍師的李子雄親自指揮下,也在楊玄挺率領的叛軍精銳掩護下,叛軍隊伍一口氣出動了上百架蝦蟆車,滿載土石開始了填河行動,目標仍然是楊玄感恨之入骨的東都上春門。裴弘策與謝子沖指揮守軍以弓箭全力還擊,拼命放箭壓制叛軍填河隊伍,兵力充足的叛軍隊伍則前赴後繼,始終運土填河不止,上春門內外殺聲震天,弓弩箭矢密集如蝗,人聲沸騰得天翻地覆。

    憑借著充足的人力優勢,叛軍隊伍的填河工作進行得相當之快,不到一個白天的時間,就已經填平了二十幾丈寬的護城河河段,打開了直抵上春門下的前進道路。但是看到了這一點後,東都洛陽的文武兩老大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卻不憂反喜,因為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已經收到了消息,說是楊廣已經親自率領隋軍主力從遼東迅速回援,同時又確認了來護兒未及請旨就向洛陽回援的消息,所以洛陽守軍只要利用城防優勢拖住叛軍主力一段時間,楊廣和來護兒率領的隋軍精銳主力,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叛軍隊伍一舉撲滅。

    陳應良也在偷笑,因為陳應良非常清楚,叛軍現在采取的攻城戰術雖然正確有效,確實可以對東都洛陽形成巨大威脅,卻有著一個同樣巨大的弱點,那就是無法發揮兵力數量和野戰的優勢,這也就是說,陳應良今後只要領著報****躲在城牆高處砸一段時間的石頭檑木,就可以輕松等到隋軍主力回援,用不著率領只剩下七百多人的報****出城,去和數量多達十萬以上的叛軍主力冒險硬拼了。
yang062066 發表於 2014-6-9 07:58
第47章 將來兵擋


    天色微明,金黃色的陽光剛剛爬上了西山之巔,大隋東都洛陽城的上春門外,就已經出現數量驚人的叛軍隊伍,排著整齊的隊列,高舉著迎風招展的軍旗,攜帶著數以百計的重型攻城武器,如同一片五顏六色的森林,緩緩的向著上春門蠕動過來,漫山遍野的流淌過來,前隊已然抵達了上春門城下,後隊還在源源不絕的涌來,聲勢十分驚人,隊伍龐大得更加驚人。

    上春門城上的報警銅鑼也在不斷敲響,守城的隋軍隊伍快步奔走上城,大步沖向自己的崗位,有條不紊的準備迎戰,相比上次的攻守大戰,經過實戰洗禮的守軍隊伍在秩序方面已經明顯有了質的提高,隊列算得上整齊,備戰工作也算得上有序,再沒有出現什麼手足無措和隊伍自行混亂的丟臉情況。但是,幾乎每一名隋軍將士臉上卻都還清楚寫著恐懼與膽怯,因為他們這一次面對的敵人,已經不是上次攻城的敵人數量可比,敵人已經多到了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地步。

    幾道白色的身影也登上了城牆,走到了箭垛旁邊觀察敵情,一道白色的身影還干脆直接登上了箭垛,踩著箭垛面向冉冉升起的朝陽,站得筆直,金黃色的陽光照在他穿戴著銀色明光鎧的瘦弱身軀上,反射出道道耀眼光芒,璀璨奪目。

    看到這幾道醒目的白色身影,又看到了那道瘦弱卻筆直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許多的隋軍將士就想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緊張到了極點的情緒一下子就緩解下來,因為這些隋軍將士都知道,一旦他們面臨強敵威脅,到了生死關頭,這道瘦弱的身影一定會率領著大批身披白袍的無畏勇士,為他們分擔壓力,與他們聯手殺敵,替他們消滅所有沖上城牆的凶猛敵人。

    “將士們,告訴你們一好消息,都听清了,都听清了。”瘦弱身影大叫了起來,“好消息,楊逆叛賊把那些連盔甲都沒有的輔兵民夫帶來了好幾萬,這是好事啊,砍下這些輔兵民夫的首級,照樣是按斬殺叛賊精銳主力頒發賞賜,你們把裝錢的袋子準備好沒有?要發財了,袋子準備大些啊!”

    很多听到叫喊的隋軍士兵笑了起來,緊張情緒徹底的一掃而空,與此同時,一支有力的胳膊伸出,一把將那具瘦弱身軀揪下箭垛,揪回了城頭,胳膊的主人呵斥道︰“不要命了,摔下城去怎麼辦?觀察敵情,用得著站在箭垛上?”

    “小佷陳應良,見過叔父。”陳應良趕緊向把自己揪回城頭的裴弘策行禮,微笑說道︰“沒事,小佷沒有恐高癥,摔不下去。”

    “小心點,今天如果踫上逆賊沖上城牆的情況,我可全都看你的了。”裴弘策又呵斥了一句,這才把目光轉向了遠方的叛軍隊伍,神情憂郁的說道︰“來了這麼多,看來楊逆叛賊這次是傾巢出動了,今天這一戰,有得打了。”

    “叔父請放心,一群烏合之眾而已,用不著擔心。”陳應良自信的安慰了一句,然後轉向站在裴弘策旁邊的謝子沖飛快說道︰“謝將軍,請安排一隊士兵,馬上回營地把所有斗笠都取來,分發我們的守城將士,如果數量不夠,就優先發給我們的弓箭手。”

    “為什麼?”謝子沖疑惑問道。

    “陽光對我們不利。”陳應良指著冉冉升起的太陽說道︰“上春門是東門,上午的陽光正好射在我們的臉上,這點對于我們放箭避箭都十分不利,讓將士全部戴上斗笠,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受到陽光照耀的影響。”

    “啊,對啊!”謝子沖這才醒悟了過來,懊悔道︰“我剛才怎麼沒有考慮到這點?叫將士們在營房里就戴上斗笠就好了,還好有點時間,我這就安排隊伍去取斗笠。”

    “快去。”裴弘策催促,又吩咐道︰“如果數量不夠,就馬上派人去北市找劉長恭,借他隊伍里的斗笠來用。”

    謝子沖領命,趕緊匆匆下去安排,裴弘策這才轉向了陳應良笑道︰“不錯,連這樣的細節都能注意到,難怪東都百官都夸你是天縱奇才,陳慶之再世。”

    “叔父過獎。”陳應良趕緊謙虛,又道︰“不過,這個細節恐怕我們這次的對手也考慮到了,小佷記得楊逆叛賊前幾次攻城,都是在上午辰時之後才抵達戰場,這次天才剛亮就已經趕到洛陽城下,很可能就是李子雄那個老賊想要最大限度利用背光優勢。”

    裴弘策點頭,認可陳應良的這個分析,也知道自軍這次面臨的對手非同小可,不再只是有勇無謀的楊玄感和不喜歡正面強攻的李密,還加上了沙場經驗豐富的大隋前右武侯大將軍李子雄。

