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我為王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4-5-1 08:26: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134974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20:05
第六十三章 決戰楊玄感(上)


    風輕雲淡,朝陽下,緩緩向東而行的隋軍隊伍,順利抵達了事先仔細勘察過的預訂戰場,通過斥候偵察確認了叛軍隊伍已然出營西來,陳應良一聲令下,隋軍隊伍立即停下,以一座不算太高的小土山為旗陣,迅速佈置方圓大陣,並且飛快著手修建簡易工事。

    陽光方面仍然對隋軍隊伍十分不利,東昇的朝陽正好直射到隋軍將士臉上,這是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陳應良只能是置之不理。地形方面同樣對隋軍隊伍不利,弘農城外的開闊地帶,給了騎兵眾多的叛軍隊伍盡情馳騁和迂迴包抄的最好機會,主力騎兵早已被衛玄丟得精光的隋軍隊伍則處於極為不利的處境。鑑於此情,早已親自勘察過附近地形的陳應良只能是效仿他的遠房叔父裴弘策,迅速修建一道單薄的防馬柵欄,藉以抵消叛軍騎兵的一部分衝鋒威力。

    除此之外,性格有些貪生怕死的陳應良還做了一個內重外輕的佈置,把隋軍隊伍佈置到了外圍,最能打也最可靠的報國軍隊伍,則被陳應良放到了方陣正中,在最安全的位置侯命,也順便保護陳應良的旗陣。

    又過片刻,出兵數量多達隋軍四倍的叛軍隊伍也已然抵達了戰場近處,當看到弘農城裡最後的隋軍主力果然傾巢而出時,再看到陳應良的精忠報國旗與衛玄的衛字帥旗同時出現隋軍陣中時,楊玄感頓時就是放聲狂笑,知道只要這一戰獲勝,自己西進關中的道路上就再沒有一塊絆腳石了。

    李子雄老將軍也在大笑,指著正在匆忙佈置方圓陣的隋軍隊伍放聲狂笑,「方圓陣?方圓整?竟然是方圓陣!陳應良小賊和衛玄老匹夫到底會不會打仗?以弱勢兵力進攻我軍,不思疾進奇襲,竟然還佈置方圓陣這樣的烏龜陣,他們難道就沒有讀過一本兵書,不知道方圓陣到底是什麼樣的陣式麼?」

    李老將軍如此狂笑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由多個方陣組成的方圓大陣,確實是孫臏十陣中防禦力最強的陣式,但是卻犧牲了大量的機動力與進攻力,在堅守險要時或者有援軍即將抵達時,確實可以起到以弱抗強和爭取時間的良好效果,可是在開闊地形佈置這樣陣形對抗優勢敵人,最後就只有一個下場,被優勢敵人活生生耗死!——順便說一句,紙上談兵的趙括就是用這個陣形抗衡白起,結果被白起乘機切斷糧道活生生耗死。

    與李子雄相反,看到隋軍隊伍以方圓陣對抗自軍後,李密卻是臉色為之一變,趕緊衝到了楊玄感身邊說道:「楚公,請盡快下令進攻,不要讓官兵順利布成陣勢,不然的話,這場仗我們將會十分難打,應該立即發起進攻,逼著官軍立即和我們交戰。」

    「法主,立即發起進攻,你傻了?」李子雄呵斥道:「這時候發起進攻,即便獲勝官兵也可以立即退回弘農城內,我們怎麼重創和殲滅這支官兵?」

    呵斥完了這句話,不等李密反駁,李子雄已經轉向楊玄感拱手說道:「楚公,我軍可用鶴翼陣破敵,再派一軍迂迴到官兵身後侯命,如此一來,我軍便可以徹底合圍官軍,將之徹底殲滅,不給衛玄老匹夫和陳應良小賊撤退的機會。」

    「布鶴翼陣,來淵,你率兩千步兵迂迴到官兵陣後,堵住衛玄老賊和陳應良小賊的撤退道路。」

    楊玄感連看都沒有看李密一眼,直接就按李子雄的建議佈置破敵方略。見此情況,李密當然是絕望閉目,心中哀嘆,「完了,這次就算能夠獲勝,我們的損失也絕對小不到那裡去了——徹底合圍嚴陣以待的官兵隊伍,這不是逼著官兵隊伍和我們死拼到底麼?」

    李密再怎麼的哀嘆也沒用,在楊玄感的命令下,隔著隋軍方圓陣八百步,叛軍隊伍也迅速開始了排兵佈陣,集中重兵於中軍,機動隊伍向左右兩翼迅速展開,另有兩千步兵在大隋名將來護兒不孝子來淵的率領下出陣,迂迴越過隋軍大陣,向隋軍陣後挺進,去堵截隋軍隊伍退路。而隋軍這邊因為沒得命令,也沒去理會叛軍的迂迴隊伍,只是爭分奪秒的佈置防馬柵欄,儘可能的增強方陣防禦力。

    在土山上居高臨下的看到叛軍佈置,堅持一同出戰的衛老頑固有些擔心,轉向指揮全軍的陳應良說道:「應良,知道楊逆叛賊的陣形麼?攻守兼備的鶴翼陣,還有一支叛軍越過我們直接向東,看模樣,楊逆叛賊是鐵了心要全殲我們了。」

    「衛留守請放心,小人好歹也是將門之後,知道叛軍的陣形和目的。」陳應良微笑答道:「不過,在我看來,孫臏十陣中,這座鶴翼陣,恰好是楊逆叛賊最錯誤的選擇。」

    「最錯誤的選擇?為什麼?」衛玄驚奇的問道。

    「當然是因為楊逆叛賊的主力隊伍已經不多了,又用鶴翼陣分散他本就不多的作戰主力,而不是集中在一點使用,豈不是大錯特錯?」陳應良微笑道。

    衛玄若有所思,覺得陳應良的分析是有道理,可是又不敢確認陳應良的分析一定正確。陳應良卻沒有再理會衛玄,只是把都已經穿成一個鐵罐頭一樣的劉長恭叫到了面前,指著叛軍右翼說道:「劉大哥,你看,叛軍的右翼是楊字旗號,應該是楊玄感的弟弟楊積善統兵,楊玄感喜歡任用私人,他親弟弟麾下的隊伍一定是精銳戰兵,不出意外的話,楊逆十有八九是首先攻打我們的左翼。」

    仔細看了對面的敵情,又仔細觀察了自軍左右兩翼的敵情,劉長恭點頭說道:「不錯,應該是先向我們的左翼下手,我們的左翼地勢比較開闊,右翼有些小山丘,會妨礙軍隊作戰,如果是我用兵,我也會先攻打左翼。」

    「所以我們的左翼就拜託你了。」陳應良沉聲說道:「無論如何,都請劉大哥你務必守住我們的左翼,只要你能扛到楊逆叛賊正面進攻,我們就能獲得勝利機會。」

    「我……,我試試吧。」劉大將軍不太有信心的答道:「我儘量守住左翼看看,如果不行,應良兄弟快派報國軍增援我就是了。」

    「那是當然。」陳應良微笑著隨口鬼扯,又叮囑道:「劉大哥,千萬記住,你的隊伍不是不能打,只是士氣和鬥志不如敵人,你在左翼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鼓舞士氣,讓你的將士賣力死戰。還有,你自己也要小心」

    「多謝兄弟關心。」劉長恭一聽笑了,拍著胸口說道:「放心,今天老哥我為了安全,可是穿了兩層鎧甲的,就算有什麼流矢射來,也傷不到我分毫。」陳應良再次微笑,與劉長恭拱手而別。

    不多時,叛軍主力列陣完畢,隋軍這邊也快之再快的建起了一道單薄但是實用的防馬柵欄,結果和陳應良、劉長恭預料的一樣,叛軍旗陣中令旗揮動間,果然是叛軍右翼的楊積善隊伍大步向前,帶了一輩子二線隊伍、打了一輩子順風仗、小心到穿著兩層鎧甲上陣的劉長恭劉大將軍,也終於迎來他人生中的第一場惡戰兼苦戰。

    鑑於隋軍已經建起了一道防馬柵欄的情況,楊積善很聰明也很理智的把騎兵隊伍放在了後面,讓步兵打頭陣,目的則是準備利用步兵搗毀隋軍柵欄,為騎兵隊伍打開衝鋒道路,然後再利用騎兵的衝鋒優勢殺入隋軍陣內,從內部徹底搗毀隋軍隊伍的烏龜陣。

    劉長恭這邊,劉大將軍這次也是賣足了力氣準備大干一場,不斷在陣中大吼大叫,給麾下將士鼓舞士氣,激勵自己麾下這些老兵油子的鬥志,「弟兄們,敵人已經來了,做好準備死戰到底吧!都是人,他娘的憑什麼白袍兵就能衝鋒陷陣,戰無不勝,咱們就只能跟在他們後面揀便宜?為了咱們的陞官發財,為了咱們的婆娘娃娃,和叛賊拼了!打贏這一仗,回家抱娃娃!打贏這一仗,回家抱婆娘!」

    劉大將軍賣力的吆喝聲中,同時也在叛軍旗陣的戰鼓聲中,楊積善的隊伍慢慢迂迴到了隋軍左翼正面,擺開了衝鋒架勢,接著叛軍旗陣的戰鼓突然大作,楊積善麾下的叛軍隊伍也立即發起了全速衝鋒,劉大將軍也立即停止了吆喝鼓舞,大吼大叫道:「放箭!給老子放箭!」

    隋軍方圓陣中呼嘯飛出的箭雨,打響了弘農決戰的第一槍,躲在柵欄後的隋軍弓手對著天空拋射出密集羽箭,呼嘯旋轉著鋪天蓋地的落到叛軍隊伍頭上,正在全速衝鋒的叛軍步兵紛紛中箭,轉瞬間就倒下了十數人,算是為劉大將軍打了一個開門紅。但是同樣已經在實戰中逐漸歷練出來的叛軍隊伍卻不見混亂,仍然頂著箭雨大步向前,拼著老命全速拉近與隋軍隊伍的距離。

    臨敵不過三矢,三輪箭雨過後,叛軍步兵已然衝到了隋軍的柵欄面前,躲在柵欄後排著密集橫隊的隋軍將士立即刺出手中長槍,就像是柵欄中突然生出無數的尖刺,不少叛軍步兵收勢不急,頓時被長槍洞穿身體,慘叫著摔倒在血泊中,隋軍將士則迅速回槍再刺,長槍攢刺間,叛軍隊伍的衝鋒勢頭頓時被徹底抵消,速度大減無法就勢突破柵欄,只能是隔著柵欄與隋軍士兵挺槍對刺,躲在步兵隊伍後面的叛軍騎兵隊伍也因此沒有尋覓到半點衝鋒機會。

    鮮血飛濺間,連退路都已經被切斷的隋軍將士大吼大叫著不斷捅槍刺殺,把手裡的長槍長矛拚命刺向單薄柵欄後的叛軍士兵,叛軍士兵也是如此,一邊拚命刺槍捅殺,一邊找機會砍砸柵欄,與隋軍將士對拼人命消耗。而到了這一刻,劉大將軍麾下的這些老兵油子的經驗優勢也發揮出來了,在刺捅殺敵間可以憑藉眼角餘光和風聲靈活躲避敵人刺來的槍矛,身上的精良裝備也讓他們可以減輕一部分來自敵人的傷害力量,而叛軍士兵良莠不齊的裝備卻無法做到這一點,除非身上穿著從戰場上繳獲來的隋軍裝備,否則一旦被槍矛刺中,那就是非死即傷的下場,再加上隋軍弓手躲在後面不斷拋射羽箭,所以叛軍隊伍在與除報國軍外的隋軍隊伍近戰中,傷亡竟然破天荒的比隋軍大上不少。

    看到隋軍隊伍竟然憑藉著一道單薄柵欄有力抵擋住了叛軍衝鋒,衛玄驚奇萬分間,難免有些捶胸頓足,懊惱道:「老夫真是老糊塗,真是老糊塗啊!當初在邙山的時候,老夫怎麼就沒想到臨陣之際修建柵欄,擋住叛賊衝鋒隔柵對刺,發揮我們的裝備和訓練優勢?」

    「衛留守,這個戰術也是因地制宜。」陳應良指著土山下的地面說道:「這一帶都是弘農百姓開墾出來的農田,土壤鬆軟,臨陣之際當然可以做到迅速修建柵欄,邙山那種鬼地方,到處都硬地堅石,修柵欄不是找死麼?只怕柵欄還沒有建好,叛賊的騎兵早就已經殺到你的旗陣面前了。」

    衛玄一楞,有心想誇獎陳應良的觀察細心,卻又有些不滿陳應良的不敬態度,便乾脆罵道:「操他娘的!你這小子,和樊子蓋那個老匹夫一樣的命好,這樣的有利地形都讓你給碰上了。」

    衛玄在隋軍旗陣中不服氣的大罵,看到隋軍隊伍憑藉一道單薄柵欄竟然擋住了自家隊伍的衝鋒,楊玄感在叛軍旗陣中自然是咬牙切齒了,拍著帥椅的扶手懊惱道:「真不應該給陳小賊修柵欄的時間,不然的話,我們的騎兵早就沖垮陳小賊的左翼了!」

    「楚公,必須盡快打開突破口,不然的話,我們的情況只會越來越不妙。」終於證明自己建議正確的李密趕緊開口,提醒道:「昨天晚上我們的將士沒有休息好,今天的天氣又太過晴朗,將士在烈日下作戰體力消耗十分巨大,時間長了將對我們十分不利。」

    看看天上寥寥可數的幾片稀疏云彩,楊玄感點了點頭,喝道:「去給楊積善傳令,一刻鐘內,務必給我突破官兵左翼,打開突入官兵陣內的缺口。」

    聽到這話,再次被打臉的李子雄老將軍當然是臉色尷尬,心中只是暗恨楊積善的隊伍執行不力,辜負自己的神妙戰術,苦心佈局,還給了後生晚輩李密小人得志的機會。

    楊玄感的命令被迅速傳達到位後,楊積善也有些急了,除了傳令步兵加緊進攻外,還乾脆親自來到了陣前,率領督戰隊督促步兵隊伍加緊衝鋒。而隋軍這邊的劉大將軍也是有樣學樣,除了帶著督戰隊逼迫將士頑強抵抗外,還親手砍了一名懼怕之下向後退卻的自家士兵,大吼大叫不斷,「頂住!給老子頂住!為了你們的婆娘娃娃,給老子頂住!不要忘了這仗要是輸了,你們這輩子就沒機會回家抱娃娃了!」

    在兩邊將領的驅逐鼓勵下,柵欄防線上的戰鬥激烈程度再次提高,兩軍將士都是血紅著眼睛拚命的捅槍刺殺,刀盾手也不斷的補漏揀缺,矮著身子不斷砍殺敵人伸過柵欄的手臂武器,柵欄內外兩側都是血肉橫飛,死傷無數,戰局陷入了絞肉機一般的殘酷僵持。

    僵持中,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的隋軍左翼隊伍突然大聲歡呼了起來,原來不知何時,一個團的報國軍將士已經來到左翼,看到這些身披顯眼白袍的友軍隊伍出現,守衛柵欄的隋軍將士也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了一股神力,歡呼吼叫著把手中長矛長槍刺得更快更猛,將那些都已經開始擠壓柵欄的叛軍士兵刺得滿身飆血,慘叫不斷。

