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我為王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4-5-1 08:26: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134968
yang062066 發表於 2014-6-9 08:00
第50章 破城希望

“什麼?你是右武衛鷹擊郎將馬寇派來的信使,還帶來了馬寇的親筆乞降信?信在那里?拿來我看。”

    從押解士兵口中得知了馬寇小舅子黃有為的大概來意,李密頓時大吃一驚,下意識的脫口就向黃有為索要書信,生得獐頭鼠目猥瑣不堪的黃有為萬分為難,說道︰“這位大人,姐夫他有個交代,讓小人一定要親手把這道書信呈到上柱國楚公面前,小人這還沒有見到楚公……。”

    “少廢話,我是軍師,先給我看也一樣。”李密有些焦急的催促道。

    “法主先生,你現在不是軍師了,是副軍師。”旁邊突然響起了楊玄挺的聲音,李密趕緊扭頭看去,卻見楊玄挺、楊萬碩和楊積善幾兄弟簇擁著李子雄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旁邊,近來對李密十分不滿的楊玄挺還又補充道︰“還有,就算你還是軍師,指名要直接呈到兄長面前的書信,你也不能先看。”

    听到楊玄挺這不滿的語氣,李密本來就黑的臉龐自然是更黑了,被楊家兄弟簇擁著的李老將軍面露微笑,極有風度的說道︰“三將軍莫要介意,法主也是關心軍務才一時沖動,可以原諒。法主,你也別急,楚公馬上就到了,等楚公過目了書信,我們應該也能知道書信內容了。”

    已然在楊玄感面前失寵的李密悶悶不樂答應,那邊楊玄挺兄弟則迫不及待的向黃有為問起了具體情況,經過黃有為仔細介紹李密才知道,原來黃有為的姐夫馬寇就是頭一天被樊子蓋綁在木樁上當眾鞭打的那個倒霉蛋,被抽得半死不活遍體鱗傷的回家後,氣不過樊子蓋殘暴手段的馬寇悄悄找來了小舅子黃有為,許給了黃有為重賞,讓黃有為在自己的心腹親兵幫助下連夜潛出洛陽城,前來金墉城拜見楊玄感,遞交馬寇的親筆書信。

    雖說黃有為並不知道姐夫在書信里說了什麼,但這也足以讓李子雄和楊家兄弟喜出望外了,果不其然,片刻後,當楊玄感來到中軍大帳中得知了這件事後,頓時也是喜形于色,還沒來得及進帳就已經從黃有為手里討過了書信,一邊領著眾人進帳一邊打開書信觀看,結果進得帳內眾人還沒有各自坐定,楊玄感突然就大吼一聲,把在場眾人都嚇了一大跳,“好!太好了!”

    “楚公,信上到底寫了什麼?能讓你如此興奮?”隱約覺得情況不妙的李密趕緊問道。

    “哈哈哈哈哈!”楊玄感根本就沒理會李密的問題,只是放聲狂笑說道︰“樊子蓋,老匹夫,你也有今天!不把麾下將士當成人看,一味的濫施刑罰,草菅人命,這次終于遭報應了不是?天助我也!天助我啊!”

    “楚公,到底信上寫了什麼?請讓臣下替你看看。”

    第六感極強的李密益發覺得不妙,再次請求看信,可惜楊玄感卻對他視若無睹,直接就把書信遞給了李子雄等人,笑道︰“李老將軍,三弟五弟,你們快看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子雄趕緊接過書信,李密無奈,只得又跑到了李子雄的旁邊共同看信,然後又被楊萬碩毫不客氣的一把推開,逼著李密只能忍氣吞聲的站到了李子雄的背後,探著腦袋艱難同看書信,結果不看書信內容還好,大概瞟見了書信內容後,李密的小黑臉也一下子就蒼白成小白臉了。

    書信的內容想必朋友們都知道了,駐守上春門的隋軍鷹擊將馬寇告訴楊玄感,說自己頭一天不過是到城門甬道上暫時休息,結果就被裴弘策誤認為是怯戰逃跑,在樊子蓋面前告了一個刁狀,視隋軍將士為豬狗的樊子蓋也不分青紅皂白的當眾抽了馬將軍八十鞭子,受罪又受辱的馬將軍氣不過暴君走狗樊子蓋的殘暴專橫,決心棄暗投明加入造反謀逆的光輝行列,自願充當叛軍內應,準備糾集一幫被樊子蓋荼毒殘害的隋軍將士,在叛軍下次攻城時尋找機會打開城門,迎接楚公楊玄感入城。

    除此之外,馬寇將軍還主動介紹了一個讓楊玄感欣喜若狂和讓李密暗暗叫苦的情況,說是自己的親兄弟馬義豪也是隋軍將領,目前擔任校尉一職,現在馬義豪的隊伍還是駐扎在洛陽糧倉之中,又說馬義豪也願意跟隨自己棄暗投明加入叛軍,隨時可以動手焚燒糧倉,在洛陽城內制造最大混亂,接應楊玄感的大軍入城。

    飛快看完了這道書信,閱讀速度與運思速度極快的李密頓時就大吼了起來,“苦肉計!班門弄斧的苦肉計!楚公,你千萬不要中計,這是樊子蓋老匹夫的苦肉計!想讓我們上當,落入他的卑鄙圈套!”

    吼叫著,李密又象一只暴怒的獅子,怒不可遏上前的一把揪起了黃有為,重重一記耳光抽在了黃有為臉上,怒吼道︰“大膽賊子!竟敢伙同你的姐夫前來詐降,欺騙戲耍楚公,罪不容赦!來人,把這個鼠賊推出帳外,斬首示眾!”

    已經失勢的李密頒布的命令,中軍大帳里的楊玄感親兵當然不會理會,相反倒是黃有為被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雙膝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嚎了起來,“楚公饒命,小人不是詐降,小人不是詐降啊,小人只是听姐夫的命令來送信啊,姐夫他說我來送信就一定有重賞,還說要他家里的丫鬟送給我做妾,我這才送的信啊,我不敢騙你,不敢騙啊!”

    “李密!你夠了沒有?”楊玄感也發起 來,大吼道︰“放開他,給我退到一邊!”

    “楚公……。”李密欲哭無淚,只能大喊道︰“你不能上當,這是苦肉計,是詐降計,是樊子蓋那個老匹夫給你設下的圈套!這個天殺的老匹夫,以前我還以為他只是殘暴好殺,刻薄寡恩,沒想到這個老匹夫居然這麼奸詐!連這麼陰狠的毒計都能想得出來……。”

    “閉嘴!”楊玄感忍無可忍,咆哮道︰“再多說一句,馬上就亂棍打出帥帳!”

    李密又張開嘴巴想說什麼,但是看到了楊玄感的鐵青臉色,李密還是無可奈何的閉上了嘴巴——對李密而言是否被亂棍打出帳外並不要緊,能否留在帳中阻止楊玄感中計才是要緊大事。

    這時,李老將軍和楊家兄弟也先後看完了書信,對于書信上的內容,急于報仇的楊家兄弟當然是喜笑顏開,擊掌相慶,李子雄老將軍卻是不動聲色,閉上了眼楮稍一盤算後,李老將軍轉向了李密,慢條斯理的說道︰“法主,剛才你一口咬定這道書信是詐降計,是苦肉計,那麼老夫請問你,樊子蓋這麼做有什麼目的?是想誘使我們偷襲洛陽城,乘機設下圈套伏擊我們?還是想把我們騙進甕城,全殲我們的入城軍隊?洛陽除了皇城之外,有那一道城門建有甕城?”

    “老將軍,這你何必明知故問?”李密滿頭大汗的說道︰“樊子蓋老匹夫的這個苦肉計,目的不是誘使我們犯下戰術錯誤,是想誘使我們犯下戰略錯誤,讓我們覺得攻下洛陽大有希望,繼續猛攻洛陽堅城,不作他往,尤其是不去攻打已經無比空虛的關中三輔之地,變著法子替關中官軍分擔壓力。”

    “法主,你沒發現你這個解釋很可笑嗎?”李老將軍笑了起來,微笑說道︰“我軍兵力已超十萬,樊子蓋手里不過兩萬多點的軍隊,還必須要堅守城門多達十二道的洛陽大城,同時還得兼顧皇城安全,能夠投入機動作戰的軍隊少得可憐,樊子蓋是瘋了還是傻了,會誘使我們把所有矛頭對準他?他就不怕我軍攻破東都城池,把他全家殺光宰絕?這一點,豈非是十分的荒唐可笑?”

    楊玄挺幾兄弟都笑了起來,毫不客氣的大聲嘲笑李密的胡說八道,李密卻漲紅了臉,大聲說道︰“李老將軍,這一點荒唐在那里?關中空虛,正利于我軍進兵關中,我軍一旦攻入關中,馬上就是可以扼守潼關天險,暴君楊廣的回援主力再多,想要攻下潼關也是千難萬難!樊子蓋坐擁堅城,兵雖少卻有堅城可守,犧牲自己引誘我軍繼續攻打洛陽,正是丟卒保車,化解關中危機!”

    “呵呵,法主果然能言善辯,確實巧舌如簧。”李子雄大笑,又說道︰“那麼再請問法主,那麼樊子蓋就沒考慮過,我們攻破了東都洛陽後,他樊子蓋會有什麼下場?”

    “李老將軍,恕晚輩說一句不恭敬的話,你也能拿得下東都洛陽?”李密也是忍無可忍了,大聲說道︰“李老將軍,昨天你的攻城戰術,晚輩也有所了解,不錯,你的戰術確實正確,正確得不能再正確,如果你是指揮右武侯大軍攻城,昨天你基本上就已經是攻下洛陽了!”

    “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指揮的不是右武侯的精銳主力,是一群組建還不到兩個月的烏合之眾,是一群剛剛武裝起來的平民百姓,你的戰術再正確,士兵無法達到你的戰術要求,也是空余!”

    “李密,你這話什麼意思?”楊玄感勃然大怒,咆哮道︰“我們的十萬義軍是烏合之眾,那本柱國是什麼?你不要忘了,我們這群烏合之眾,從黎陽打到洛陽一路勢如破竹,先後攻克無數雄關名城,殺得裴弘策、達奚善意和元晁群全軍覆沒!重創衛文升的四萬大軍!如果不是你拖了本柱國的後腿,本柱國早就把衛玄生擒活捉,把四萬關中官軍全殲了!如果你還覺得我們只是一群烏合之眾,配不上你,你可以走!”

    “對,如果你覺得我們配不上你,可以另謀高就!我們不留你!”楊玄挺也嚷嚷,接著楊萬碩和楊積善也跟著嚷嚷了起來。

    說了實話的李密欲哭無淚,李老將軍則乘機痛打落水狗,又指著至今還跪在地上的黃有為說道︰“法主,如果你堅持認定這道書信是詐降計,是苦肉計,那麼老夫再請問你,這位馬寇將軍的信使你怎麼解釋?如果他是詐降,他孤身前來我軍之中送信,難道就不怕被我們懷疑,不怕被我們重刑拷打,不怕被我們殺頭斬首?”

    “老將軍,老將軍,小人不是詐降,小人真的不是詐降啊!”黃有為再一次涕淚交加,拼命磕頭說道︰“小人只是給姐夫送信,只是給姐夫送信啊!別殺我,別殺我,千萬別殺我啊!”

    痛哭流涕間,中軍大帳中忽然騷臭沖鼻,眾人仔細一看,頓時哄堂大笑了起來,原來黃有為的褲襠已然精濕,很明顯已經被嚇得尿了褲襠。楊玄挺也抓住了機會諷刺李密,馬上指著黃有為向李密問道︰“李副軍師,你看他這模樣,象是有膽量來我們這里冒險詐降的人嗎?”

    “三將軍,老將軍,你們應該讀過孫子兵法吧?總不能連死間這個詞都沒听過吧?”李密苦笑哀嘆。

    “法主,你舍得讓你的小舅子當死間?”李子雄微笑說道︰“如果你舍得讓你的骨肉至親充當死間,那麼老夫就相信他是死間。”

    李密徹底的啞口無言了,也忍不住生出了一點動搖,心說那個馬寇舍得把小舅子派出來送信,難道是真投降?——當然,如果李密能夠知道,整個事件真相,其實是姐夫和小舅子共享一個秘密****而生出殺心的家庭倫理大劇,那麼李密一定會郁悶得吐血三升。

    把李密駁得無話可說了,李老將軍也得意得象是已經打下洛陽城了,意氣風發的轉向了楊玄感,拱手說道︰“楚公,法主的小心也不是全錯,謹慎為上,楚公最好還是仔細詢問一下這位黃信使具體情況。還有,我軍之中投降過來的右武衛將領頗多,其中必然有一些與馬寇將軍熟悉的人,楚公不妨把他們叫來,當面了解馬寇將軍的為人,這樣才更有把握。”

    “老將軍所言甚是,是應該謹慎為上。”楊玄感連連點頭,趕緊向楊玄挺吩咐道︰“三弟,快去問問袁金偉,看看他是否認識這個馬寇?如果他不認識,就讓他帶著你在右武衛的降將中找一找,看誰認識馬寇,帶來見我。”

    楊玄挺領命而去,楊玄感和李子雄則先是將黃有為好言安慰一番,仔細問起事情的詳細經過,黃有為也詳細回答,說自己是昨天晚上二更左右被叫到了姐姐家里,看到姐夫滿臉鞭痕的躺在床上,姐姐在旁邊抹眼淚不停哭,說姐夫身上的傷是被樊子蓋親自下令打的,然後姐夫就把姐姐趕出了房間,拿出書信要自己把書信送來這里,本來黃有為也有些害怕不敢出城,可是姐夫許諾給自己一半的家產,把自己暗戀已久的姐姐家丫鬟翠花送給自己做妾,還說來這里送信一定會得到重賞,又窮老婆又丑的黃有為貪戀美色和金銀,就下定決心冒了一個險,在姐夫親兵的幫助下連夜潛出了洛陽城,連夜來到這里拜見楊玄感。

    听了黃有為的仔細介紹,楊玄感倒是信之無疑了,李老將軍卻還有一個問題,向黃有為問道︰“黃小哥,既然是你姐夫的親兵用繩子把你放下的城牆,那麼你姐夫為什麼不派他的親兵送信,偏要派你送信?”

    “我也問過姐夫。”黃有為如實答道︰“姐夫說,事情太重要,派別人來這里,怕楚公你不相信,會誤了大事,所以才一定要派我這個妻弟來送信。”

    “黃信使,你家里有幾個兄弟姐妹?”李老將軍又問道。

    “小人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沒有兄弟。”黃有為如實答道。

    “楚公,沒問題了。”李老將軍轉向了楊玄感,斬釘截鐵的說道︰“馬將軍把他唯一的妻弟派來送信,目的就是讓他的妻弟來這里充當人質,讓我們放心。如果他是派心腹親兵來,我們絕不敢輕易放心!”

    楊玄感微笑點頭,認同李老將軍的判斷,恰在這時,楊玄挺也領著袁金偉大步走進了帥帳,未及行禮,袁金偉和黃有為就已經各自驚叫了起來,異口同聲說道︰“黃兄弟(袁將軍),你怎麼在這里?!”

    “你們認識?”楊玄感大喜問道。

    “認識。”袁金偉點頭,答道︰“末將和他的姐夫馬寇是好朋友,常去他姐夫家喝酒,他也經常往他姐夫家里跑,所以我和他見過幾面。”

    “袁將軍,原來你的名字叫袁金偉啊。”黃有為答非所問,哭喪著臉說道︰“如果早知道你也在這里,我就用不著被嚇成這樣了。”

    “被嚇成這樣?”袁金偉一楞,仔細一看黃有為褲襠精濕的模樣,頓時就笑了起來,“黃兄弟,你還真不愧是馬兄弟的小舅子啊,上次去獨孤將軍挑人去遼東戰場,有謠言說點中他的名字,他當場就尿了褲襠,你學什麼不好,怎麼也學你姐夫尿褲襠?”

    楊玄感和李子雄等人一起大笑了起來,李密的心中也更加狐疑了起來,暗道︰“听口氣,那個馬寇應該不是一個有膽量敢做敢當的人,肯定沒勇氣挨八十鞭用苦肉計,難道說,這個馬寇和他的兄弟,真是我們攻破洛陽的希望?”

    “馬寇听說被點名出征就嚇得當場尿褲襠?難道真的不是詐降計?”李子雄老將軍心里也有些疑惑,但很快又把這個疑問拋到了一邊,暗道︰“管他是不是苦肉計詐降計,不是樊子蓋的詭計當然最好,就算是對老夫來說也沒關系,只要攻破了洛陽,不僅老夫的面子回來了,老夫還可以乘機掌握兵權,逐漸控制軍隊,等將來時機成熟,就可以把楊玄感取而代之了。”
yang062066 發表於 2014-6-9 08:01
第51章 蒼天無眼


  樊子蓋和陳應良最害怕的情況終于還是沒有發生,托李老將軍忽視斥候戰的福,一度被叛軍斥候戰打得抬不起頭來的洛陽守軍斥候開始能探察到一些有價值的敵軍動向,基本探明了叛軍主力仍然還在金墉城大營的情況,又探到叛軍隊伍正在四處砍伐高大木材運往大營,從側面證實了叛軍主力正在瘋狂趕造攻城武器,仍然將洛陽堅城定為第一目標。

    對此,已經多次吃過斥候謊報大虧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再不敢輕信,除了反復偵察確認這一情況外,還把偵察範圍擴大到了叛軍西進關中的必經之路崤函道內,同時樊子蓋又采納陳應良的建議,利用楊玄感喜歡招降納叛的習慣和隊伍繁雜的弱點,安排了一些相對比較可靠的士兵,化裝成普通百姓前去投奔楊玄感叛軍,乘機刺探叛軍主力的各種動向。

    還好,已經逐漸在實戰中得到了鍛煉提高的東都斥候終于沒再讓樊子蓋等人失望,通過各種手段和各條渠道的偵察刺探,樊子蓋等人基本上可以確認叛軍主力沒有移師西進,仍然還駐扎在金墉城大營,同時派去崤函道偵察的斥候也不斷傳來消息,確認沒有發現叛軍主力深入崤函道,樊子蓋和陳應良這才稍微放下心來,相信自己們用的強迫版苦肉計已然奏效。

    與此同時,大興援軍那邊也傳來了一個好消息,差一點就全軍覆沒的衛玄大軍在澠池穩住腳步後,逐漸的收攏殘兵敗卒,已然重新拉起了六千余人的隊伍,隋煬帝的堂弟、弘農郡太守、蔡王楊智積在未及請旨的情況下,也敢做敢當的立即就給衛玄送來了大批的糧草武器,幫助衛玄重整旗鼓,迅速恢復了一部分元氣,所以衛玄又派人聯絡樊子蓋,說是自己打算再度東進來找叛軍報仇,與老朋友樊子蓋聯手平叛。

    老朋友衛文升確實講義氣,幾戰幾敗還不忘來幫自己一把,可惜樊子蓋這一次是說什麼都不敢再接受老朋友的好意了,趕緊派出了陳應良從叛軍手中救回來的龐玉,讓他攜帶自己的親筆信趕往澠池,要求——這次是直接要求了——要求衛玄絕對不能走出崤函道,老老實實的呆在易守難攻的崤函道中,阻攔和遲滯叛軍主力可能發起的西進行動,與叛軍主力正面抗衡的任務由東都軍隊獨力承擔,如何徹底剿滅楊玄感叛軍則等隋軍主力從遼東戰場回來再說。

    至此,洛陽戰場的情況大致如下,東都守軍兩萬余人緊守洛陽堅城,大興援軍殘部六千余人扼守崤函道中的澠池小城,兵力方面都處于絕對劣勢,但地利方面卻都處于絕對優勢。叛軍主力隊伍近十萬人,盤踞在洛陽西北十八里外的金墉城一帶,另有幾支叛軍偏師,分別佔據慈硐道、伊闕道和虎牢關,還有一支偏師在韓世萼的率領下正向滎陽城發起進攻,兵力方面處于絕對優勢,地理方面卻十分不利,前有堅城天險擋路,後有迅速回援的隋軍主力威脅,表面上看起來風頭正勁,實際上卻是危機四伏,暗流涌動。

    戰局如果繼續這麼僵持下去,那麼只要等到隋軍主力回援抵達洛陽戰場,樊子蓋和陳應良就可以捧杯香茶坐下來欣賞楊玄感的烏合之眾如何徹底覆滅了,但很可惜的是,這樣的好事一般就只有在夢里能夠踫到。李子雄李老將軍的第一次攻城戰失敗後的第十天下午,經過九天時間的緊張準備後,在楊玄感與李老將軍的親自率領下,六萬叛軍隊伍再一次兵臨洛陽城下,又一次向屢次惡心叛軍主力的洛陽守軍發起進攻。

    汲取了上次攻城慘敗的教訓,急于找回面子的李老將軍這次是下了大力氣布置攻城,除了把主力布置在主戰場上春門外,李老將軍又在安喜門和徽安門外各自部署了五千攻城軍隊,分散守軍注意力與兵力,逼迫守軍不敢將所有機動兵力部署于上春門一地,同時也爭取奇跡出現,靠偏師攻破洛陽的其他城門。

    除此之外,為了彌補弓箭數量不足的缺陷,叛軍隊伍僅僅是投石機就準備了六十多架,其中部署在主戰場上春門的投石機多達五十架,變相證明了楊玄感和李老將軍對這道上春門有多痛恨,另外叛軍還準備了大量的雲梯車、攻城車、壕橋車和各種各樣的攻城武器,在兩軍陣前一字排開,密密麻麻,壯觀無比,對洛陽城池勢在必得的架勢彰顯無遺。

    收到了城門報警,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也明白準備了多日的叛軍隊伍這次攻城必然非同小可,迅速的調兵遣將和安排了預備隊後,有病在身的皇甫無逸留在了皇城里照顧越王楊侗,樊子蓋領著一些洛陽文武親自來到上春門,為主戰場上春門的守軍鼓舞士氣,順便觀察敵情,主持和安排後勤事務。

    “弟兄們,看到沒有?楊逆叛賊來垂死掙扎了,他知道我們的大隋主力即將回援來到洛陽城下,知道他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所以來垂死掙扎了,還帶來這麼多木頭架子給咱們點火搞燒烤,咱們只要打退了楊逆叛賊的這次進攻,以後就可以坐在城牆上看著楊逆叛賊如何全軍覆滅了!這是我們洛陽軍隊的最後一戰,打贏了這仗,我們就再沒有任何問題了!大隋必勝!洛陽必勝!我們必勝!”