    順便說一句,裴弘策和東都守軍能夠知道這些情況,也是托了李子雄本人的福,為了炫耀軍威恐嚇守軍,李子雄接任了叛軍軍師一職後,立即就放棄了李密之前采取的全力打擊守軍斥候偵察的策略,故意放縱守軍偵察自家軍情,結果是否收到恐嚇效果暫時還不知道,在壓力大減的情況下,同樣已經在實戰中逐漸歷練出來的守軍斥候,卻乘機收集到了不少有用情報,也讓東都守軍知道了李子雄已經投奔叛軍並且就任叛軍軍師的消息。

    言歸正傳,片刻之後,首批斗笠被守軍隊伍送上了城牆,並且優先分發給了最需要保護視線的弓手隊伍。與此同時,在上春門城外遠處的高地上,靠著背光優勢清楚看到了這一點,楊玄感和李子雄難免都是一驚,建議利用陽光優勢的李子雄還直接驚咦出聲,“咦!想不到裴弘策這個大老貪,還能發現這種只有沙場老將才會留心的細節。”

    “這條走狗,我也饒不了他!”楊玄感咬牙切齒道︰“听說那個陳應良小賊是他的遠房佷子,樊子蓋老匹夫破格起用陳小賊,就是因為這層關系!”

    “楚公,事不宜遲,我們應該盡快發起攻城。”李子雄建議道︰“越早攻城,我們能夠利用背光優勢的時間就越長,拖到了下午,陽光就會轉為對我們不利了。”

    “好,那一切就拜托老將軍了,請老將軍下令,從我以下,全部接受老將軍的指揮。”楊玄感拱手,直接把所有指揮權交給了李子雄。

    李子雄也沒客氣,直接就向叛軍眾將安排起了攻城戰術。片刻後,叛軍隊伍中戰鼓有節奏的敲響,一千輔兵與八百弓兵率先出陣,輔兵推著可以防箭的蝦蟆車和攜帶著長盾走在前面,弓箭手尾隨其後,一起大步走向已經被叛軍把護城河填平了一里多長的上春門,接著是六千叛軍主力攜帶二十架雲梯車與大量輕便飛梯出陣,在陣前排成了兩個橫隊緩緩推進,慢慢走向上春門城牆。

    見此情景,從沒踫到這個情況的裴弘策有些心慌,趕緊向旁邊的陳應良問道︰“賢佷,他們是打算干什麼?那些一丈高(蝦蟆車標高一丈四尺)的木車,不是叛賊用來運土填河的麼,怎麼又空著推著來了?”

    “防箭用的。”陳應良解釋道︰“把這些木車推到城下,幾輛排成一排,叛賊的弓手就可以躲在車後放箭,壓制和騷擾我們的城上隊伍。”

    “那怎麼破解?”裴弘策趕緊問道。

    “用不著破解。”陳應良微笑答道︰“躲在木車後面放箭,與其說是射擊,不如是靠瞎蒙,起不了多少作用,適當的弓箭壓制一下就行了,用不著怕。”

    “對我們威脅最大的,是那些雲梯車。”陳應良指著遠處的叛軍雲梯車說道︰“如果讓這些雲梯車靠上城牆,叛軍隊伍就可以迅速大量的沖上城牆,好在這種雲梯車是木頭制成,最怕火攻,又太過笨重難以迅速移動,我們只要集中火箭設計,就可以把它們燒毀在路上。”

    裴弘策趕緊點頭,又一咬牙說道︰“賢佷,干脆你來代替叔父指揮吧,你下令,叔父我替你傳令。”

    “這……,不太好吧?”陳應良有些為難,道︰“小佷也是第一次打這種正統的城池攻防大戰,還有小佷連官職都沒有。”

    “應良兄弟,你就別謙虛了。”旁邊謝子沖插嘴說道︰“你是沒經驗,但你讀的兵書多,知道仗該怎麼打,比我們這些連兵書都沒讀過幾本的強多了,就拜托你指揮了,我也听你命令。”

    “那,我試試。”陳應良有些猶豫的答應——這次還真不是陳應良假謙虛,是陳應良真沒這個把握。

    這時,推著蝦蟆車的叛軍隊伍已然逼近了城牆近處,進入了弓箭射程範圍內,陳應良果段下令齊射三輪,然後精確射擊,謝子沖轉達陳應良的命令,城牆上的守軍弓手依令而行,向著叛軍隊伍接連射出三波羽箭,盡可能的覆蓋叛軍隊伍頭頂,然後各自尋找機會精確射擊,既為了避免浪費造價十分昂貴的羽箭,更為了節約體力——拉強弓放箭可不是什麼輕松的差事。

    從城下向城上拋射,叛軍弓手當然需要更近的射程距離才能辦到,所以守軍覆蓋三輪羽箭期間,叛軍弓手隊伍完全只能挨打無法還手,密集覆蓋的守軍羽箭也蒙中了不少敵人,射死射傷好幾十個叛軍輔兵弓手,叛軍隊伍大驚間隊列出現混亂,有些蝦蟆車在將領要求下繼續快步向前,有些蝦蟆車則迫不及待的停下防箭,慌亂的叛軍弓手也趕緊躲在車後對著城上胡亂放起箭來。而與此同時,隋軍弓手也開始了各尋目標的精確射擊,不少射術好的隋軍弓手也找到了發揮機會,射中了一些暴露在車外的叛軍士兵。

    在遠處看到這一情景,原本打算用正規攻城戰術給守軍一個驚喜的李子雄當然是大發雷霆,大罵弓箭隊無能,也哀嘆如果自己當年那些老部下在這里,肯定是早就殺上洛陽城牆活捉裴弘策了。但李老將軍再怎麼感嘆吹牛皮也沒用,叛軍隊伍的整體素質放在了這里,李子雄也只能是一邊派人傳令弓箭隊,重新整隊有效壓制城上守軍,一邊派人傳令攻城蟻附隊伍,命令他們加快速度前進,但務必要保持與最重要的雲梯車統一行動。

    和陳應良分析的一樣,叛軍隊伍用的雖然是最正統的攻城戰術,可惜躲在車後對城上放箭始終難以瞄準,加上叛軍隊伍的素質參差不齊,弓箭壓制城上守軍的效果自然更差,放箭速度頻率慢就算了,射出的箭也不是軟弱無力,就是準頭差得十分離譜,對城牆上的東都守軍威脅小得可憐,受到影響極小的守軍弓手則不斷自由放箭,精確射擊,戰果遠比叛軍為大。

    確認了這一點,裴弘策和謝子沖等上春門守將都是松了口氣,陳應良也悄悄叫了一聲僥幸,然後趕緊去看遠處的叛軍隊伍,發現扛著飛梯和推著雲梯車的叛軍蟻附戰隊伍速度似乎快了一些,但腳步輕快的步兵卻仍然保持與雲梯車共同行動,並不急于發起沖鋒。見此情景,陳應良迅速醒悟了過來,知道經驗豐富的李子雄是打算讓飛梯雲梯共同攻城,讓自軍手忙腳亂不知道應該優先對付誰,制造守軍混亂,最大限度確保雲梯車能夠順利靠上城牆。