    與之相反的是,看到身披醒目白袍的報國軍出現,早已經在金墉城戰場和洛陽保衛戰吃過報國軍大虧的叛軍隊伍卻是魂飛魄散,一邊下意識的紛紛後腿,一邊大聲驚叫,「白袍兵來了!那些怪物白袍兵來了!」

    士氣鬥志陡然間此長彼消,有強力同伴充當後援的隋軍將士士氣高漲之下,楞是一番猛刺猛捅下殺退了叛軍的衝鋒,逼著士氣大消的叛軍隊伍紛紛後退,頓時穩住了柵欄防線,然後乘機迅速修補被叛軍士兵砍破砸壞的少量柵欄,楊積善在後面氣得哇哇大叫,然而卻又無可奈何。緊接著,在楊玄感咆哮如雷的命令下,叛軍步兵隊伍雖然再一次向隋軍柵欄發起了衝鋒,勢頭卻遠沒有之前那麼兇猛,已經打出了信心的隋軍將士卻在報國軍按兵不動的情況下從容迎敵,與叛軍隊伍在柵欄防線上廝殺得難分難解,絲毫不給叛軍隊伍取得突破的任何機會。

    與此同時,叛軍左翼的隊伍也有了動作,在地形並不是十分適合進攻的情況下,迂迴到了隋軍的右翼正面,向隋軍的右翼隊伍發起強攻。這一次,陳應良並沒有做任何的戰術安排或調動,任由右翼的隋軍隊伍單獨禦敵,倒是喜歡蠻幹的衛玄有些擔心,低聲對陳應良說道:「應良,右翼也在開戰了,是否派一個團的報國軍過去,做為預備隊?」

    「用不著。」陳應良低聲答道:「我們的右翼山丘和溝渠都比較多,不利於叛賊發起全力衝鋒,叛賊很難取得突破。還有,報國軍現在派過去也沒用,就報國軍那點兵力,到了這樣的決戰戰場上,根本就是杯水車薪,與其現在就派過去補漏堵缺,倒不如等到右翼出現危險時,派過去鼓勵士氣,打擊敵人軍心。」

    讓衛玄萬分鬱悶的是,戰局再一次被陳應良料中,在地形不利衝鋒突襲的情況下,攻打隋軍右翼的叛軍隊伍先是遭到了多達四輪的羽箭覆蓋,然後又遭到了隋軍將士的槍矛攢刺,同樣迅速被侷限在了柵欄防線前難進寸步,同時因為隊伍不如楊積善麾下隊伍精銳的緣故,還被隋軍將士殺得更慘,不到片刻時間就被迫後退重新整隊了一次。

    看到這樣的情況,衛玄心中暗暗歡喜之餘,一股無名火氣也無法忍耐的湧上了心頭,心中咬牙切齒,「姓柴的!你給老夫記住!如果不是你,老夫之前會在邙山輸得那麼慘?老夫身邊這個姓陳的小子,又會白白便宜了樊子蓋那個老東西?!」

    暗怒過後,衛玄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又觀察了戰場片刻,衛玄又轉向陳應良問道:「應良,我們現在雖然打得不差,可始終都是守勢均勢,照這樣下去,我們如何獲勝?如何有大破亂賊的機會?」

    「當然有!」陳應良自信的大力點頭,又指著正前方的叛軍旗陣斬釘截鐵說道:「當楊逆叛賊發起正面衝擊時,就是我們大獲全勝的機會到來之時!我這次把報國軍放在了方陣正中,不讓他們去衝鋒陷陣,就是在等這個機會!」

    陳應良其實差點已經等到了這個機會,幾乎同一時間的叛軍旗陣中,看到左右兩翼進擊的隊伍都被隋軍的柵欄防線擋住,楊玄感大怒之下,都已經準備下令正面出擊的,還要像往常那樣親自率軍出擊,可惜這次李子雄和李密卻又聯手了一次,一起勸道:「楚公,不要著急,我們雖然還沒佔優勢,可是還沒有處於劣勢,戰局目前僵持不下,還不是正面突擊的時候。」

    被李子雄和李密這麼聯手一勸,多少還能聽得進一些逆耳忠言的楊玄感只得放棄了立即正面出擊的打算,重重一屁股坐回帥椅,大吼道:「水!拿水來,本柱國口渴!」

    親兵飛快呈來清水,喝了兩口覺得沒滋味,又因為早飯沒吃完就急著升帳點兵的緣故,感覺肚子有些飢餓,楊玄感不由得想起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便吩咐道:「剛才出營時,不是有本地百姓送來酒肉犒師麼?拿一罈酒來,再把肉和饅頭也拿些來,本柱國有些餓了。」

    「多拿些。」李子雄也順口說道:「今天早飯沒吃完就進帳議事,老夫也有些餓了。」

    天地良心,陳應良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蔡王楊智積卻可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厚道人,送來的酒肉真的只是想犒勞叛軍的精銳主力隊伍而已,真沒想過要犒勞楊玄感本人和名揚天下的李老將軍啊。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20:06
第六十四章 決戰楊玄感(中)


    戰局依然還在僵持,叛軍隊伍再是如何的猛攻隋軍左右兩翼,卻始終都是無法突破隋軍的柵欄防線,那道臨時建造的、單薄得彷彿一陣風都能吹倒的防馬柵欄,就好像是被什麼魔法庇佑一樣,始終都是屹立不倒,裝備精良又體力充沛的隋軍隊伍則憑藉著這道單薄防線,死死擋住了叛軍隊伍的連番衝擊,越打越有信心,越打越有士氣。

    沒有人能明白這道簡陋柵欄為什麼會發揮如此巨大作用,只有下過苦功研究過犯罪心理學的陳應良知道其中奧妙,隋軍倉促修建這道柵欄雖然單薄,卻可以避免與敵人在第一時間展開最為殘酷的近身混戰,又可以憑藉這道單薄柵欄保護整齊隊列,利用弓箭與長矛搶先殺傷敵人,取得細微但無比重要的先手優勢,消除緊張情緒,產生對面敵人也不過如此的感覺,繼而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信心越打越強,逐漸發揮出武器裝備、軍事訓練和體力充沛的多重優勢,在不知不覺間渡過了畏戰懼敵的心理關,綜合素質其實絕對在叛軍之上的隋軍隊伍,真是想打不漂亮也不行了。

    這麼一來,自然是苦了可憐的叛軍將士,後有叛軍將領親自率領的督戰隊逼迫,前有隋軍將士的槍林矛海,還有一道絕對該死的攔路柵欄,往前衝會被隋軍的鐵槍長矛捅死,往後退會被自家督戰隊的刀斧砍死,進攻不得,只能是與隋軍隔著柵欄僵持,無論如何都想不出辦法突破隋軍這個烏龜陣。

    沒經驗的叛軍將士沒辦法突破隋軍的烏龜陣,經驗很足的李子雄老將軍卻有辦法,在叛軍旗陣觀察了隋軍烏龜陣許久,仔細盤算過後,李子雄向楊玄感拱手說道:「楚公,關鍵就是那到柵欄,官軍隊伍能夠扛到現在,就是因為那道柵欄阻攔,使我軍將士無法與官兵展開近身混戰,也就無法徹底打垮官軍的軍心士氣。為了盡快取得突破,打破這個戰場僵局,老夫認為,我們是該做出一些犧牲了。」

    「什麼犧牲?老將軍請說。」楊玄感答道。

    「讓楊積善將軍撤下步兵隊伍,讓騎兵發起衝鋒。」李子雄建議道:「官軍那道防馬柵欄只有半人多高,讓我們的騎兵發起衝鋒,固然會折損一些寶貴騎兵,但我們的騎兵隊伍卻可以憑藉衝鋒優勢和居高臨下的優勢,迅速突破官軍的一段柵欄,只要打開一個缺口,我們的後續隊伍就可以源源不絕的殺進官軍陣內,從內部搗毀官軍的烏龜陣。」

    「那就讓騎兵沖吧。」楊玄感大大方方的說道:「打仗那有不死人的?等我們進了關中,打通了和西域的連接,還怕弄不到戰馬?」

    說罷,楊玄感立即按著李子雄的建議派人給楊積善傳令,讓楊積善依計行事。而傳令兵剛派出去後,親兵也把弘農父老犒勞的酒肉送到了楊玄感面前,給楊玄感送來了一壇沒開封的美酒,二十個饅頭和一大盤香噴噴的紅燒肉,楊玄感也還算大方,向李子雄和李密說道:「老將軍,法主,都過來吃點喝點吧。」

    楊玄感親自開口邀請,德高望重的李子雄李老將軍當然不會拒絕,早上同樣沒有吃飽飯的李密遲疑了一下,為了保持充足體力還是顧不及去考慮士卒感受了,拱手謝過後同樣坐到了酒菜旁邊,而伸手拿起一個饅頭後,此前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的李密也突然發現了那裡不對勁,忙阻攔道:「楚公,老將軍,請且慢用飯,你們是否發現有一件事很奇怪?」

    「那裡不對?」楊玄感一邊親手拍開酒罈泥封,一邊順口問道。

    「這燒肉。」李密指著油汪汪的紅燒肉說道:「以往地方父老送來酒肉犒勞我軍時,一般都是送活豬活羊,像這樣把豬肉燒好再送來的,雖然也有,可是很少很少,那些百姓又是清晨就把酒肉送來犒師,豈非有些可疑?」

    「法主,你怎麼如此多疑?」李子雄沒好氣的說道:「這些酒肉是一個弘農大戶人家送來的,家中人手眾多,把肉燒好不費多少力氣,又方便我們立即食用,正是這位桑梓的細心所在,你犯得著如此多疑麼?」

    「你如果不想吃,可以不吃。」楊玄感又來了些火氣,乾脆撇下了李密不理,自顧自的與李子雄一起大吃大喝起來,李密則是夾起了一塊紅燒肉左聞右聞,雖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卻還是謹慎的不敢隨意入口。

    這時候,收到了命令的楊積善隊伍也開始了調整戰術,先是撤回步兵隊伍重新整隊,然後是騎兵隊伍小跑上前,在隋軍的柵欄對面遠處排列密集衝鋒隊形。在隋軍旗陣中看到這一情況,陳應良也立即明白楊玄感是狗急跳牆了,趕緊下令道:「傳令前軍一二三團,全速增援左翼!傳令趙昱,他的團隊做好血戰準備,一旦敵人騎兵突破柵欄,立即補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我擋住敵人隊伍,絕對不能給叛賊殺入我們陣內的機會!」

    傳令兵飛奔下去傳令,旁邊的衛玄則提醒道:「應良,從前軍抽調團隊增援左翼,我們最重要的正面防禦就被削弱了,不如直接從中軍增調派團隊增援為好。」

    「我是故意的。」陳應良冷冷答道:「我故意削弱正面防禦,就是引叛賊正面突破!」

    說話間,調整完畢的叛軍騎兵已經開始了衝鋒突擊,不要命的以戰馬和人體來撞擊隋軍的單薄柵欄,受過抵禦騎兵突襲訓練的隋軍將士則在柵欄後排起密集橫隊,將手中槍矛斜刺向天,心情緊張的等待敵人襲來。而與此同時,收到了命令的隋軍前軍三個團隊,已經離開了陣地全速向左翼增援。

    轟鳴的馬蹄聲中,全速衝鋒的叛軍騎兵已然勢不可擋的衝到了隋軍陣前,儘管隋軍將士斜舉的槍尖刺中了不少叛軍騎兵或者戰馬,但這些中槍的叛軍騎兵還是藉著慣性撞在了柵欄上,把單薄的柵欄沖得基腳鬆動,險些倒覆,另有幾名騎術特別高超的叛軍騎兵在柵欄前縱馬跳起,隋軍將士的長槍雖然也刺傷刺中了他們的馬腹,他們卻還是連人帶馬的縱過了僅有半人多高的柵欄,殺入了隋軍烏龜陣的內部。

    還好,陳應良此前就佈置在左翼的報國軍趙昱團隊發揮了關鍵作用,及時的衝了上來,迅速將那幾名叛軍騎兵包圍,刀砍槍捅的把那幾名叛軍騎兵砍死捅穿,這才沒給叛軍隊伍裡應外合摧毀隋軍烏龜陣的機會。

    殺了這幾名叛軍騎兵只是起到了延緩作用,不惜代價的衝到柵欄面前後,居高臨下的叛軍騎兵拚命砍殺捅刺柵欄後的隋軍士兵,必須抬頭作戰的隋軍士兵則左支右絀,慌於招架,根本無法像之前那樣有效刺殺對面敵人,柵欄防線不可避免的出現動搖和混亂,逼著趙昱只能立即率軍上前,幫助友軍抵禦敵人攻勢。而與此同時,楊積善也親自率領著叛軍步兵隊伍再次發起了衝鋒,隋軍左翼陣地很快就陷入了苦戰惡戰,好幾段柵欄都被叛軍隊伍乘勢砸得粉碎,逼著隋軍隊伍只能用血肉之軀硬扛敵人進攻。

    形勢開始危急了,雖然有著趙昱團隊全力補漏堵缺,劉大將軍也無比難得的親臨陣前,在好幾十名親兵的保護下給隋軍隊伍加油打氣,大吼大叫要求隋軍將士捨身死戰,但是隋軍隊伍卻再也無法殺退已經衝到面前的叛軍隊伍,相反還被居高臨下的叛軍騎兵殺得節節後退,最大的心理依賴簡陋柵欄也迅速被叛軍隊伍砸碎五六丈寬,叛軍隊伍開始逐漸挺進隋軍烏龜陣的陣內,好在隋軍在左翼的兵力比較充足,叛軍的挺進速度也快不起來。

    看到這樣的情況,陳應良咬了咬牙,乾脆又從正面調了兩個團隊到左翼增援,無比瘋狂的在次為重要的左翼戰場佈置了十一個團的兵力,卻在最重要的正面防線只留下五個不滿編的隋軍團隊防禦,而除了這五個團的隋軍隊伍外,陳應良和衛玄所在的中軍旗陣,也只剩下了郭峰、陳志宏和陳祠三個同樣不滿編的報國軍團隊保衛!