    剛上城牆,樊子蓋第一眼就看到身披白袍的陳應良正在城牆上張牙舞爪的叫囂,為守軍將士打氣加油,上春門的文武兩頭領裴弘策和謝子沖則象兩個跟班一樣,一左一右的跟在陳應良身後,不斷給陳應良幫腔搭台,鼓舞守軍的士氣與斗志,陳應良則越叫嚷越是激動,“弟兄們!將士們!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戰,打退了叛賊的進攻,我們就可以回去和家人團聚了!”

    “為了我們白發蒼蒼的父母,為了我們的妻子兒女,這一仗,我們一定要粉碎楊逆叛賊的無恥野心!勝利就在眼前!越王殿下在看著我們,洛陽城里的幾十萬百姓在看著我們,皇上在看著我們,整個大隋天下都在看著我們!大隋不敗!東都不敗!我們不敗!”

    陳應良熱血沸騰的演講多少還是起到了作用,至少上春門的守軍隊伍就表現得越來越好,一邊有條不紊的迅速部署到位,檢查武器和守城物資,一邊也學著報國軍將士一樣,不斷喊起了殺賊平叛、精忠報國的口號,士氣斗志與一個多月前叛軍隊伍首次攻城時相比,簡直都已經可以說是判若兩軍了,不少的守軍將士,還成編制的整齊唱起了從報****隊伍那里偷學來的《精忠報國》,軍容隊伍煥然一新。

    看到這樣的景象,樊子蓋再不滿意那簡直就是老年痴呆了,阻止了陳應良和裴弘策等人的行禮後,樊子蓋飛快說道︰“廢話不多說了,叛賊重軍就在眼前,乘著現在還有點時間,你們還有什麼要求,快說,老夫盡力滿足。”

    裴弘策和謝子沖都把目光轉向了陳應良,陳應良則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馬上就拱手說道︰“三個要求,一,請留守大人為我們準備足夠的火油和火把,二,請留守大人即刻下令升火造飯,為我們準備飯團和饅頭等干糧,還有數量足夠的水袋水葫蘆,讓我們的將士一有機會就可以吃飯喝水。今天是陰天,叛賊又是正午才抵達洛陽城下,很明顯是打主意連夜攻城,我們必須做好徹夜大戰的準備。”

    “好,老夫馬上去安排。”樊子蓋點頭,又飛快問道︰“第三個要求是什麼?”

    “留守大人恕罪,第三個要求是什麼,只能讓你一個人知道。”陳應良沉聲答道。

    早就習慣了陳應良裝神弄鬼的樊子蓋也不猶豫,拉起陳應良就偏僻處走,東都文武和裴弘策等人沒有一個敢跟上來。覺得旁人應該听不到了,陳應良這才湊到了樊子蓋耳邊,低聲說道︰“樊留守,叛賊這次攻城準備充足,這場大戰的殘酷艱苦必然非同小可,如果留守大人你發現我們快撐不住了,可以馬上派人沖上城牆傳令,宣稱我們的援軍已經抵達,鼓舞我們的士氣,可以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

    “臭小子,連我們的自家軍隊都騙,果然聰明!”樊子蓋贊許笑罵了一句,低聲說道︰“好,你放心,到了你們快支撐不住的時候,我會派人上城欺詐我們的軍隊。”

    陳應良大喜,趕緊拱手道謝,正要與樊子蓋重新回到裴弘策等人面前時,樊子蓋卻一把拉住了陳應良,也湊到了陳應良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听著,老夫還要給你一道命令,上春門一旦被叛賊攻破,或者你覺得沒希望了,可以馬上率領報****撤往皇城,老夫和皇甫無逸已經秘密在皇城中囤積了大批的糧食和守城武器,我們可以憑借城防更加堅固完善的皇城,繼續與叛賊隊伍周旋抗衡。”

    陳應良一呆,低聲說道︰“那外城的將士和百姓?”

    “為了大隋,老夫必須做出取舍。”樊子蓋冷冷的低聲說道︰“順便再告訴你一句,老夫和皇甫無逸的家人,都不知道這件事。你的叔父裴弘策貴為黎國公,也沒資格知道這件事。”

    陳應良又呆了一呆,也終于明白了隋煬帝為什麼會任命樊子蓋這個脾氣暴躁的老頑固為東都留守,和為什麼會讓一身是病的皇甫無逸統率洛陽軍隊了。感動之下,陳應良也不多說什麼,雙膝跪下向樊子蓋行了個禮,然後起身大步回到了上春門的守軍隊伍之中,繼續去賣力鼓舞守軍將士的士氣和斗志去了。

    陳應良和樊子蓋如此擔心甚至提前布置後手預防萬一,當然不是無的放矢,楊玄感叛軍本來就是東都守軍用計拖住的,叛軍猛攻洛陽城池也是樊子蓋和陳應良聯手自找的,與洛陽守軍仇深似海的楊玄感這次攻城是要竭盡全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又看到叛軍隊伍的龐大陣容和堆積如山的攻城武器,樊子蓋和陳應良當然要小心提防一下萬一了——畢竟,洛陽守軍只是二線軍隊,對手卻是沙場經驗無比豐富的李子雄老將軍,誰也不敢保證洛陽守軍能否頂住叛軍隊伍這次不惜代價的瘋狂攻城。

    果不其然,樊子蓋等東都文武慰問了上春門守軍剛剛撤下城牆,殘酷血腥的洛陽攻防大戰便已經在叛軍戰鼓的轟隆聲中展開,先是長盾與蝦蟆車上前,組成臨時工事,掩護叛軍弓手對著城牆放箭,干擾壓制城上守軍,接著五十架投石機在叛軍重兵的保護下逼到近處,頂著守軍弓手瘋狂射來的羽箭一字排開,裝彈投石,將大小不一的石彈砸上城牆,對著城牆上的守軍狂轟濫炸,守軍隊伍無法將拽索式投石機布置在相對狹窄的城牆頂端,沒辦法有效壓制叛軍投石機,只能是拼命用弓箭覆蓋叛軍投石機隊伍,與敵人對拼勇氣和人命消耗。

    天空中羽箭石彈來往如雨,不時有叛軍士兵被羽箭射中,也不時有守軍士兵被叛軍拋擲的石彈砸中,雙方都是受傷的士兵咬著牙齒硬挺,等待有機會再包扎傷口,陣亡的士兵則被同伴拖走,他們留下來的空缺則迅速由其他同伴補上,不到一刻時間,雙方的陣亡就是都已經達到了數十人之多。

    沒有人敢退後,因為雙方將帥都知道這一戰關系重大,都在作戰隊伍的背後布置了大批的督戰隊,督戰隊的刀斧磨得雪亮,誰敢後退,誰就是自己找死。

    再次從遠方叔父裴弘策手中接過指揮權的陳應良無比慶幸床子弩制作困難,沒有半年時間休想成功,叛軍隊伍這才沒有配備床子弩,不然的話,陳應良真不知道自己該拿射程遠達九百步的床子弩怎麼辦了。同時陳應良也很想把被叛軍投石機狂轟濫炸的城段守軍暫時撤下,只留弓手以減少傷亡,但陳應良不敢這麼做,因為經驗豐富的李子雄根本就沒給陳應良這個機會,投石機剛開始攻擊,叛軍的攻城蟻附隊伍就已經出陣了。

    叛軍的攻城隊伍龐大而又層次分明,各種輕重攻城武器配備合理,條理清楚,進攻的隊列猶如海波一般洶涌不息,陳應良因勢而謀,從容指揮守軍隊伍以各種手段抵御強敵,城上城下戰鼓如擂,殺聲震天,亂石穿空,飛舞的箭矢劃著可怕的弧線來往不息,不斷帶走攻守雙方的將士生命。

    無數的輕便飛梯搭上城牆,叛軍士兵踏梯而上,數量之多,以至于遠遠看去,東都城牆簡直就象一塊爬滿了螞蟻的方糖,不時有叛軍士兵從高處墜落,帶著綺麗的慘叫,重重摔進密集的自家隊伍中,前僕後繼,一名叛軍士兵摔下,馬上又有兩名甚至三名叛軍士兵踩上飛梯,叛軍隊伍在兵力人力方面的巨大優勢,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一架接一架的雲梯車燃起了沖天大火,但更多的、龐大的雲梯車仍然還在向著城牆隆隆推來,笨重緩慢但不可動搖的逼近東都城牆。也是到了此時,陳應良才隱約發現自己可能上了李子雄的大當,沖在前面的叛軍雲梯車,好象都是一些用粗劣雜木制成的炮灰,相對比較輕便,行進速度比較快,卻成功的誤導了陳應良把大量的寶貴火箭浪費在了這些炮灰雲梯車上。

    兩架造價昂貴的鉤車也加入了戰場,沉重龐大的鐵鉤從天空砸落,重重砸在城牆正面,砸得牆壁凹陷,城磚粉碎,也逼著陳應良不得不提前動用更加寶貴的燕尾炬和火油灌,密集投擲了去焚燒鉤車,與保護鉤車的叛軍隊伍展開救火與縱火戰——東都城牆是陳應良的遠房叔父裴弘策親手修的,陳應良當然不敢保證大貪官叔父修築的城牆能有多堅固——萬一象朱文正那麼倒霉,守洪都時城牆豆腐渣到了能被刀斧砍塌的地步,陳應良可就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靠著巨大的兵力與物力優勢,蟻附攻城的叛軍士兵開始陸陸續續的沖上城牆,同時真正堅固可用、還做過一定防火處理的叛軍攻城車,也已經開始先後逼近城牆近處,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如果不是守軍隊伍此前已經刷到了不少經驗值有了一些經驗,或許早就已經開始崩潰了。

    陳應良不敢弄險,毫不猶豫的調動了看家本錢報****上城助戰,兩個團的報國軍在陳志宏和趙昱的率領下沖向城牆,頂著如雨矢石幫助逐漸松動的友軍隊伍重新穩住陣地,凶狠的揮舞著刀槍鐵斧,把一個接一個的敵人砍下捅下城牆。

    西北面的安喜門那邊早已經是殺聲如雷,徽安門離得太遠听不到聲音,但陳應良明白,那邊的戰事也絕對輕松不到那里,同時陳應良也無法去給安喜門和徽安門的友軍去提供那怕一兵一卒的增援,只能暗暗祈禱那邊的守軍能夠爭氣一些,千萬別露出破綻被叛軍偏師創造奇跡,那可就是大事去矣。

    陳應良有路可退,城防更加堅固的東都皇城就是樊子蓋給陳應良留下的退路,但是做為一個被現代教育徹底洗腦的現代人,陳應良無法忍心讓這些並肩作戰的隋軍將士白白送死,替自己承擔楊玄感叛軍的沖天怒火。

    天色漸黑,上春門的守軍已經打退了叛軍的三輪進攻,但經驗豐富的李子雄老將軍指揮得力,每一次都是巧妙掐準了時間,前一波隊伍剛撤下去,後一波攻城叛軍立即撲上來,輪換之間幾乎不留空隙,守軍隊伍不要說是休息吃飯了,就是想喝口水潤潤沙啞的脖子,也是一件無比困難的事。

    叛軍大隊中點起了火把,漫山遍野,密密麻麻,比天上的繁星更加密集,把車輪戰與夜戰的打算直接告訴了上春門守軍。

    “傳令給報****……。”

    陳應良本來想下令把已經疲憊不堪的趙昱和陳志宏隊伍換下去休息,但話到嘴邊,陳應良卻猛然打住,同時陳應良的瞳孔也猛然收縮,因為陳應良忽然看到,又有一支龐大的叛軍隊伍出陣,開始向著護城河並沒有被填平的上春門南段沖鋒,同時借著黑夜前的最後光線,陳應良還清楚看到,那隊叛軍隊伍攜帶有大量壕橋車,可以讓他們直接過河的壕橋車!

    “****娘!老狐狸!”罵了一句對手李子雄老將軍的奸詐,此前真沒想到敵人還有這麼一招的陳應良無奈,只得改口命令道︰“命令趙昱和陳志宏的團隊到南段助守,郭峰和陳祠的團隊上城,增援北段主戰場。”

    憑借著自己親手****出來的強大組織紀律性,陳應良的命令得到了迅速執行,疲憊的陳志宏和趙昱團隊轉移到了相對輕松的南段戰場,一邊休息一邊幫助友軍抵擋敵人進攻,郭峰和陳祠的生力軍則加入了主戰場。但這麼一來,陳應良手中就已經沒有了一支預備隊可用了,無奈之下,陳應良只得向謝子沖吩咐道︰“謝將軍,派人去和劉長恭將軍聯系,讓他派一千預備隊過來,在城下侯命。”

    “好。”已經在全身顫抖的謝子沖趕緊點頭,迅速安排了親兵隊長去和劉長恭聯系,然後又顫抖著陳應良問道︰“應良兄弟,叛賊攻得這麼猛,我們守得住麼?”

    “守得住,當然守得住。”陳應良自信的微笑答道︰“我還有一招殺手 沒用,可以扭轉乾坤的殺手 。”

    “殺手 ?什麼殺手 ?”謝子沖一楞,趕緊問道︰“應良兄弟,那你現在為什麼不用?用你的殺手 打退叛賊,起碼可以讓我們的弟兄休息一下吃飯喝水啊。”

    “現在還不是時候。”陳應良搖頭,自然不敢把自己的殺手 其實只是欺騙自軍將士的雕蟲小計告訴給謝子沖。

    “援軍來了!我們的援軍來了!”

    陳應良的話還沒有說完,上城甬道那邊突然響起了亂七八糟的叫喊聲,緊接著,一大群穿著朝服的東都文武官員在樊子蓋的親自率領下,亂七八糟的沖上了城牆,在守軍將士的身後大吼大叫,“援軍來了!我們的援軍來了!將士們,頂住!我們的援軍已經到了!我們的援軍已經到了!”

    吶喊著,許多的東都文武還哭出了聲音。

    “將士們,殺敵啊!”人高馬大的樊子蓋吼得最大聲,還吼出了哭聲,“將士們,奮勇殺敵!我們的援軍,已經到了啊!”

    “樊留守,你怎麼現在就來了?”陳應良大吃一驚,趕緊上前拉住了樊子蓋,緊張提醒道︰“樊留守,還沒到時候,我們還撐得住,這招用過一次就沒用了,只能留到關鍵時刻使用!”

    “這不是招!不是招!”

    樊子蓋一把抱住了陳應良,直接就把瘦弱的陳應良給舉了起來,又笑又哭的大力拼命搖晃著,老淚縱橫的哭喊,“傻小子!這不是招!是我們的援軍真的到了!右武侯將軍屈突通!已經帶著右武侯的精銳主力,回援到了洛陽戰場了!”

    “是真的?我們的援軍真到了?”陳應良呆若木雞,驚訝得連耳邊呼嘯飛過的叛軍流矢都沒有听到,許久後,一直承擔著巨大壓力的陳應良,眼角也滲出了兩滴眼淚。

    順便說一句,那支叛軍的流矢應該是要命中陳應良的面門的,可是樊子蓋舉著陳應良胡亂搖晃,帶動陳應良的小腦袋亂動,那支本可以改變歷史進程的流矢,也就擦著陳應良的耳朵飛過去了。

    蒼天無眼啊!
yang062066 發表於 2014-6-9 08:02
第52章 戰局逆轉

回過頭來看看叛軍這邊的情況吧,和洛陽守軍判斷的一樣,對于這次攻城,楊玄感叛軍隊伍確實是勢在必得,汲取了前幾次攻城時的教訓,也為了彌補弓箭數量的弱點,在長達九天時間的準備時間里,叛軍隊伍動用了數以萬計的輔兵民夫四下砍伐合用木材,日夜不停的趕造各種攻城武器,抱著磨刀不誤砍柴工的心思瘋狂準備一切能夠準備的攻城器械,對木材強度工藝水平要求極高的投石機,楞是被叛軍打造出了六十四架,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兩根大楠木,也被楊玄感下令制成了鉤車,直接用來對付和搗毀東都城牆!至于其他的攻城器械,數量更是以千百計!

    除此之外,為了鼓舞士氣與斗志,楊玄感還頒布重賞,許諾一旦攻破東都洛陽,那麼洛陽皇城里的所有金銀珠寶,全部獎勵給參與蟻附攻城的叛軍隊伍!從洛陽文武官員家中查抄出來的銀錢布帛,則全部賞賜給其他的叛軍輔助隊伍,楊玄感自己本人分文不要!

    和前面介紹的一樣,急于找回面子的李子雄老將軍這次也下了大力氣布置攻城戰術,再沒有輕視上春門守軍主將裴弘策的戰術指揮能力,利用自己四十年戎馬生涯的豐富經驗,針對‘裴弘策’上一次的守城戰術,給守軍隊伍布置了一個接一個的陰險陷阱,借以消耗守軍的體力和守城物資,為最後的致命一擊奠定堅實的成功基礎。

    經驗不足的守軍指揮官確實上了李老將軍的大當,把制造不易的寶貴火箭大量浪費在了無意義的目標上,楊柳雜木制成的雲梯車即便靠上了城牆,其實也發揮不了多少作用——木材太脆一踩就斷,故意被李老將軍下令推在最前面後,卻成功誘使了守軍弓手將大量火箭集中在了這些炮灰雲梯車上,既消耗了守軍的物資,又減輕了攻城方承受的壓力。

    突然使出的壕橋車也殺了守軍指揮官一個措手不及,之前叛軍已經利用蝦蟆車填平了上春門北段一里多長的護城河,攻城戰的重點也在這個位置,李老將軍料定手中兵力不多的守軍指揮官必然會把重兵囤積在此,也故意在前三輪攻城戰中猛攻上春門北段,引誘和逼迫守軍指揮官不斷往這個位置增添兵力,把疲憊隊伍輪換到其他牆段休息,再到了天色將黑守軍隊伍體力大量消耗後,李老將軍才突然使出壕橋車戰術,猛攻此前一直比較安全的上春門南段,不給守軍隊伍繼續輪換休息的機會,繼續擴大兵力充足的叛軍輪換優勢。

    以正合,以奇勝,熟讀兵書的李老將軍將正合奇勝這個兵家精髓發揮得可以說是淋灕盡致,但是讓李老將軍不滿的仍然還是叛軍隊伍的戰斗力不足,在最正確的戰術指揮下,也在大量的攻城武器掩護和幫助下,從中午一直猛攻到傍晚天色將黑,李老將軍先後派出了數量超過一萬兩千的叛軍隊伍輪流攻城,卻還是沒能成功攻佔那怕一塊城頭陣地,仍然還是被守軍隊伍牢牢擋在城下,始終沒能取得突破性進展。

    不過沒關系,李老將軍仍然還對最後的勝利充滿了信心,因為李老將軍看得出來,城牆上的守軍隊伍已經明顯的累了餓了,施放出來的弓箭也明顯的少了和近了,還有突然遭到打擊的上春門南段,城牆上那些剛輪換下來休息的守軍隊伍也開始慌了亂了,如果不是那些討嫌的白袍兵及時過來增援,叛軍隊伍很可能就已經在南段打開缺口了。鑒于這些情況,李老將軍堅信,自己一定能攻破這座該死的洛陽城,也一定能挽回這的顏面。

    李老將軍倒是穩坐釣魚台,叛軍隊伍的大小將領卻早就開始沉不住氣了,天色還沒黑前,許多的叛軍將領就已經紛紛跑到了楊玄感和李老將軍面前,或是小心翼翼的建議請求,或是哭喪著臉哀求懇求,“楚公,將士們傷亡太大了,再這樣打下去不行啊,是不是重新考慮一下攻城戰術,這麼攻城,簡直就是拿人命在堆啊。”

    李老將軍確實是在拿人命堆,叛軍隊伍的傷亡也確實巨大,從城外兩百步到城牆下的土地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叛軍士兵的身體,城牆下的景象更是淒慘,殘缺不全的叛軍士兵尸體一層疊一層,已經疊起了半人多高,血水已經浸透了城下土地,開始匯成小溪緩緩流淌。

    對李老將軍而言還好,他唯一的上司叛軍主帥楊玄感是個意志堅決輕不言棄的角色,盡管都已經有叛軍將領在楊玄感面前流下了眼淚懇求,臉色鐵青的楊玄感都只回答一句話,“打!繼續打!不管傷亡有多大都得繼續攻城!後退一步者,立即處斬!堅持下去,東都洛陽我們一定能拿下!”