    察覺到了對手的戰術企圖,陳應良冷笑了一聲,迅速向謝子沖吩咐道︰“謝將軍,請傳令所有我軍弓手,備好火箭,得到命令後,立即集中火箭射擊敵人的雲梯車,不必理會敵人士兵。至于那些飛梯,專門用滾石落木對付。”對陳應良早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謝子沖毫不猶豫,立即派出人手過去傳令。

    綁有浸泡過火油麻布的火箭是早就備好備足了的,緊張的等待間,叛軍的蟻附攻城隊伍終于靠近了上春門城牆,在弓箭射程外重新整理了隊伍後,指揮這支叛軍的王仲伯將令旗一揮,大吼下令,扛著飛梯的叛軍隊伍立即吶喊著列隊沖上,同時前排的十架雲梯車也發起了全速沖鋒,在數十名叛軍士兵的推動下,笨重而又緩慢的駛向城牆,原本還算是比較安靜的上春門下頓時也是殺聲震天。

    叛軍本陣里的沖鋒戰鼓也同時敲響了,順利達成同時攻城戰術的李子雄也露出了一絲自信的微笑,然而微笑卻很快凝固在了李子雄臉上,因為李老將軍突然發現,城牆上的守軍弓手不僅沒有胡亂放箭壓制叛軍步兵隊和飛梯隊沖鋒,還干脆直接停止了放箭——至于為什麼突然停止放箭,已經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四十來年的李老將軍,就是用腳指頭分析也能猜到原因了。

    “城上指揮的,真是從沒上過戰場的裴弘策大老貪?”李老將軍一時有些茫然。

    果不其然,當沉重的雲梯車緩慢進入城牆射程之內時,令旗揮動箭,城牆上立即出現無數熊熊燃燒的帶火箭矢,令旗再次揮動,這些火箭立即整齊射出,還全都沒去理會那些叛軍士兵,呼嘯著全部都飛向了那十架高大雲梯車,雲梯車本就體型沉重緩慢,對守軍弓手而言與固定靶幾乎沒有任何區別,命中率自然相當之高,所以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十架高大笨重的雲梯車就已經插滿了火箭,火箭燃燒,繼而又逐漸引燃雲梯車。

    與此同時,並非弓手的隋軍隊伍也開始打擊叛軍蟻附隊伍,居高臨下的將一塊塊一根根沉重的羊頭石和擂木重重砸向叛軍隊伍,砸得那些準備搭建飛梯的叛軍士兵鬼哭狼嚎,腦漿迸裂,隊列大亂,搭建飛梯的速度也更為緩慢。

    就這樣,弓箭手負責用火箭射擊雲梯車,刀槍手負責用石頭、擂木和灰瓶砸擊蟻附叛軍,各負其責,有條不紊,李老將軍所期盼的制造守軍混亂的目的自然也就沒有達到,同時因為戰術對路的緣故,沖到了城下的叛軍隊伍當然是死傷不下,被叛軍隊伍寄以了厚望的雲梯車則迅速燃起火苗,且速度越來越快,火苗也越燒越旺,逐漸升起濃煙。

    看到這一景象,上春門城上的守軍隊伍當然是士氣大振,越打越有信心,裴弘策和謝子沖也越笑越開心。叛軍旗陣這邊,叛軍主帥楊玄感則是臉色越來越鐵青,李子雄李老將軍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咬了咬牙後,急于挽回面子的李子雄干脆大吼下令道︰“傳令,提前進行第三步!投石機和撞城車,一起出擊!”

    命令傳達,五架制造困難的投石機出陣,在整整兩個團的叛軍隊伍簇擁下,快速沖向對面的洛陽城牆,叛軍士兵已經開始了蟻附攻城的城牆。而在另一邊,三架帶著包鐵撞頭的攻城撞車,也在一千叛軍士兵的推動下,開始向著上春門的城門發起了沖鋒。

    因為叛軍隊伍此前已經不只一次打過城門的主意,上春門守軍是早就在城門一帶布置了重兵保護的,叛軍的撞城車也有火把和燕尾炬可以克制,陳應良自然用不著過于擔心城門安全。讓陳應良大惑不解的,則是叛軍隊伍現在才出動的那五架投石機——按常理來說,投石機應該是在蟻附戰之前投入使用,如此就可以起到壓制守軍弓箭和給守軍制造傷亡的效果,可是沙場老將李子雄卻一反常理,都到了叛軍開始了蟻附攻城,這才把投石機投入戰場,陳應良就有些猜不到李子雄的戰術目的了。

    “難道……。”陳應良猛的想起了一個歷史名人,大驚之下,陳應良趕緊轉向了始終站在自己身後的報****四校尉,大吼道︰“陳志宏,趙昱,馬上去集結你們的本部團隊,帶著他們上城,準備增援蟻附戰場!郭峰和陳祠的隊伍,繼續休息侯命!”

    “諾!”已經習慣了服從命令的陳志宏和趙昱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整齊抱拳唱諾,然後一起飛奔下城去組織隊伍。

    “賢佷,沒必要這麼快就出動報****吧?”裴弘策驚訝說道︰“大戰才開始,我們的其他隊伍也打得很好,用不著現在就出動我們最精銳的戰兵隊伍吧?”

    “不出動不行了。”陳應良搖頭,指著正在飛快前進的叛軍投石機說道︰“楊逆叛賊隊伍的那五架投石機隊伍,是打算投石轟擊蟻附戰場,把我們的守城士兵和他們的攻城隊伍一起打!”

    “什麼?楊逆隊伍瘋了?連他們的士兵一起打?”裴弘策和在場的隋軍眾將都是大吃一驚。

    “對!一起打!這麼做雖然會有誤傷,卻可以重創我們的守軍士氣,給他們制造出大量的登城機會!”陳應良點頭,說道︰“所以我必須馬上讓報****隊伍上城,只有他們,才敢在這種敵我不辨的混亂時刻奮勇殺敵,封堵缺口!”