    與此同時,已經吃飽喝足了的楊玄感和李子雄,看到陳應良再次調動正面隊伍增援左翼戰場,頓時就是一起放聲狂笑,沙場經驗豐富的李老將軍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指著隋軍烏龜陣狂笑說道:「陳應良小賊,到底只是一個紙上談兵的黃毛小子啊,從正面調派這麼多兵力到左翼,他的烏龜陣正面還怎麼守?」

    「陳應良小賊,真的只是一個紙上談兵的趙括之流麼?」

    李密保持沉默,李密也看得出來陳應良此舉是一個昏招,但李密強悍的第六感卻告訴自己,這事恐怕沒有簡單,奸詐狡狠又膽大包天的陳應良這麼做,或許有他的特殊原因,所以李密也只能是心中暗道:「但願蒼天庇佑,陳應良小賊,真的只是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黃毛小子。」

    李密在祈禱,李子雄老將軍卻已經在迫不及待的喊叫,「楚公,機會難得,是時候發起正面突襲了!乘著楊積善將軍纏住了近半的官兵,發起正面突擊,定可一舉摧毀官軍的烏龜陣!」

    「楚公,末將請令攻打官軍方陣正面!」旁邊的幾名叛軍將領全都跳了出來,爭先恐後的請令去衝擊隋軍烏龜陣正面。

    「不用你們去!」楊玄感抓起了自己最為喜愛的鐵柄長矛,大吼道:「牽馬來!本柱國要親自率領兩千騎兵突擊官兵正面,親手為我的二弟五弟報仇!」

    「楚公,最好再帶上兩千步兵同去!」李子雄老將軍趕緊提醒道:「騎兵突擊官兵旗陣,步兵分擔兩翼壓力,可以確保你能一舉拿下陳小賊和衛玄老匹夫的人頭!」

    「好主意,王仲伯,楊恭道,你們率領兩千步兵隨我衝鋒!」楊玄感大喜吼道。

    除了攻城戰外,武藝過人的楊玄感在野戰中是出了名的喜歡身先士卒,既可以鼓舞士氣又可以痛快殺敵——這是楊玄感自起兵來一直的習慣。知道楊玄感這點狗熊脾氣的李密也不敢阻攔,只是小心建議道:「楚公,不妨讓步兵上前,你率領騎兵居後,這樣可以安全些。」

    楊玄感連看都沒有看李密一眼,交代了一句讓李子雄統率後軍,然後就大步下山去集結出戰騎兵了,對李密完全就是視若無睹,留下李老將軍在旗陣中擺老資格教訓晚生後輩李密,「法主,你怎麼連教訓都不會汲取?之前楊積善將軍先讓步兵衝鋒,就已經證明步兵很難突破官兵的柵欄防線了,還浪費了無數時間和犧牲了大量的我軍將士,現在你又建議楚公重蹈覆轍,不是白白浪費時間和錯失戰機麼?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的戰機有多難得……?」

    李密沒去理會喜歡倚老賣老的李老將軍,對李老將軍的嘮叨教訓同樣是充耳不聞,眺望了一陣對面的隋軍旗陣,又轉目去看已經提矛上馬率軍出擊的楊玄感,李密突然感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強烈的不詳預感,也一下子湧上了李密的心頭,讓李密下意識的想起了一個兵家術語——擒賊先擒王!

    「哎喲!」

    李老將軍的呻吟聲突然又傳到李密耳中,驚得李密趕緊回神扭頭,卻見頭髮花白的李老將軍摀住了肚子彎腰,李密大驚失色,忙問道:「老將軍,你怎麼了?那裡不對勁?」

    「不是不對勁,是肚子不舒服,想出恭。」李老將軍苦笑答道:「人老了毛病就是多,法主你先盯著一會,老夫到後面出恭,馬上就回來和你一起親眼目睹楚公如何破敵。」

    說著,肚子裡絞痛的李老將軍匆忙跑到後面五穀輪迴去了,看著李老將軍按腹急行的狼狽模樣,李密心中暗罵,「老牛老馬屎尿多,差點嚇死老子!老不死的老不要臉,祝你早些拉死!這次如果不是你拚命幫倒忙,楚公的義師至於會狼狽到今天麼?!」

    …………

    同一時間的隋軍旗陣中,看到對面的叛軍鶴翼陣隊伍終於有了動靜,大批的叛軍騎兵在自軍的正面集結準備出擊,雖說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看不清楊玄感的帥旗有沒有出現叛軍騎兵隊伍中,陳應良還是悄悄鬆了口氣——能夠按照戰前預料一樣,是楊玄感親自率領騎兵突襲隋軍正面當然最好,只是一員叛軍統兵前來也無所謂,打敗了這支叛軍精銳,楊玄感手裡也沒什麼作戰隊伍可以投入戰場了。

    暗暗祈禱了一句蒼天保佑後,陳應良轉向衛玄拱手說道:「衛留守,敵人已然中計,小人要下去率領報國軍迎敵,旗陣就拜託你了。不必你勞神指揮戰術,只需待到小人擊敗正面之敵,你下個命令擂鼓總攻就行了。」

    「你什麼意思?你要親自去迎戰對面來敵?」正在為正面守衛力量單薄而擔心的衛玄大吃一驚。

    「果然是楊玄感的帥旗!」陳應良一邊繼續眺望著對面的敵軍情況,一邊答非所問,還又說道:「不錯,小人要親自去率領報國軍迎敵,還要給你帶回來楊玄感的首級!」

    「帶回來楊玄感的首級?」在楊玄感面前敗得已經不再敗的衛玄差點把眼睛瞪出眼眶,驚叫道:「你傻了!憑你這五百多人,也能取下楊玄感的首級?!」

    「小人有信心!」陳應良回答得斬釘截鐵,又微笑說道:「如果小人真能為留守大人帶回楊玄感的首級,小人不求賞賜,只求衛留守一件事,替小人抽柴慎之子柴紹一記耳光。上次在大興城,柴紹欺負小人年少力弱,一腳差點把小人的肋骨踢斷,小人小氣量,一直記著這個仇。」

    說罷,不等衛玄答應,陳應良已經大步走下了土山,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到了列隊已待了許久的報國軍隊前,知道陳應良打算的陳志宏和郭峰立即牽來戰馬,一言不發的攙扶幫助身披重甲的陳應良上馬,上馬坐定後,陳應良這才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陳志宏低聲答應,向身後的報國軍將士努努嘴,示意陳應良查看那些報國軍將士手裡被稻草包裹的酒壺和火把,又一指報國軍前方的空地——不遠處的空地上,已經釘上了三條絆馬繩。

    「記住,我們只有一次機會!」陳應良低聲吩咐道:「告訴每一名將士,聽到進攻命令,馬上全力殺向楊玄感逆賊!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我取下楊玄感的首級!」

    陳志宏、郭峰和陳祠三個報國軍校尉答應,立即策馬小跑到或步行或騎馬的報國軍隊伍前,小聲傳達陳應良的命令和要求。而三個校尉剛離開陳應良身邊,又有一騎卻小跑到了陳應良的身旁,與陳應良並列而立,陳應良扭頭一看,卻見是衛玄老頑固獨自一人來到了自己的身旁,陳應良忙說道:「衛留守,這裡馬上就要變成戰場了,很危險,你還是到旗陣上去觀戰吧。」

    「少他娘廢話!」衛老頑固罵了句髒話,惡狠狠說道:「旗陣那邊,老夫暫時交給親兵了,讓他們看到你獲勝就擂鼓總攻。老夫要到戰場上來親眼看看,你這小子到底是怎麼取下楊玄感首級!」

    「還有,如果你小子真能取下楊玄感首級,為大興的四萬大軍報仇雪恨,為老夫出這口惡氣!別說是抽柴慎的兒子一耳光了,殺柴慎全家老夫都可以答應你!坐鎮大興的代王殿下,對老夫不僅是言聽計從,還對老夫是執弟子禮!皇上親口有過旨意,我和代王殿下見面,必須是代王殿下先向老夫行禮!」

    聽到衛玄這咬牙切齒的話語,陳應良微微一笑,也沒有乘機提什麼讓曾經未婚妻柴倩給自己當奴婢的無恥要求,只是大聲喝道:「弟兄們,給我唱起來!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20:09
第六十五章 決戰楊玄感(下)


    對交戰雙方來說,最為關鍵的時刻同時來臨,乘著陳應良連出昏招,把大量的隋軍隊伍調派到了側翼的機會,楊玄感迅速派出了兩千騎兵出擊,輔以兩千步兵為後隊,由親自率領,直接衝擊隋軍烏龜陣已經最薄弱的正面防線,決心要從正面給予隋軍隊伍致命一擊,徹底搗毀陳應良布下的無恥烏龜陣!

    隊伍集結完畢,和往常的野戰時一樣,有著小項羽之稱的楊玄感身披重甲,橫矛立馬,再一此站到叛軍隊伍的最前面,衝著跟隨自己衝鋒陷陣戰無不勝已近兩月的叛軍騎兵隊伍大吼,「將士們,推翻暴君,解天下黎民倒懸之苦,殺入關中,與元弘嗣會師,已經在此一戰!跟著我衝!目標,官兵旗陣!殺啊——!」

    大吼著,楊玄感提矛一夾戰馬,又一次身先士卒的帶頭向著隋軍烏龜陣發起了衝鋒,在他的身後,兩千叛軍騎兵齊聲大吼,一起夾馬狂奔,馬蹄如雷,勢如洪水決堤,一往無前。後面的兩千叛軍步兵隊伍也是齊聲吶喊,一起發足狂奔,勢如奔潮,氣勢無雙。

    與此同時的叛軍旗陣中,不太相信鬼神之說的李密,緊張得都已經雙掌合十,口中喃喃祈禱,「皇天后土,過往神靈,請務必保佑楚公此擊能夠得手,一舉擊潰官兵隊伍。不然的話,我十萬義師將士,恐怕……,危矣。」

    叛軍旗陣中的避風處,脫下了褲子蹲著的李子雄老將軍也在呻吟,「聽聲音,楚公都已經在親自率軍衝鋒了,老夫這五穀輪迴之物,怎麼還沒拉完?看來老夫真是老了,等進了關中後,是得少納幾個小妾了。」

    同一時間的激戰戰場上,看到叛軍騎兵大隊終於向隋軍正面發起了衝鋒,正在猛攻隋軍方陣兩翼的叛軍隊伍頓時就是歡聲如雷,士氣立即為之大振,衝殺間更加勇猛凶悍。隋軍隊伍則是心中大懼,畏懼之下軍心動搖,陣腳頓時出現慌亂,被叛軍隊伍乘機進擊,壓退了不少距離,最大的心理依賴防馬柵欄也被叛軍隊伍乘機搗毀推倒了許多,戰局迅速向著對隋軍隊伍最為不利的近身混戰方向發展。

    最為緊張的還是隋軍方圓陣正面的隋軍隊伍,看到大批的叛軍騎兵迎面殺來,這些首當其衝的隋軍將士個個緊張得全身冒汗,連拉著弓弦的手臂都在發抖,守在柵欄端槍斜舉的隋軍將士更是緊張得個個面無人色,如果不是面前還有著一道勉強可以抵擋叛軍騎兵衝擊的防馬柵欄,這些隋軍將士肯定已經有人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壓力,在極端恐懼之下扔下武器撒腿逃命了。

    這些隋軍將士的恐懼反應,自然早在精通心理學的陳應良預料之中,見叛軍騎兵距離柵欄防線已經只剩下四百來步了,陳應良又沒有猶豫,馬上大喝道:「傳令前軍五個團隊,左右散開侯命,給楊逆騎兵讓出衝鋒道路!」

    由報國軍將士充當的隋軍傳令兵毫不猶豫,馬上快步衝向前面那五個隋軍團隊,大吼傳達陳應良的命令。與陳應良並騎而列的衛玄卻是被嚇得魂飛魄散,衝著陳應良大吼道:「你瘋了?叫我們的將士給楊逆騎兵讓路?」

    「衛留守,如果換成你,看到你對面的敵人突然左右散開,給你讓出衝鋒道路,你會怎麼想?」陳應良不動聲色的反問道。

    「我?」衛玄一楞,猶豫了一下,這才答道:「我會擔心有陷阱,下令放慢速度,看清楚情況再說。」

    「這不就結了?」陳應良微笑答道:「靠一道半人高的柵欄,我們前面的五個不滿編的團隊,怎麼可能攔得住這麼多的叛賊騎兵衝鋒?與其讓我們的將士白白犧牲,不如直接讓開,讓楊玄感直接衝到我們的面前,和我們堂堂正正的決戰!」

    張口結舌的衛玄難以理解陳應良的思維模式,前面的五個隋軍團隊收到了陳應良的命令後,卻是馬上就歡呼著向左右逃命了,給叛軍騎兵讓出了一條直通報國軍陣地的道路,一條讓楊玄感可以直接殺到陳應良面前的道路。對此,列隊肅立的報國軍將士毫無懼色,繼續整齊高唱他們那首提前千年問世的嘹喨軍歌,「……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大隋要讓萬邦,來賀——!」

    嘹喨的軍歌聲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迴蕩,唯一配得上給陳應良當對手的李密則在叛軍旗陣中慘叫,「讓路?官兵怎麼主動讓路?難道真的有陷阱?是什麼陷阱?楚公,你千萬要小心啊!」

    「怎麼讓開路了?」剛剛提著褲子回到了旗陣中的李子雄老將軍也驚叫出聲,「不合情理!再沒經驗的主將也不可能這麼指揮啊?難道真有陷阱?!哎喲,老夫這該死的肚子啊,怎麼又痛起來了?」

    更加大吃一驚的還是楊玄感本人,看到隋軍將士突然從正面左右散開,給自己讓出入陣道路,距離隋軍柵欄已經不到兩百步的楊玄感這一驚自然是非同小可,下意識的勒住戰馬左右張望,生怕隋軍佈置得有什麼陰謀詭計,地道機關。可是他身旁身後的叛軍騎兵卻沒有這麼快的反應,大部分的騎兵直接就衝到了隋軍柵欄面前,刀砍斧砸,片刻間就把一大段的隋軍柵欄砸得粉碎。

    柵欄倒是迅速被砸碎了,叛軍騎兵的衝鋒腳步也無法避免的停頓了下來,楊玄感乘機大喝下令,命令騎兵隊伍停止衝鋒,重新整隊,同時又催馬小跑到了柵欄近處,在親兵盾牌的保護下查看隋軍情況。

    沒有任何的陰謀詭計,也沒有任何的地道機關,在通往高唱著嘹喨軍歌的報國軍陣地的道路上,只有區區三條一砍就斷的絆馬索攔路,之前攔在路上隋軍將士則全部退到了道路兩側的遠處,在遠處臉色蒼白的看著數量多達兩千的叛軍騎兵隊伍。

    「沒陷阱啊?」楊玄感滿頭霧水,糊塗到了極點,同時一股強烈的便意也湧上了心頭,讓面對千軍萬馬也毫無懼色的楊玄感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暗罵自己點背,偏偏在上陣時想要出恭。

    「楚公,好像沒什麼埋伏啊?」旁邊的親兵也說道:「怎麼辦?是否殺進去?」

    「敵人行動反常,小心點。」楊玄感稍一思索,忍著越來越強烈的便意吩咐道:「小跑前進,隨時準備迎敵。」

    命令傳達,叛軍騎兵隊伍立即策馬小跑前進,簇擁著楊玄感小心翼翼的奔向報國軍的陣地所在,時刻警惕著道路兩旁那些隋軍將士,那些隋軍將士則是臉色蒼白著紛紛後退,根本不知道該要如何應對目前的局面。

    同一時間的隋軍旗陣中,李密的小黑臉也緊張了蒼白色,既無比擔心楊玄感的安全,又不知道陳應良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只能是求助的向李子雄問道:「李老將軍,你經驗豐富,依你之見,陳應良小賊到底在搞什麼鬼?」