    三個原因決定了楊玄感不能放棄,第一當然是與東都守軍的血海深仇,還有對樊子蓋和陳應良的切齒痛恨;第二是楊玄感已經沒時間了,計算路程,從遼東戰場回援的隋軍主力很快就將抵達洛陽戰場,楊玄感已經再沒時間準備第二次如此規模的攻城大戰;第三個原因更簡單,楊玄感必須以強有力的進攻吸引守軍的注意,為自願擔當內應還把小舅子派來充當人質的馬寇兄弟創造機會,讓他們有機會焚毀洛陽糧倉和從內部打開城門。

    還有一點,楊玄感也不必去計較傷亡,托雄才大略卻不知體恤民力的隋煬帝之福,叛軍隊伍傷亡再大,在楊玄感面前也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數字,楊玄感堅信,只要自己能夠攻破洛陽,入主東都之後,那麼洛陽城里的守軍隊伍一定會成隊成團的向自己跪地投降,居住城內無法出城的百姓壯丁也一定會成千上萬的加入自己隊伍,自己今天在攻城戰中陣亡一名士兵,進城後可以補充五名!甚至更多!

    天色終于全黑了,叛軍隊伍的全面攻擊也徹底展開了,以上春門的城門為中心,叛軍隊伍的攻擊面已經從洛水河岸一直延伸到城牆拐角,到處都是殺聲震天,到處都是火把晃動,熊熊燃燒的攻城武器將半邊天際映得通紅,蟻附攻城的叛軍隊伍也變成了一群群真正的螞蟻,不斷的向著城頭沖鋒爬行,又不斷的跌落城下,反復不休。

    盡管無比得意自軍的攻勢浩大猛烈,楊玄感和李老將軍還是難免逐漸的焦躁起來,因為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叛軍隊伍的傷亡不僅在繼續擴大,叛軍隊伍的士氣斗志也不可避免的逐漸低落了下來,蟻附攻城的叛軍隊伍都已經靠著督戰隊斬殺逃兵才不致後退,而期待中的守軍崩潰卻始終沒有出現,已經苦戰了大半個白天的守軍隊伍仍然還在拼死抵抗叛軍隊伍的進攻,那些讓人討嫌到了極點的白袍兵也還在一次一次的補漏堵缺,一次又一次協助友軍隊伍穩住防線。

    與此同時,沙場經驗最為豐富的李老將軍也開始發現事情有些不對了,原本應該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的守軍隊伍,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出現了士氣越打越高昂的苗頭,眼不濁耳不聾的李老將軍,甚至還隱約听到了守軍隊伍中響起了歡呼聲音,同時李老將軍又沒發現守軍有援軍奔上城牆增援的跡象,熟悉軍事的李老將軍頓時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了,知道今天這一仗恐怕將要更加難打了。

    果不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應該已經疲憊不堪的守軍隊伍果然是越戰越勇,不僅徹底穩住了出現混亂跡象的城頭陣地,還一口氣把大量的叛軍飛梯撞飛出去,同時又毫不吝嗇的拋灑出了大量的寶貴火油,就好象只打算守住這一次一樣,肆意縱火殺敵,根本不再考慮下一次如何應對叛軍的攻城,城牆下方也很快燃起了沖天大火,燒成了一片火海,叛軍士兵在火海中哭喊求救,被火油潑中的叛軍士兵也變成了一個個火人,全身帶火的在火海中翻滾求救,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天際。

    “怎麼回事?”楊玄感也察覺情況不太妙了,滿臉驚駭的說道︰“官兵怎麼重新穩住了?來預備隊了?沒看到官軍的預備隊上城啊?”

    沒有人能夠回答楊玄感的問題,李老將軍面沉如水,突然大吼道︰“那個馬寇和兄弟,為什麼還不動手?老夫都已經給他們制造出這麼好的機會了,他們為什麼還不動手?”

    還是沒有人能夠回答李老將軍的問題,惟有楊玄感被李老將軍提醒,立即大吼道︰“來人,派快馬回金墉城,叫李密派人把那個黃有為押來,本柱國要親自問他,他那個姐夫馬寇,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動手?”

    “楚公,不必派人傳令了,我已經來了。”

    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搖晃的火把照耀中,本應該留守在金墉城大營中的李密步履踉蹌的緩緩走來,慢慢的走到了楊玄感和李老將軍等人面前,楊玄感大吃一驚,脫口道︰“李密?你怎麼來了?你為什麼不留守在金墉城大營,來這里干什麼?”

    天很黑,李密的小黑臉比漆黑的夜空更黑,神情痛苦的拱了拱手,說道︰“楚公恕罪,有十萬火急的軍情大事,我必須向你當面稟奏,所以我來了。”

    “什麼十萬火急的軍情?快說!”楊玄感趕緊說道。

    李密神情為難,看了看左右,然後拱手說道︰“楚公,請借一步說話,我單獨對你稟報。”

    僥幸從陳大隊長屠刀下逃出生天的李密用光了自己的運氣,偏在此時,前方又傳來了驚叫吶喊,原來抵擋不住守軍反擊的叛軍蟻附隊伍突然全線崩潰,上上下下都是扔下攻城武器向後逃命,叛軍督戰隊拼命阻止,卻收效甚微,轉眼就有被敗兵沖潰的可能。見此情景,楊玄感當然是怒火沖天,除了命令三弟楊萬碩率軍上前斬殺逃兵逼迫他們重新上前外,又沖李密咆哮道︰“少廢話!有什麼軍情,當面稟報!”

    “楚公,你不後悔?”李密帶上了哭腔,又說道︰“我再勸你一句,這事最好暫時保密,楚公你還是單獨听我稟報為好!”

    “用不著!”楊玄感怒吼,“天塌下來也不怕,當面稟報!就是楊廣那個暴君帶著遼東主力打回來,也給本柱國當面……。”

    咆哮到了這里,楊玄感猛然打住,臉色頓時蒼白如紙,旁邊的叛軍眾將也個個臉色發白,李老將軍也猛的跳了起來,驚叫道︰“這麼快?怎麼可能?真的還是假的?”

    “我也希望是假的。”李密痛苦的搖頭,道︰“可惜,我們的斥候已經反復確認了,三個時辰前,暴君楊廣的走狗屈突通,率領著他麾下的右武侯主力隊伍,已經抵達了洛陽正北的河陽城,距離洛陽城已經不到五十里了。”

    砰一聲,楊玄感一屁股坐回了帥椅中,旁邊的叛軍眾將個個面無人色,李子雄老將軍也是臉色蒼白,呆立了許久後,李老將軍突然向楊玄感拱手,大吼道︰“楚公,我們還有時間,我們還有一點時間,屈突通只是抵達了河陽,想要增援洛陽,首先就得渡過黃河!我們還可以先攻破洛陽,然後再回過頭去沿河設防,阻止屈突通渡河!”

    就象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本已經徹底絕望了的楊玄感重新跳了起來,大吼大叫道︰“擂鼓!擂鼓!全軍總攻!天亮之前,一定要給我拿下洛陽城!”

    “楚公,來不及了!”李密帶著哭腔阻止道︰“屈突通抵達河陽的消息,可能都已經傳進洛陽城了,最少也是馬上就要傳進洛陽城了!這時候攻城,我們只會遭到東都守軍的頑強抵抗,白白增加傷亡!”

    “你給我滾一邊去!”

    楊玄感一把推開了李密,沖到了前面又是大聲吼叫,下令發起全面總攻!李密大急,趕緊向楊玄感雙膝跪下,抱著楊玄感的大腿哭喊道︰“楚公,你別垂死掙扎了,別讓將士們犧牲了,沒用的!沒用的啊!先不說我們已經沒希望攻破洛陽城了,就是破了外城,樊子蓋那個老匹夫也還有皇城可守!皇城比外城更堅固,更難攻啊!楚公,我求你了,退兵吧……!”

    “你給我滾!”

    楊玄感一腳把李密踢開,堅持下達了總攻命令,還連踢帶打的逼迫在場眾將去率軍攻城,李老將軍也滿頭大汗的極力給叛軍眾將加油打氣,勸說眾人拼死一搏,利用最後的時間拿下洛陽,然後再回師去對付尚未來得及渡過黃河的屈突通隊伍——李老將軍再是自信,也沒那麼大的自信能夠率領楊玄感這群烏合之眾,戰勝屈突通麾下的左驍衛虎狼精銳,也就只敢夢想一下憑借黃河天險抵擋了。

    戰事如果持續下去,在攻城大戰中拼光了主力,打光了士氣與軍心,楊玄感叛軍基本上也就注定要徹底覆滅在洛陽戰場了,但是在這個決定叛軍隊伍命運前途的關鍵時刻,杰出的農民起義軍領袖李密決定再試一試,掙扎著站了起來,走到已經是滿頭大汗的李子雄面前拱手行禮,沉聲說道︰“老將軍,請借一步說話,晚輩有幾句肺腑之言,想單獨對你說說。”

    “法主,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什麼肺腑之言?”李老將軍擦著汗水說道︰“有什麼話,等我們先拿下了洛陽城再說,現在我要幫著楚公調兵遣將,沒時間啊。”

    “不會佔用你太多的時間。”李密堅持道︰“老將軍,只要片刻時間,晚輩可以擔保,你一定不會後悔听晚輩這番肺腑之言。”

    看了看李密的莊重神情,又看到叛軍眾將都已經依令下去統兵攻城了,李老將軍抿了抿嘴,還是點了點頭。當下李子雄與李密一起大步走到了旁邊,尋了一個無人處站定,然後李子雄說道︰“法主,有話就快說吧,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老將軍,晚輩首先要聲明一點,晚輩真的從沒有記恨過你。”李密誠懇說道︰“你雖然奪走了晚輩的軍師職位,但晚輩真的不在乎,晚輩願意輔助于你。”

    李子雄老將軍的神情有些尷尬,一時之間找不出什麼話來回答李密,李密則指著遠處的上春門說道︰“老將軍,晚輩還想告訴你一件事,上春門城上那個陳應良小賊,他和晚輩是一路人,都是只在乎目的而不在乎職位待遇的人,據俘虜交代,那個陳應良小賊到現在都是一個沒有品級的河南贊治府記室,可是這個小賊卻從沒在乎過官職地位,只是死心塌地的給暴君楊廣賣命,沖鋒在前,撤退在後,只用了十三天時間就奇跡般的把一群新兵訓練成了精銳死士。”

    “晚輩和陳應良小賊是一路人。”李密有些自言自語的說道︰“陳應良小賊死心塌地給暴君楊廣賣命,我是死心塌地的為楚公效力,輔佐楚公推翻暴君,建立太平盛世。所以,不管老將軍你信不信,晚輩真沒恨過你,那怕晚輩猜到自己被降職,被排擠出楚公的中軍大帳,很可能與老將軍你有關,晚輩都從沒恨過你,因為你的目的和晚輩一樣,都是想輔佐楚公推翻暴君,我是後生晚輩,不介意給你當副手。”

    人品有些抱歉的李老將軍有些臉紅了,尷尬說道︰“法主,你怎麼能這麼想?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我們的時間是不多了。”李密點頭,忽然問道︰“老將軍,你的名聲,應該比晚輩大上百倍都不只吧?前右武侯將軍,被暴君楊廣親口譽為諸葛再世,這個天下,恐怕不知道你的人不多吧?”

    “法主,你到底想說什麼?”李老將軍更糊涂了,根本不明白李密的葫蘆里賣什麼藥。

    “晚輩想說的是,楚公一旦敗亡,你第一個跑不掉!”李密圖窮匕見,低聲說道︰“楚公一旦敗亡,晚輩可以跑,因為我是後生晚輩,沒有什麼名聲,天下知道我的人不多,我大不了隱姓埋名暫時換個名字,還有的是機會東山再起,暴君楊廣和朝廷也不會太給留心我這個無名晚輩!”

    “可是,老將軍,你是無論如何都跑不掉!”李密惡狠狠的低聲說道︰“因為你的名聲太大了,這個天下認識你的人太多了!你就是逃到了天涯海角,暴君楊廣和他的幫凶走狗們,也會追到天涯海角,把你抓回來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你再怎麼的隱姓埋名,再怎麼的易容改扮,也遲早會被認識你的人揪出來!現在的你,已經和楚公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楚公死,你必死!楚公活,你才可以活!”

    李子雄老將軍的老臉重新開始發白了,也徹底被李密的這番話打動了,李密察言觀色,又低聲說道︰“老將軍,你應該非常清楚,楚公現在怎麼才最有希望活下去,和你說的一樣,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再不阻止楚公白白浪費時間,再不勸說楚公馬上西進,去攻打目前正處于空虛狀態的三輔之地,那你和楚公一樣,都死定了!”

    “老將軍,晚輩的話說完了,願生願死,請老將軍自決。”拱手扔下了這句話,李密大步走開,留下李子雄老將軍在原地繼續臉色蒼白,悄悄的瑟瑟發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子雄老將軍忽然大步跑到了楊玄感的面前,在楊玄感的面前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說起話來,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李子雄老將軍浪費了多少口水,楊玄感終于還是拔出了腰間寶劍,大吼著一劍劈碎身旁帥椅,歇斯底里的大吼起來,“鳴金!收兵回營!攻城武器,全給我扔了!不要了!”

    听到這話,李密長松了一口氣,仰天輕嘆,“我們,還有希望。”

    言未罷,兩滴晶瑩的淚水,已經悄悄的滲出了李密的雙眼眼角…………

    大隋大業九年七月二十日,傍晚,大隋名將右武侯將軍屈突通,首先率領麾下主力率先回援到洛陽戰場邊緣,駐軍黃河北岸的河陽城,著手布置渡河援救洛陽城。得知這一消息,正在連夜攻打洛陽城的楊玄感被迫下令退兵,扔下所有攻城器械倉皇退回金墉城大營,被叛軍隊伍圍攻了將近兩月的洛陽守軍,獲得最後一場守城大戰的勝利,洛陽戰場的戰局形勢,也隨之為此徹底逆轉。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19:25
第四十九章 不能休息


    看到瘋狂攻城的叛軍隊伍潮水一般退去,臨走時還扔下了一切能夠扔下的攻城武器,同時始終威脅著守軍隊伍城牆陣地的叛軍投石機也終於停止了拋擲石彈,苦戰多時的守軍將士那還能不明白叛軍徹底放棄攻城了?剎那間,上春門城牆上頓時就是歡聲雷動,包括許多報國軍將士在內的無數守軍將士,直接就是一屁股坐在了同樣屍橫遍地的城頭上,一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邊歇斯底里的歡呼慶祝,許多守軍將士還直接痛哭出聲,慶幸自己活著熬到了守城勝利。

    這是一場艱苦至極的守城苦戰,叛軍隊伍對上春門城牆的猛攻從正午未時之前開始,一直持續到半夜亥時將盡,期間上春門守軍幾乎沒有得到任何休息的機會,很多的士兵在十來個小時的苦戰裡,連水都沒能喝上幾口,同時還沒有獲得總預備隊那怕一兵一卒的增援,完全就是一門之力苦扛叛軍主力猛攻超過十小時,辛苦之極,也疲憊之極,所以叛軍隊伍剛剛退走,很多的守軍士兵直接就在城牆上東倒西歪的鼾聲大睡,累得連水都顧不及喝上一口。

    白白便宜了劉長恭麾下的預備隊,因為擔心叛軍隊伍徹夜猛攻的緣故,代替裴弘策指揮上春門戰事的陳應良多次拒絕了謝子沖等將向劉長恭求援的要求,咬著牙齒只是用上春門的守軍苦撐,為的就是防著兵力用盡,留下劉長恭的預備隊預防萬一,結果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上春門守軍楞是獨力扛到叛軍退兵,提心吊膽苦等了五個多時辰的劉長恭隊伍也終於逃過了一次大劫,還因為體力充足的緣故,歡慶勝利的聲音也比真正的功臣上春門守軍還大還熱烈。

    這還沒完,劉大將軍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被樊子蓋親自下令調上城牆換防時,劉大將軍竟然還拍著陳應良的肩膀埋怨道:「應良兄弟,你這喜歡獨吞功勞得改一改了,你看人家安喜門和徽安門,都是只有五千叛賊攻城,都是天還沒黑就向大哥我的隊伍求援了,你這裡的叛賊是他們的十倍,竟然打到叛賊退兵都沒有張口一次,害得老哥我帶著弟兄們在北市白等了大半天,你這貪功的脾氣不好,得改啊。」

    同樣已經筋疲力盡的陳應良苦笑,說道:「劉將軍,如果你想立功也行,叛賊匆忙退走士氣已竭,你現在帶著預備隊出城追殺,保管可以大獲全勝。」

    「成,沒問題!」劉大將軍一口答應,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老規矩,應良兄弟你帶著白袍兵打前鋒,老哥我帶著主力給你押陣。」

    陳應良徹底的拿劉大將軍的厚顏無恥沒辦法了,還好,東都老大樊子蓋正好就在現場,立即就鬚髮怒張的大喝道:「劉長恭,虧你還是右武衛的首席虎賁郎將,也有臉說這話?少給老夫囉嗦,馬上接管上春門城防,再派人仔細城牆戰場,把那些睡著的將士全部背回營房,讓他們好生休息!受傷的將士,全部抬下去搶救,不管傷有多重,都要全力搶救,能救回來一個算一個!」

    畏樊子蓋如虎的劉大將軍趕緊唯唯諾諾的答應,飛快過去指揮預備隊接管城防,樊子蓋衝他的背影重重冷哼了一聲,道:「白白便宜這個廢物了,老夫真是沒想到叛賊隊伍會這麼快就退走,不然的話,之前老夫上城時,就應該讓這個廢物帶著預備隊上城,讓他看看上春門的將士打得究竟有多辛苦!」

    「小人也是沒想到叛賊會退得這麼快,不然的話,也是早應該請劉將軍率領預備隊上城助戰的,這樣起碼可以減少一些上春門這邊的傷亡。」陳應良有些悶悶不樂,知道自己的指揮經驗還是太過欠缺,無法做到合理輪換作戰隊伍,太過辛苦了上春門守軍,也太過便宜了喜歡躲在後面揀便宜的劉大將軍。

    「賢侄,算了,你也別自責了。」裴弘策拍著陳應良的肩膀安慰道:「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熬到了叛賊退兵,贏了這場大戰,上春門的隊伍雖然辛苦了些,傷亡也大了些,但好歹也算是值得了。」

    安慰了遠房侄子,已經多少積累了一些戰場經驗的裴弘策又表情疑惑的說道:「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叛賊隊伍為什麼會退得那麼快?楊逆叛軍剛發起全軍總攻,攻城武器還十分充足,為什麼就突然鳴金收兵了?還把那些完好無損的攻城武器都扔了,這點有些不合情理啊?」

    「九成九是叛賊也知道我們的援軍抵達了。」陳應良分析道:「叛賊隊伍收到屈突通大將軍率領援軍抵達河陽的消息,知道洛陽戰場的局勢已然逆轉,也知道屈將軍的背後,肯定還有更多的大隋主力在日夜兼程的南下,為了不至於腹背受敵,更不敢在攻城戰中打光打殘作戰隊伍,所以楊逆叛賊才趕緊下令退兵,保留元氣,免得屈將軍渡河後,他連可以抵擋屈大將軍的隊伍都沒有。」

    「應該是這個道理。」裴弘策點頭,又問道:「賢侄,那叛賊隊伍扔下了所有攻城武器,甚至連可以帶走的投石機都扔了,這莫非是代表著,楊逆叛賊已經不想再打洛陽城的主意,不想再發起攻城了?」

    「正是如此。」陳應良點頭,解釋道:「楊逆叛賊也不算太蠢,知道繼續攻打洛陽城只會是死路一條,不僅會在洛陽的堅固城防面前傷亡慘重,還會給我們大隋主力更多的回援時間,只有果斷放棄攻城計劃,儘可能的多留下一些作戰隊伍,這樣他才有一些苟延殘喘的機會。」

    解釋完了,陳應良又向樊子蓋拱手說道:「樊留守,楊逆叛賊退兵時放棄了所有的攻城器械,不僅只是證明楊逆叛賊已經決心放棄攻打洛陽城,還證明楊逆叛賊很可能即將移兵西進,去攻打目前正處於空虛狀態的關中三輔之地,扼山河之險與我大隋主力對峙,事關重大,還請留守大人未雨綢繆,早做準備,預防萬一。」