    裴弘策和謝子沖等人目瞪口呆的同時,陳應良又咬牙切齒的哼哼了起來,“好你個李子雄,真不愧是號稱諸葛再世的前右武侯大將軍,果然夠狠夠毒,連朱可夫的得意絕招都能無師自通!”
yang062066 發表於 2014-6-9 07:59
第48章 游刃有余

用遠程武器覆蓋敵我雙方糾纏交織的戰場,這種戰術在戰爭史上其實並不鮮見,這也是一個雙刃劍戰術,用得好的話最少可以做到以卒換車,甚至扭轉乾坤,挽回敗局,但如果用得不好,稍有不慎就是偷雞不著蝕把米,甚至自吞惡果,自取滅亡。自古以來,也就是朱可夫元帥靠著政委有統率士氣加成效果,把這個戰術玩得爐火純青,用大批大批的炮灰陰死了幾乎同等量的納粹精銳,其他的指揮官即便知道這個戰術,也是不到最後的生死關頭不敢亂用。

    李子雄老將軍有十足把握玩好這個危險戰術,李老將軍很清楚東都守軍右武衛隊伍的底細,精銳主力去年基本上被隋煬帝敗光在了遼東戰場,能征善戰的大將軍李景也在去年陰溝翻船,不慎死在了一群宵小盜賊手里,兩名右武衛將軍,能打仗的獨孤盛已經帶著右武衛最後的一點精銳再次去了遼東,剩下一幫子基本沒打過仗的二線隊伍,還有從沒上過一次戰場還經常病懨懨的皇甫無逸,這樣的隊伍加這樣的大將,躲在城牆上砸砸石頭放放箭或許還勉強稱職,到了短刀相接的近身戰斗時刻,鐵定是一個比一個溜得快的貨色。

    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些情況,李老將軍才敢用這種雙刃劍戰術冒險一把,李老將軍堅信,一旦當五架投石機拋擲的石彈飛臨到城牆戰場時,面對著飛石與蟻附叛軍的雙重威脅,城牆上的隋軍士兵必然是迅速土崩瓦解,潰不成軍,準備得相當充足的叛軍蟻附隊伍,也就可以乘機源源不絕的沖上洛陽城牆,一舉拿下東都城池!

    李老將軍的自信並不是毫無由來,此刻的攻守戰場上,雖說守軍弓手發射的火箭已經全部引燃了叛軍雲梯車,正在熊熊燃燒的笨重雲梯車已經很難成功靠上城牆,但叛軍隊伍的飛梯卻一架接一架的先後靠上了城牆,從叛軍主力大軍挑選出來的叛軍先鋒士氣高昂,頂著不斷砸下的石頭擂木攀梯而上,前赴後繼的向著高聳城牆反復沖鋒,叛軍前鋒大將王仲伯也在不斷大吼大叫,“沖!沖!第一個殺上洛陽城牆者,賞千金!良田三百畝!沖!弟兄們,沖啊!”

    叛軍攻勢猛,守軍守得也嚴,在主次分明的戰術指揮下,守軍弓手並沒有急著放箭壓制叛軍士兵,集中了火箭射擊對城牆威脅最大的叛軍雲梯車,寧可少殺一些敵人也不給叛軍雲梯車靠上城牆的機會;其他的守軍則憑借著居高臨下的地利優勢,用準備充足的石頭擂木狠狠砸擊城下敵人,同時又扛著大木頭不斷撞擊叛軍飛梯,把已經搭上城牆的飛梯連梯帶人不斷撞翻,盡最大可能不給敵人大量迅速上城的機會。

    戰局陷入了拉鋸膠著,這點並沒有出乎李老將軍的意料,盡管上春門守軍在戰術指揮方面給了李老將軍一點驚喜,但李老將軍卻絲毫不去擔心,注意著城牆戰場的同時,也不斷去留心那五架迅速推進的投石機,而被整整兩個團四百多人簇擁的五架投石機也沒讓李老將軍失望,無比順利的抵達了戰場近處,迅速在距離城牆一百五十步的位置布置完畢,開始準備拋石攻城。而這個位置,東都守軍將士裝備的復合弓雖然也能射到,可也是力度大減,準頭大失,很難起到壓制效果。

    讓李老將軍面露微笑的是,叛軍隊伍布置投石機的同時,城牆上的洛陽守軍並沒有象他稍微擔心的一樣,集中弓箭覆蓋投石機,而是繼續把弓箭集中到了已經先後燃起了沖天大火的雲梯車上,讓李老將軍不由微笑道︰“裴弘策,到底還是嫩了點。”

    與此同時的上春門城牆上,被李老將軍譏笑為稚嫩的裴弘策,正在向比他更加稚嫩的遠房佷子陳應良問道︰“賢佷,叛賊投石機的位置,我們的弓箭勉強能夠射到,是不是放幾輪火箭,看看能不能燒掉敵人的投石機?”

    “叔父,這麼做沒用。”陳應良冷靜的答道︰“投石機不比雲梯車,體積小,最關鍵的拋投臂也是又細又堅固,我們的火箭很難射中,而且就算射中,敵人也可以迅速撲滅火苗,根本無法對投石機形成致命打擊。還有,敵人的兵力十分充足,我們就算射死一些投石士兵,射死一個,敵人也能馬上補充兩個三個。”

    “原來如此。”裴弘策恍然大悟,又無比郁悶的罵了句髒話,“他娘的,我們的投石機上不了城牆,這次是只能挨打,難以還手了。”

    “叔父不必擔心,敵人的投石機只有五架,又是拽索式投石機,投出的石彈又輕又小,對我們的威脅很小。”陳應良安慰了一句,同時陳應良又在心底郁悶,暗道︰“操他母親的,可惜老子現在不敢暴露,不然的話,造幾架配重式杠桿投石機出來,躲在城里都可以把楊玄感轟得鬼哭狼嚎。”

    這時,叛軍的攻城車也已經沖到了城門附近,盡管裴弘策和謝子沖早就在這里布置了重兵和大量守城武器防御,叛軍隊伍能夠撞開城門的可能極小,但守軍隊伍也失去出城突襲了叛軍隊伍投石機陣地的可能,叛軍隊伍也乘機將五架寶貴投石機固定完畢,將總重百斤左右的大小石彈放入網兜,待到五架都裝彈完畢後,每架投石機的背後,早已背對投石機列隊站好了五十名叛軍士兵,人人手執拖拽已經繃緊的拖拽繩索,單等命令下達——其實用不了這麼多人拖拽,只是叛軍訓練不足,難以做到動作整齊,加上害怕守軍弓箭干擾,楊玄感和李老將軍就一致決定多派士兵拖拽了——反正叛軍隊伍最不缺的就是人力。

    “放!”令旗揮動間,二百五十名叛軍士兵拽著繩索一起向前飛奔,帶動投臂下端向下猛沉,投臂上端則猛然上拋,網兜里的大小石彈被離心力拋出,如同一群飛蝗,呼嘯著飛向了一百五十步外的洛陽城牆,飛向交戰雙方正無比密集的城牆戰場。

    石彈落地間,交戰雙方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了,叛軍攻城隊伍受到的影響很小,因為守軍士兵本就在拿著石頭落木對他們狠砸,心里早準備的他們即便被石彈砸中也絲毫不覺意外。居高臨下的守軍隊伍卻受到了重大影響,萬里無雲的晴空中忽然落下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石塊,砸死砸傷守軍士兵,被砸死的守軍士兵當然是莫名其妙,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被砸傷或者沒被砸中的守軍士兵卻是大為恐慌,紛紛大叫慘叫,“怎麼會有石頭砸下來?怎麼會有石頭砸下來?那來的石頭?”