    「這……,老夫也不知道啊,老夫南征北戰四十年了,還從沒遇到過……。」李老將軍難得的沒有倚老賣老一次,但謙虛的話還沒說完,李老將軍就已經忍不住脫褲子蹲下了,慘叫道:「快拿幾面盾牌來,遮住老夫,哎喲,老夫拉肚子了,拉稀忍不住了。他娘的,老夫沒吃什麼啊,怎麼會突然拉肚子……?」

    聽到李老將軍的痛苦呻吟,眼角餘光又瞟到李老將軍屁股後面噴出了一攤黃水,李密先是有些幸災樂禍,然後猛的全身一震,脫口叫道:「巴豆!難道是巴豆?!」

    「巴豆?!」正在痛苦呻吟的李老將軍大驚抬頭,緊接著,其實絕對不蠢的李老將軍也回過了神來,殺豬一樣的慘叫道:「中計了!我們都中計了!老夫和楚公剛才吃的酒肉裡,被陳應良小賊下了巴豆!他娘的啊!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奸詐無恥的卑鄙小賊啊?!」

    發現中計也晚了,帶著強烈的便意,楊玄感已經率領著叛軍騎兵隊伍,小跑到了報國軍自己埋設的三道絆馬索前,距離同樣被盾牌保護著的陳應良,也已經只剩下了四十步的距離。

    幾乎在同一時間,陳應良和楊玄感各自下達了一條命令,楊玄感是命令士兵砍斷絆馬繩,打開前進道路,陳應良則是揮手制止報國軍的繼續歌唱,然後推開盾牌策馬向前,大喝道:「楊玄感,我就是陳應良,殺你兩個弟弟的陳應良,燒你糧草的大隋報國軍主將陳應良,出來答話!」

    陳應良的白袍隨風飄蕩間,楊玄感也是越眾而出,用長矛指著陳應良放聲大吼,「小賊!我要殺你全家滿門,親手把你碎屍萬段,為我的二弟五弟報仇雪恨!」

    「楊玄感!逆賊——!」衛玄也來到了陳應良的身旁,用刀指著楊玄感帶著哭腔大吼,「老夫要為我大興四萬將士報仇雪恨,放馬過來,老夫要和你決一死戰!」

    「哈哈哈哈哈!」楊玄感仰天狂笑了起來,狂笑道:「就憑你?就憑衛玄你這個老不死的暴君走狗,也配和本柱國……,啊!哎喲!」

    狂笑的話語還沒有說完,楊玄感已經忍不住捂腹呻吟起來,弄得他左右的叛軍騎兵都是大吃一驚,衛玄也是張口結舌,惟有知道真相的陳應良心中暗喜,知道楊智積的陰招已經幸運奏效,當下陳應良立即狂笑道:「楊玄感,本記室送給你的酒肉味道如何?」

    天地良心,陳應良這次真不是故意搶楊智積的功勞,而是為了感謝楊智積才這麼說的——至於原因嘛,試問以隋煬帝的小心眼,如何敢在身邊留下一個擅長下作料的親堂弟?

    「什麼?!」楊玄感面如土色了,指著陳應良慘叫道:「那些酒肉是你送的?你在酒肉裡下了毒?」

    「放心,不是毒藥。」陳應良微笑答道:「巴豆而已,讓你拉幾次肚子,不會要你的命。」

    恨楊玄感入骨的衛玄放聲狂笑,叛軍將士個個臉色大變,楊玄感則是氣得連胸前長鬚都翹了起來,一隻手絞痛如割的小腹,一隻手用長矛指著陳應良,全身顫抖的大罵,「小賊!奸詐小賊!無……,無恥!」

    「酒喝夠了,該給你一些下酒菜了。」瞟見叛軍士兵已經割斷的三道絆馬索的陳應良微笑,突然放聲大吼,「弟兄們!動手!」

    「諾!」

    整齊的答應聲也是突然響起,與此同時,二十個冒著青煙的酒壺突然從陳應良的身後飛起,帶著裊裊青煙越過陳應良的頭頂,翻滾著在天空中劃出二十道弧形,劈頭蓋臉的砸到了楊玄感的隊伍頭上,再緊接著,不等楊玄感和叛軍將士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火藥武器的爆炸聲,也提前了六百多年在冷兵器戰場上響起了……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隆隆!」

    陳應良臨時趕造的黑火藥手雷其實非常原始,因為經驗不足,粗糙得直接可以說是粗製濫造,盛載火藥的又只是一些包著稻草的陶瓷酒壺,即便產生了碎片也沒有多少殺傷力,除非是正好在人體的要害近處爆炸,否則幾乎不可能致命,最多就是利用爆炸聲和煙霧恐嚇敵人,利用衝擊波稍微震傷一下敵人,真正的殺傷力小得可憐。不過……

    不過這也足夠了,足以把耳膜震破的爆炸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在戰場上第一次遭到這樣的巨聲打擊,那怕是這個時代最精銳的軍隊也必然是一片大亂,更何況楊玄感身邊這些骨子裡仍然還是一群烏合之眾的叛軍士兵?

    隆隆的爆炸聲中,楊玄感身邊的叛軍士兵人喊馬嘶,慘叫驚叫不絕,頓時之間就亂成了一團。乘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寶貴機會,陳應良立即拔出了橫刀,放聲大吼:「弟兄們!殺!活捉楊玄感!殺啊——!」

    歇斯底里的狂叫著,陳應良一踢戰馬的肚子,夾馬舉刀就衝向了楊玄感的帥旗方向,口中繼續吶喊不絕,但吶喊聲只喊到了一半,正在衝鋒中的陳應良眼珠子就差點蹬出眼眶了——金盔金甲的楊玄感竟然也迎面向陳應良衝了過來,雙手握矛,矛尖還直接指住了陳應良的罪惡胸膛!

    其實楊玄感真不是故意要直取陳應良狗命的,是有一枚原始手雷恰好落到了他的身旁爆炸,驚得他那胯下那匹沒有被刺聾耳朵的戰馬發足狂奔,同樣被爆炸聲震暈了的楊玄感因為一隻手持矛一手捂著肚子的緣故,一時間也無法約束戰馬,被自己的戰馬帶著筆直衝向了陳應良。而在衝鋒途中回過神來後,已經來不及收馬的楊玄感一咬牙,乾脆雙手平端長矛直接刺擊對面來敵,用自己的武力來擺脫困境——至於對面來敵,楊玄感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就是陳應良這個殺弟仇人!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助紂為虐又作惡多端的陳應良報應終於來了,等到陳應良反應過情況來後,楊玄感都已經衝到了面前不足三步的距離!而與此同時,因禍得福的楊玄感也終於驚喜萬分的看清,對面筆直衝來的敵人,竟然恰好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陳應良!狂喜之下,楊玄感頓時忘記了危險,忘記了小腹絞痛如割,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只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以千鈞之勢將手中長矛刺出,筆直刺向陳應良罪惡的心臟,口中狂吼…………

    「殺————!」

    矛尖破空,眼看這柄正義的長矛就要洞穿陳應良的罪惡胸膛時,上天無眼,一個白袍男子忽然撞到了陳應良的身上,硬生生的把陳應良撞下了戰馬,而那柄破空刺出的長矛,則帶著金鐵之聲洞穿那個白袍男子的左胸,噴著血花穿胸而過。

    楊玄感的力量之大,不僅徹底洞穿了那白袍男子的胸膛,還直至沒柄,直到楊玄感緊握矛桿的雙手碰到那白袍男子的胸膛為止。緊接著,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那白袍男子突然張開雙手,生生抱住了楊玄感的身體,硬生生的把楊玄感抱著摔下了戰馬!

    再緊接著,無數的白袍男子沖上,徹底的淹沒了楊玄感和那名白袍男子,也擋住了後面的叛軍騎兵,再然後,震天的哭喊聲音,也在人群中響了起來,「我們抓住楊玄感了!陳校尉!陳校尉!」

    被郭峰從地上揪了站起,陳應良根本來不及去考慮其他事,只是大步衝進了人群,人群中,楊玄感已經被六七名報國軍將士死死按在了地上,還連腳都已經被報國軍將士踩成了只有骨折才會出現的彎曲角度,可是陳應良最老走狗之一的陳志宏,也左胸插著長矛摔在了血泊中。

    「陳志宏!」陳應良淚如泉湧,撲到了陳志宏身上,抱起了陳志宏放聲大哭,「你怎麼這麼傻?這麼傻?」

    「陳……,陳記室,我……,我們抓住機會了,抓住了這個唯一的機會了。」陳志宏被刺穿了肺部,說話時聲音微弱,口中鮮血淋漓,不斷湧出。

    「抓住了!我們抓住這唯一的機會了!」陳應良痛哭出聲。

    陳志宏口中鮮血繼續噴湧,右手艱難的入懷,可是右手顫抖不停,伸到了一半就再沒力氣,陳應良有些疑惑,倒是陳應良的另一條老走狗郭峰與陳志宏相熟,二話不說就把手伸起了陳志宏的懷裡,掏出了一個鵝黃色的香囊,香囊上,也已經染滿了陳志宏的鮮血。

    郭峰把香囊放到了陳志宏手裡,陳志宏按住了香囊卻沒有拿走,聲音微弱的對郭峰說道:「老郭,拿這去見鳳姐,告訴她,我已經盡力了。如果你願意,替我娶鳳姐,替我……,照……,照顧她,她……,漂亮……。」

    艱難而又微弱的說著,陳志宏口中再次湧出了一股鮮血,腦袋一歪,在距離回家迎娶心愛情人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永遠的離開了這過人世。陳應良和郭峰等周圍的報國軍將士個個放聲痛哭,站在陳應良身後的衛玄也是老淚縱橫,喃喃道:「老夫終於明白,這支白袍兵,為什麼從沒打過敗仗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20:11
第六十六章 大獲全勝


    「為陳志宏報仇!為陳校尉報仇!」

    帶著淚水的吼叫聲響起,隋軍隊伍的絕地大反擊也就此展開,郭峰和陳祠兩個校尉各拎刀棍,虎目含淚的帶頭衝向已經徹底大亂的叛軍騎兵隊伍,後面已經失去了帶隊將領的陳志宏團隊沖得更快,團中將士個個狀如瘋魔,哭著喊著兇狠揮動刀槍,招招式式都是同歸於盡的兇狠,不要命的瘋狂砍殺敵人,那怕敵人的刀槍已經砍到刺到面前也是不躲不閃,紅著眼睛只是把手中刀槍往敵人身上招呼。

    最後的十幾枚原始手雷被報國軍將士奮力扔進了敵人密集處,劇烈的爆炸接二連三在叛軍人群中響起,把亂成一團的叛軍騎兵炸得人仰馬翻,人喊馬嘶,震得頭暈目眩,雙耳失聰,原本就已經十分混亂的隊伍,也徹底混亂到了極點,在報國軍將士的捨命衝殺面前更加沒有抵抗之力,也迅速由混亂狀態進入了崩潰狀態。

    叛軍騎兵隊伍想不崩潰也不行了,先是遭到了提前數百年問世的原始火藥武器突然襲擊,接著主帥楊玄感在戰場上失蹤——當時太過混亂,絕大部分的叛軍騎兵甚至都沒有看到楊玄感被報國軍將士生擒活捉,再然後猛如老虎惡如狼的報國軍隊伍又像瘋了一樣的殺了上來,怒吼狂喊著亡命衝殺,群龍無首又處於混亂狀態的叛軍騎兵如果再不崩潰,那他們就得改一個名字叫做天兵天將了。

    報國軍將士急風暴雨般的砍殺間,驚慌失措的叛軍騎兵開始了狼狽敗逃,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掉轉馬頭,撒腿衝鋒向來路逃命,慌亂間互相碰撞,落馬無數,互相踐踏,死者眾多,報國軍隊伍則是緊追不捨,攆著叛軍騎兵的屁股盡情砍殺,砍得那些逃跑不及的叛軍士兵血肉橫飛,哭喊震天,也殺得遠處的叛軍士兵心驚膽顫,撒腿逃命間更加無心戀戰。

    與此同時,隋軍旗陣中也響起了全面總攻的戰鼓聲,看到叛軍騎兵隊伍已然混亂潰敗,之前遠遠躲在道路兩側的隋軍五個團隊也毫不猶豫,馬上歡呼嚎叫著揮刀殺了上來,趁火打劫拚命砍殺叛軍騎兵,三面夾擊已然潰不成軍的叛軍騎兵隊伍,三面受襲的叛軍騎兵心理更加崩潰,匆忙逃命間直接闖進了後面的叛軍步兵隊伍,馬蹄踐踏,踩死踏傷許多叛軍步兵,導致楊恭道率領的叛軍步兵隊伍頓時大亂,在根本沒有與隋軍交手的情況下就已經徹底崩潰,隋煬帝的不孝賢侄楊恭道見勢不妙,也是掉轉馬頭拍馬就跑,叛軍步兵隊伍也隨之失去了將領指揮,隊伍陷入了更加混亂的狀態。

    還有兩翼戰場,看到中軍大勝,雖然還沒有來得及知道報國軍已經俘虜了楊玄感,承受壓力較小的隋軍右翼率先發起了反擊,歡呼著兇狠揮舞刀槍殺退柵欄外的叛軍隊伍不說,還主動越過了柵欄向叛軍隊伍衝鋒砍殺,叛軍隊伍則是因為自軍的中軍大敗而士氣大沮,為了保命爭相退卻,統率這些叛軍的趙懷義努力約束隊伍卻收效不大,失敗幾成定局。

    真正的主戰場左翼這邊,因為對手是叛軍隊伍中一線精銳楊積善隊伍的緣故,儘管看到了中軍大勝,劉長恭麾下的隊伍還是無法把楊積善的隊伍重新殺退,僅僅只是憑藉士氣上升的動力重新穩住了防線,沒讓楊積善隊伍繼續向內挺進而已。不過這樣的情況就徹底改變了,當得知了報國軍生擒楊玄感得手的消息後,身上穿著兩層盔甲還只敢躲在後方吆喝的劉大將軍先是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劉大將軍二話不說,馬上就脫去了一層礙事盔甲扔開,舉刀大吼,「弟兄們,我們抓住楊玄感了!跟我衝啊!我們贏定了!我們抓到楊玄感了!贏定了!」

    吶喊著,劉大將軍十分難得的再一次親自揮刀殺向敵人,聽到吶喊的隋軍隊伍也是士氣高漲,一邊吶喊歡呼,一邊象打了雞血一樣的拚命掄刀捅槍——別看劉大將軍麾下隊伍中老兵油子居多,可越是這樣的老油條兵混子,在打順風仗就是越是所向無敵,殺敵砍人更有技巧和更有效率,還不用劉大將軍傳令,就自發的喊起了「我們抓到楊玄感」的口號,藉以動搖敵人軍心,打擊敵人的士氣。

    終於輪到楊積善的隊伍露出敗象了,看到中軍慘敗,又聽到隋軍將士吶喊楊玄感已經被擒的口號,即便算是叛軍精銳的楊積善隊伍也難免是人心惶惶,一個個稍微有空就探頭去看中軍戰況,尋找楊玄感的帥旗所在,只顧著關心自己而忘記作戰使命,包括楊積善也是如此,為了確認兄長的安危情況,楊積善還趕緊派出了親兵去與正在敗退的叛軍騎兵聯繫,尋找楊玄感的下落。