    「這事還用老夫操心麼?」樊子蓋笑吟吟的說道:「屈突通的援軍已經到了河陽,距離洛陽不到五十里,隨時都可以渡河南下,與我們前後夾擊叛賊隊伍,還用得著老夫再去為關中操心?」

    「留守大人恕罪,小心為上。」陳應良恭敬說道:「屈突通將軍的大軍千里回師,日夜兼程的回援洛陽,雖然及時抵達了戰場給了我軍最大幫助,但是他的隊伍肯定已經是人困馬乏,疲憊不堪,不經休整難以立即投入戰場,況且楊逆叛賊還有黃河渡口可守,如果楊逆叛賊留下一軍阻攔我們的援軍渡河,自領主力西進關中,關中三輔之地仍然還是危如累卵。屆時楊逆叛賊如果再在崤函道的險要處佈置一軍據險而守,我們的援軍即便發起追擊,也很難迅速追上楊逆叛賊的主力隊伍。」

    「有道理。」樊子蓋點頭,問道:「那依你之見,老夫應該如何未雨綢繆?」

    「小人認為,留守大人最好是致書一封與大興留守衛尚書。」陳應良答道:「對他說明戰場局勢與具體情況,勸說衛尚書放棄澠池,立即率軍退守地勢險峻的陝縣函谷關,深溝高壘只守不戰,那麼楊逆叛賊即便移軍西進,也只會被我們大隋軍隊在崤函道里包餃子。」

    「哦,對了。」陳應良又補充道:「自前魏分裂後,西魏扼守潼關而棄函谷關,函谷關的地位急劇下降,關城堡壘年久失修,我大隋開國後也是重潼關而輕函谷關,關城始終沒有得到過修繕,難以堅守,且陝縣一帶地形複雜,小路眾多,不能排除楊逆叛賊繞過函谷關直接進兵潼關或者抄襲背後夾擊函谷關的可能。如果留守大人想要更保險,可以勸說衛尚書直接退回潼關,扼潼關天險而守,那麼關中三輔之地才可以真正做到高枕無憂。」

    「好主意。」樊子蓋滿意點頭,然後又突然嘆道:「可惜,未必能奏效。」

    「為什麼?」陳應良一楞。

    「傻小子,你忘了衛尚書是什麼人了?」旁邊的裴弘策笑罵,道:「衛尚書是大興留守,樊大人是東都留守,與衛尚書平級,互不統屬,樊大人提出的戰術計劃,衛尚書怎麼可能甘心言聽計從?」

    「可是,只有這麼做,才能確保關中安全啊。」陳應良為難說道。

    「老夫也知道你這個戰術安排最安全,可惜,衛文升那個老東西很可能不會聽。」樊子蓋嘆道:「那個老東西的脾氣,老夫是太清楚了,最是愛面子和心急不過,這次他率領四萬大軍增援洛陽,寸功未建還連戰連敗,最後還是靠我們洛陽軍隊突出奇兵,這才救了他一命,給了他喘息的機會。受了這麼大的羞辱,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接受率軍退守潼關和函谷關的建議?如果他這麼做了,他那張老臉往那裡擱?」

    陳應良苦笑了,這才發現讓貴為大興留守的衛玄心甘情願的主動退縮示弱,確實是一件讓衛玄很丟面子的事。

    「試一試吧。」樊子蓋又嘆道:「老夫寫道書信試一試,但願衛文升那個老頑固能聽得進勸,不然的話,這次的平叛大戰如何發展,還真是難以預料。」

    …………

    援軍已然抵達戰場近處,叛軍隊伍也扔下了攻城武器開溜徹底放棄攻取洛陽的計劃,自打到洛陽投軍以來就沒休息過的陳應良,終於放下心來好生休息一下了,得到樊子蓋允許回營休息後,陳應良又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去探望報國軍的受傷將士,然後回到自己房間時,陳應良剛往床上一躺,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好不容易打著呵欠醒來時,陳應良驚訝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出房問了營地中的報國軍將士,陳應良這才知道自己竟然足足昏睡了一整個白天,現在已經是七月二十三的晚上初更過半,陳應良不由苦笑說道:「想不到一口氣睡了七八個時辰,看來我有些變懶了。」

    「陳記室,你不是懶,你是累。」旁邊的陳志宏把阿諛諂媚的話說得十分鄭重,「自我們報國軍組建以來,你就沒有睡過一個整覺,除了我們報國軍的事,你還要操心城防的事,實在是太累了。就連裴國公剛才來探望你時,都說這次平叛大戰,整個東都洛陽,恐怕最累的人就是你,所以才不許我們叫醒你,讓你好生休息。」

    「叔父來探望過我?」陳應良忙問道:「那他有沒有什麼交代?」

    「有,裴國公交代,你醒來後,如果還有時間,可以到上春門城樓裡去見他。」陳志宏恭敬答道:「裴國公又說,如果時間太晚,也可以明天再去見他。」

    裴弘策對陳應良這個遠房侄子還是相當夠意思的,陳應良自然也不會擺什麼架子,趕緊匆匆吃了點東西,又擦了一把臉,然後就到鄰近的上春門城樓去拜見裴弘策了。時間雖然已經有點晚,但還好,陳應良進到了上春門城樓時,裴弘策正好還沒有入睡,陳應良不敢怠慢,趕緊上前行禮,恭敬向遠房叔父裴弘策問安。

    「快起來,快起來。」裴弘策攔住陳應良下拜,微笑說道:「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坐下說話。」

    陳應良恭敬謝了,老老實實的按要求坐到了裴弘策對面,裴弘策也坐下後,先是問了陳應良的身體情況,然後才說道:「賢侄,把你叫到這裡,是有一些情況要告訴你,還有一件大事,想順便和你商量一下。」

    「請叔父吩咐。」陳應良恭敬答道。

    「你先有個心理準備,都不是什麼太好消息。」裴弘策微笑說道:「第一,和你預料的一樣,屈突通的右武侯大軍雖然回援到了河陽,但千里奔波下來,他的隊伍確實十分疲憊,尤其是作戰主力步兵大隊,更是累得不行,所以屈突通與我們聯繫,說是準備休整兩三天再渡河。」

    這點是陳應良早就預料到的,自然不會太過驚訝,裴弘策又說道:「第二,我們的斥候探到,楊玄感逆賊已經撤回了扼守慈硐道和伊闕道的叛賊隊伍,集兵於金墉城大營,同時開始大量調集洛口倉的糧草到金墉城聽用,叔父和樊留守都認為,這應該就是楊玄感逆賊準備西進關中的信號。」

    這點同樣在陳應良的預料之中,陳應良同樣沒有驚訝,只是趕緊問道:「叔父大人,那衛尚書那邊可有消息?」

    「這是我準備告訴你的第三個壞消息。」裴弘策的微笑有些苦澀了,道:「今天早上,樊留守給衛尚書的書信才剛送走,衛尚書那邊就已經先送來了一道書信,拒絕了樊留守要求他扼守崤函道的要求,說是大興軍隊的戰術計劃不用樊留守操心,他衛玄會自己決斷,總之不會拖我們東都軍隊的後腿就是了。」

    「樊留守看到這道書信時,一定是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吧?」陳應良同樣苦笑了。

    「樊留守與衛尚書是多年好友,當然不會因為這些氣話吹鬍子。」裴弘策微笑,「不過另外一件事,倒是讓樊留守氣得吹了鬍子。」

    「什麼事?」陳應良一楞。

    「和你有關的事。」裴弘策笑著說道:「衛尚書的信使口頭帶話給樊留守,指責樊留守貪功偽報,捏造了你這小子偷襲叛軍屯糧地、又從數萬叛軍隊伍中毫髮無傷殺出的荒謬謊言,欺君罔上,你從叛軍大營救出來的監門直閣龐玉龐大人,不管怎麼解釋衛尚書都不肯相信,還被衛尚書懷疑他已經投降變節,罵得狗血淋頭。」

    「怎麼又來了?」陳應良哭喪著臉說道:「怎麼衛尚書也不相信我?」

    「誰叫你這小子的戰報太過離譜,衛尚書不相信你當然是理所當然。」裴弘策開心的大笑說道:「別說從沒見過你的衛尚書了,就是無比欣賞你的樊留守和皇甫將軍,還不是反覆問了每一名報國軍將士,才敢相信你沒有偽報的?叔父可以打賭,你的這個戰績就是稟奏到了皇上面前,恐怕皇上也得首先下旨把你拿下,重刑拷問你這小子有沒有欺君。」

    陳應良更是苦笑了,心說那時候好像你也不肯相信我,也是反覆問了許多報國軍將士,這才勉強相信我沒說謊的。

    說了句玩笑話後,裴弘策重新收起了笑容,語氣鄭重的對陳應良說道:「賢侄,該說正事了,叔父今天晚上把你叫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將來的前途問題。」

    「請叔父賜教。」陳應良也有些緊張了。

    「這次平叛大戰,你是保住東都洛陽的首席功臣,這點毫無疑問。」裴弘策沉聲說道:「你可以放心,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他們在人品方面還靠得住,你的功勞,一定會被如實稟奏到皇上面前,官職封賞是肯定沒問題,弄個爵位也不是沒有希望,但叔父認為,你的功勞還不夠。」

    「還不夠?」陳應良一楞,心說我立了這麼多功勞,居然還不夠?

    「對,不夠!」裴弘策點頭,低聲說道:「因為這次洛陽保衛戰,我們是慘勝,各方面的損失都十分慘重,皇上即便論功行賞,也肯定考慮一下我們的損失,連累到你的官職封賞。而且現在的關中危機還沒有解除,楊逆叛賊還有打進關中的可能,如果真被楊逆叛賊得手,皇上一怒之下,說不定你的官職封賞就徹底吹了,所以叔父認為,你現在還不能休息和放鬆,必須還要繼續立功,一直堅持到楊逆叛賊徹底覆滅,你可能得到的官職封賞才保險,你將來的前途,也才會一片光明。」

    「可是小侄怎麼繼續立功?」陳應良為難說道:「楊逆叛賊都已經放棄攻城了,小侄麾下那七百來人的報國軍,到了野外戰場上,那是給叛賊主力塞牙縫都不夠啊?」

    「別著急,我已經替你想好了。」裴弘策低聲說道:「叔父打算向樊留守提議,讓他派遣一支軍隊去協助衛尚書阻攔楊逆叛賊進兵關中,樊留守會派誰你心裡有數,叔父就不囉嗦了。總之到了衛尚書麾下,你不僅可以讓衛尚書親眼目睹你的統兵本領,化解他對你的一些誤會,還可以乘機繼續建功立業,徹底奠定你的仕途基礎。你覺得如何?」

    陳應良沉默了,盤算了許久後,陳應良拱手說道:「叔父,你對小侄的一片愛護之心,小侄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回報萬一,但是小侄實話實說,小侄沒膽量去衛尚書帳下聽用。」

    「為什麼?」這次換裴弘策為之一楞了。

    「衛尚書的用兵風格,會坑死小侄啊。」陳應良哭喪著臉說道:「衛尚書動不動就想正面決戰,又急著報仇找回面子,怎麼都聽不進勸,小侄到了他的麾下,就算不被他推到最前面和叛賊死耗,也會被他的隊伍連累到死,小侄倒不是怕死,只是覺得這麼死太不值得。」

    「這倒也是。」差點被豬隊友達奚善意坑死的裴弘策搔頭,為難的說道:「以衛尚書的脾氣,確實很可能會這麼做,你這小子給他的印象又不太好,到了他的麾下,是不太可能有什麼好果子吃,怎麼辦呢?難道就這麼算了?」

    「叔父,你能不能向樊留守這麼提議,讓我率領報國軍去增援弘農太守、蔡王楊智積殿下?」陳應良靈機一動,脫口問道。

    「去增援楊智積?楊智積位於衛尚書的後方,比較安全,你去增援他幹什麼?」裴弘策疑惑問道。

    「當然是為了預防萬一,也是為了繼續立功。」陳應良飛快說道:「弘農位於崤函道中段,是楊逆叛賊進兵關中的必經之地,小侄去增援蔡王殿下,衛尚書的隊伍在阻擊戰中一旦不利,也必須要先撤回弘農,屆時衛尚書連戰不利,應該也沒什麼底氣和楊逆叛賊野外作戰了,小侄再和他合兵一處,既可以確保弘農安全,又可以隨時退往潼關,聯手扼守潼關天險,豈不是一舉多得?」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19:27
第五十章 貪心不足的下場


    各種各樣的軍情探報雪片一般的飛來,飛進東都城中與楊玄感叛軍大營中,右武侯將軍屈突通的援軍背後,還有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的左翊衛主力,雖說暫時不能確定宇文述大軍的抵達時間,但又一點確實是東都決策層和叛軍決策層一致肯定的,根本用不著宇文述出手,光憑屈突通的右武侯主力就足以擊敗楊玄感麾下這群烏合之眾——畢竟,屈突通和宇文述率領的都是主力戰兵,戰鬥力絕非右武衛二線隊伍的東都守軍可比。

    除此之外,還有隋軍名將虎賁郎將陳棱,也帶著一萬精兵打到了楊玄感的起兵地黎陽城下,留守黎陽的叛軍元務本率軍迎戰,剛一接戰,馬上就被陳棱一巴掌抽得滿地找牙,狼狽退回黎陽城中閉城死守,陳棱揮師急進,兵圍黎陽城。

    與此同時,來不及請旨就從東萊回軍的右驍衛大將軍來護兒,也領著右驍衛主力回援到了汲郡境內,也沒理會困守黎陽的元務本——也根本用不著理會已經被陳棱抽得滿臉開花的元務本,直接就在白馬渡渡過了黃河,從黃河南岸進兵急進,直接出現在了楊玄感叛軍的背後,正在攻打滎陽的叛軍大將韓世諤收到消息,二話不說馬上撒腿逃命,率領的三千叛軍一路潰逃,逃回虎牢關時已然不足百人,叛軍虎牢關守將顧覺也沒膽子招惹出了名凶悍的來護兒,老老實實的閉關堅守,並向叛軍主力求援。

    還有南線方面,洛陽南面的幾個郡雖因實力不足的緣故,無法出兵增援洛陽戰場,卻也紛紛深溝高壘堅守險要,牢牢堵住了楊玄感叛軍的南下道路,沒有任何一個郡縣起兵響應楊玄感叛軍,讓起兵前認定自己必將是一呼百應的楊玄感大失所望。而千里之外的餘杭郡中倒是有一個叫劉元進的變民首領聚眾起兵,響應楊玄感叛亂,並且在短時間內聚集起了數萬烏合之眾,可惜卻是山高水遠,無法為楊玄感提供那怕一兵一卒的增援,還給了一個叫王世充的大隋忠臣刷經驗攢裝備的大好機會。

    局勢演變至此,東都決策層那怕是用腳指頭分析,也能斷定楊玄感如果想要垂死掙扎,已經就只剩下進兵關中這一條路了,而讓東都決策層大驚失色的是,偏在此時,東都守軍派去叛軍隊伍中臥底的內線帶來重要消息,說是楊玄感當眾宣佈,說大隋弘化留守元弘嗣已經起兵反隋,與楊玄感叛軍結成了同盟,準備與楊玄感叛軍聯手夾擊關中大興,所以楊玄感決定在近日移軍西進,打進關中去與元弘嗣會師。

    弘化郡位於大興以西,隴西一帶的軍隊又都歸元弘嗣掌握,如果這個消息屬實,那麼目前正處空虛狀態的關中大興絕對就是死定了,還是死得不能再死那種死!儘管關中和大興是否失守已經基本不關東都鳥事,但做為暴君隋煬帝的鐵桿走狗,死心塌地給楊廣助紂為虐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卻不能不為之憂心忡忡,也更加祈禱大興留守衛玄能夠聽得進勸,扼險而守堵住楊玄感叛軍的西進道路了。

    原因嘛,弘化距離大興頗遠,隋軍主力在崤函道消滅了楊玄感叛軍後,還有足夠時間繼續西進去收拾元弘嗣。但如果讓楊玄感殺進了關中,扼住了潼關天險,又與元弘嗣會師聯手,那可就是一切都完了。

    越怕越有鬼,當天中午,千盼萬盼的衛玄回信終於送到了東都城中,結果回信的內容也頓時讓樊子蓋把鼻子給氣歪了,多年好友衛玄這次已經不是在書信裡說賭氣話了,而是直接在發飆了,語氣嚴厲的責問樊子蓋要求自軍退守潼關是什麼意思?大興軍隊退守到了潼關,潼關以東的弘農、澠池和陝縣等城怎麼辦?隋煬帝的弘農行宮怎麼辦?屯積了上千萬石軍糧的常平倉怎麼辦?是否全部拱手送給楊玄感?

    最後,衛玄還半點不留情面的直接告訴樊子蓋,說樊子蓋是洛陽留守,自己也是大興留守,不受樊子蓋節制,要求樊子蓋少管自己的閒事,大興軍隊怎麼打有自己決定,用不著樊子蓋指揮!勝敗存亡,生死榮辱,也由衛玄自己承擔,與樊子蓋毫無關係!

    如果多年好友衛玄此刻就在面前,那麼脾氣暴躁的樊子蓋鐵定是當場就和衛玄割袍斷義了,可惜衛玄此刻遠在澠池,樊子蓋也只能是怒不可遏的把書信砸在地上了,不顧越王楊侗和眾多東都文武就在面前,放聲大吼道:「老匹夫!聽不進好話的老匹夫!如果不是為了朝廷,你以為老夫會管你的死活!隨便你折騰吧,反正老夫只是東都留守,楊逆叛賊殺進關中,拿下大興,都與老夫毫無關係!你是被楊逆叛賊千刀萬剮,還是被皇上滿門抄斬,都和老夫沒有半點干系了!」

    「衛尚書是輸紅眼了。」皇甫無逸嘆道:「他帶著四萬步騎大軍來救洛陽,一場仗都沒贏過,每戰必敗,最後差點被楊逆叛賊生擒活捉,被他救援的我們洛陽軍隊卻越打越強,斬獲越來越多,逐漸反敗為勝,對比如此巨大,衛尚書面子上掛不住,急於想打幾個勝仗挽回顏面,也是人之常情。」

    「他想找回顏面,也別拿關中三輔之地來陪葬啊!」樊子蓋更加怒不可遏,咆哮道:「關中的兵力都已經見底了,現在唯一能攔住楊逆叛賊的,就只有他衛玄老東西最後一支軍隊了!如果他再戰敗,讓楊逆叛賊乘機打進潼關,關中怎麼辦?大興國都怎麼辦?」

    同樣擔心關中和大興安全的皇甫無逸搖頭嘆氣,親哥哥在大興的越王楊侗也是小聲埋怨衛玄的衝動行事,在場的其他東都文武卻大部分神色如常——畢竟,東都洛陽到目前為止已經打得很漂亮了,平叛大戰的前期固然是傷亡慘重,損失巨大,但是到了中後期,洛陽軍隊卻連戰連捷,殲敵數萬,已經足以彌補前期的損失和過錯,隋煬帝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追究東都官員的責任,關中大興是否失守,也和東都官員是毫無關係了,這些東都官員沒有因此幸災樂禍,都已經算得上是對得起隋煬帝和大興軍隊了。

    「樊留守,下官認為此事不能坐視不理。」陳應良的遠房叔父裴弘策乘機站了出來,拱手說道:「衛尚書雖然不聽良言,固執己見,但關中畢竟是大隋的關中,大興也是我們大隋的西都,我等身為大隋臣子,絕不能坐視關中和大興淪陷而不聞不問,我們必須做些什麼,幫助關中化解這場危機。」

    「說得對。」樊子蓋強壓下怒火,點頭說道:「衛文升的死活老夫可以不管,但是老夫身為大隋臣子,關中和大興的存亡老夫不能坐視不理。如何化解這場危機,裴國公可有什麼高見?」

    「下官提議,派遣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率領我們東都軍隊的功勛之師報國軍,馳援弘農城,協助蔡王楊智積殿下守衛弘農,阻攔楊逆叛賊主力西進。」裴弘策建議道。

    「派你侄子率軍去救弘農?」樊子蓋一楞,疑惑道:「給崤函道派援軍是個辦法,但為什麼不是直接增援衛文升,要去增援蔡王殿下?弘農位於衛文升澠池以西,暫時沒什麼危險啊?」

    「弘農是暫時沒什麼危險,但很快就會有危險了。」裴弘策沉聲說道:「如果衛尚書堅持不肯扼守險要,堅持要與楊逆叛賊正面決戰,以留守大人與諸位大人之見,衛尚書是否有把握攔住楊逆賊軍,弘農是否會即將面臨危險?」

    已經大興援軍失望透頂的東都眾文武紛紛點頭,都覺得如果衛玄不採取只守不戰的戰術,必然又將面臨一場慘敗,位於澠池以西的弘農城也必然會面臨威脅。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也點了點頭,然後問道:「裴國公,那為什麼不讓報國軍直接增援衛尚書?讓報國軍幫助衛尚書直接攔住了楊逆叛賊,效果不是更好?」