    慌則怯,怯則亂,受到叛軍投石機的無差別打擊,原本隊形完整、守衛嚴密的守軍隊伍頓時就開始了混亂,城牆下的叛軍士兵乘機踏著飛梯飛快攀登,轉瞬間就已經就沖到了城牆上段。而與此同時,王仲伯率領的叛軍蟻附後隊,也乘機開始了第二波進攻,又推著五架完好無損的雲梯車大步向前,向著已經出現混亂的洛陽城牆發起沖鋒。還有叛軍的投石機隊伍,也是趕緊重新裝彈拋擲,拼命向城牆發射石彈,盡全力擴大城牆上的守軍隊伍。

    “沖上去了!哈哈哈哈!終于沖上去了!”

    當看到第一名叛軍士兵沖上了洛陽城頭時,楊玄感情不自禁的振臂高呼了起來,鐵青的臉色也頓時一掃而空,開始放聲大笑起來,旁邊的其他叛軍文武也是紛紛歡呼雀躍,全都覺得破城在望,指揮部署這場攻城大戰的李老將軍更是手捻花白胡須,無比自信的微笑說道︰“東都洛陽,老夫破矣。”

    李子雄的微笑和楊玄感的大笑馬上就凝固在了臉上,城上隋軍混亂中,一隊身著白袍的隋軍士兵不知道從那里冒里出來,隔得太遠也看不清他們用了什麼手段和武器,只在眨眼之間就把首先沖上城牆的叛軍士兵弄下了城牆,而更讓楊玄感和李子雄目瞪口呆的是,那名叛軍士兵在落下城時,竟然已經變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與此同時,更多身披白袍的隋軍士兵出現在了城牆上,以伙為單位,囂張跋扈專往已經成功登城的叛軍士兵位置沖,好不容易沖上了城牆的叛軍士兵則一個接一個墜下城牆,或者消失得無影無蹤,叛軍隊伍的五架投石機雖然還在不斷的沖著城上拋擲石彈,對他們卻絲毫造不成任何影響。而之前無比慌亂的隋軍士兵也不知道是否吃錯了藥,竟然還響起了歡呼聲音,繼而重新開始了用石頭檑木奮力砸擊城下士兵,同時盡量讓出道路空間,讓那些披著白袍的隋軍士兵守衛叛軍隊伍的上城飛梯。

    “白袍兵!白袍兵又來了!”楊玄感等人的叛軍隊伍中響起了驚慌失措的叫喊聲,盡管叛軍基層將領及時制止抽打了這些發出叫喊的叛軍士兵,但隊列整齊的叛軍隊伍中還是傳出了騷動聲音,無數的士兵交頭接耳,紛紛議論和傳揚報國軍的恐怖之處,士氣值隨之嘩嘩下降。

    李子雄上次見到報****是在夜里,看得太不清楚,同時報****那次遭遇的是叛軍隊伍里的最精銳者,打得雖然漂亮卻難以顯出威風,這次是在光天化日下進行的戰斗,背對太陽光線極好,老眼還沒有昏花的李子雄也終于是看清了報****如狼似虎的真面目,也看到了叛軍士兵在報****面前的不堪一擊,李子雄不由驚訝的向楊玄感問道︰“楚公,听說上次在邙山戰場,這些白袍兵幾百人,就突襲燒毀了你的糧草,然後又毫發無傷的殺出幾萬大軍的包圍,難道是真的?”

    楊玄感最不願提起就是這件丟臉事了,咬牙切齒的說道︰“是有這件事,不過是這幫小子運氣好,踫上三弟一時不查,還有李密那個蠢貨掉以輕心,沒有及時組織軍隊發起反擊,這才讓這幫穿孝袍子的暴君走狗揀了大便宜。”

    “楚公不必氣惱,老夫今天就給你報仇。”李子雄微笑,自信的說道︰“等我們的雲梯車靠上城牆,就可以報仇了。”

    有些喜歡吹噓的李老將軍很快就發現自己搞不好又要被打臉了,獨立特行還無比顯眼的報****隊伍,及時被陳應良投入戰場後,頓時就在戰場上起到了主心骨的關鍵作用,叛軍隊伍再是怎麼的拋擲石彈無差別攻擊雙方交戰隊伍,這些石彈對于曾經在數萬敵人中仍然還能耀武揚威的報國軍將士而言,根本起不到半點的心理打擊作用,渴望著殺敵立功升官發財的報國軍將士仍然如同一只只的下山猛虎,吶喊歡呼著把任何一名僥幸登城成功的叛軍士兵砍翻剁倒,還因為僧多粥少人人爭功的緣故,凡是慘死在報國軍將士手里的叛軍士兵,尸體都被砍得支離破碎,幾乎形同肉醬餃子餡。得到弓箭和投石機掩護的叛軍隊伍攻勢再猛,仍然還是無法能夠成功佔據城牆陣地。

    有了報國軍將士應對正面之敵,扛下最危險近戰任務,其他的隋軍將士也迅速從混亂中恢復過來,重新開始了利用守城物資有力打擊城下來犯之地,還把滾石落木砸得更重更狠更準,砸得城下叛軍鬼哭狼嚎,血肉狠飛,也砸得那些飛梯上的叛軍士兵如同冰雹雨點一般不斷滾落,更加難以形成有效威脅。

    還有最關鍵的弓箭隊,渡過了遭遇石彈的慌亂後,在陳應良的再三命令與將領的皮鞭抽打下,守軍的弓箭手們迅速重新拉開了強弓,把無數支帶著火焰的羽箭拋射向了再次攻來的叛軍雲梯車,笨重緩慢的叛軍雲梯車上也很快就插滿了帶火羽箭,和它們之前的十個前輩一樣,在沒有靠上城牆的情況下就已經逐漸冒起火頭。

    戰事重新陷入了膠著,叛軍隊伍的攻城戰術雖然立體有序,有掩護有手段,還利用攻城車隊伍分散守軍精力,同時變相堵住了守軍的出城突襲道路,一舉兩得。但是守軍隊伍的守御手段卻更加有條不紊,弓箭兵負責利用火箭焚燒敵人威脅最大的雲梯車,其他隊伍負責用滾石落木有效殺傷城下敵人,精銳隊伍負責堵漏補缺,同時還有不斷落下的夜叉擂和穿有鐵鎖的大石頭砸擊叛軍攻城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一有效的克制叛軍攻城手段,叛軍隊伍攻勢再是如何猛烈,也只能是局限在城下戰場,根本找不到半點機會打開缺口,打破僵局。

    太陽逐漸升到天空,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叛軍隊伍的傷亡越來越大,還有在守軍都還沒有拋擲火油罐燕尾炬的情況下,十五架攻城雲梯車都已經燃起了沖天大火,之前信心十足又滿懷期待的叛軍旗陣逐漸沉默了,楊家兄弟和叛軍眾將看向李老將軍的目光,也不再那麼充滿崇拜與敬佩了,接連被打臉的李老將軍面子也有些掛不住了,悄悄大罵自己點背踫上敵人應對有方之余,李老將軍咬了咬牙,命令道︰“弓箭隊輪換,攻城車隊輪換,撤回蟻附隊伍,騰出空間,楊玄挺將軍,你帶四千生力軍和一百架飛梯上去,繼續猛攻洛陽城。最後那五架雲梯車,繼續按兵不動,原地侯命!”