    混亂中,楊積善的親兵自然難以迅速帶來準確消息,倒是隋軍的增援殺了過來,殺退了突入陣中的叛軍隊伍,陳應良迅速做出戰術調整,留下了陳祠的團隊保護衛玄和看押楊玄感,交代尾隨大隊行動,然後立即率領郭峰和陳志宏的團隊從陣前迂迴,迂迴到左翼來衝擊楊積善的側翼。而看到報國軍隊伍從側翼殺來,吃過報國軍大苦頭的楊積善頓覺不妙,趕緊下令撤退,人心慌亂的叛軍隊伍如蒙大赦,立即撒腿就跑,擅長打順風仗的劉大將軍則毫不客氣的率軍追殺,熟練得不能再熟練的瘋狂砍殺叛軍士兵的屁股背後,追殺效率還在報國軍之上。

    楊積善這邊敗逃,早就只是在苦苦支撐的趙懷義這邊也是毫不客氣的馬上崩潰,同樣擅長逃命的趙懷義將軍連稍稍維持一下的努力都沒有做,直接了當的帶著親兵隊向來路撒腿就跑,他麾下的叛軍隊伍也隨之土崩瓦解,扔下武器撒腿就跑的叛軍士兵逃得漫山遍野,隋軍隊伍則歡聲雷震,毫不猶豫的全面越過柵欄,發起反擊追殺。

    見此情景,率領兩千叛軍步兵守在後方的叛軍大將來淵也沒有猶豫,十分給他老爸來護兒爭氣的大吼了一個撤字,然後帶頭追向正在敗退的楊積善隊伍,生怕跑得晚了就被隋軍反過來包圍殲滅。看到主將都逃了,來淵麾下的叛軍二線隊伍頓時自動瓦解,將領士兵各自撒腿逃命,四散逃向開闊處,再從開闊處迂迴逃向叛軍旗陣,甚至直接逃回大營。

    後顧無憂,隋軍的大反攻全面正式開始,只有四千多人的隋軍隊伍個個如狼似虎,個個意氣風發,攆著叛軍隊伍的屁股只是拚命殺人,還在追殺間自覺的向陳應良的精忠報國大旗靠攏,匯成一團集體行動,叛軍隊伍則是兵無戰心,將無鬥志,倉皇慘叫著只是亡命敗逃,全無半點勇氣回身作戰。

    考驗李子雄老將軍和李密的關鍵時刻到了,如果李老將軍和李密手裡還有一支靠得住的精銳預備隊,如果楊玄挺帶到了弘農以西的精銳隊伍還在這裡,那麼李老將軍和李密只要指揮得當的話,未必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甚至救會楊玄感也許都還有一線希望。可惜,這些李老將軍和李密都沒有,楊玄感已經帶走了所有的叛軍作戰隊伍,楊玄挺也還老老實實的守在弘農以西的道路險要地帶,李密和李老將軍身邊剩下的近萬隊伍看上去人多勢眾,卻全部都是楊玄感拉來助聲威的民夫輔兵,在此刻根本派不上任何用處。所以……

    「法主,你率軍堅守此地,老夫回營去調動兵馬來接應你們!」

    李老將軍轉頭就走,一邊疾步快跑向自己的戰馬,一邊向李密摞下這句話,然而即將走到可以快速逃命的戰馬面前時,早已經拉得手腳痠軟的李老將軍卻突然又腹痛如絞,痛得李老將軍直捂肚蹲下,呻吟大罵陳應良的歹毒缺德,竟然在自己的酒飯裡下巴豆。緊接著,一個人影越過了李老將軍,搶先跨上了楊玄感送給李老將軍的西域良馬,然後拍馬就往來路跑,李老將軍大驚抬頭時,卻見騎著自己戰馬逃命的人赫然就是李密!

    「法主!等等我!等老夫!法主,你不能扔下老夫不管啊!李密,你這個禽獸不如的匹夫,竟然敢扔下老夫獨自逃命,等老夫見了楚公,一定請他殺你的頭!」

    李密對李老將軍的喊叫大罵充耳不聞,心裡還對這個倚老賣老的老東西恨到了極點,心說如果不是你這個老東西橫插一槓還盡出餿主意,楚公肯定是早就殺進關中扼守潼關了,想讓老子帶上你逃命?沒門!

    這時,數量近萬的叛軍後隊也開始了自行潰散,看到主力隊伍都已經潰敗了,楊玄感硬拉來充門面助聲勢的叛軍輔兵和民夫自然不會傻乎乎留在原地等死,不用下令也不用帶頭,數量近萬的叛軍後隊直接就是奪路而逃,逃亡間還你爭我奪,眨眼間就搶光了剩下的少許戰馬,卻包括李老將軍的親兵在內,沒有一個人跑來幫助李老將軍一把——官宦人家出身的楊玄感兄弟把李老將軍當前輩供著,普通百姓人家出身的叛軍士兵,卻一向不拿喜歡倚老賣老的李老將軍當什麼蔥蒜。

    「救救老夫!救救老夫!老夫是你們的軍師,是你們的軍師啊!」帶著哭腔喊了半天無用,李老將軍掙紮著站起來想要自行逃命,可是沒有逃得多遠,李老將軍就又疼得忍不住脫褲蹲地了,老淚縱橫的自言自語,「老夫不逃了,不逃了,老夫向官兵投降,投降了至少可以有一張草紙,說不定皇上開恩,看在老夫過去的功勞份上,會饒老夫一命。」

    幾分鐘後,叛軍敗兵大隊從李老將軍的身旁不遠處呼嘯而過,繼續沒有理睬打蹲在地上拉肚子的李老將軍,僥倖沒被踩死的李老將軍大喊大叫,卻還是沒有一個叛軍士兵過來幫他一把,倒是幾名沖得比較快的隋軍將士衝到了李老將軍面前揮刀要砍,李老將軍趕緊大喊,「別殺我!我是李子雄,我是前右武侯大將軍李子雄!帶我去見你們的將軍,你們會有重賞!」

    很幸運的是,李老將軍這次碰上的是劉大將軍麾下的老兵油子,知道生擒李子雄這樣的大人物會有什麼重賞,及時收刀給李老將軍留下了一條老命,可是讓李老將軍無比憤怒的是,這幾個老兵油子竟然連讓他把褲子穿上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把他雙手捆了拖起就走,李老將軍又羞又怒,放聲大吼,「讓老夫穿上褲子!給老夫一張草紙!不然的話,老夫咬舌自盡!讓你們什麼功勞都得不到!」

    回答李老將軍威脅的,是隋軍士兵從地上揀起的一塊石頭,直接塞進了李老將軍的嘴裡,防止李老將軍咬舌自殺。而更讓李老將軍絕望的還在後面,當他被押到了衛玄的面前後,脾氣暴躁的衛玄不僅不讓他穿褲子擦屁股,還直接吼道:「把這個老東西的褲子扒光!把他光著屁股押回弘農!讓天下人都看看,背叛皇上,背叛大隋,那怕以前的官職再高,也沒什麼好下場!」

    這時,隋軍隊伍已經追殺到了叛軍營地門前,在沒有任何一支隊伍接應的情況下,爭搶回營的叛軍隊伍在狹窄的大營門前自然是製造出了超大規模的踩踏流血事件,為了盡快逃回營中保命,叛軍士兵你爭我搶,互相推搡,在營門處互相踐踏,被活生生踩死的叛軍士兵屍體層層疊疊,堆起了半人多高,然後叛軍隊伍昨天才建造起來的營地柵欄也很快被叛軍敗兵齊心協力的推翻,密集的叛軍敗兵人群這才得以蜂擁入營。

    逃回了大營也絕對代表不了可以就此安全,叛軍營地中即便仍然還有三萬軍隊,卻全部都是戰鬥力十分底下的輔兵民夫,最多只是在打順風戰時逞逞威風,到了戰事不利卻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綿羊。看到自家主力隊伍狼狽不堪的逃來,還不顧一切的推倒柵欄,扯倒營帳,撞翻輜重車輛,哭著喊著的只是向東逃命,這些輔兵民夫的三魂便已經是嚇飛了六魄,二話不說就是向東逃命,還在逃命間直接扯倒了楊玄感的中軍大帳,丟棄了一切能夠丟下的糧草輜重。

    金墉城那一幕再次重演,劉大將軍麾下的老兵油子們,在這樣的戰場上簡直就是如魚得水龍入大海,衝進了叛軍營地就是殺人放火,直接搶劫,陳應良則率領三個團的報國軍將士和紀律比較好的左武衛將士繼續追殺,絲毫不給叛軍隊伍喘息的機會,結果害得劉大將軍挨了衛玄一頓臭罵,在衛玄揚言要行軍法殺人的情況下,劉大將軍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逼迫正在搶奪戰利品的軍隊繼續追殺,繼續對叛軍敗兵施加壓力。

    其實衛玄老頑固完全用不著再逼劉大將軍了,不管是搶先逃回了大營的李密,還是被隋軍隊伍追著逃回大營的楊積善,都沒有任何的心思組織大營防禦,李密衝回大營後,回帳取了一些私人物品就馬上繼續逃命,匆忙得連自己從大興帶到黎陽投奔楊玄感的十來個同鄉家丁都沒理會,楊積善則是直接繞過了大營向東逃命——兵敗如山倒,烏合之眾的叛軍隊伍不可能做到在大敗後重新組織防禦,這個道理李密和楊積善都懂。

    無人約束和組織之下,四萬多叛軍隊伍徹底的潰不成軍,在營地內外狼奔豕突,人踩人,人壓人,踩著死人活人的身體狼狽東逃,慘叫哭喊聲響徹雲霄,後營的柵欄徹底叛軍敗兵推倒,踩得粉碎,無數的叛軍士兵也在柵欄處被活生生的踩成了肉醬,屍體碎片和柵欄碎片混在一起,以至於到了打掃戰場時,隋軍士兵想割鼻子換賞賜都找不到這些屍體的鼻子在那裡。

    勝勢已定,在時間頗為充足的情況下,陳應良率領隋軍隊伍,一直把叛軍隊伍追殺到了五里外的山路狹窄處,結果是逼得叛軍隊伍在狹窄山路上再次發生大規模踩踏事故,成堆的屍體堵塞了狹窄山路,導致叛軍士兵只能是踩著一人多高的屍山逃入山道深處,走投無路跪在隋軍面前哭喊請降的叛軍士兵密密麻麻,又徹底堵塞了隋軍隊伍的前進道路,然而與這些叛軍隊伍仇深似海的隋軍左武將士卻是毫不留情,刀劈斧砍的往這些都已經跪在地上的叛軍士兵頭上身上招呼,血肉橫飛間,叛軍士兵哭號慘叫不斷,場面悽慘得又一次不忍卒讀。

    陳應良自然不會讓報國軍將士去幹屠殺俘虜這樣的事——外族俘虜也自然可以例外,把谷口戰場轉交給了劉長恭和左武衛的隊伍後,陳應良立即領著報國軍將士退到後方開闊地帶集結休息,清點傷亡人數。正忙碌時,衛玄也在報國軍陳祠隊伍的保護下,押著被捆在馬上的楊玄感和李子雄老將軍,來到了陳應良的面前——見面時,李老將軍的光屁股中間一直都在流著黃白之物,滿身滿臉傷痕的楊玄感則是褲襠都已經變成了黃色……

    看到劉長恭和左武衛的隋軍隊伍又在干屠殺俘虜的缺德事,陳祠當然是立即合掌為這些可憐的叛軍俘虜唸誦超度經文,衛玄則是凝神看著向自己行禮的陳應良,雪白的鬍鬚微微顫動,幾次都欲言又止。片刻後,衛玄忽然向自己的親兵吩咐道:「你們,架住陳記室,不許他動。」

    衛玄身邊的親兵疑惑,陳應良也是驚訝抬頭來看衛玄,衛玄則是不動聲色的再次吩咐,他的親兵這才上來左右架住了陳應良,陳應良更是驚奇,忙問道:「衛留守,你這是做什麼?小人有什麼做錯了嗎?」

    「你沒有做錯。」

    衛玄搖頭,突然,貴為東都留守兼刑部尚書、年齡比陳應良祖父還大的衛玄,突然向陳應良雙膝跪下,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頭,陳應良下意識的掙扎想要下跪,卻被衛玄的親兵架住不能動彈,只能是驚叫問道:「衛留守,你這是做什麼?你想折死小人?」

    「陳記室,老夫無能。」衛玄額頭貼地,哽嚥著說道:「老夫受代王殿下之托,率領四萬大軍西來平叛,結果卻是傷亡慘重,幾乎全軍覆沒,老夫對不起皇上,對不起代王殿下,更對不起左武衛的四萬將士!是你替老夫挽回了顏面,是你領著老夫生擒到了楊玄感逆賊,讓老夫對皇上、對代王殿下多少有個交代!陳記室,陳恩公,這三個頭,是老夫謝你的!」

    哽嚥著說完,衛玄又砰砰砰的向陳應良磕了三個響頭,流淚說道:「陳記室,這三個頭,是老夫替那些陣亡的左武衛將士向你磕的,謝謝你,替他們報了這血海深仇!」

    言未罷,衛玄已經是泣不成聲,昂首向天,對著藍天白雲大聲哭喊道:「陣亡的將士們,你們,可以瞑目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20:13
第六十七章 香餑餑


    再回過頭來看看隋軍主力這邊的情況吧,迅速結束了洛口倉的戰事後,留下了少量軍隊繼續打掃洛口倉戰場,宇文述率領的左翊衛主力,屈突通率領的右武侯主力,來護兒率領的右翊衛主力,立即撤離洛口倉西進,趕往大隋的東都洛陽。

    精銳就是精銳,幾千里地的迅速回師,幾乎沒怎麼好生休整,又剛剛才打了一場攻堅大戰,隋軍三大主力還是按時在日落前趕回了東都城下,在安喜門外紮營休息過夜,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也早已為隋軍主力備好了酒飯糧草等一切軍需之物,還一起來到了隋軍主力的大營,擺設宴席當面感謝宇文述等人的千里回援之恩。

    所謂的感謝其實也就是說一通廢話面子話,就算東都官員不感謝宇文述等人,下次東都再遇危險只要有隋煬帝的旨意,宇文述等人也非得再次出兵來救不可。而結束了客套之後,樊子蓋立即向宇文述等人問道:「宇文將軍,軍情如火,你們的大軍能否明天就立即出兵西進追擊叛賊主力?」

    「當然是明天就西進追擊,這是我和來將軍、屈將軍早商量好的。」宇文述的回答讓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稍微鬆了口氣,然後宇文述又補充道:「不過我們也有言在先,左右翊衛和右武侯的軍隊太過疲憊,又要保留體力作戰,最少也得三天之後才能抵達弘農。」

    「三天之後?」樊子蓋呆了一呆,問道:「宇文將軍,不能再快點麼?」

    「樊留守,已經是最快了。」宇文述答道:「從洛陽到弘農,足足有三百一十多里路,又地勢狹窄騎兵行動不便,三天時間趕到弘農,從遼東回師到洛陽這麼遠的距離,還幾乎沒有好生休整,如果不是我們帶回來的都是一線精銳隊伍,我還真不敢給你這個保證。」