    「皇甫將軍,你覺得衛尚書能夠用好報國軍嗎?」裴弘策苦笑,很漂亮的說道:「報國軍之所以屢建奇功,固然是因為將士用命和指揮得力,但更重要的,還是越王殿下、樊留守和皇甫將軍你們能夠用好報國軍,相信報國軍的忠誠勇敢,把好鋼用到了刀口上,調度有方,這才讓報國軍隊伍得展所長。可是,報國軍到了衛尚書的手裡,還能打出這樣的輝煌戰績,立下一個接一個的沙場奇功嗎?」

    老官僚裴弘策拍馬屁的功夫自然不俗,儘管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都不太喜歡油滑吹捧之詞,可是聽了裴弘策這番拐彎抹角的吹捧之後,還是一起點頭,認同裴弘策的判斷,老頑固樊子蓋還乾脆說道:「言之有理,把報國軍交給衛文升那個老東西指揮,鐵定是不到一場大戰就得被他敗光!打仗要用腦袋,那個老東西,頑固得腦袋就像一塊石頭!還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頑固得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你樊子蓋老不死好像沒資格說別人吧?」裴弘策和在場的東都文武官員一起,都在肚子裡嘀咕了這麼一句。

    嘀咕完了,裴弘策趕緊點頭,又說道:「樊留守所言極是,所以下官才建議將報國軍派去增援弘農,如此一來,既可以讓報國軍協助蔡王殿下固守弘農崤函道,又可以接應衛尚書的隊伍,必要時,報國軍還可以退守潼關,幫助潼關守軍抵擋楊逆叛賊。潼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下官那不孝侄子的守城本領,樊留守和在場諸位大人都是親眼見過的,他到了潼關能夠發揮什麼作用,想必就不用下官多話了。」

    「還罵他是不孝侄子,這樣的不孝侄子,老夫多希望有一個啊。」樊子蓋笑了,笑道:「不過,你這叔父也還算稱職,很會給晚輩爭功勞,你那不孝侄子如果再協助蔡王殿下擋住了楊逆叛軍,配合大隋主力把楊逆叛賊滅在了崤函道里,封官賜爵也就是鐵板釘釘了。」

    早就看穿裴弘策把戲的東都文武哄堂大笑,裴弘策則臉不紅心不跳,厚顏無恥的拱手說道:「留守大人誤會了,下官只是舉賢不避親而已,並非爭功。」結果惹得東都文武再次大笑,無不欽佩裴弘策的臉皮厚度。

    大笑過後,樊子蓋並沒有立即拍板派遣報國軍去增援弘農,而是捻著雪白長鬚仔細盤算,許久後,樊子蓋終於下定了決心,沉聲說道:「讓陳應良率領報國軍去增援弘農!讓劉長恭率領四千精兵去增援衛文升!」

    樊子蓋突然點了劉長恭的名,裴弘策等東都文武還只是稍稍一楞,正好就在殿上的劉長恭劉大將軍小臉卻刷的就白了,驚叫道:「樊留守,讓報國軍去增援弘農,讓末將去增援衛尚書?難道末將聽錯了,為什麼不是讓末將隨著報國軍共同去增援弘農?」

    「你當然沒聽錯。」樊子蓋冷冷說道:「你和報國軍分別行事,你去澠池增援衛文升,應良帶著報國軍去弘農增援蔡王殿下。」

    「留守大人,末將斗膽請問一句,為什麼?」劉大將軍哭喪著臉問道。

  「很簡單,洛陽城裡總共還有兩萬多些的軍隊,老夫如果只派僅有七百餘人的報國軍去增援崤函道,別人會說我們東都軍隊見死不救。」樊子蓋冷冷說道:「所以你必須去,必須帶四千精兵去增援衛尚書。」

    「可是,為什麼不讓末將和報國軍一起去增援蔡王殿下?」劉長恭帶著哭腔說道:「剛才留守大人你們還說,我們東都的軍隊到了衛尚書手裡,只會是白白糟蹋啊。」

    「虧你還是堂堂虎賁郎將,有點志氣好不好?怕成這樣,像什麼話?」樊子蓋怒斥,又道:「衛文升屯駐澠池,老夫卻把所有援軍都派往弘農,如何向朝廷交代?衛文升手裡只有六千多點殘兵敗將,你不去給他補充兵力,跑去弘農幹什麼?記住,到了衛文升那裡,一定要努力作戰,殺賊報國,也一定要全力勸說衛文升堅守險要,不要弄險決戰!」

    「可是,可是……。」劉長恭將軍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可是,如果衛尚書堅持不肯堅守險要,堅持要出兵決戰,又不幸兵敗,那末將怎麼辦?」

    「關於這個問題,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樊子蓋難得賣了關子,慢條斯理的說道:「假話是,老夫相信你能協助衛文升,在決戰中打敗楊逆叛賊,配合大隋主力把楊逆叛賊消滅在澠池以西。」

    「敢問留守大人,那真話呢?」對自己毫無信心的劉大將軍苦笑追問道。

    「真話嘛。」樊子蓋笑了笑,道:「老夫相信在衛文升吃了敗仗後,你能儘量多的帶著我們東都軍隊逃到弘農,與報國軍、蔡王殿下會師一處,重整防線,阻攔楊逆叛賊繼續西進。到了那時候,老夫還會相信你一定會對裴國公的賢侄言聽計從,與他齊心協力的聯手作戰。」

    「原來樊留守是這個打算啊。」劉大將軍恍然大悟,笑道:「那末將就放心了,也請留守大人放心,末將一定會極力規勸衛尚書扼守險要,謹慎決戰。如果不行,那末將就儘可能多的帶著弟兄們撤往弘農,與蔡王殿下、應良兄弟聯手設防,全力阻攔楊逆叛賊西進關中。」

    「對於你臨陣撤退的本領,老夫確實很放心,上次被一千叛賊追著砍,居然沒什麼傷亡,也算難得了。」樊子蓋毫不客氣的譏諷了一句,又喝道:「記住三件事,一是要傾盡全力協助衛文升阻攔楊逆叛賊,不到最後關頭不許輕言放棄!二,撤到了弘農後,你要和陳應良緊密團結,攜手作戰,別和他計較什麼官職身份,你想陞官發財活命立功,就只能指望他!第三,除了帶著我們東都軍隊撤往弘農外,還有我們大興的友軍,你也要儘可能的幫助他們逃往弘農!」

    「留守大人放心,你是知道的,末將和陳兄弟一向合作愉快,還一直都是親如手足。」劉大將軍趕緊點頭,「還有大興的友軍,末將也會竭盡全力幫助他們撤退。」

    「這樣就好,關於這兩點,老夫對你還算有些信任期待。」樊子蓋難得誇獎了劉長恭一句,又道:「對了,還有一點,你務必要保證衛文升的安全,如果他真的不幸再次兵敗,你一定要保護著他撤往弘農,絕不能讓他落到楊逆叛賊手裡!那個老東西雖然對老夫無情,老夫卻不能對他不義!」

    劉長恭趕緊再次拱手答應,裴弘策也拱手問道:「樊留守,是否將陳應良宣上殿來,當面向他安排差使?」

    「不必了,這個差使怎麼安排,怎麼完成,他比老夫更清楚。」樊子蓋搖頭,哼道:「既想繼續立功,又不敢去衛文升老頑固麾下白白送死,別以為老夫猜不出來,讓報國軍繞過衛文升直去增援蔡王殿下,其實就是那個小滑頭的餿主意!」

    裴弘策尷尬笑了,樊子蓋卻又喝道:「你去給陳應良傳令,叫他做好準備,明天清晨和劉長恭一起出兵,老夫屆時親自去給他送行!再順便告訴他,老夫一再容忍他的胡鬧犯上,這次也該收取回報了!這次出征,老夫對他有三個要求,第一是確保衛文升的安全,第二是確保弘農宮和蔡王殿下的安全,第三是絕不能讓楊逆叛賊踏進潼關一步!」

    一口氣說完,樊子蓋又惡狠狠的補充道:「老這三個要求,他必須全部完成,少一個,他之前的功勞,全部一筆勾銷!」

    「這……。」裴弘策有些傻眼,事前說什麼都沒想到樊子蓋的要求有這麼苛刻嚴厲。

    「無需多言,就這麼定了,老夫可以給他繼續立功的機會,但他也絕對不能讓老夫失望!」

    裴弘策哭喪著臉把樊子蓋的三個要求轉訴給陳應良後,陳應良瞠目結舌之餘,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也是哭喪著臉哀嘆道:「這就是貪心不足的下場啊,早知道樊老頑固這麼苛刻,我就不應該去管衛玄和關中的死活!」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19:30
第五十一章 西進增援


    朝陽,輕風,白袍,精忠報國的大旗在朝陽下迎風飄展,跟隨著這面軍旗,已經只剩下七百餘人的報國軍將士重新裝備上了代步戰馬,整齊高唱著《精忠報國》的軍歌,再次踏上了征程,西進增援崤函道的征程。

    越王楊侗親自率領東都文武百官到徽安門為出征軍隊送行,在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的暗中指點下,年僅九歲的楊侗用老成口氣很是誇獎了一通報國軍的纍纍功勛,要求報國軍再接再厲,繼續精忠報國,殺賊建功,協助蔡王楊智積守住弘農,不使叛軍侵犯隋煬帝的弘農行宮。同時楊侗自然少不得也鼓勵了劉長恭率領的隋軍主力隊伍幾句,要求劉長恭的隊伍務必協助大興軍隊守住崤函道,不給楊逆叛軍西進威脅關中的機會。

    楊侗只是負責說場面話,東都洛陽真正的掌權者樊子蓋私下裡自然對陳應良另有交代,臨別時,樊子蓋握著陳應良的手叮囑道:「記住兩件事,第一,如果衛文升擋不住楊逆叛賊,你一定要想盡辦法,傾盡全力把楊逆叛賊擋在潼關以西,為我們的援軍爭取時間。第二,你自己要保重,等剿滅了楊逆叛賊,老夫要親自帶著你到皇上面前,為你請功,所以你一定要給老夫活著回來!」

    「這是我給蔡王殿下的親筆信。」皇甫無逸也把一道書信遞給了陳應良,低聲說道:「我在書信把你的戰績與才具對蔡王殿下做了詳細介紹,蔡王殿下是一位識大體、有擔當的殿下,他看了我的書信,必然會儘可能傾聽和採納你的軍略戰術,可以幫你迅速取得蔡王殿下的信任和重用。但你必須還要記住一點,別和蔡王殿下走得太近!你是聰明人,和皇親國戚過於親近是什麼下場,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多保重,活著回來。」

    聽了樊子蓋和皇甫無逸這番發自肺腑的關切言語和好意提醒,陳應良再是怎麼的心腸歹毒也難免有些感動,雙膝跪下,向白髮蒼蒼的樊子蓋與病懨懨的皇甫無逸鄭重行了一個大禮,低聲說道:「樊留守,皇甫將軍,你們也保重,雖然楊逆叛賊已經不太可能再攻打洛陽了,但也不排除他會突然發起偷襲,在確認楊逆叛賊的主力移師之前,還請你們謹慎為上,千萬不要給楊逆叛賊可乘之機。」

    「那是當然。」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一起親手將陳應良攙起,又各自叮囑了一句務必保重,陳應良拱手謝過,又辭別了對自己確實不錯的遠房叔父裴弘策,然後就毫不猶豫的率領報國軍向西開拔了,並且不用劉長恭劉大將軍開口,陳應良主動就扛起了殿後的重任,親自走到了西援崤函道的隋軍隊伍最後,時刻準備迎戰叛軍的追擊隊伍。

    與此同時,為了預防萬一,陳應良又私下裡與劉長恭商量,決定在軍隊進入崤函道前,一旦發現大股的叛軍騎兵追擊,那麼就由全部裝備了代步戰馬的報國軍擔任誘敵任務,快馬奔馳將叛軍隊伍誘入不利騎兵作戰的崤函道,以步兵為主的劉長恭隊伍則暫時脫離戰場,不與叛軍騎兵交戰,然後見機行事,有機會就把輕騎急進的叛軍騎兵大隊堵死在崤函道里,重創叛軍騎兵!

    雖說叛軍隊伍已經錯誤的放緩了斥候戰力度,但四千東都隋軍和人人身披白袍的報國軍聯手西進這麼大的動靜,還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瞞過叛軍斥候的眼睛,而叛軍斥候將消息飛報到了楊玄感面前後,楊玄感頓時就勃然大怒了,跳了起來大吼,「馬上集結隊伍,本柱國要親自率軍追殺陳應良小賊!」

    楊玄感的幾個兄弟飛快答應,在李子雄舉薦下已經重新回到中軍大帳參與戰術決策的李密則飛快站了出來,勸阻道:「楚公,稍安勿躁,我軍斥候已然探實,陳應良小賊麾下的白袍兵全都有戰馬代步,又已經出發了一段時間,我們很難再追得上了。」

    「怎麼追不上?他有戰馬,難道本柱國的大軍裡就沒有戰馬了?」楊玄感大吼道:「本柱國率領騎兵去追,不信就追不上!」

    「楚公,請冷靜。」李密苦笑說道:「你親自率領騎兵去追,是有希望追上陳應良小賊,可是陳應良小賊乘機把你誘進崤函道怎麼辦?崤函道地勢狹窄,對騎兵十分不利,又不能發揮穿插迂迴的戰馬速度優勢,屆時楚公你不但毫無機會殲滅陳應良小賊的白袍兵,相反還有可能被陳應良小賊誘到衛玄老匹夫的陣前,屆時官軍的步兵再把崤函道一堵,楚公你和我們的騎兵隊伍,可真的就是危險了。」

    「楚公,法主言之有理,崤函道不利騎兵,只適合步兵作戰,率領騎兵追入崤函道,只會是以短擊長,於戰不利。」李子雄也勸道:「暫時忍耐吧,我軍西征的準備即將完成,明天就要出兵關中,這時候你如果再出兵追擊陳應良小賊,明日清晨很難及時返回大營率軍出征,若是如此,對於我們的軍心士氣必有影響。」

    楊玄感咬牙切齒,板著臉不說話,但也沒有繼續堅持親自率領騎兵追擊,李子雄猜出楊玄感的心思,便又說道:「楚公勿憂,樊子蓋遣軍西進,必然是擔心衛玄兵微將寡,無力抵擋我們的西進大軍,這才派遣兵馬去增援衛玄,既然如此,那麼老夫認為,那麼到了我軍抵達衛玄駐紮的澠池戰場時,楚公為楊玄縱將軍與我軍萬千將士報仇的大好機會,必將出現!」

    「老將軍此言何意?」急著為兄弟報仇的楊玄感趕緊問道。

    「很簡單,衛玄老匹夫必然要出城與我軍決戰。」李子雄微笑說道:「衛玄這次西進救援洛陽,連戰連敗,幾乎全軍覆沒,以至於到了現在必須反過來要靠洛陽軍隊救援,絕對算得上是顏面掃地,以衛玄那個老東西的脾氣,現在肯定是急於決戰報仇,挽回顏面。況且衛玄還是大興留守,更加不可能龜縮在澠池城內,坐視我軍直進關中,只有出城決戰這個唯一選擇。」

    「到了那時候。」李子雄笑得更加開心,補充道:「靠著偷襲揀漏和屠殺我們的輔兵民夫,已經僥倖算是揚名的陳應良小賊,自然不可能躲在澠池城裡置身事外,肯定要被衛玄帶出城來參與決戰,楚公再想報仇雪恨,豈非不是易如反掌?」

    「言之有理!」楊玄感奮力揮手,轉怒為喜道:「那就用不著冒險追擊了,先讓陳應良小賊得意一兩天,等我們的主力大軍抵達了澠池戰場,再找這個奸猾小賊報仇不遲!」

    楊玄感都已經改了主意,對大哥言聽計從的楊玄挺等人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是乖乖收回騎兵集結的命令,惟獨李密有些異議,但考慮到楊玄感的急脾氣,李密猶豫再三後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一直等到散帳之後,李密才在帳外追上李子雄,低聲說道:「老將軍,剛才的事情,晚輩還有一點擔心,陳應良那個小賊奸詐過人,如果他說動了衛玄率軍退守潼關,那可如何是好?」

    「法主放心,這一點老夫當然也有考慮。」與李密關係已經大為親密的李子雄微笑說道:「衛玄老匹夫退守潼關,確實是阻攔我軍進兵關中的最好選擇,但是那個老匹夫絕不會這麼做!不要忘了,暴君楊廣的弘農行宮,還有關中最重要的常平大倉,都在潼關以西,衛玄老匹夫如果退守潼關,把弘農宮和常平倉拱手讓與我軍,如何向楊廣交代?」

    「我怎麼把這個忘了?」李密撫額,大喜說道:「老將軍果然是妙算過人,晚輩佩服,我軍再無憂矣。」

    ………………

    陳應良和劉長恭當然不可能知道楊玄感是否決定出兵追擊,為了保險起見,報國軍和劉長恭的隊伍都是一路急行,以最快速度趕往七十里外的崤函道,結果在叛軍主力的直接威脅下,劉大將軍麾下的隊伍爆發出只有逃命時才會出現的速度,用時不到四個時辰就進入了相對比較安全的崤函道中,有著戰馬代步的報國軍自然也隨即進入了崤函道,徹底避免被叛軍隊伍包圍的危險。

    本來陳應良和劉長恭還都有些擔心地勢狹窄的崤函道中會有叛軍攔截,不過陳應良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擔心多餘了,因為進入崤函道後向西走了不到十里,東都隊伍迎面就碰上了衛玄軍隊派出來的斥候,仔細核對了身份無誤,又從衛玄軍斥候得知前方情況安全,東都軍隊更是放心西進,而衛玄軍的斥候得知道東都軍隊是來自軍,也是萬分高興,趕緊一邊給東都軍隊領路,一邊分出人手飛馬趕到澠池向衛玄報喜。

    洛陽到澠池的距離是大約一百四十里,騎兵急行軍可以輕鬆在一天之內抵達,輕裝上陣的步兵隊伍如果不考慮保留體力作戰的問題,一百四十里的路程同樣可以在一天之內走完,所以在麾下隊伍多是步兵的情況下,劉長恭仍然提議要在一天之內抵達澠池城,麾下將士有著戰馬代步的陳應良反倒提出了不同意見,覺得一日之內行軍一百四十里太傷步兵體力,同時東都軍隊事前並沒有告知衛玄軍出兵增援的情況,倉促趕到澠池,衛玄軍肯定得是手忙腳亂,連營地帳篷都難以及時提供,與其辛辛苦苦的趕到澠池麻煩友軍,倒不如按照正常急行軍的慣例,讓步兵隊伍一天只走九十里了事,就地露營讓將士好生休息一夜,第二天再抵達澠池不遲,這樣大家都輕鬆。

    陳應良的這個建議當然得到了隋軍步兵隊伍的一致擁護,加上陳應良主動表態扛起值夜任務,劉大將軍當然也就言聽計從了,當下大軍就地露營,劉大將軍領著步兵隊伍輪流休息,陳應良則把報國軍分為兩隊,輪流休息值夜,同時陳應良又十分細心的在營地周圍佈置了大量系有鈴鐺的絆馬索,明哨的旁邊另外佈置暗哨,防的就是敵人夜間偷襲,悄悄摸進東都隋軍的露營地。

    陳應良這些佈置完全是白費力氣,一夜都沒發生任何意外情況,第二天清晨,東都隋軍吃過乾糧後繼續向西開拔,順利在正午時分抵達了目的地澠池,來到了位於澠池正南的衛玄軍大營門外。而讓劉長恭等東都將領悄悄火大的是,東都隋軍主動西進救援景況不佳的衛玄軍,衛玄沒有親自出營迎接就算了,還連一個夠級別的官員都沒有派到了大營門前迎接東都援軍,僅僅只是安排了一名傳令兵來到了大營門前,傳召劉長恭和陳應良二人到中軍大帳拜見衛玄。

    對此,好歹也是名門之後又貴為右武衛虎賁郎將的劉長恭當然是滿肚子火氣,悄悄大罵衛玄以怨報德擺臭架子,陳應良也稍微有些意外,因為陳應良知道衛玄肯定對自己印象不佳,可是衛玄這麼對待劉長恭就沒有道理了。

    隨著傳令兵一路來到衛玄的中軍大帳門前,又經過帳外親兵傳話,陳應良才和滿腹怨氣的劉長恭一起進到帳中,也終於見到了自己前段時間頭上的土皇帝,大興留守、京兆內史兼刑部尚書衛玄字文升。同時陳應良還看到大帳中已經站滿了衛玄軍的文武官員,個個臉色嚴肅,目光不善,只有站在文職班列的監門直閣龐玉向陳應良點了點頭,表示感激,同時又向陳應良擠了擠眼睛,好像是在提醒陳應良小心說話。

    鬚髮雪白的衛玄年紀比樊子蓋還要大些,今年已經是七十有三,身材雖不及樊子蓋那麼高大魁偉,神情卻和樊子蓋一般的嚴肅凌厲,見到陳應良和劉長恭向自己行禮,不僅沒有客氣免禮,還更加不客氣的喝道:「為什麼現在才到?樊子蓋派你們率軍來增援老夫,難道沒有規定時限麼?你們知不知道,為了給你們騰出營地和軍帳,我軍將士昨天晚上辛苦到了什麼時辰?」