    右武侯大將軍的余威尚存,李老將軍的命令得到迅速有效的執行,楊玄挺率領四千生力軍,帶著新的一百架飛梯上前,弓箭隊和攻城車隊同時開始輪換,還有始終被堵在城下的叛軍隊伍,也如蒙大赦的依令後撤,在城下留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尸體,還有十五架幾乎已經被燒成灰燼的破爛雲梯車。

    在城牆上看到叛軍隊伍的這些變化,陳應良冷笑出聲,道︰“想仗著兵力充足車輪戰?可惜,你們的兵力是充足,但你們的大型攻城武器怕是就沒有那麼充足了。”

    冷笑過後,陳應良立即大喝命令道︰“弓箭隊輪換,補充箭矢火箭,補充羊頭石和檑木,讓將士們抓緊時間喝水,報****輪換,陳志宏和趙昱的團隊下去休息侯命,郭峰和陳祠的團隊上城!把我的話傳達全軍,這一場戰的勝負關鍵,已經就是叛賊最後那五架雲梯車,燒了它們,我們就贏定了!”

    已經在右武衛大軍建立起了戰神形象的陳應良的命令同樣得到了有效迅速執行,當守軍隊伍也迅速輪換完畢後,戰鼓大作聲中,楊玄挺率領的叛軍生力軍已經重新殺到了洛陽城下,城牆上鑼聲一響,滾石、擂木和羽箭立即冰雹雨點一般落下,鋪天蓋地的覆蓋到了叛軍生力軍隊伍頭上,受傷和垂死的慘叫聲音,也一下子叛軍隊伍中回蕩了起來。

    “狗日的叛賊,快上來!”郭峰領著自己的麾下團隊在城牆上叫囂,揮舞著新武器在箭矢飛石如雨的城頭叫囂,“老子的九環砍刀早就****難忍了,皇甫將軍親手送給我的九環砍刀,正缺一些開張的,快上來給老子開張!”

    什麼樣將領帶什麼兵,郭峰囂張叫嚷,他麾下的報國軍將士也跟著大吼大叫,更加跋扈囂張的挑釁城下敵人,極盡侮辱之能事。而陳祠這邊,陳祠團隊的報國軍將士則大部分都是雙手合十,跟著陳祠對著城下叛軍大聲念誦,提前超度這些即將慘死在自己刀槍斧棍之下的可憐敵人…………

    “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摩訶薩。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怛垤哆,�。伽@擼  摺  !br />
    與此同時的洛陽城內北市,集結在此的隋軍預備隊東倒西歪,或坐或躺,聊天嬉笑,輕松得就好象根本沒有軍務在身一般,還有不少士兵干脆呼呼大睡,對此情況,統率預備隊的劉長恭劉大將軍不僅懶得理睬,還帶頭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坐下,品著親兵煮來的香茶,由衷感嘆道︰“楊玄感,你每次都打上春門就好了,守上春門的是應良兄弟的叔父,應良兄弟不用吩咐也得上去幫忙,本將軍就可以每次都這麼輕松了。”

    還是與此同時,叛軍旗陣中,遠遠看到自家士兵向下雨一樣的不斷從飛梯上滾落,李老將軍臉上的汗水也象那些倒霉的叛軍士兵一樣的不斷滾落了,表情尷尬向楊玄感說道︰“楚公,能不能讓李法主多趕造一些投石機?如果投石機多些,再有幾架鉤車和絞車弩,老夫早就攻下洛陽城了。還有,我們的雲梯車也太少了,不夠用啊。”
yang062066 發表於 2014-6-9 08:00
第49章 新版苦肉計

  李子雄老將軍的戰術思想其實十分對路,以最正統的攻城戰術為主,取泰山壓頂之勢正面打擊守軍隊伍,輔以投石機這支奇兵,突然打擊守軍的士氣心理,創造迅速攻破城池的機會。

    如果換成了其他城池,李老將軍用上這些手段攻城,十座里面少說也有六、七座已經拿下來了,可惜李老將軍這次踫上的是大隋的東都洛陽城,建成不過十余年的城池無比堅固自不用說,城高壕深城防工事完善和守城物資十分充足也不用說,更讓李老將軍郁悶的是,他這次的對手上春門守軍指揮官‘裴弘策’還給了他一個巨大驚喜,各種守城手段運用得當,仿佛還能夠未卜先知一般,每每都料中李老將軍的下一步行動,提前做好應對準備,使得自信滿滿的李老將軍空有滿腔抱負,卻始終奈何高聳的洛陽城牆不得。

    人人身披白袍的報國軍也結結實實的惡心了李老將軍一把,嚴密封堵住了上春門守軍不慎暴露出來的每一個漏洞,還下手特狠特毒,差不多把所有僥幸沖上城頭的叛軍士兵砍成了碎片,李老將軍精心布置的投石機覆蓋城牆戰場戰術,也對他們絲毫不起作用,叛軍投石機就是把再多的石彈投上城牆,也無法讓他們動搖一分,後退一步,更無法阻止他們把一個個叛軍士兵剁成不到尺長的肉塊扔下城牆恐嚇叛軍。

    這還沒完,在上春門城下橫尸累累後,眼看太陽已經逐漸偏西,面子上掛不住的李老將軍孤注一擲,把最後的五架雲梯車全部投入了戰場發次最後進攻,結果有一架雲梯車竟然帶著不多的火焰奇跡般靠上了城牆,然後不等李老將軍和叛軍隊伍發出歡呼,穿著顯眼白袍的報國軍已經歡呼著搶佔了雲梯車頂端,繼續處于居高臨下的有利位置,把蜂擁上車的叛軍士兵殺得鬼哭狼嚎,血肉橫飛,甚至還一度發起反沖鋒,把雲梯上的叛軍士兵全部殺回了地面,再到隋軍將士密集拋擲火把燕尾炬輕松焚毀最後這架雲梯車時,叛軍隊伍為了這架雲梯車已經多付出了不下三百條人命的代價。

    當然,如果無比郁悶的李老將軍知道,最後那架雲梯車是因為某個披著白袍的壞種故意放縱,下令停止放箭任由那架雲梯車靠上城牆,那麼李老將軍肯定還要更加郁悶。

    二十架雲梯車全完了,太陽也慢慢到了對叛軍隊伍十分不利的天空西面,刺眼陽光直接照射到了叛軍隊伍臉上,讓叛軍士兵連城牆上的守軍都難以看清,再被背光作戰的守軍士兵一通猛砸猛砍,不等李老將軍下令鳴金,早就已經是又饑又渴疲憊的叛軍蟻附隊伍就已經自動崩潰,扔下為數還有不少的輕便飛梯撒腿就往後跑,潮水一般的向來路退卻,楊玄挺親自率領的督戰隊上去阻攔,眨眼之間就被自家敗軍人潮徹底淹沒,為了不被踩死也只好加入逃命隊伍,帶動了比較安全的弓箭隊和蝦蟆車隊也跟著逃命,不少叛軍士兵為了盡快逃命,還干脆把不少打造頗為不易的蝦蟆車扔在了城下。