    考慮到宇文述、屈突通和來護兒的隊伍確實累得夠嗆,樊子蓋再是心急如焚也只能點點頭,道:「那就拜託幾位將軍了,非是老夫苛刻將士,實在是軍情如火,還望幾位將軍對三衛將士通曉大義,說明關係厲害,要求他們務必在三天後抵達弘農戰場增援。」

    知道情況緊急的宇文述和屈突通等人都是一口答應,然後來護兒又疑惑問道:「樊留守為何如此在意我們的抵達弘農時間?難道前方軍情又有變動?」

    「榮國公料事如神,確實如此。」樊子蓋苦笑答道:「一個多時辰前,陝縣縣令姚懿派人從黃河水路送來消息,澠池大戰的當天夜間,陝縣鄉兵配合我東都駐軍陳應良部,在函谷關以東伏擊叛賊隊伍得手,救回了被叛賊追殺了上百里的衛玄衛留守,並小勝叛賊一場,殺敵六百餘人。」

    「這是好事啊?」來護兒更糊塗了,道:「一群鄉兵配合七百右武衛官兵,殺敵六百餘人,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樊留守你還覺得不滿意?」

    「老夫當然滿意,但榮國公還請聽老夫把話說完。」樊子蓋嘆了口氣,又說道:「戰後,保護著衛文升撤到函谷關的東都劉長恭部迅速撤往了常平倉休息,叛賊主力也暫時退卻數里休息,原本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可誰也沒有想到,第二天的下午,有一些陝縣百姓又向姚懿報告,說是在凌晨時分看到叛賊主力殺馬為食,還有兩支隊伍分別抄南邊小道前往弘農方向。」

    「除此之外,陝縣百姓還親眼看到,這些抄小道行軍的叛軍隊伍除了攜帶少量戰馬外,還攜帶有已經烤熟了的馬肉。姚縣令懷疑情況不對,又因為叛賊阻路無法聯繫我們已經西進的隊伍,就只好通過黃河水路急報洛陽。」

    「攜帶有烤熟的馬肉?」宇文述有些疑惑了,道:「楊逆叛賊此前曾經搶佔過洛口倉重地,絕對不缺軍糧,怎麼可能捨得宰殺寶貴戰馬為食?前後脫節嚴重?他的後軍就算行動慢些,也可以通過士兵背糧急行給前軍送來救急糧食,犯不著宰殺戰馬啊?」

    連陳應良和楊智積這樣的奸賊一時都轉不過這個彎,老頑固樊子蓋自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姚懿這次的急報介紹得十分詳細,在場的老丘八屈突通仔細一想後,屈突通立即就脫口說道:「搶時間!楊玄感叛賊在搶時間!他為了讓軍隊穿插到弘農以西,搶在右武衛隊伍之前佔據有利地形,立於不敗之地,這才不擇手段的殺馬為食!」

    「有道理,如果叛賊的隊伍能夠穿插到右武衛的隊伍前方,確實可以立於不敗之地。」宇文述認同屈突通的這個判斷,又疑惑道:「但不太可能吧?叛賊隊伍追殺了上百里,肯定已經是人困馬乏了,小路又比官道難走,叛賊隊伍那來的體力搶在右武衛的隊伍前面?」

    「讓騎兵下馬步行穿插,就有足夠的體力穿插了!」來護兒突然開口,斬釘截鐵說道。

    「啊!」在場諸人都是大吃一驚,樊子蓋還慘叫道:「糟了!老夫怎麼就沒想到這點?糟了糟了,劉長恭的隊伍是步兵,急行軍上百里體力消耗肯定十分巨大,肯定跑不過騎馬行軍了上百里的叛賊騎兵啊!」

    「如果不是叛賊宰殺戰馬這點,我也想不到。」來護兒臉色有些陰沉,「讓騎兵下馬步行穿插,這句話說起來簡單,真到了關鍵時刻,一般人恐怕都轉不過這個彎,楊玄感叛賊的隊伍裡有高人,潼關恐怕要危險了。」

    剛才還氣氛頗為熱烈的中軍大帳裡安靜了下來,不管是東都官員還是隋軍幾大猛人,全都是臉色嚴峻,憂心忡忡,沉默不語。許久後,一直沒有說話的衛尉少卿云定興云大人突然開口,大吼道:「如果潼關不幸失守,罪責全在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身上!」

    在場的東都文武和隋軍將領全都翻白眼了,看向云少卿的目光神色各異,云少卿卻是臉不紅心不跳,又大聲說道:「劉長恭和陳應良的隊伍,是樊留守派去增援衛留守和蔡王殿下的援軍,他們會師之後,也就是叛賊西進路上的唯一官軍隊伍,理應拚死力戰,那怕打到最後一兵一卒,也要擋住叛賊主力西進,給我們大隋主力追擊爭取時間!潼關倘若失守,他們應負首責!諸位大人,諸位將軍,你們以為如何?」

    陳應良的遠方叔父裴弘策直接把眼球翻成白眼仁了,心知云少卿這個老滑頭是在未雨綢繆了,預備著潼關一旦失守,楊玄感叛軍一旦殺入關中,就把所有的罪過全部推到劉長恭和陳應良身上,如此一來,隋煬帝即便追究隋軍三大主力追擊不力的責任,給宇文述擔任副手的云少卿也可以少擔許多責任,甚至不擔責任——因為他畢竟是文官。

    還好,屈突通和來護兒的人品都還說得過去,宇文述雖然比他們不像話,可現在畢竟還沒有確認潼關已經失守,宇文述也就沒有像云少卿那麼急著推卸責任,便說道:「云少卿,不必這麼急著蓋棺定論,目前還沒有確認楊逆叛賊已經穿插成功,算路程,楊玄感叛賊今天也只是抵達弘農一帶,潼關目前還是安全的,等確認了下一步的消息,我們再討論誰該負責不遲。」

    「大將軍所言極是。」云大少卿趕緊點頭,振振有辭的說道:「還是大將軍考慮得仔細,目前我們還沒有確認叛賊已經穿插成功,潼關暫時還比較安全,我們是不必急著追究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的罪責,但願他們不要讓皇帝陛下失望,也千萬不要讓大將軍失望。他們如果敢辜負皇帝陛下和宇文大將軍的期望,我云定興第一個上表彈劾他們!」

    沒人去理會云大少卿的話語,各懷心事之下,這場犒勞酒宴自然也就匆匆結束了,約定了辰時正出兵西進後,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文武便又就告辭離開了中軍大帳,留下云大少卿在大帳中繼續喋喋不休的數落劉長恭和陳應良的不是,未雨綢繆先把潼關失守的屎盆子全部扣在倒霉的劉大將軍和陳小正太頭上。

    出得隋軍大營,在返回東都皇城的路上,樊子蓋把裴弘策叫到自己的旁邊,一邊與裴弘策策馬同行,一邊低聲對裴弘策說道:「黎國公,明天你帶一支軍隊與宇文述他們同去追擊,如果潼關真的不幸失守,你務必要先保住陳應良,別讓他們殺人滅口,砍了你的侄子再把所有罪責推到他頭上,來一個死無對證!」

    「樊留守,不會吧?宇文將軍他們,不至於如此吧?」裴弘策有些瞠目結舌。

    「這樣的事,來護兒和屈突通也許幹不出來,宇文述和云定興一定幹得出來!」樊子蓋冷冷說道:「尤其是云定興!不要忘了,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為了陞官發財,曾經慫恿皇帝陛下殺了什麼人!」

    裴弘策心中一凜,趕緊點頭,輕聲唱諾,樊子蓋又叮囑道:「記住,一定要保住陳應良的腦袋!只要他能活下來,老夫和皇甫無逸自會上表給他求情,你再請你那兩位族兄出面,在陛下說些好話,陳應良的小腦袋就能保住!這小混蛋雖然油滑可恨,但老夫也不想讓他屈死!」

    「謝樊留守對小侄的關愛,下官先替小侄謝你了。」裴弘策向樊子蓋微微拱手,又低聲說道:「那劉長恭怎麼辦?是否也全力保住?」

    「他無所謂,反正是廢物一個,死就死吧。」樊子蓋輕描淡寫的說道:「如果宇文述他們堅持要找一個替罪羊推卸罪責,劉長恭倒是個不錯的替罪羊,也順便給你你侄子當個替罪羊。」(劉長恭:……。)

    ………………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第二天清晨辰時,朝陽剛剛升起,訓練有素的隋軍三大主力就已經集結完畢,準備向西出發,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文武簇擁著越王楊侗親自出城為隋軍主力送行,裴弘策也率領了象徵性的一千軍隊出城,準備加入隋軍主力隊伍,聯手前往崤函道追擊叛軍主力。

    被云定興鼓動,早就在心裡拿定主意的宇文述當然不願裴弘策同去追擊礙事,可是同樣老奸巨滑的樊子蓋卻搬出了越王楊侗這尊小大佛,讓楊侗出面安排裴弘策率軍同去追擊,宇文述再不樂意也不敢當面拒絕——倒也不是完全不敢,實在是拉不下這張臉。無可奈何之下,宇文述也只能拱手從命道:「謹遵殿下鈞旨,請殿下放心,微臣一定會盡力與黎國公攜手殺敵,力爭將楊玄感叛賊誅殺在崤函道內。」

    楊侗對宇文述報之以宮廷禮儀教導出來的微笑,云大少卿卻在旁邊悄悄撇嘴,無比蔑視越王楊侗的卑劣行為——隋軍三大主力隨便拉一支出去,都可以輕鬆碾壓楊玄感麾下的烏合之眾,根本就用不著右武衛的垃圾軍隊去幫倒忙,楊侗堅持要派裴弘策率軍同行,擺明了是想去佔便宜分功勞嘛。

    敲定裴弘策隨同出征的事宜,隋軍三大名將剛要下令全軍出發,安喜門正北的官道之上,卻突然衝來了一匹快馬,馬上騎士穿著驛卒服色,背後還插著代表十萬火急軍情塘報的紅色小旗,樊子蓋見了忙向東都文武眾人努嘴,東都兵部侍郎祖韋澄會意,慌忙親自迎上前去,亮明身份接過塘報,低聲問了驛卒來歷,然後又飛奔回了樊子蓋和楊侗等人旁邊,呈上塘報奏道:「稟越王殿下,稟樊留守,是桃林縣令王府君的加急塘報,弘農戰場有新的戰情發展。」

    事關軍情,原本已經準備出發的宇文述和來護兒等人自然是暫不下令,等待瞭解新的戰情變化,樊子蓋也不敢怠慢,趕緊接過了沾有雞毛的塘報打開,匆匆只看得幾眼,樊老頑固的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了,旁邊的皇甫無逸心知不妙,忙問道:「樊留守,出什麼事了?」

    「王府君奏,閿鄉方面通過水路急報,叛賊的偏師分南北兩路,全都越過了我們東都右武衛的隊伍,搶佔了弘農以西的有利地形。」樊子蓋臉色陰鬱的答道:「王府君還奏道,兩天前,桃林的鄉兵發現叛賊偏師從秦關舊道穿插,王府君試圖與我們右武衛的隊伍聯絡告警,卻因為叛賊阻路,沒能將消息及時送到劉長恭他們手裡,錯失了攔截機會。」

    聽到樊子蓋這番話,在場只要稍微有些軍事頭腦的文武官員,全都是臉色頓時大變,宇文述、來護兒和屈突通三個老丘八更是臉色陰沉得可以擰出水來,因為他們知道,在隋軍隊伍追上叛軍主力之前,叛軍主力最少也可以獲得三天攻打潼關的時間!甚至還更多!

    「劉長恭他們晚了一步?」皇甫無逸嚥了一口口水,聲音乾澀的問道:「那弘農方面,可有消息?」

    「沒有。」樊子蓋搖頭,「不管是劉長恭、衛玄,還是蔡王殿下,都沒有和王府君聯繫,弘農又距離黃河較遠,王府君派去的信使逆黃河而上後,也一直沒送消息回來。」

    皇甫無逸的臉色益發的難看到了極點,咱們的云大少卿卻是突然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越王殿下,樊留守,皇甫將軍,這與你們無關!你們給弘農派去援軍已經是盡到了你們的責任,是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瀆職無能,沒能完成你們交代的使命,這才讓叛賊穿插成功,潼關失守,全是他們的罪責!下官認為,越王殿下應該下一道鈞旨,將劉長恭和陳應良就地斬首,傳示三軍,以正軍法!」

    「越王殿下,樊留守,云少卿言之有理。」擔心被牽連的宇文述也乘機說道:「你們都看到了,左右翊衛和右武侯的隊伍都是竭盡了全力,速度快得不能再快,是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小子無能,這才釀成了潼關告急的局面,罪不容赦。陛下若是追究罪責,此二人理當斬首。」

    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人臉色更加難看,心裡知道宇文述和云大少卿這是在找替罪羊背黑鍋,卻又不能為劉長恭和陳應良開脫也不敢開脫——因為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也必須要找一個右武衛作戰不利導致潼關失守的替罪羊,不然的話這口黑鍋就得讓他們背了。遲疑了片刻後,樊子蓋轉向楊侗拱手說道:「殿下,劉長恭受命增援衛尚書阻攔叛賊西進,卻作戰不力導致潼關告急,老臣請殿下頒佈一道鈞旨與黎國公,倘若潼關真的不幸淪陷,黎國公便持鈞旨立斬劉長恭首級,以正軍法國法。」

    「樊留守,這次洛陽守城戰,劉將軍也算是勞苦功高……。」楊侗難得沒有對樊子蓋完全言聽計從一次,猶豫著說道:「將潼關失守的罪責加於他一人之身,是否太過?」

    聽到這話,云大少卿馬上就誤會了楊侗的意思,還道是楊侗顧忌劉長恭的家世官職不想讓劉長恭背最大黑鍋,便趕緊搶著說道:「殿下所言極是,劉將軍在洛陽保衛戰中勞苦功高,是不能將罪責加於他一人之身,應該給他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關鍵是那個陳應良,這小子才是潼關失守的罪魁禍首,受命助守弘農卻讓叛賊穿插得手,瀆職無能,怠慢軍務,應該把他斬首問罪!不!應該把這小子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這個老不要臉,欺軟怕硬!」裴弘策脾氣再好也來了些火氣,怒道:「云少卿,把所有罪責推卸到一個記室小吏身上,你忍得下這個心,皇帝陛下會相信麼?潼關失守,首責是我河南贊治府的一個記室小吏!」

    「黎國公,你這話就不對了。」云大少卿針鋒相對道:「什麼叫推卸罪責?潼關不幸淪陷,叛賊殺入關中,難道不需要追究右武衛軍隊的時失職之責?越王殿下剛才也說了,劉長恭將軍勞苦功高,難道黎國公覺得越王殿下說得不對,想讓劉將軍扛下潼關失守的罪責?劉將軍可是右武衛的虎賁郎將,黎國公你想讓他背黑鍋,還要看右武衛的將士答不答應,馮翊劉氏答不答應!」

    「那你……!」大怒之下,裴弘策差點連想讓陳應良背黑鍋也要看聞喜裴家答不答應的話都說了出來,也幸得裴弘策城府不錯,及時把話嚥回肚子裡,這才沒把爭論更進一步擴大門閥鬥爭的地步。