    「尚書大人恕罪,樊留守確實沒有給末將等規定抵達時限。」劉長恭恭敬答道:「樊留守只要求末將等盡快抵達澠池,與大興友軍會師一處。」

    答罷,劉長恭又很不講義氣的補充道:「本來末將昨天晚上是可以抵達澠池,但陳記室擔心士卒疲憊,也擔心衛尚書的隊伍為我軍準備營地軍帳太過倉促慌亂,力勸末將露營一夜再西進澠池,末將才沒有連夜西進。」

    「倉促慌亂是老夫的事,與你們無關!」衛玄強詞奪理的拍案大吼,「就算樊子蓋沒有給你們規定抵達時限,軍情如火這個道理你們都不懂麼?大敵當前,你們都敢就地露營,楊逆叛賊如果突然偷襲你們的露營地怎麼辦?」

    劉長恭徹底沒言語了,也知道正處於焦躁狀態的衛玄是揪著自己當出氣筒了,還好,衛玄馬上又改變了出氣對象,轉向了旁邊身披白袍的陳應良,一雙銳利隼目先是上下打量了陳應良一通,然後才冷哼問道:「你就是陳應良?聽說你是一個記室小吏,可有此事?」

    「小人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拜見大興留守衛尚書!」陳應良儘可能標準的行禮,朗聲答道。

    「還真是個記室!」衛玄冷哼,道:「回去告訴樊子蓋老頭,他胡作非為,無視朝綱,任用你這麼一個記室小吏統兵作戰,老夫彈劾他的奏章,已經快馬送往皇上的鸞駕去了,叫他準備好答辯奏章吧。」

    陳應良苦笑了,也開始擔心樊子蓋和衛玄下次見面的情況了——兩個老頑固十有八九得上演大隋重臣版真人快打!苦笑過後,陳應良還必須得恭敬答道:「謹慎尚書大人號令,待小人回到洛陽城後,一定會向樊留守如實稟報。」

    看到陳應良那副寵辱不驚的鎮定模樣,對陳應良印象本來就不好的衛玄難免更是心中有氣,繼續哼道:「聽說你在樊子蓋老東西麾下,不僅連戰連捷未逢一敗,還曾經帶著四個團的騎兵,於上萬叛賊軍中突襲叛賊糧倉得手,焚燬亂賊屯糧,又毫髮無傷的殺出叛賊包圍,還只差一點就宰了叛賊軍師李密,真有這樣的鬼怪荒唐之事?」

    「回稟尚書大人,確有此事,但小人不過是運氣好而已。」陳應良趕緊謙虛,又解釋道:「還有,不是上萬叛賊亂兵,當時在場的叛賊亂兵大約有三萬多人,只是他們大勝過後鬆懈散漫,毫無隊列,還連一支集結備戰的緊急應變隊伍都沒有,這才讓小人僥倖得手。」

    「三萬多叛賊後軍?」衛玄大笑起來,道:「這牛要是沒有蛋扯著,還不得被你給吹上了天啊?」

    中軍大帳裡的大興文武也都是哄堂大笑,全都對陳應良不知廉恥的胡說八道嗤之以鼻,惟有當時在場的龐玉站了出來,戰戰兢兢的向衛玄雙膝跪下,磕頭說道:「尚書大人,下官可以做證,陳記室當時確實是在三萬多叛賊隊伍中突襲糧倉得手,又毫髮無損的殺出叛賊包圍,陳記室麾下的報國軍隊伍現在也來了,尚書大人如果還不信,可以去問他們,每一位報國軍將士,都是當時的當事人。」

    「問什麼問?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口供早就串通好了。」衛玄冷笑說道:「不要忘了,老夫還是朝廷的刑部尚書,串供的事見得多了。」

    龐玉也苦笑了,心裡也開始悄悄埋怨陳應良的戰績太過彪悍離譜了。也還好,衛玄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又一揮手說道:「好吧,既然你陳記室如此驍勇善戰,樊子蓋又把你派來增援老夫,那正好讓老夫親眼目睹你是怎麼的英勇無敵,到底是不是陳慶之轉世,下去帶你的白袍兵進營休息,等叛賊大軍來了,老夫會給你立功機會!」

    「果然來了,要把老子頂到最前面送死。」陳應良心中嘀咕,然後趕緊拱手說道:「尚書大人誤會了,樊留守是派小人率領麾下隊伍西進增援蔡王殿下,協助蔡王殿下守衛弘農宮,並非是來增援尚書大人的大興隊伍。」

    「什麼?」衛玄一楞,怒道:「你是西進去增援蔡王殿下的?」

    「尚書大人,陳記室確實是奉命去增援弘農,末將麾下的四千精兵,才是來增援澠池戰場的。」劉長恭趕緊開口解釋,又把樊子蓋的親筆書信呈給了衛玄。

    滿肚子火氣的看了樊子蓋的親筆書信,見樊子蓋確實是讓陳應良率領報國軍去增援楊智積,原本打算乘機收拾陳應良的衛玄難免更是火大,把樊子蓋的書信往面前案几重重一摔,喝道:「為什麼不早說?既然樊子蓋是派你去增援蔡王,那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馬上滾!」

    早有心理準備的陳應良也不介意,馬上就拱手告辭,臨走時還細心的向龐玉也道了別,劉長恭也不想留在大帳裡當衛玄的出氣筒,藉口率領援軍入營駐紮,趕緊也溜出了出去,留下衛玄在中軍大帳中繼續發火發飈,「樊華宗,你這個老不死的老東西,往弘農派援軍是什麼意思?擔心老夫擋不住楊逆叛賊,看不起老夫?好,老夫這次就偏要擋給你看,別以為你擋住了叛賊攻城就了不起!老夫不需要堅城深壕,野戰中照樣可以擋住他楊逆叛賊!」

    「奇怪,陳應良這個名字,老夫怎麼好像在這裡聽過?」發飈的同時,衛玄心裡也在琢磨一個問題,「到底是在那裡聽到過呢?老夫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19:34
第五十二章 臭味相投


    說實話,陳應良從來沒想到過自己這麼快就走回頭路,一個多月前走崤函道這條路東進洛陽時,陳應良偶爾也幻想過自己何時再走崤函道返回大興,幻想過自己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重新回到這條崤函道,甚至都已經做好了馬革裹屍還、再沒機會走這條崤函道返回大興的心理準備,但陳應良真的是做夢都沒想過,時間過去不到兩個月,自己就重新回到了這條崤函道,由東向西,向著老家大興的方向挺進。

    事過境未遷,身份地位與職責目標已經截然不同,陳應良難免有些唏噓感嘆,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大興城裡的親友陳老三和房玄齡,仇敵柴紹一家,還有那位神秘、高貴又清秀的少女楊雨兒。同時陳應良理所當然的想到,自己如果現在就回大興的話,陳老三、房玄齡和柴紹等人將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反應?

    「房玄齡會有什麼反應不知道,三伯肯定是要驚訝得說不出話,至於柴紹,那小子想找我算帳,起碼也得掂量一下後果了。」

    想到這裡,陳應良自然忍不住傻呵呵的微笑了起來,旁邊的陳志宏和郭峰等報國軍校尉瞟見陳應良的傻象,也不由都是大為好奇,陳志宏還忍不住開口問道:「陳記室,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怎麼過了澠池後,你一直都在這麼笑,在澠池揀到錢了?」

    「呵呵,想起了幾個大興城裡的故人。」陳應良微笑說道:「我在想,等我們配合大隋主力幹掉了楊逆叛賊後,如果我有機會回到大興城裡,他們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男的還是女的?」陳志宏頗有些八卦精神的追問,又以己度人的說道:「肯定是女的,還一定是陳記室你的相好,我這些天只要想起鳳姐,也是和你一樣偷著笑。」

    「拜託你別提鳳姐好不好?我耳朵快被你磨出繭子了。」陳應良有些翻白眼,實在不願在幫兇走狗的提示下想起那位網絡紅人。然後陳應良又隨口說道:「不是女人,是我的仇人,他家裡有點勢力,以前我惹不過他,我在想,現在我如果回到了大興,他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反應。」

    「什麼?陳記室你的仇人?!」陳志宏突然嚷嚷了起來,大吼道:「他是誰?他在那裡?陳記室,告訴我你的仇人是誰,我帶弟兄們去給你出氣報仇!」

    「什麼?陳記室的仇人?砍死他!剁了他!殺他全家!」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的報國軍將士全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的沸騰了起來,紛紛湊了過來大吼大叫,爭先恐後的追問陳應良仇人對頭的身份名字,你爭我奪的表態要把陳應良仇人碎屍萬段,脾氣最暴躁的郭峰還直接拔出了皇甫無逸送給他的九環砍刀揮舞,咆哮著要把陳應良的仇人砍成十七八截。

    「行了,行了,我那個仇人又不在這裡,急著拔刀幹什麼?」陳應良又好氣又好笑,喝道:「都把傢伙收起來,重整隊列,我那仇人還在大興,等咱們滅了楊逆叛賊,到大興城請功領賞的時候,我再帶你們去找那個仇人算帳!到了那時候,就怕你們沒義氣也沒膽量!」

    「陳記室,你太小看我了!」陳志宏有些憤怒的說道:「我陳志宏雖然身手一般,但膽量絕對有,鳳姐家那條旺財那麼凶,我照樣敢翻牆進去!不管你的仇人是誰,我照樣把他打得滿臉開花!」

    看到其他的報國軍將士在陳志宏這個活寶的帶動下又要叫嚷喧囂,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的陳應良趕緊轉移話題,指著前方說道:「都安靜些,前面就是函谷關了,這可是三國時曹軍名將許褚親自督建的千古雄關,都給我整理好隊列,函谷關距離弘農已經沒有多遠了,我們又已經通過澠池驛站向蔡王殿下知會了行蹤,說不定蔡王殿下會親自來函谷關迎接我們,讓他看到我們這副亂糟糟的樣子,像什麼話?」

    質樸單純的古代士兵就是好騙,聽到陳應良這番吩咐,報國軍將士果然馬上結束了叫囂,老老實實的重回隊列,還在陳應良的要求下高唱著精忠報國的軍歌向著大步前進,全然沒有想過以陳應良的微末身份,身為隋煬帝嫡親堂弟的蔡王楊智積怎麼可能親自來到函谷關迎接?況且東都軍隊這次給楊智積派來只有區區七百餘人的援軍,貴為王爵的楊智積能夠派出一個幕僚下屬迎接陳應良和報國軍,就已經是給足面子了——還是給樊子蓋的面子,不是給陳應良和報國軍的面子。

    結果也不出所料,當報國軍隊伍高唱著精忠報國來到了函谷關時,年久失修連關樓都已經不見了蹤影的函谷關門前,除了少得可憐的守關士兵列隊迎接外,也就只有十來人站在了門前迎接報國軍一行,為首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青白儒袍,容貌甚是俊雅,想來應該是楊智積的一名幕僚,遠遠就向陳應良拱手,笑著大聲說道:「陳記室,遠來辛苦。」

    在那中年男子的帶動下,旁邊的十來個高矮胖瘦還年齡不一的男子也全都是拱手行禮,對陳應良態度頗是恭敬,陳應良也不敢怠慢,趕緊制止住報國軍的歌聲,然後翻身下馬,領著郭峰和陳志宏大步走到了那名中年男子的面前,抱拳鞠躬說道:「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應良,奉東都留守樊留守之令,率領四團右武衛士兵前來弘農增援蔡王殿下,協助蔡王抵禦楊逆叛賊,敢問這位大人名諱尊稱,官居何職。」

    「陳記室太客氣了。」那中年男子微笑答道:「名諱尊稱,我就是弘農太守楊智積。」

    「什麼?你就是蔡王殿下?」狗眼看人低的陳應良難得真正大吃一驚一次,陳應良身後的郭峰和陳志宏也是大眼瞪小眼,壓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態度和藹的中年男子就是貴為皇親的蔡王楊智積。

    「不錯,我就楊智積。」那中年男子微笑點頭,又一拍額頭說道:「糊塗了,按規矩,應該先請陳記室驗看我的官防印信才對。來人,快把我的官防印信呈上來,請陳記室驗看。」

    話音剛落,那中年男子的身後早有隨從捧出了弘農太守的印信,那中年男子又從自己腰間取下黃金裝飾的魚袋,從中取出只有王爵或者三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佩帶的黃金魚符,微笑著親手遞到了陳應良面前,交給陳應良驗看。事情到了這步,陳應良再不敢相信也不行了,趕緊拉著陳志宏和郭峰一起跪下,一邊呈上東都公文一邊恭敬說道:「小人等拜見蔡王殿下,小人等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殿下親臨,失禮之處,萬望殿下恕罪。」

    「不知者不為罪,陳記室快快請起。」楊智積笑著親手把陳應良等人一一攙起,又打量了一番陳應良身後隊列整齊的報國軍隊伍,讚道:「報國軍,果然名不虛傳,之前聽聞陳記室率領不足千人的報國軍突襲叛軍營地,燒燬叛賊糧草,然後又從容殺出數萬叛賊的重重包圍,我還一度懷疑傳聞有詐,今日得見報國軍的嚴整軍容,驍勇將士,終於知道傳聞不假了。」

    陳應良趕緊假惺惺的謙虛,楊智積則笑著又誇獎了陳應良幾句,然後把陳應良拉到了身後諸人面前,給陳應良一一介紹身後隨從的身份,同時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驚訝得知,除了楊智積親自來到函谷關迎接自己外,身材矮小的弘農縣令祖君彥、桃林縣令王府君和十分年輕的陝縣縣令姚懿,也全都來到了函谷關迎接自己。

    這次還沒完,介紹到陝縣縣令姚懿時,楊智積還有意無意的補充了一句,「陳記室,這位姚縣令與你經歷相似,六年前陝縣賊亂,連縣令都棄職而逃,當時只有十八歲的姚縣令和你一樣,也是毅然組織地方鄉兵殺賊平叛,最終剿滅了陝縣賊亂,被就地封為陝縣縣令,你們兩位少年英雄今日見面,可是要多多親熱。」

    姚懿(姚崇之父)的名字陳應良聽說過,楊智積的弦外之音陳應良也聽得出來——鼓勵自己繼續死心塌地的給老楊家賣命而已,所以陳應良也趕緊假惺惺的和姚懿拉關係套近乎,虛情假意。還好,姚懿也沒在很可能即將高昇的陳應良面前擺什麼縣太爺架子,還拉著陳應良的手親熱說道:「應良兄弟,你的赫赫戰功,愚兄即便遠在陝縣也是如雷貫耳,只恨無緣想見,這次樊留守派遣你來增援弘農,實在是太好不過了,陝縣和弘農近在咫尺,楊逆叛賊不來便罷,要是敢來,咱們哥倆殺他一個人仰馬翻。」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陳應良連連點頭,又轉向了祖君彥和王府君問道:「祖縣尊,王縣尊,敢問你們一句,你們那一位近日最有可能高昇?」

    祖君彥和王府君面面相覷,然後王府君小心問道:「陳記室此言何意,我怎麼聽不懂?」

    「很簡單,在下打聽清楚二位縣尊那一位近日可能高昇,就可以放心在那位縣尊的治下殺賊平叛了。」陳應良微笑說道:「到時候小人沾姚縣尊的光揀些功勞,說不定皇上一高興,就讓小人像姚縣尊一樣,就地接任你高昇後騰出來的職位了。」

    楊智積和祖君彥等人一起大笑,然後楊智積一把拉起了陳應良,笑道:「陳記室,別站在這裡了,快請率軍進關,報國軍將士遠來增援,小王準備了些薄酒淡飯犒勞眾位將士,快關中請。」

    領著報國軍將士進了年久失修的函谷關,楊智積還真在關城中準備了酒肉犒勞遠來增援的報國軍隊伍,另外自然少不得單獨準備一桌酒菜為陳應良接風洗塵,陳應良恭敬道謝,然後因為天氣正好的緣故,楊智積又下令將酒菜搬上關牆,一邊欣賞函谷景色,一邊在苔痕映草色的關牆上飲酒作樂,姚懿和祖君彥等人自然也是上牆作陪。

    藍天白雲使人心情開朗,微風輕拂令人氣爽,在這樣的環境中飲酒敘談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陳應良自然也與和藹可親的楊智積等人言談甚歡,但楊智積的粗茶淡飯也不是白吃的,酒過三巡後,始終保持著親切微笑的楊智積主動把話轉入正題,向陳應良說道:「陳記室,有一件事小王十分奇怪,就小王所知,報國軍是東都駐軍一等一的精兵隊伍,能堪大用,樊留守為何不讓你帶著報國軍增援駐紮澠池的衛尚書,反倒要把你派來增援位居後方的弘農城?」

    這件事的真正原因陳應良當然不能說,只能是含糊答道:「回稟殿下,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具體原因小人不清楚,料想樊留守也是為了謹慎起見,提前讓小人率領報國軍來到弘農預防萬一。」

    楊智積是什麼人,扳指頭數得著的大隋智囊,既善謀國又善謀身,見陳應良回答含糊,馬上也就猜出了大概原因,同時心中也頓時一沉,「樊子蓋對衛玄這麼沒信心?難道說,弘農真的無法避免戰火麼?」

    楊智積城府深猜出原因也不開口,他的直系部下弘農縣令祖君彥卻是一個心直口快的角色,脫口說道:「九成九是樊留守擔心衛尚書擋不住楊逆叛賊西進,這才把陳記室麾下這支東都最精銳的隊伍派來弘農預防萬一。如此一來,如果衛尚書不幸再敗,報國軍既可以立即接應於他,又可以就勢在弘農一帶就地設防,重新擋住楊逆叛賊的西進道路。」

    「看不出來這個祖矮子,還真有本事。」陳應良瞟了一眼身高不到一米四的祖君彥,心中暗讚——當然,如果陳應良的歷史能夠再好些,知道歷史上的祖君彥還給李密當過智囊,陳應良肯定就不會有半點驚奇了。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姚懿皺眉說道:「弘農周邊幾個縣都沒什麼駐軍,僅有一千多正規軍還必須保護常平倉,弘農、桃林和陝西三個縣加起,還湊不出四千鄉兵,這點兵力,想擋住數以十萬計的楊逆叛軍,難如登天啊。」

    「可惜我們大隋開國後就沒重視過這座函谷關。」祖君彥跺著腳下的關牆嘆道:「如果前些年能夠好生修繕一下這座千古名關,光憑函谷關,我們就有很大把握擋住楊逆叛賊一段時間。」

    「祖大人,修繕也沒用了。」靠戰功起家的姚懿接過話頭,道:「現在不比曹魏時期了,漢末時這一帶就只有一座陝縣縣城,只修了一條官道連通東西,是可以僅憑一座函谷關就擋住東西來敵。可是現在這一帶有多少縣城?又開鑿了多少大路小路?這座函谷關就算完好無損,我們堅守也沒用,楊逆叛賊大可以繞過函谷關直接西進,甚至還可以包抄到我們背後,把我們甕中捉鱉!」

    聽了姚懿這番分析,祖君彥和王府君都是唉聲嘆氣,都對即將面臨的危機憂心忡忡——如果真被楊玄感叛軍穿過他們的縣境殺進關中,以隋煬帝的狗熊脾氣,祖君彥和王府君鐵定都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場。

    幾個縣令討論軍情和唉聲嘆氣的時候,陳應良和楊智積都沒有說話,都在默默觀察著對方,楊智積沉默觀察陳應良的原因不知道,陳應良注視楊智積的原因,則是因為陳應良知道,歷史上就是楊智積這隻笑面虎用計牽制住了楊玄感三天,給隋軍主力西進剿滅楊玄感爭取到了至為關鍵的三天時間,所以陳應良自然要看看楊智積現在到底是什麼打算。

    這時,三個縣令也已經注意到了楊智積和陳應良的動作,也都不由閉上嘴巴,無比好奇的打量互相注視的陳應良和楊智積。發現幾個縣令安靜下來打量自己後,陳應良和楊積善都有些尷尬,異口同聲的開口說道:「殿下(陳記室),關於此事,不知殿下(陳記室)有何高見?」

    話音未落,陳應良和楊智積都已經笑出了聲來,然後陳應良向楊智積拱手說道:「殿下,小人並非本地土人,對地理道路不夠熟悉,不知殿下可有函谷關一帶的地圖,可供小人參考?」

    楊智積並不說話,只是向背後的隨從一努嘴,隨從馬上就捧來一卷地圖呈到了陳應良面前,陳應良驚訝的打開一看,然後更加驚訝的發現,地圖竟然就是函谷關和弘農一帶的山川地理圖,上面不僅詳細描繪這一帶的大小道路,甚至還十分詳細的標註了道路寬近與溪流大小,山峰高度,字跡墨色嶄新,很明顯就是剛剛標註不久!