    還有叛軍的投石機隊,因為技術不夠純熟和材料不過關的緣故,叛軍的五架投石機已經有三架因為投臂斷裂而先後退出了戰斗,剩下的兩架雖然還在投彈,威力卻已經大減,看到自家大隊向後敗退,又被騰出手來的守軍弓手用弓箭密集覆蓋,最後的兩架叛軍投石機也乖乖的馬上放棄了投彈,同樣加入了後退逃命的隊伍。

    見敵人士氣已沮,陳應良趕緊扭頭去看城門位置,發現在那個位置的叛軍攻城車隊同樣也在退卻,陳應良也沒多想,馬上就大吼道︰“傳令報****各團,全部下城到城門處集結,準備出城追擊!”

    吼叫著,陳應良一抓腰間橫刀,抬步就要往城下沖,旁邊卻伸來一只胳膊拉住了陳應良,十分熟悉的聲音響起,“別去了,這次打得很漂亮,老夫很滿意,不用追殺了。陳應良的這條命令,不必傳達下去。”

    “機會難得,放棄太可惜。”陳應良順口反駁了才發現事情不對,扭頭看見揪住自己的人果然是東都老大樊子蓋,陳應良趕緊行禮,恭敬說道︰“小人不知樊留守駕臨,有失遠迎,請留守大人恕罪。”

    “戰場之上,用不著這麼多禮,起來吧。”樊子蓋大度的一揮手,眺望著城外敗退的叛軍隊伍說道︰“听說這場大戰是你指揮的,有點本事,竟然能扛得住李子雄老賊親自指揮的攻城。不過追擊就不必了,報****太辛苦,這場大戰的硬仗都是他們打的,不讓他們好生休息怎麼行?再說了,城外還有那麼多的楊逆叛軍,冒險出城被包圍怎麼辦?”

    “小人不是貪功,是想稍微追一下就撤,繼續激怒楊玄感逆賊,誘他繼續猛攻洛陽城。”陳應良解釋道。

    “想法不錯,但還是別冒險為好。”樊子蓋繼續搖頭,道︰“別小看了李子雄這個叛賊,早在大隋開國之前,他就已經是前周名將,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時間,比你的年齡大一倍還不止,和他交手,你最好不要冒險輕進。”

    見樊子蓋堅持不許出戰,陳應良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是老老實實的放棄追擊計劃。結果也讓樊子蓋未卜先知了一次,叛軍攻城隊伍敗退的期間,一支叛軍騎兵突然從叛軍本陣中沖出,迂回來到了上春門的正門處列隊布陣,隨時準備迎接洛陽守軍的追殺隊伍,指揮守城勝利後有些飄飄然的陳應良這才冷靜了下來,明白樊子蓋的謹慎不是沒有道理,叛軍的新智囊李子雄在奇謀妙計方面或許不如未來的瓦崗之狐李密,在戰場上的應變經驗方面卻比李密不只強出數倍。

    暗生警惕的同時,陳應良心里也開始飛快琢磨了起來,“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引誘楊玄感繼續圍攻洛陽城?以現在的局勢,楊玄感繼續攻打洛陽城,對我而言最輕松也最安全,楊玄感如果放棄洛陽去打關中,我的麻煩就大了,樊子蓋九成九會命令我出城野戰,牽制遲滯楊玄感的進兵速度,稍有不慎,就是腦袋落地的大問題啊。”

    陳應良在城牆上還只是心生警惕,李子雄卻已經在叛軍旗陣中臉色鐵青了,雖說還沒來得及統計傷亡,但李子雄卻明白自己這一戰傷亡絕不會小到那里,因為此刻的上春門城下,叛軍隊伍發起蟻附攻城的一帶,已經都是一片血紅,叛軍士兵的尸體和殘旗斷槍堆起了一人多高,橫七豎八的尸體和攻城武器殘骸鋪滿了一里多長,半里多寬,隱約還可以看見一些重傷的叛軍士兵在尸骸堆中掙扎爬行,接著又很快被城牆上的守軍用弓箭狙殺,生生被釘死在尸骸堆中。

    李子雄又鐵青著臉去看上春門城牆,發現城牆上的守軍隊伍已經開始了歡呼慶祝,高舉著刀槍旗幟又蹦又跳,震天的歡呼聲音隔著兩里多遠,仍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接著李子雄又清楚,一名披著白袍的隋軍將領被守軍士兵拋上了天空,落下又被拋上了半空,反復不斷,很明顯,這名隋軍將領在這次大戰中一定是發揮出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李子雄不敢去看旁邊叛軍眾將的失望神色,但楊玄感的反應李子雄卻不得不去留心,小心翼翼的把目光轉到了楊玄感臉上後,李子雄發現楊玄感也在看著自己,神色木然,顯然已經是失望透定,李子雄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些什麼,只是與楊玄感互相對視無言。直到過了片刻,很有教養的楊玄感才主動開口,說道︰“老將軍,不用在意,勝負乃兵家常事,我們還有下次。”

    楊玄感不過是給李子雄找台階,說一句象征性的安慰話,愛面子的李老將軍卻乘機借題發揮,向楊玄感拱手說道︰“楚公,此戰失利,老朽責無旁貸,老朽絕不會掩非飾過,會承擔一切應得之罪。但老夫必須聲明一點,此戰失利,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缺乏攻城武器,尤其是最重要的投石機太少,如果投石機能夠有三十架以上,用以彌補我們弓箭不足的弱點,雲梯車也多來十架,老夫今天早就已經攻下洛陽城了!”

    變著法子把責任推卸了一部分給負責後勤的副軍師李密,李老將軍又大言不慚的說道︰“如果楚公信得過老夫,就請多準備一些攻城武器,老夫可以擔保,下次攻城,必然能夠一舉拿下洛陽,生擒樊子蓋,活捉皇甫無逸,為楚公一雪今日之仇!”

    楊玄感眉頭有些微皺,因為象投石機和雲梯車這些重型攻城武器,可不是說能準備就能準備了,就算不去考慮必須的材料來源問題,打造這些武器也是極其耗費時間,在隋軍主力已經向著洛陽戰場迅速回援的情況下,叛軍還敢不敢浪費這麼多時間去做攻城準備,楊玄感再是怎麼的志大才疏,也必須得猶豫考慮一下。

    “楚公,快看,城上有動靜!”