    「黎國公,下官也知道那個陳應良是你的遠房侄子。」云大少卿又慢條斯理的說道:「可是國法無情,黎國公最好還是考慮好這輕重利害,國公你一定要庇護侄子,裴相那裡……。」

    「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突然傳來的吼叫聲打斷了云大少卿和裴弘策的爭論,正各懷心思的眾人扭頭看去,卻見之前的北面來路之上,又策馬飛奔來了一名背插紅旗的驛卒,遠遠就大吼大叫,「緊急軍情!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聽到這喊聲,兵部侍郎祖韋澄當然是趕緊又飛奔上去接收塘報,樊子蓋和宇文述等人卻都是心中大驚,一起心道:「怎麼又有緊急軍情?難道潼關已經失守了?不可能這麼快吧?或者說,潼關守軍已經直接向叛賊前鋒投降了?」

    「完了!肯定是潼關失守了!」云大少卿一拍額頭,帶著哭腔仰天慘叫道:「陛下,微臣等無能啊,微臣等已經是竭盡了全力,奈何友軍不力,讓楊逆叛賊搶先一步殺進了潼關,微臣等有罪啊——!」

    云大少卿仰天嚎叫的時候,祖韋澄已經飛奔回了樊子蓋面前呈上塘報,不及說話,心急如焚的樊子蓋已經一把搶過了塘報飛快打開,手忙腳亂的扯開封條時,樊子蓋的皺紋老手都已經在微微顫抖。而打開了塘報仔細一看後,樊子蓋的一雙渾濁老目,卻一下子差點瞪出了眼眶,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的眼睛,再仔細一看,樊子蓋頓時脫口驚叫……

    「老夫,不是在做夢吧?!」

    「樊留守,又出什麼事了?」皇甫無逸和來護兒等人大驚問道。

    「陳應良,陳應良那小子。」樊子蓋失魂落魄的答道:「昨天上午,陳應良率領四千左右武衛殘兵敗將,連同他麾下的七百報國軍,在弘農大破五萬叛賊主力。還生擒活捉了楊玄感本人,還有前右武侯大將軍李子雄。」

    安靜無比,在場所有的大隋文武重臣都是瞠目結舌,然後一下子就炸開了鍋,一起大吼大叫道:「什麼?不到五千的軍隊,還是左右武衛的殘兵敗將,大破五萬叛賊?!還抓到了楊玄感和李子雄?!真的假的?!」

    「樊留守,這是誰的塘報?!」目瞪口呆後,云大少卿殺豬一樣的嚎叫了起來,「真的假的?以五千敗軍大破五萬叛賊,還抓到了楊玄感和李子雄?這道塘報是那個混帳王八羔子寫的?太誇張了吧?」

    「寫這道塘報的混帳王八羔子,是蔡王楊智積殿下。」早就窩了一肚子火的樊子蓋舉起塘報,冷冷說道:「云少卿如果不信,可以拿去看看,蔡王殿下還請我們盡快放心進兵,把尚未逃出崤函道的叛賊殘部徹底全殲。」

    云大少卿再一次瞠目結舌,許久後,云大少卿突然一把抓住了裴弘策的手,搖晃著激動的說道:「黎國公,令侄真乃棟樑之才!棟樑之才啊!大隋朝廷能有黎國公你們叔侄為臣,真乃大隋之幸!天子之幸!下官能與黎國公你們叔侄同殿為臣,也是下官的人生第一大幸事!大隋萬歲!皇帝陛下萬歲!東都萬歲!左右武衛萬歲——!」

    「老不要臉。」裴弘策心中嘀咕,嘴上則連連謙虛,彷彿和云大少卿一樣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爭論——靠山強硬的裴弘策倒不是害怕云大少卿,只是不願和云大少卿徹底撕破臉皮而已——做為廢太子楊勇的岳父,云定興云大少卿為了陞官發財,曾經親自出面慫恿隋煬帝宰了他的三個嫡親外孫!像這麼心狠手辣又厚顏無恥的角色,官場老油條裴弘策當然是能不得罪就最好別得罪的好。

    「黎國公,廢話別說了,讓你侄子進我左翊衛,我不會虧待了他!」宇文述拍住了裴弘策的肩膀。

    「宇文將軍,你左翊衛的猛將勇將已經夠多了,應良賢侄還是進我右翊衛,更有用武之地!」來護兒拍住了裴弘策的另一邊肩膀。

    「不對。」屈突通扯住了裴弘策的袖子,道:「應良賢侄親手抓住了我右武侯的最大叛逆,證明他與我右武侯有緣,應該讓他進右武侯才對!」

    「老屈你少鬼扯!咳咳,陳應良一直和我右武衛並肩作戰,帶的隊伍還全都是從我右武衛隊伍裡挑選的士兵,除了右武衛,他那都去不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20:17
第六十八章 借錢回家


    自打到東都洛陽投軍開始,差不多辛苦勞累了兩個月的時間,一直到了弘農大戰結束後,勞苦命的可憐小正太陳應良才總算是得到了休息時間,可以安安心心的躲在弘農城裡陪著衛玄老頑固喝酒吃肉,逍遙自在的接收一個接一個捷報喜報。

    確實可以逍遙自在了,靠卑鄙詭計加一點運氣,生擒活捉到了楊玄感和李子雄兩大罪魁禍首後,楊積善和李密等叛軍大將雖然在逃,楊玄挺也還領著四千多叛軍精銳盤踞在弘農以西的險要之處,可是已經無所謂了,種種跡象表明,不管是楊玄挺還是楊積善,明顯都沒有他們的大哥楊玄感那樣的號召力和凝聚力,叛軍主力在弘農大敗之後,敗兵隊伍再沒有任何集結成軍的跡象,崤函道內到處都是亂糟糟的叛軍遊兵散勇,不要說好歹也算是正規軍的劉長恭隊伍了,就是弘農、桃林和陝縣的鄉兵都可以輕鬆隨意的虐待收拾他們。

    還有弘農以西的楊玄挺這邊,正常情況下,那怕是報國軍也沒把握與楊玄挺麾下的四千多叛軍絕對精銳正面抗衡,可是擅長攻心戰的陳應良和楊智積利用百姓、戰俘等各種渠道把楊玄感被俘的消息送進楊玄挺軍中,楊玄挺麾下的精銳之師很快就變成了一盤散沙,楊玄挺一度率軍回師來救兄長,可是軍隊還沒趕到弘農城下,四千多軍隊就已經跑了將近三分之一,根本不用隋軍隊伍出手,士氣低落到了極點的楊玄挺軍就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叛軍隊伍想不土崩瓦解也不行了,楊玄感和李子雄雙雙被俘,目前還在成長期的李密下落不明,有勇無謀的楊玄挺和楊積善根本就挑不起楊玄感留下的重擔,凝聚力徹底喪失殆盡,而更要命的是,因為隋軍隊伍乘勝一腳踹了叛軍營地的緣故,叛軍的糧草軍需也被隋軍繳獲和焚燬一空,連飯都沒得吃了,叛軍隊伍再想重整旗鼓,簡直就是痴人說夢了。

    大局已定,陳應良自然用不著再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去率軍作戰,同時已經在平叛大戰中出夠了風頭和撈足了功勞的陳應良也必須得賣些人情給友軍隊伍,徵得衛玄與楊智積的同意後,陳應良乾脆把掃尾工作全部交給了劉長恭的隊伍和左武衛殘餘軍隊,讓他們去掃蕩殘敵撈取戰功,連番激戰後已經只剩下六百多人的報國軍隊伍則留在了弘農城裡休整休息,順帶著看管楊玄感和李子雄這兩個最大的戰利品。

    到了打順風仗的時候,劉大將軍的麾下隊伍總是發揮異常出色,衛玄麾下的左武衛殘餘隊伍也差不到那裡,與劉大將軍聯手斬獲頗豐,先後幾次打敗已經兵無戰心的楊玄挺隊伍,殺敵俘敵過千,楊玄挺隊伍逃亡嚴重,最後乾脆連楊玄挺本人也在夜間不知所蹤,四千多精銳隊伍楞是被劉大將軍麾下的老兵油子打得全軍覆沒。

    還有陝縣、桃林和澠池方面也是頻傳喜訊,尤其是澠池方面,逃進了澠池城中苟延殘喘的斛斯萬善和龐玉等大興文武得知了弘農大捷的消息後,馬上帶著殘餘隊伍出城西進,迎頭痛擊尚未逃出崤函道的叛軍敗兵,在叛軍的殘兵敗將身上很是刷到了不少功勞,也抓獲了幾個夠份量的叛軍俘虜,又為衛玄老頑固挽回了不少顏面。而隨著隋軍三大主力進入崤函道,楊玄感叛軍徹底覆滅的喪鐘也隨之敲響,隋軍隊伍所面臨的,也就是只剩下了殺敵多少和俘虜多少的問題。

    捷報頻傳,一度悲憤得差點自刎謝罪的衛老頑固也頓時年輕了不少,成天就拉著陳應良喝酒聽曲,逍遙腐敗,辛苦多日的陳應良也乘機學到了不少這個時代的腐敗手段,惟獨讓陳應良有些遺憾的是,弘農決戰的另一大功臣楊智積自戰事結束後,就一頭鑽進了他的太守府裡深居簡出,幾乎不與陳應良、衛玄見面,衛玄和陳應良幾次邀請楊智積聚宴,也遭到了楊智積的婉轉謝絕,沒有接受過那怕一次,甚至都從來沒有允許陳應良和衛玄進過他家的大門!

    對此,原本打算向大隋知名智囊楊智積再學點東西的陳應良當然有些遺憾,對陳應良印象已經徹底改觀的衛玄卻在私底下呵斥道:「小傢伙,別以為蔡王殿下是在擺架子,他是在自保,也是為了你和老夫著想,外臣和皇親國戚太過親近是什麼下場,你在史書上難道沒有看到過?」

    這一點皇甫無逸也對陳應良有過警告,陳應良當然懂,但陳應良還是有些不解,乘著是私下交談的機會,陳應良便低聲說道:「衛留守,你說的道理晚輩當然懂,但蔡王殿下是否有些小心過份了?晚輩還聽說,蔡王殿下只給他的五個兒子讀了《論語》和《孝經》兩部啟蒙書籍,然後就再不許他的公子學習任何文章武藝,小心到了這個地步,是否有些過猶不及了。」

    衛老頑固沉默,片刻後才說道:「這是蔡王殿下的私事,我們無權過問。但你記住,蔡王殿下對你這小傢伙那可是關愛有加,你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得好好報答他。知道不,弘農大捷的當天,蔡王殿下為什麼急著親寫塘報向樊子蓋那個老頑固報喜?我們勝算在握,你以為蔡王殿下真是在急著求援啊?他是另有目的!」

    「還有什麼目的?」陳應良趕緊問道。

    「把你的功勞宣傳出去,免得被別人搶了。」衛老頑固冷冷答道:「他親手寫塘報向樊子蓋報喜,你是樊子蓋老不死破格任用的人,自然會立即上表向皇帝陛下報喜和為你請功,皇帝陛下知道了是你親手抓到了楊玄感,這個蓋世奇功其他人再怎麼搶也搶不走了,這下懂了吧?小傢伙,蔡王殿下對你的苦心眷顧,你可別不懂領情知恩。」

    這次換陳應良沉默了,聽了衛玄的這番解釋後,陳應良才突然明白楊智積確實很夠意思,如果不是楊智積立即用塘報把自己的蓋世奇功宣傳出去,交到了絕對可靠的樊子蓋手裡,那麼不要說即將趕到弘農的隋軍主力大將可能把自己的功勞搶走,就是眼前這個衛玄老頑固也有可能下這個黑手,把自己生擒楊玄感的蓋世奇功徹底搶光。想到這點,又想到了歷史上楊智積臨死時那句『吾今日始知得保首領沒於地』,陳應良難免對楊智積充滿了同情——這個有真才實學又有責任心的大隋蔡王,確實不容易啊。

    和衛玄預料的一樣,儘管心有不甘,但是在木已成舟的情況下,宇文述等人還是沒敢打搶功搶戰俘的壞主意,沒有爭先恐後的趕來弘農接收戰果。同時因為戰局已成定勢,不想讓軍隊白白辛苦的宇文述和屈突通乾脆連崤函道都沒進,直接就屯駐在了崤函道以東的開闊地帶休整隊伍。惟有著急親手收拾不孝子的來護兒帶著右翊衛主力,會同裴弘策隊伍殺進了崤函道參與注定沒什麼好綵頭的掃尾戰事,可惜來護兒還是晚了一步,等他找到不孝子來淵時,來淵都已經被左武衛的殘部抓進了澠池城關押,然後來護兒也只能毒打一頓不孝子出氣,並且接受裴弘策的好心勸阻沒有親手宰了這個不孝子,以免又背上殺人滅口的嫌疑。

    至此,歷時兩月的楊玄感叛亂終於徹底平定,罪魁禍首的楊玄感和大隋軍隊的頭號敗類李子雄一起被生擒活捉,楊玄感的兩個弟弟楊玄挺和楊積善不知所蹤,陳應良唯一忌憚的李密也是人間蒸發,不知道是死在亂軍之中,還是隱姓埋名逃亡他鄉,四十幾個投奔楊玄感的紈褲子弟幾乎全部被擒被殺,只有少數失蹤,顛峰時期曾經達到十餘萬人的叛軍隊伍則全軍覆沒,降者超過兩萬,餘者不是被殺,就是逃亡他鄉,沒有一兵一卒繼續負隅頑抗。

    平叛大戰勝利結束,下一步怎麼善後卻誰也不知道,必須要等集毀譽一身的光輝於一身的隋煬帝親自下旨才會知道,原本樊子蓋打算命令陳應良和劉長恭將楊玄感押回洛陽關押,可是考慮到衛玄在弘農大戰中出了不少力,還有衛玄這次在平叛大戰中前期輸得太慘,再把生擒楊玄感的功勞全部搶走太對不起老朋友,人品還算過得去的樊子蓋左思右想,還是很講義氣的命令陳應良和劉長恭原地待命,等待隋煬帝的旨意到達,以便衛玄多少也分一些功勞,挽回一些他已經丟得差不多的顏面和聲譽。

    投桃報李,這次很對不起老朋友的衛玄得知了樊子蓋的命令後,立即就明白老朋友還是講交情的,感激和感動之下,為了報答老朋友的好意,在等待隋煬帝旨意的同時,衛玄在暗中自然也做了不少工作,準備著好好報答老朋友一把。

    百無聊賴的等了十幾天時間,隋煬帝的旨意終於到達,讓樊子蓋和衛玄兩大土皇帝頗有些意外,素來喜歡遊山玩水的隋煬帝竟然難得想到了回家一次,詔命衛玄和劉長恭將楊玄感、李子雄押到大興關押,等待隋煬帝回到大興親自處理,同時隋煬帝的聖旨中還點名道姓的提到了陳應良和報國軍,要求陳應良和報國軍同到大興迎侯聖駕,以便造福萬世留罵名於己身的隋煬帝親自檢閱——至於給陳應良的封賞,聖旨上半個字都沒有提到。