    暗暗心驚楊智積的未雨綢繆之餘,陳應良趕緊又細看地圖,發現這一帶確實道路異常複雜,可以繞過函谷關的大小道路不小十條,而過了函谷關後,弘農和桃林一帶的地勢已然頗為寬闊,很難再找到適合深溝高壘的有利地形,即便有一些狹窄地形,也有多條小路可以繞行包抄。

    在楊智積微笑的注視下,陳應良也知道不獻醜不行了,尤其是關係到楊智積是否對自己言聽計從的情況下,陳應良更必須得讓楊智積信任自己,所以稍一盤算後,陳應良沉聲說道:「蔡王殿下,小人認為,如果衛尚書真的擋不住楊逆叛賊西進,我們應該分兩步走。」

    「那兩步?」楊智積微笑問道。

    「第一步,儘可能的把衛尚書的隊伍接應回來,補充我們不足的兵力。」陳應良沉聲答道:「第二步,設法激怒或者引誘楊玄感逆賊,讓他放棄西進,全力攻打我們,暫時放棄向關中進兵。」

    楊智積的微笑凝固在了臉上,稍一沉默後,楊智積又重新問道:「那具體怎麼做?」

    「第二步,必須隨機應變,小人暫時還不能拿定主意。」陳應良答道:「但關於第一步,小人倒是一個小建議,不妨請蔡王殿下下令,讓姚縣尊即刻組織百姓鄉兵,儘可能搗毀函谷關一帶除了官道之外的所有大小道路。」

    「可是這些道路無法徹底搗毀啊?」楊智積又問,還指著地圖說道:「比方說這幾條道路,這條,這條,這條,都是處於山谷之中,既無法徹底挖斷,也無法引水淹沒,最多只能做到暫時堵塞,可是叛賊人力充足,要不了多少時間,很快就能重新疏通,這又當如何是好?」

    「不需要徹底搗毀!」陳應良斬釘截鐵的答道:「只需要暫時堵塞,如此一來,亂賊想要迅速包抄迂迴到我們背後就再無可能,我們也就有了充足的時間接應衛尚書的隊伍撤過函谷關,再輔以一些伏擊手段,就可以暫時擋住楊逆叛賊的西進腳步,為我們爭取到重新組織防禦的寶貴時間,也可以讓衛尚書的隊伍贏得喘息時間,回身再戰。」

    楊智積重新微笑了,再不說話,陳應良被楊智積笑得有些心裡發毛,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莫非小人的建議,只是紙上談兵?」

    「陳記室,你是否紙上談兵,我不知道。」姚懿微笑說道:「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蔡王殿下昨天就已經下令我這麼做了,我的副手趙縣丞,現在還在帶著鄉兵和百姓堵塞道路,最多到今天日落前,函谷關一帶就只剩下我們腳下這條官道可以通行了。」

    陳應良再次大吃一驚,趕緊向楊智積拱手說道:「殿下高見,想不到小人愚者千慮,偶然一得,竟然能與殿下的佈置暗合。」

    「陳記室不必謙虛。」楊智積微笑說道:「小王再三苦思才得此計,陳記室卻在片刻之間就能想到這個主意,果然少年英雄。小王能得陳記室襄助,關中可保無憂矣。」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19:37
第五十三章 勝敗關鍵


    陳應良與蔡王楊智積見面同一天下午,楊玄感親自率領的叛軍主力也深入到了崤函道中,抵達了衛玄軍駐紮的澠池戰場邊緣,十分小心的在二十里外安紮下了行營。而與此同時,從幾千里外回援到了洛陽戰場的屈突通隊伍,因為兵馬過於疲憊的緣故,才剛剛開始著手渡河,來護兒也被易守難攻的虎牢關暫時擋住了腳步,洛陽隋軍有心無力,全都沒有來得及把叛軍主力堵死在崤函道外,眼睜睜看著楊玄感爭取到了這個最後的垂死掙扎機會。

    大興軍隊的斥候將叛軍隊伍的動向飛報到了衛玄面前,衛玄知道自己報仇雪恨的機會和最後的考驗同時來了,二話不說馬上就召集了軍隊中夠資格的文武官員,宣佈自己決定將發起夜襲,乘著叛軍主力立足未穩的機會,於深夜十分偷襲叛軍營地,先給楊玄感一個下馬威,也打擊一下叛軍隊伍的囂張氣焰。

    和樊子蓋一樣頑固霸道的衛玄做出的決定,西都大興的文武官員自然不敢有什麼異議,加上衛玄這個以逸待勞突然偷襲的戰術也符合兵家正道,大興眾文武自然更加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但也有例外,隸屬於東都的右武衛虎賁郎將劉長恭就站了出來,小心翼翼的說道:「衛尚書,此舉是否過於冒險?崤函道位於谷中,易守難攻,也最容易遭到伏擊,楊逆叛賊又素來詭計多端,冒險夜襲,倘若遇伏,後果難料啊。」

    「打仗本來就是冒險,如果你怕,可以不用去。」老頑固衛玄冷冷說道。

    「衛尚書,能否再考慮一下?」劉長恭堅持道:「樊留守和陳記室他們都懷疑你的身邊可能藏有楊逆奸細,夜間偷襲這麼危險的戰術,一旦被內奸洩露給了楊逆叛賊,後果不堪設想啊。」

    聽到劉長恭這番話,中軍大帳中的大興眾文武難免都是臉上微微變色,衛玄卻是勃然大怒,拍案咆哮道:「胡說八道!老夫的身邊只有忠貞之臣,沒有什麼楊逆內奸!別以為你是東都將領,我這西都留守就不敢治你,再敢紅口白牙污衊老夫的麾下文武,休怪老夫軍法無情!」

    好心沒好報,脾氣本來就大也意志本來就不堅定的劉長恭當然是滿肚子窩火,拱拱手就就退回了班列,任由衛玄自己折騰。而衛玄也沒有猶豫,馬上就安排了左武衛虎賁郎將張峻率軍兩千擔任偷襲任務,又比較小心的安排了得力助手斛斯萬善率軍一支於後接應,同時衛玄也多少聽進了一點勸,仔細吩咐了麾下眾將對士兵保密,不到最後關頭絕不允許對基層將領和士兵洩露行動計劃,以免自軍之中真的藏有叛軍內奸。

    劉大將軍的烏鴉嘴不幸言中了一大半,叛軍內奸雖然已經在上次邙山大戰後就已經離開了衛玄隊伍,但是衛玄這個連夜偷襲的戰術,卻是早已在老謀深算的李子雄和詭計多端的李密預料之中,為了預防萬一,兵力充足的叛軍隊伍早已在官道兩側埋伏下了伏兵,另外還有一支叛軍隊伍直接埋伏在門前,時刻準備迎擊衛玄軍的偷襲隊伍,同時崤函道的特殊地形也注定了衛玄軍的偷襲難以成功,張峻率領的作戰隊伍差不多是剛剛進入到了地形狹窄處,就馬上被一向都比較爭氣的叛軍斥候發現,並且以最快速度的飛報到了楊玄感面前。

    碰上了有備而戰的敵人,張峻隊伍當然不可能討到半點好了,剛潛伏到了叛軍營地正門前,張峻甚至還來不及下令發起突襲,叛軍營地中就已經是戰鼓如雷,早有準備的叛軍隊伍立即迎面殺來,埋伏在道路兩側的叛軍也左右殺出,張峻隊伍三面受敵,頓時為之大敗,倉促退兵間在狹窄地形上你推我搡,自相踐踏,死者降者不計其數,如果不是叛軍準備不夠完全充足,沒能安排一軍切斷張峻退路,如果不是斛斯萬善率領的後軍及時入谷接應,張峻隊伍幾乎注定就是全軍覆沒的命。即便如此,當斛斯萬善接應著張峻撤回澠池大營時,張俊帶去偷襲的兩千隊伍還是已經十僅存三,同時算得上驍勇善戰的張峻本人也被谷上落下的滾石砸傷,幾乎當場送命,暫時無法繼續為衛玄衝鋒陷陣。

    偷雞不著蝕把米,還險些賠進去重將張峻的小命,本來就是由殘兵敗將重新編組成軍的衛玄軍隊伍難免士氣更是低迷,軍心也難免更是沮喪,早就已經是顏面掃地的衛玄本人也是更加怒不可遏,咬牙欲碎。但是事情還沒完,天亮時分,大約兩百餘名偷襲被俘的張峻麾下士兵,竟然被楊玄感大大方方的當場釋放,重新回到了衛玄大軍的營中。

    楊玄感自然不可能白白大方,聯手勸說楊玄感這麼做的老滑頭李子雄和瓦崗之狐李密也不可能無的放失,兩百多隋軍俘虜回到了營中,稟報了衛玄具體情況,說楊玄感是要求自己們回到衛玄軍中帶話,帶話給衛玄說弘化留守元弘嗣已經起兵反隋,與楊玄感叛軍結成了同盟,楊玄感這次進兵關中也是為了與元弘嗣會盟。還準備帶話給隋軍將士,說是叛軍主力打到弘農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常平倉放糧,不管是百姓軍民,都可以任意到儲藏有上千石糧食的常平倉中取糧,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叛軍隊伍絕不阻攔。

    李子雄和李密聯手使出這招攻心戰術收到了最為滿意的效果,得知元弘嗣謀反又不明真假,性格急躁的衛玄當然是又驚疑又憤怒又擔心,方寸為之大亂。同時兩百多被釋放回來的隋軍士兵也給了衛玄出了一個大難題,重新歸隊肯定會影響軍心,全部宰了的話更加傷士氣和動搖軍心,所以猶豫了許久後,衛玄還是只能怒吼咆哮著讓這些士兵歸隊,同時要求他們務必不得傳播叛軍的反動宣傳,以免動搖軍心。

    至於這麼要求,是否真的能夠杜絕這些士兵散播叛軍的反動宣傳,衛玄自己也不知道了。

    剛打發走了這些俘虜,不等衛玄平息胸中怒氣,帳外突然又有傳令兵飛報,說是叛軍主力已然重新向西開拔,楊玄感還親自率領前軍向西而來,看模樣是打算直接向著衛玄軍營地發起進攻了。得聞消息,衛玄更是怒不可遏,跳起來就大吼道:「傳令全軍,出營列陣,和楊逆叛賊決一死戰!」

    「衛留守,慎戰啊!」斛斯萬善大吃一驚,趕緊拱手勸道:「我軍昨夜新遭大敗,軍心沮喪,不利決戰,不如依靠工事據營而守,抵擋叛賊進攻。我軍在澠池駐紮多日,營地堅固,正利堅守啊。」

    「這道理老夫能不懂?」好歹還是前檢校右御衛大將軍的衛玄大吼,「可是楊逆叛賊繞過我們的營地直接西進怎麼辦?我們除非不要關中了,否則還不是得出兵追擊,到時候仗更難打!」

    斛斯萬善仔細一想發現也是這個道理,便也只能無可奈何的領命,當下衛玄軍緊急吹號升帳,召集軍中眾將發號司令,決定讓最後的四千多大興軍隊傾巢而出,由衛玄本人親自率領了出營列陣,準備迎接楊玄感主力的正面進攻。同時因為形勢危急到了極點的緣故,並不打算接受樊子蓋好意的衛玄也只能是硬著頭皮調動了劉長恭的四千援軍出營,與東都援軍聯手禦敵。

    準備充足的叛軍隊伍來得很快,衛玄這邊才的八千軍隊才剛剛布下陣勢,楊玄感親自率領的叛軍前鋒就已經抵達了澠池戰場。衛玄挖過楊玄感的祖墳,楊玄感這段時間來屢屢把衛玄打得丟盔卸甲,狼狽逃命,讓身為大隋重臣的衛玄顏面喪盡,彼此皆有切齒入骨之恨,所以兩軍剛剛列陣完畢,一場驚天動地的殊死血戰,也就立即為之展開。

    首先發起進攻的當然是急於西進的叛軍隊伍,在身先士卒的叛軍重將楊玄挺率領下,叛軍隊伍直接衝擊衛玄軍中軍正面,為了鼓勵士氣和振奮鬥志,通議大夫斛斯萬善也親臨陣中,以文職之身親自操刀殺敵,率領麾下戰兵隊伍奮力迎戰,兩軍隊伍刀來槍往激戰不休,喊殺聲有如雷震,久久不分勝負。

    激戰多時,叛軍主力大隊也已抵達戰場,在仔細觀察了敵情的老滑頭李子雄指揮下,王仲伯與楊萬碩各率一軍左右殺出,迂迴包抄去攻擊斛斯萬善的左右兩翼,誘使衛玄也增兵陣中。結果衛玄也果然中計,擔心愛將斛斯萬善安全之下,果然立即派軍接住了兩翼殺來的叛軍隊伍。

    衛玄的應變手段完全落入了李子雄的圈套,因為衛玄忘了一件事,斛斯萬善的隊伍之所以能夠與楊玄挺僵持不下,是因為斛斯萬善麾下的隋軍士兵,是當初保護著他衛玄從邙山戰場逃到澠池的核心隊伍,戰鬥力和凝聚力都是最強,再加上有身為文官卻武勇過人的斛斯萬善率領,身先士卒的帶動,這才把士氣和鬥志給激勵了起來,硬生生抗住了叛軍精銳的進攻,徹底忘記了其他的隋軍隊伍,無論士氣鬥志還是戰鬥力凝聚力,都無法與斛斯萬善麾下的隋軍精銳相比…………

    戰局的發展完全落入了李子雄這個大導演的掌握,衛玄將生力軍投入戰場後,不僅沒有繼續穩住僵持局面,左翼隊伍還迅速落入了下風,在楊素留給楊玄感的叛軍老將王仲伯率領下,叛軍隊伍把衛玄軍的左翼隊伍打得節節敗退,砍得鬼哭狼嚎,不到片刻時間就出現了崩潰苗頭。

    見此情景,衛玄當然是心急如焚,趕緊又安排生力軍增援左翼時,卻愕然發現自己手中都是已經沒有大興軍隊可用,被迫無奈之下,衛玄得命令隸屬於東都的劉長恭隊伍上前增援,要求劉長恭派軍一千上前增援左翼,重新穩住戰場均勢。

    得到衛玄的命令,身上藏著乾糧時刻準備逃命的劉大將軍簡直都有一種吐血的衝動,既不敢不聽衛玄的命令,又害怕一旦陷入混戰泥潭,自己就將無法完成儘可能掩護衛玄敗軍撤往弘農的真正任務,左右為難,不知所措。

    還好,長期與陳應良搭檔的劉大將軍運氣一向不錯,關鍵時刻,早已經是搖搖欲墜的衛玄軍左翼隊伍突然全線崩潰,大量的隋軍士兵扔下武器旗幟撒腿就往後跑,哭著喊著往後逃命。見此情景,根本不想和叛軍主力硬碰硬的劉大將軍當然是大喜過望,果斷下令全軍放棄出擊,以方陣阻攔叛軍和隋軍敗兵衝擊,還毫不客氣的下令對著隋軍敗軍士兵人群放箭捅槍,以免被友軍敗兵衝亂隊列——與報國軍搭檔多次,劉大將軍已經親眼見識了最危險的敵人就是自家敗兵隊伍這個千古不變的真理,自然不願親身體會這個倒霉場景。

    與此同時,劉大將軍還比較細心的派人聯絡衛玄,建議衛玄率領已經所剩不多的中軍隊伍向自軍靠攏,以便自軍保護——保護著逃命。

    處於狂暴狀態的衛玄當然不可能接受劉大將軍的好意,結果衛玄也很快就發現自己不接受這個好意也不行了,因為隨著左翼隊伍的崩潰,軍心士氣大受影響的右翼隊伍也很快支持不下去了,被身先士卒的楊萬碩帶著叛軍隊伍打得節節敗退,同樣迅速出現了崩潰跡象。

    很快的,隨著右翼隊伍的徹底崩潰,衛玄軍的再次大敗加慘敗也不可避免了,也隨著楊玄感的親自率軍衝擊,斛斯萬善隊伍再是驍勇善戰也扛不住來自三個方向的猛攻了,即便斛斯萬善本人還在苦苦撐,可是他麾下的將士卻一個接一個的加入了逃命的隊伍。被迫無奈下,為了不讓愛將斛斯萬善白白送死,也為了不至於讓自己落入敵手遭受奇恥大辱,衛玄也只能是嚎啕大哭著命令斛斯萬善後撤,同時率領已經所剩不多的中軍隊伍向劉長恭隊伍靠攏,並且接受了劉長恭隊伍的好意,進入了東都隋軍的方陣內部安全地帶。

    大興軍中唯一能打的斛斯萬善也開始敗退了,叛軍隊伍的乘勝大追擊也開始了,死活不想與叛軍主力硬碰硬的劉大將軍也毫不猶豫的下令戰略大轉進——向西面逃命了。同時劉大將軍還不顧衛玄的強烈反對,硬是派了自己的親兵牽住衛玄的戰馬,貴挾著衛玄戰略大轉進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叛軍隊伍的上上下下才口吐鮮血的發現,他們所追擊的劉大將軍隊伍,簡直就是天生為了逃命而存在的隊伍!當叛軍隊伍殺到劉大將軍隊伍的面前,用刀就能砍到劉大將軍麾下將士時,才剛舉起刀,劉大將軍的麾下將士就已經轉身跑到了只能用長矛刺到的距離,叛軍將士放下刀剛操起矛,劉大將軍的隊伍又已經逃到只有弓箭才能射到的距離了,叛軍將士再含著眼淚放下長矛拿起弓箭,劉大將軍的隊伍居然已經逃到只有床子弩才能射到的位置了,再然後目瞪口呆的叛軍將士,也就只能看到劉大將軍隊伍屁股後高高昇起的滾滾黃沙了。

    劉大將軍再怎麼能跑能逃,叛軍主力隊伍也必須得死追到底,因為讓劉大將軍逃得小命不要緊,讓劉大將軍帶著衛玄逃到了潼關,那叛軍主力可就是大勢去矣了——就潼關那悲劇的地形,光憑劉大將軍的隊伍躲在關牆上往下砸石頭,也很可能堅持到隋軍主力徹底合圍叛軍隊伍!所以那怕劉大將軍展現出了無比驚人的逃命本領,楊玄感仍然還是毫不猶豫的下令緊追不捨,還親自率領戰兵隊伍發起追擊,無論如何不給劉大將軍隊伍逃命的機會。

    喜歡身先士卒的楊玄感帶兵追擊去了,打掃戰場和率領後軍尾隨的工作自然被交給了李子雄和王仲伯等叛軍文武重將,老於軍事的李子雄迅速安排了各項工作,剛想與副手李密商量是否在崤函道中佈置一軍據險而守,盡最大力量遲滯隋軍主力的追擊速度,卻愕然發現一向忠於職守的李密難得不在身邊,趕緊一問身旁親兵時,親兵答道:「副軍師審問俘虜去了,他剛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就急匆匆的去了審問俘虜。」

    「這個李法主,戰局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口供需要審問的?」李子雄笑笑,然後李子雄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趕緊跳起來大吼道:「法主在那裡審問俘虜?快帶我去!」

    在親兵引領下急匆匆來到李密審問俘虜的現場,剛一見面,李子雄立即劈頭蓋臉的問道:「法主,陳應良小賊那支白袍兵,現在在那裡?為什麼今天沒出現在澠池戰場上?這個重要情況問出來沒有?」

    「稟老將軍,晚輩已經問出來了。」李密臉色嚴峻的答道:「戰俘交代,陳應良小賊不是來增援澠池戰場的,而是已經在前天正午直接去了弘農,增援駐守在那裡的蔡王楊智積。」

    李子雄張口結舌,半晌才頓足大吼,「樊子蓋,你這個老滑頭!老狐狸!竟然算計得這麼精明,知道衛玄老匹夫一定會和我們決戰報仇,也知道衛玄攔不住我們,就先把你精銳隊伍派到了後方,隨時準備把守潼關!算計精明到了這一步,你也算是爐火純青了!」

    「還有劉長恭這支隊伍,也肯定是樊子蓋安排的伏子。」李密臉色陰鬱的說道:「劉長恭的隊伍明顯沒有和我們決戰的意圖,衛玄的帥旗剛轉移到他們的隊伍裡,他們馬上就西面迅速撤退,很明顯這支隊伍就是樊子蓋安排了給衛玄擦屁股的,既可以保住衛玄老頑固的性命安全,又可以為堅守潼關提供充足兵力。我們都大意了,前幾天我們應該不惜代價的阻攔樊子蓋救援衛玄才對。」

    「老狐狸啊!」李子雄仰天長嘆了一聲,然後又稍一盤算,馬上就大吼道:「法主,這裡的事交給老夫,你去追上楚公,把情況告訴他!建議他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全力追擊劉長恭的敗兵隊伍!如果有機會,馬上就分出一軍單獨向前,扼住弘農和潼關之間的道路險要,不給陳應良小賊和劉長恭匹夫增援潼關的機會!」