    也許是湊巧吧,恰在此時,上春門那邊突然出現了新的動靜,得到提醒的楊玄感趕緊抬頭看去,卻見上春門城上不知何時立起了三四十根撞擊飛梯用的大木樁,一些守軍士兵正在把另一些守軍士兵捆在木樁上,遠遠看去,還有一名穿著盔甲的隋軍將領也被剝去鎧甲捆在了木樁上。楊玄感大為好奇,忙安排了幾個斥候上前,到近處去查看情況。

    斥候派上去了,城牆上的情況又出現變化了,一些隋軍士兵提起了馬鞭,奮力抽打起了那些被捆在了木樁上的同伴,同時城牆上還出現了樊子蓋的身影,又高又大須發雪白十分容易辨認,張牙舞爪的不知在叫嚷一些什麼,隔得太遠楊玄感等人無法听到,也只能是耐心等待斥候回報。

    也不知道抽了多少鞭子,被綁在木樁上挨抽的隋軍普通士兵又被放了下來,可那名倒霉的隋軍將領卻還在繼續挨著鞭子,與此同時,楊玄感派過去的幾名斥候也回到了旗陣中,向楊玄感報道︰“稟楚公,是一些臨陣怯戰逃下城牆的官兵,樊子蓋讓人把他們綁在城牆上當眾行刑,听樊子蓋叫嚷,士兵抽二十鞭,那個悄悄逃下城牆的鷹擊將抽八十鞭。”

    “老匹夫!打個小勝仗就這麼得意張狂!”楊玄感罵了一句髒話,很是不滿樊子蓋當著自己的面收拾逃兵的囂張態度,又懶得去理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便喝道︰“傳令下去,全軍退回大營休息。”

    命令傳達後,數量龐大的叛軍隊伍開始了徐徐撤退,在帶兵治軍方面很有一套的楊玄感親自率領精兵殿後,率領大軍有條不紊的往來路返回,在城牆上眺望到了這一情況,樊子蓋和陳應良等人也徹底死了乘機追擊的心思,回到了城樓開始布置起了大戰善後事宜。又過了片刻,那名倒霉的隋軍鷹擊將也終于挨完了鞭子,被行刑士兵架進了城樓,到樊子蓋的面前驗刑。

    “辛苦了,疼不疼?”樊子蓋向那滿胸滿臉血肉模糊的鷹擊將問道。

    “留守大人,能不疼嗎?”那已經都快疼暈過去的鷹擊將帶著哭腔反問,痛苦****道︰“八十鞭啊,還不讓末將在衣服里墊些東西,末將能活著回來,已經是命大了。為了大隋,末將犧牲大了啊。”

    “既然是為了大隋,那就不會讓你白白受罪。”樊子蓋微笑說道︰“錢五十貫,彩絹十匹,給你做湯藥費,下去依計行事吧,若能成功,老夫不僅還有重賞,還會請越王殿下鈞旨,升你為鷹揚將。”

    “謝留守大人,末將有傷在身,不能行禮,請大人恕罪。”那鷹擊將****著說道︰“末將這就回去寫信,晚上就派人給楊逆叛賊送去。”

    “很好。”樊子蓋滿意點頭,叮囑道︰“記住,一定要在信上強調老夫是如何的不得軍心,如何的虐待你們,你的弟弟校尉馬義豪是負責守衛洛陽糧倉這一點,也一定要寫上,告訴楊逆叛賊,他們下次攻城時,只要一有機會,你們兄弟倆就一個燒糧倉,一個乘亂打開城門,迎接楊逆叛軍入城!明白沒有?”

    “明白,明白。”那鷹擊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答應,哀求道︰“留守大人,請讓末將下去治傷吧,末將的血,都流到褲襠里了。”

    樊子蓋沒心沒肺的笑笑,這才揮手讓那鷹擊將下去治傷,旁邊的陳應良卻一個箭步竄到了那鷹擊將的面前,叮囑道︰“這位將軍,請切記,你安排了出城送信的人,一定不能讓他知道事情經過,必須要讓他也認為,你是因為在戰場上臨陣怯戰悄悄逃下城牆才挨的馬鞭,這樣不管楊逆叛賊如何盤問,都不可能知道事情真相了。”

    “陳記室,末將叫我的小舅子出城送信!”那倒霉透頂的鷹擊將帶著哭腔說道︰“那個王八蛋,敢對我媳婦帶來的通房丫鬟下手,我早就想收拾他了,正好他不是兵沒上城牆,不知道事情經過,這次我讓他出城去送死,這沒問題吧?求求你快讓我下去治傷吧,我褲襠都被血浸透了!”

    哭喊著,那倒霉到了極點的鷹擊將又在心里大罵,“****娘的!到底是那個王八蛋給樊子蓋出的餿主意?楞是栽贓給老子一個臨陣怯戰的罪名,無緣無故狠抽老子八十鞭子,老子負責監督運送守城物資,怎麼怯戰?老子要是怯戰逃命,城上的石頭擂木不到一個時辰就砸光了!老子冤!老子委屈啊!”

    當天傍晚,叛軍主力灰頭土臉的撤回了金墉城大營後,叛軍決策層對是否繼續攻打東都洛陽產生了巨大的分歧,以李密為首的理智派極力勸說楊玄感放棄攻打洛陽,掉頭去打關中,理由是洛陽守衛嚴密,城池工事完善,不經過長時間的反復攻打幾乎沒有任何可能迅速拿下,與其在洛陽城下白白浪費寶貴時間,倒不如掉頭去攻打主力已經遭到重創的關中更有把握。

    以楊玄挺和楊萬碩兄弟為首的熱血派反對改變目標,理由是東都守軍欠下了叛軍太多血債,如果不攻破洛陽報仇雪恨,老楊家幾兄弟無顏去見關中父老,華陰鄉親。而李子雄老將軍雖然明白李密的建議很有道理,卻不甘心就此被洛陽軍隊重創自己的一世英名,也站在了楊玄挺幾兄弟一邊,堅持還要再發起一次大規模攻城,力爭拿下居住有大量隋軍重臣家眷的洛陽城,一舉摧毀隋軍主力的軍心士氣。

    各說各有道理,有勇無謀的楊玄感當然是難以決斷,遲疑了許久都無法決定到底采納誰的建議,只能是暫時把這件大事擱置一邊,決定先讓主力大軍好生休息一個晚上,第二天再仔細商議這件大事。而因為楊玄感沒有要求連夜趕造攻城武器的緣故,李密也多少松了口氣,回到了帳中徹夜未眠,盤算了一整夜如何說服楊玄感采納正確戰略。

    鐵了心反隋的李密很快就徹底絕望了,第二天清晨,當李密早早就守侯到了中軍大帳門前等待楊玄感的召見時,一個獐頭鼠目的男子突然被叛軍斥候押到了中軍大帳門前,李密追問緣故,那獐頭鼠目的男子自稱是洛陽守軍鷹擊將馬寇的小舅子黃有為,還自稱帶來了姐夫馬寇馬將軍的請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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