    「老將軍,會不會已經來不及了?」李密到底還是缺些經驗,擔心的問道:「陳應良那個小賊,是否會已經直接趕往潼關了?」

    「不可能!」李子雄斬釘截鐵的答道:「第一,潼關是關中第一重地,沒有衛玄的公文允許,就是樊子蓋派去的隊伍,也沒有資格進入關城駐守!第二,潼關距離澠池太遠,劉長恭再是能跑,也沒把握帶著衛玄一口氣逃到潼關!所以陳應良那個小賊,一定會在已經廢棄的函谷關和弘農之間接應劉長恭的隊伍,然後與衛玄一起撤往潼關,我們的生死存亡,能否順利殺入關中的勝敗關鍵,也在這個戰場上!」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19:39
第五十四章(上) 一丘之貉


    「放開老夫!你們放開老夫!放開我,這是命令!老夫是刑部尚書!是大興留守!你們是樊子蓋派來增援老夫的隊伍,必須聽老夫的號令!停下!停下!全部撤回大營堅守!全部給老夫撤回大營!劉長恭,你這個匹夫!你這貪生怕死的匹夫!放開老夫!老夫要參你!老夫要參你!」

    艱苦卓絕的臨陣大撤退開始了,劉大將軍和他的麾下隊伍再是能跑能逃,在兩軍激戰之際想要儘可能保全力量的撤離戰場,擺脫叛軍隊伍的追擊,也不是一件什麼容易的事。不過這一點對於劉大將軍而言還只是小事,最麻煩的大事還是如何擺平比樊子蓋還要頑固幾分的衛玄衛老頑固——因為堅固營地還在隋軍手中的緣故,衛玄死活不肯就此放棄營地向西撤退,說什麼都要劉長恭隊伍撤回大營,憑藉營地工事繼續與叛軍隊伍抗衡。

    逃命經驗相當豐富的劉大將軍傻了才會再回大營——叛軍主力一直在屁股後面緊追不捨,劉大將軍這時候撤回大營,在沒有精銳隊伍接應保護的情況下,光那道狹窄的營門就足夠讓劉大將軍喝一壺的,到時候隋軍隊伍為了活命在大營門前自相踐踏不說,你推我搡之下,衛玄軍之前挖掘的壕溝,埋設的尖樁和拒馬鹿角,還有防範敵人偷襲的營旁陷阱,可就全都得被劉大將軍提前享用了,叛軍隊伍再往屁股後面一沖,劉大將軍真的是想不傷亡慘重也不行了。

    所以,不管衛玄如何的大吼大叫,如何的以大隋重臣身份呼喝下令,劉大將軍就是充耳不聞,領著隊伍只是拚命西逃,率軍逃命間快而不亂,在敵人近在咫尺的情況下仍然能夠基本上做到整齊有序,有條不紊,盡顯右武衛首席逃命大師的凜凜威風,讓叛軍隊伍追得再緊再快,也無法殺入劉大將軍隊伍中大開殺戒。

    還好,衛玄的身邊雖然還有一些來自左武衛的隊伍,但這些左武衛的友軍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一兵一卒願意去聽老頑固衛玄的送死命令,只是老老實實的跟著劉長恭隊伍逃命,沒有一個人自找不痛快,去阻止劉長恭親兵裹挾衛玄向西逃命。

    與此同時,當劉長恭的隊伍越過衛玄軍營地繼續西進時,留守營地的少量隋軍早已打開了營地後門,提前跑到了劉長恭軍的前面,扔下了空蕩蕩的堅固營地與無數軍械輜重給叛軍當戰利品。見此情景,之前被衛玄罵得狗血淋頭劉長恭也終於有了話說,指著那些逃得飛快的大興隋軍向衛玄說道:「衛尚書,你罵末將是貪生怕死的匹夫,末將再是貪生怕死,也最起碼是保著你撤退,你的隊伍呢?他們有沒有考慮過你的安危存亡?」

    衛玄徹底的無話可說了,繼續又放聲大哭了,嚎啕大哭道:「老夫喪師辱國,有負皇差!老夫喪師辱國,有負皇差啊——!」

    「斛斯萬善,你自求多福吧,本將軍實在救不了你了。」回頭看到斛斯萬善的隊伍沒有跟來,沒膽量殺回去接應友軍的劉長恭也只能為值得尊敬的友軍這麼祈禱一句了,然後拔出橫刀來大吼,「傳令全軍,全速向西轉進!告訴弟兄們,告訴每一個弟兄,白袍兵在前面接應著咱們,只要逃到了白袍兵那裡,咱們就可以活命了!跑!撒開腿跑啊!」

    其實也不用劉大將軍浪費力氣下令,他麾下那些逃命經驗同樣豐富的將士早就已經全速西逃了,有經驗的扔下除了武器乾糧之外的所有不必須負擔,步行逃命間跑出了戰馬才有的速度,有經驗的躲避從後來砍來刺來的刀槍,有經驗的在逃命過程中自行調整隊伍,避免自相踐踏,還更有經驗的扔下負傷崴腳的同伴大步行進,那些被扔下的傷兵也是不哭不鬧,馬上連滾帶爬的滾到路邊先避免被活活踩死,然後跪在地上高舉雙手大喊大叫,「我投降!我投降!楚公萬歲!打倒暴君楊廣!投降!我要加入楚公的義師——!」

    就這樣,即便是帶著痛哭流涕的衛玄和一些友軍隊伍,以步兵為主的劉大將軍隊伍,楞是在戰略大轉進間跑出了騎兵才有的逃命速度。結果這麼一來,也苦了在後面追殺的叛軍隊伍,從上到下明明都已經把速度發揮到了極限了,跑得雙腿如飛和戰馬吐沫了,卻是說什麼都追不上前面的劉長恭隊伍,弄得親自率領叛軍隊伍追殺的楊玄感都是莫名其妙,「前面這些官兵,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怎麼一個個步兵,楞是比我的戰馬還跑得快?」

    一口氣追殺出了二十來里,眼見還是無法追上劉長恭的隊伍,楊玄感都已經絕望得想要放棄追擊了,可就在這個時候,李密快馬追上了楊玄感的隊伍,把自己和李子雄的分析判斷告訴給了楊玄感,楊玄感臉色大變下也不敢怠慢,趕緊喝令隊伍繼續全速追擊,沒有追上敵人前絕不允許停下休息!李密也留在楊玄感身邊協助指揮,同時建議楊玄感安排一支隊伍在後接應,時刻準備越過隋軍隊伍搶佔弘農以西的險要隘口,堵住隋軍繼續西進增援潼關的道路,楊玄感立即採納,馬上安排楊積善率軍尾隨侯命。

    超大規模的田徑比賽開始了,這是一場距離比馬拉松還要長上一半的耐力比賽,獎品則是生存和勝利,叛軍隊伍如果能夠在抵達目的地前追上劉長恭軍,那麼就可以輕鬆幹掉戰鬥力為五的劉長恭隊伍,大大降低殺進潼關的難度與壓力,也徹底避免被隋軍主力殲滅在崤函道內的厄運。劉大將軍的隊伍如果能在獲得接應前不被叛軍追上,就可以獲得生存的希望,贏得戰後的獎勵和賞賜,活著回到家裡去繼續老婆孩子熱炕頭。

    雙方都是為了活命,雙方都是為了生存的希望,這場田徑比賽的激烈程度自然可想而知,為了節約體力,叛軍隊伍放棄了無用的吶喊吆喝,默不作聲的只是大步向前,拼著命拉近與隋軍隊伍的距離。呼喊口號大吼鼓勁這些動作對劉大將軍的隊伍更是無用,劉大將軍的隊伍同樣也是不做聲響,一言不發的大踏步向西前進,拼著命拉開與敵人的距離。數量超過一萬的追逃兩軍一前一後,除了腳步聲馬蹄聲外幾乎沒有多餘聲音,只有大興留守衛玄的絕望哭喊,一直在狹窄的崤函道中迴蕩,「老夫喪師辱國,有負皇差,有負皇差啊——!」

    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賽程的推進,讓叛軍隊伍氣炸肚皮的情況發生了,準備充足的劉大將軍隊伍竟然拿出了乾糧和水袋,一邊比賽一邊吃喝進補,隊伍中數量不多的騎兵也解開了馬背上的包裹,拿出炒熟了的豆餅,用手捧了喂到戰馬嘴邊,一邊餵馬一邊前進,一些準備得更充足的騎兵還拿出了缽盂盛水餵馬,讓自己的戰馬能夠保持體力充足,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而事先沒有想到要進行這場比賽的叛軍隊伍卻準備嚴重不足,不管將領士兵還是胯下戰馬,全都只能是餓著肚子口乾舌燥的大步前進,怒火衝天卻又無可奈何。

    楊玄感的叛軍隊伍對此是氣炸肚皮,好不容易停止了痛哭流涕的衛玄也是莫名其妙,一邊接過了劉長恭大將軍親自遞來的乾糧和水袋,一邊疑惑問道:「你們東都隊伍,怎麼準備得這麼充足?老夫記得在開戰前,沒有讓你們準備乾糧啊?」

    「衛尚書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劉大將軍學著樊子蓋的語氣笑道:「假是巧合,我們恰好準備了。真話你可別生氣,其實我們東都軍隊從一開始就不看好這次澠池大戰,知道這次大戰基本上是穩輸,所以早就準備好了乾糧和飲水,方便在撤退時路上吃喝。」

    「你們都不看好這次澠池大戰?」衛玄的臉色重新開始難看了。

    「事以至此,末將也不瞞你了。」劉長恭如實說道:「其實我們在來增援你之前,就已經料定澠池這一戰凶多吉少,因為衛尚書你太急著報仇了,肯定不會甘心被動防守,肯定要急著決戰報仇。楊逆叛賊那邊呢,他們除了西進關中這一條路,也沒有什麼活命的希望了,為了活命肯定是上下齊心,拚死而戰,你的隊伍又都是邙山大戰中剩下來殘兵敗將,古話說敗軍之師何以言勇,衛尚書你以敗軍之師去迎戰楊逆叛賊的死戰求生之軍,能有幾分勝算?」

    事情到了這一步,衛玄再是怎麼的頑固不化,怎麼也能聽進一些劉長恭的話了,也正因為如此,衛玄才突然發現,這次慘敗完全是自己的頑固所致,如果自己之前能夠多少聽進一些樊子蓋和劉長恭等人的好言相勸,又怎麼會有今天?

    慚愧之下,衛玄不由垂下花白頭顱,劉長恭看出他的心思,便又安慰道:「衛留守,你用不著擔心,我們不會有危險,潼關和關中也不會有危險,應良兄弟就在前面等著我們,只要我們和應良兄弟會了師,然後我們馬上就打退楊逆追兵,聯手退守潼關,有應良兄弟在,楊逆叛賊就是兵力再多,也休想越過潼關一步!」

    「陳應良?」衛玄重新抬起了腦袋,驚疑問道:「你就這麼對他有信心,他的隊伍才七百來人,能擋得住這麼多楊逆追兵?」

    「何止是末將對應良兄弟有信心?」劉長恭大笑,大聲問道:「弟兄們,你們對陳記室和白袍兵有沒有信心?信不信他們能擋住楊逆追兵,讓咱們停下來休息?」

    「有信心。」「相信。」旁邊的東都隋軍將士七嘴八舌的答應,一邊大步前進一邊叫嚷,「只要有白袍兵在,有再多的叛賊也不用怕!」

    「衛留守,看到沒有?」劉長恭自信的說道:「應良兄弟打仗不僅勇敢,還非常會用腦子,末將還敢打賭,楊逆叛賊不把我們追到和應良兄弟會師處便罷,只要他們敢追到那個地方,應良兄弟就一定能讓他們吃夠苦頭!」

    衛玄不再說話了,既驚奇於東都隋軍將士對陳應良的絕對信心,也在心裡疑惑納悶,「陳應良?這名字老夫怎麼以前好像聽過?等見了他,老夫一定得找機會問問這件事。」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19:42
第五十四章(下) 一丘之貉


    此時,太陽漸漸偏西,後方的叛軍追兵隊伍因為飢餓疲憊體力下降的緣故,也逐漸被隋軍隊伍拉開了距離,見此情景,劉大將軍當然是歡天喜地不斷喝令全軍加速前進,後面的楊玄感卻是氣得哇哇大叫,直接下令督戰隊用刀子和皮鞭驅逐隊伍全速追擊,還頒佈了停步者立戰的嚴令。李密則是又心急又擔憂,不斷盤算繼續追擊下去可能遭遇的各種情況,尋思應變之策。

    盤算了許久後,李密重新追到了楊玄感身邊,獻計道:「楚公,再往前三十里就是函谷關了,那一帶的官兵雖然駐軍不多,但山高路窄適合攔截,只要有幾百官兵守住函谷關就能擋住我們一段時間。好在那一帶的小路頗多,為謹慎起見,我軍全力追擊的同時,楚公可以讓楊積善將軍抄小道去襲取函谷關背後,如果那裡真有官兵攔截,我們就可以馬上迂迴包抄,把守關的官兵和劉長恭隊伍一起包餃子。」

    「好主意!」楊玄感一聽大喜,趕緊派人傳令後面的楊積善隊伍,命令他率軍走小路奔襲函谷關背後,時刻準備包抄守衛函谷關的隋軍隊伍。

    就這麼,在楊玄感的嚴令驅使下,叛軍隊伍雖然逐漸被劉長恭軍拉開了距離,卻也始終緊緊咬住了劉長恭隊伍的尾巴,沒讓劉長恭的隊伍消失在視野之外。對此,劉大將軍再是擅長逃命也難免也些心慌,暗道:「麻煩了,這裡距離弘農可還是有些距離,如果楊逆叛賊繼續這麼追下去,我的隊伍未必有把握能逃到弘農啊?」

    越是擔心就越容易出毛病,隨著天色漸漸黑,劉大將軍這才大驚失色的發現自己擺了一個大烏龍——沒有準備火把照明!同時今天恰好不是什麼晴朗天氣,晚上很可能連月亮都沒有!發現了這點,劉大將軍趕緊下令前軍砍伐沿途樹枝,儘可能收集點火器具,但是劉大將軍行進這條路乃是東西官道,路邊低矮灌木也是早被路人砍伐殆盡了的,剩下一些遮陽樹木也是又高又大,匆忙逃命間隋軍將士也那來時間去砍伐裁剪?所以劉大將軍的命令自然得不到有力執行,同時還因為夜色將臨的緣故,行進速度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

    隋軍隊伍沒時間準備火把,在後面追趕的叛軍隊伍卻有的是時間去砍柴點火,見天色漸黑,楊玄感果斷分出人手去砍伐樹木製造火把,以便連夜追擊,同時李密也猛的發現了這個天賜良機,頓時就歡呼大吼了起來,「劉長恭這個蠢貨沒準備火把,天色一黑,他肯定跑不了這麼快了!楚公,請把這個情況告訴全軍將士,天色一黑,咱們就能追上前面的官兵了!幹掉了前面的官軍,我們就可以停下來休息了!」

    李密的判斷通過傳令兵和基層將領之口,很快就傳遍了叛軍隊伍,成功鼓舞起了叛軍隊伍的士氣,已經疲憊不堪的叛軍將士為了盡快結束戰鬥停下了休息,全都是拿出了最後的體力亡命飛奔。劉長恭隊伍則因為沒有照明工具和道路不熟的緣故,在傍晚中逐漸速度放慢,逐漸被叛軍隊伍重新拉近了距離。

    察覺到這個危險,劉大將軍當然是面無人色,與他一路貨色的麾下將士也是個個心驚肉跳,可是又一起的束手無策,只是藉著最後的光線拚命向前,同時因為心慌意亂的緣故,原本整齊有序的逃命隊伍也不可避免的開始出現混亂。

    在楊玄感和李密的期盼中,也在劉大將軍的詛咒聲中,天色終於昏暗到難辨道路的程度,還果然是一個沒有月亮夜晚,在沒有照明工具的情況下,劉大將軍的隊伍自然是速度大減,隊形混亂,多少點上了一些樹枝柴草的叛軍隊伍卻受影響不大,更加快速的拉近了與隋軍隊伍之間的距離。

    「衛尚書,這裡距離函谷關還有多遠?」劉大將軍向衛玄問道。

    「大概,大概還有十來里吧,天太黑了,老夫也無法判斷道路遠近。」衛玄答道。

    「必須做些犧牲了!」劉長恭一咬牙,轉向自己身邊的幾個部將問道:「你們,誰敢帶一千軍隊留下來阻擊叛賊,給我們的主力爭取撤退時間?」

    一丘之貉的幾個部將都不吭聲,劉長恭大怒,咆哮道:「沒有帶把的?誰留下來阻擊,活著回來本將軍給他請功,死了的本將軍為他向朝廷請賞!是爺們就吭一聲,誰敢留下來阻擊楊逆叛賊?」

    還是沒人吭聲,幾個部將都像沒聽到一樣,拚命只是向前逃命,劉大將軍更是大怒,怒吼道:「他娘的!都啞巴了?如果不是本將軍要保護衛尚書,本將軍自己就留下來阻擊叛賊了!」

    「劉將軍有令,他親自率軍阻擊楊逆叛賊!弟兄們,咱們快跑啊!」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幾個部將眨眼之間就逃得沒了影子,還連撞翻衝倒了前面的士兵都不理不睬,其他的士兵也是爭先恐後的拚命逃離劉大將軍身旁,隱約還能聽到叫喊,「劉將軍,你太偉大了,我一定記住你!」

    「你們這些王八蛋——!」

    「咚咚咚咚咚——!」

    正當衛玄翻白眼和劉大將軍放聲狂吼的時候,路旁的山頂之上,突然之間戰鼓如雷,喊殺聲四起,緊接著,無數的滾石擂木從兩旁山頂上冰雹雨點般砸下,劈頭蓋臉的砸到了叛軍追兵頭上,同時還滾落了幾個柴草製成的巨大火球,也都是滾向叛軍隊伍的頭上,都已經快要砍到隋軍屁股的叛軍隊伍頓時為之大亂,慘叫聲驚天劾地,「有埋伏!我們中埋伏了!」

    「哈哈哈哈哈!」剛剛還在大罵膽小部下的劉大將軍放聲大笑,「應良兄弟來了!應良兄弟終於還是來了!應良兄弟,你太夠意思了,竟然在函谷關外就來接應我了!認識你這個兄弟,是我的命好啊!」

    「陳應良,他在那裡?」衛玄左右張望,只看到兩旁高山上不斷砸下滾石落木,還有扔下火球火把,卻始終沒有看到半個身披白袍的報國軍影子。

    「劉將軍,你先撤!末將來斷後!」無數的隋軍將士又重新跑回了劉大將軍的身旁,爭先恐後的表示願意擔任斷後送死任務。

    「滾你們娘的蛋,老子怎麼會帶出你們這幫子不要臉的王八蛋?」劉長恭一邊抽打幾個部將,一邊扭頭向衛玄大笑說道:「衛留守,不用急,他馬上就會出來!打埋伏,那可是應良兄弟的拿手好戲!這個埋伏,也肯定是應良兄弟親手佈置的!」

    與此同時的叛軍隊伍中,李密也把楊玄感硬拉下了戰馬,一邊把一套早已準備好的隋軍士兵軍衣塞給楊玄感,一邊帶著哭腔說道:「楚公,快,快脫鎧甲,換衣服,我們快上山,我們中埋伏了,陳應良那個小賊,馬上就要殺出來了!」

    「放屁!陳應良那個小賊在那裡?我怎麼沒看到?」楊玄感把李密推開大吼。

    「他肯定就在這裡!」李密帶著哭腔說道:「用滾石落木和火球切斷我們的隊伍,這麼狠毒的主意只有陳應良那個奸賊想得出來!他不光想接應劉長恭,還想幹掉我們的前軍啊!現在我們的隊伍已經累得不行了,打不過他生力軍啊!我求求你了,快換衣服吧,如果讓陳應良小賊知道你也不幸被切斷了和後軍的聯繫,那可就什麼都完了!還有你們,把楚公的帥旗放下來,放下來!」

    看看山上不斷滾落的石頭檑木,還有已經生起烈火濃煙的來路,以及已經徹底大亂的自軍隊伍,楊玄感怒吼了一聲,還是一把搶過了李密遞來的衣服,然後楊玄感又有些奇怪的問道:「你怎麼會準備好了替換衣服?」

    「知道陳應良那小賊已經先到了弘農後,我就小心的準備了一套,和那個奸詐無匹小賊交手,不做準備不行。」其實早在叛軍離開洛陽向關中挺進時就已經準備好了這套衣服預防萬一的李密鬼扯,又咬牙罵道:「我只是沒有想到,那個小賊會在函谷關的關外就佈置下了埋伏,還會想出切斷我們前後聯繫,乘機殲滅我們前軍的毒計!這個小賊,太歹毒了!」

    被好基友劉長恭與死對頭李密料中,同一時間的劉長恭隊伍前方,道路兩旁突然火把四起,無數的報國軍將士手持火把出現在了路旁,同樣身披白袍的陳應良也出現在火光之中,向歡呼雀躍的隋軍將士大聲笑道:「弟兄們,不用客氣,到前面去休息吧,剩下的事,就讓我們來解決了。」

    「陳記室,我和你們一起殺賊!」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緊接著,無數的隋軍將士掉頭向東,高舉著刀槍回頭殺向來路,人人口中吶喊如雷,「殺啊!白袍兵來了!弟兄們,殺賊平叛!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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