    接旨後,衛玄先是和難得出門一次的楊智積聯手安排宴席款待了傳旨官員,又交代了劉長恭去整理隊伍準備出發,然後衛玄再想吩咐陳應良也去準備出發時,卻見陳應良坐在一旁默默無語,沉思出神,已經把陳應良看做孫子對待的衛玄難免為之一笑,上去先是踢了陳應良一腳,然後喝道:「小傢伙,你急什麼?皇帝陛下在聖旨裡沒有提及給你的封賞,你以為是陛下忘了啊?小傻貨,這是好事,你這小傢伙就要飛黃騰達了!」

    「應良,皇兄沒在旨意提及對你的封賞,這真的是好事。」還沒有走的楊智積也微笑說道:「生擒楊玄感這麼大的功勞,皇兄卻沒有在聖旨裡宣佈封賞你,還要你到大興侯駕,這是什麼意思你還不懂?皇兄是要當面封賞你,當著大隋文武百官的面封賞你,不僅讓你風光,還一定會比傳旨封賞更厚更重,你這小傢伙,等著大出風頭吧。」

    「衛留守,蔡王殿下,你們誤會了。」陳應良苦笑搖頭,答道:「晚輩不是在意封賞,且不說晚輩也明白皇帝陛下是準備當面封賞,就是沒有封賞也無所謂,晚輩只是……,只是……。」

    陳應良的話雖然有些吞吐,楊智積卻馬上明白了陳應良的意思,笑道:「只是有些想家了,對不對?」

    「殿下明斷,小人確實也些想家了。」陳應良難得老實的點頭,說道:「小人在大興雖然沒有什麼親人了,卻還有一位相依為命的老家人,一位知己好友,聖旨上命令小人返回大興,想到很快就能和他們見面,有些想他們,所以就有些走神。」

    「原來是這樣。」楊智積笑了笑,又道:「有一位相依為命的老家人,一位知己好友,那有沒有紅顏知己?或者有沒有心儀的姑娘?有的話趕快開口,乘著衛留守在這裡,趕快求他做媒,大興城裡,還沒有幾戶人家膽敢不給衛留守面子。」

    「這個還真沒有,所以就暫時不勞煩衛留守了。」陳應良苦笑回答,解釋道:「關鍵是想我三伯了,當初我只給他留了一點活命錢,他又年老體弱,身體不好,所以非常的想他。自我父母病故之後,是他照顧我長大,是我唯一的親長,我很擔心他的情況。」

    這麼說著,陳應良腦海裡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綠衣少女楊雨兒的嬌俏模樣,心裡也忍不住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現在的我,與她的距離應該不大了吧?也應該有點希望了吧?」

    楊智積微笑點頭,很是滿意的陳應良的念舊和孝順,沒有在聖旨裡被申飭而終於放心的衛玄也是拈鬚微笑,說道:「小傢伙既然想家了,那這樣吧,等進了潼關,老夫就准你先去大興與親友團聚,給他們一點小驚喜,等老夫帶著軍隊到了大興,再給他們更大的驚喜。」

    「衛留守,你是否太小看應良了?」楊智積笑道:「小陳慶之,七百白袍兵直搗叛賊糧草,殺賊過萬戰無不勝,又生擒楊玄感和李子雄,應良的鼎鼎大名,恐怕早就響徹整個大興城內外了吧?」

    「不可能,大興不可能知道應良的名字!大興城裡,最多只有幾位與老夫特別親近的官員知道應良的名字,包括代王殿下,現在都還暫時不知道。」

    衛老頑固的回答讓陳應良和楊智積都有些糊塗,看了看陳應良和楊智積的驚訝神色,官場老滑頭衛玄笑笑,補充道:「因為老夫在給大興的公文和給代王殿下的奏章上,從來就沒提起過應良的名字,只說是河南贊治府的記室陳某,所以大興那邊暫時還不知道這個小傢伙的名字。另外就老夫所知,大興的民間傳言中,也只是把應良叫做小陳慶之,或者白袍小將軍,卻不知道應良的名字。」

    「為什麼?」楊智積有些糊塗了,好奇問道:「衛留守為什麼要封鎖這個消息?」

    「當然是因為這個小傢伙了。」衛玄拍拍陳應良的腦袋,微笑說道:「老夫答應過他一件事,為了兌現承諾,報答這小傢伙對老夫和大興將士的恩情,老夫當然不會給人事前知情和提前準備的機會。」

    陳應良和楊智積何等奸詐,衛玄都把話說到這地步了,陳應良和楊智積那還有不明白的道理?感激之下,陳應良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楊智積卻是猶豫了一下,然後才微笑說道:「衛留守,為了替應良出口惡氣,何必故意把事鬧這麼大?」

    「不只是給小傢伙出口惡氣,也是給老夫自己出一口惡氣。」衛玄表情固執,冷哼道:「如果不是那個嫌貧愛富的狗東西,應良這小子還能便宜了樊子蓋那個老不死?老夫這次東出潼關,又何至於輸得這麼慘?」

    楊智積苦笑了,暗嘆道:「可憐的傢伙,看來衛老頑固是鐵了心拿你當出氣筒,讓你背黑鍋了。反正你是自作自受,本王犯不著為你開罪衛老頭、樊老頭和聞喜裴氏,就懶得管了,你自求多福吧。」

    暗嘆過後,楊智積又轉向了陳應良,輕笑著說道:「應良,本王知道你肯定是滿肚子怨氣,也不想阻止你出氣,本王只想提醒你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現在還年輕,得為你自己的將來打算。」

    「多謝殿下指點。」陳應良也知道楊智積對是自己是一番好意,便也恭敬行禮道謝。

    「沒事,到時候惡人老夫來做,用不著這小傢伙得罪人。」衛老頑固一揮手,又說道:「事就這麼定了,應良你下去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就出發回大興,沒什麼的事話,就散了吧。」

    「衛留守,蔡王殿下,等等,還有一件事。」陳應良趕緊開口。

    「什麼事?說。」衛玄眼皮都沒眨一下。

    「這……。」陳應良表情十分尷尬,道:「晚輩說了,衛留守和蔡王殿下你們可別笑——晚輩,想向你們借點錢。」

    「借錢?借錢幹什麼?」衛玄和楊智積都楞住了。

    「路費,生活費。」陳應良表情更尷尬了,苦笑說道:「不瞞你們說,我當初從大興到洛陽投軍,是變賣了父母給我留下的訂親信物當路費,兩個多月了,那點錢早用光了,裴叔父只到了澠池就被召回了洛陽,一直沒有給我發俸祿,樊留守給我的賞賜,也全部被我分給了報國軍將士,所以我現在窮得是連嚼谷都沒有了,單獨回大興的話,不向你們借點錢就不行了。」

    楊智積和衛玄對視一笑,然後異口同聲的說道:「不借!讓你這小傢伙餓著肚子回家!」

    「讓晚輩餓著肚子回家倒沒什麼。」陳應良哭喪著臉說道:「可是晚輩到了家裡,也是直接餓死的命,不瞞你們說,晚輩離開大興的前幾個月,都是到菜場裡揀人家不要的菜葉子熬粥喝啊。」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20:22
第六十九章 重返大興


    弘化留守元弘嗣起兵謀反最終證明只是虛驚一場,大興方面既沒有接到任何北線告警,也沒有發現元弘嗣有任何造反的跡象,同時衛玄也通過親自審問李子雄得知,所謂的元弘嗣謀反不過是李密故意放出的謠言,目的是鼓舞叛軍隊伍的軍心士氣,順帶著也轉移了一些隋軍隊伍的注意力。

    反覆確認了此事後,再得到了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某率領白袍兵生擒楊玄感的消息後,擔心戰火燒進關中的大興朝廷歡呼雀躍之餘,一度風聲鶴唳的大興城也終於恢復了寧靜,全城戒嚴當天就被解除,被迫關閉多日的西城利人市和東城都會市也重新開放,被困在城外多日的西域胡商得以自由進出城門,重開貿易,然後沒過多少時間,大興國都也就完全恢復了往日的繁華熱鬧。

    八月下旬,一個很普通的下午,商貿發達的大興西城延平門一帶和往常一樣的喧嘩熱鬧,人來人往,滿載著各種貨物的駱隊馬隊來往不絕,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三個牽著駿馬的年輕人正站在告示欄前,三個年輕人中有兩人年齡稍長,一左一右站定,一個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少年則站在了中間領導地位,呆呆的看著告示欄發楞,不算太難看的稚嫩臉龐上神情複雜,似乎有些滄桑,還有一些感懷惆悵。

    「懸賞千貫捉拿亂賊楊玄挺、楊積善,懸賞八百貫捉拿亂賊李密……,畫這人像的畫師也太差了吧?這人像那像李密?簡直就像劉將軍!陳記室,畫這像的人是不是叛賊同黨啊?把李密狗賊畫成這樣,簡直是幫李密逃命嘛。」

    站著稚氣少年右邊的年輕人忿忿不平,就好像他見過正被大隋朝廷懸賞捉拿的叛賊首腦李密一樣,稚氣少年則微微一笑,道:「也就是走個過場了,李密那個奸賊傻了才會逃來大興,他本身就是大興人,還在大興皇城裡當過千牛備身,大興城裡認識他的人非常多,他要想活命,最好的辦法就是向東逃,往亂賊多的東方去,那裡才是他的天地。」

    「只可惜我們以前誰也沒見過李密,不然的話,那天在邙山我一刀就把他砍了,那時候我和我哥早就握住刀了,如果那個奸賊不耍詐,我一刀就要了他的命!」

    「行了,趙程,你就別吹了,當時的情況我清楚記得,你跟在你哥屁股後面,被你哥擋住了你的馬,要動手也輪不到你。倒是我有機會,我當時和錢向民並排,前面沒人攔住我的馬,真要動手,我比你機會大得多。」

    「放屁,你是旗手,舉著軍旗,那來的機會動手?」

    「你傻了?當時我們裝成叛賊騎兵,我那有舉著軍旗?」

    聽到兩個同伴的爭執,稚氣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也沒有勸解和阻止同伴的爭執吵鬧,只是抬頭去眺望高聳的大興延平門,心中感慨萬千,「大興,我回來了,兩個多月前,我從這座延平門出城時,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過,我會這麼快回來啊。」

    人模狗樣又裝模作樣感慨萬千的稚氣少年,當然就是我們的陳應良陳小正太了,跟在他身旁的兩個年輕人,則一個是報國軍的掌旗手于樂,一個是報國軍四校尉之一的趙昱之弟趙程,因為身手不錯和與陳應良熟識,被陳應良帶在了身邊先來大興當牛做馬兼職打手,至於其他的報國軍將士,則還跟著衛玄老頑固在押解楊玄感西進大興的路上,還得有幾天時間才能抵達。

    「走吧,進城。」感慨過後,陳應良向趙程和于樂說道:「先到我家住下,記住我路上的交代,進城後沒有允許不准洩露我和你們的身份,我要給幾個人一些驚喜。還有,我家裡窮得厲害,你們可別笑,也得受點委屈。」

    戒嚴早已解除,陳應良一行三人自然很順利就進到城內,再一路來到了曾經居住過一段時間的大通坊,往自家所在的青石街走時,陳應良的心裡突然有些緊張起來,因為陳應良早就已經在擔心,自己在衝動之下,離開大興時把柴家得罪到死,老柴家找不到自己報仇,會不會把陳老三當成出氣筒?這次求得衛玄允許自己先回大興,陳應良除了想要顯擺一番之外,更重要的也就是著急回來探望陳老三的情況。

    街道的景象越來越熟悉,陳應良也越來越緊張,還咬牙暗道:「姓柴的,要是你們聰明點還好說,要是你們敢把三伯怎麼樣,不把你們玩死,老子就不姓陳,跟你們姓!」

    儘管心裡拿定了這個主意,可是真正回到了自家門前時,陳應良還是一下子就呆住了——死鬼陳應良留下來的破爛小院,現在已經是變成了一片廢墟!原先東倒西歪的房屋被燒成了一片灰燼,破破爛爛的院牆也被徹底推倒,曾經的院子裡到處都是垃圾雜物,荊棘野草叢生,很明顯房屋被燒燬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見此情景,不要說陳應良呆住了,趙程和於樂也一起呆住了,半晌才向陳應良問道:「陳記室,這難道就是你的家?你家裡不是還有人嗎?怎麼讓院子變成了這樣?」

    「三伯——!」

    趙程和于樂的話提醒了陳應良,讓陳應良撕心裂肺的慘叫一句,然後發瘋一樣的衝進了自家的院中,衝到了廢墟堆上,空著手去挖去翻廢墟,一邊挖一邊哭喊,「三伯!你在那裡?在那裡?你千萬不要在這裡!千萬不要在這裡啊!」

    「陳記室。」趙程和于樂趕緊上來拉陳應良,陳應良卻把他們一把推開,哭喊道:「你們滾開!我要找三伯!我要找我的三伯!」

    頭一次被陳應良呵斥,趙程和於于都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勸解,只得垂手推到一邊,任由陳應良哭著在廢墟中發瘋一樣翻找搜尋。還好,沒過多少時間後,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扶著枴杖,顫巍巍的來到了廢墟旁邊,有氣無力的問道:「你們,找誰?」

    「三伯?!」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陳應良猛的回頭,頓時又驚喜又心疼的看到,這個衣衫襤褸的扶杖老人,正是與自己相依為命的老家人陳老三!激動之下,陳應良馬上衝出了廢墟,衝到了陳老三的面前雙膝跪下,一把抱住陳老三枯瘦的雙腿,張口想要呼喚,但嘴巴剛一張開,陳應良就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還頓時哭得泣不成聲。

    「小哥,你這是幹什麼?老朽不敢當,不敢當啊。」老眼昏花的陳老三沒有立即認出已經黑了胖了許多的陳應良,直到陳應良好不容易喊出了一句三伯,陳老三才難以置信的喊了起來,「公子?應良公子?你是應良公子?你回來了?」

    「是我,三伯,是我,我回來了。」陳應良抱著陳老三泣不成聲,因為陳應良發現,短短兩個多月過去,與自己相依為命的陳老三不僅蒼老了許多,還衰弱得連站都已經站不穩,走路都必須要靠扶杖而行。

    「公子!你回來了!」激動萬分的陳老三扔下了枴杖跪下,也是抱住了陳應良放聲大哭,「公子,老奴還以為你回不來了,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啊!公子——!」

    與陳老三抱頭痛哭了許久,陳應良這才想起詢問自己離開發生的情況,陳老三含淚告訴陳應良,說是陳應良走的當天,柴紹先是親自領人來鬧了一次,問了陳應良的去向被陳老三依計騙往了四川方向,然後又過了七八天後,柴家又來了一群家丁,一把火把陳應良的家燒成灰燼,也把破爛小院砸得粉碎,這兩個月多來如果不是房玄齡收留陳老三,陳老三恐怕早就已經凍餓而死了。

    破爛小院不值什麼錢,馬上就要陞官發財的陳應良自然不會注意,陳應良關心還是陳老三的情況,焦急問道:「三伯,那你怎麼樣?柴家的人,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沒,沒有……。」陳老三自然不肯說真話,只是大哭道:「公子,只要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奴沒事,老奴我沒事。」

    「三伯,柴家到底把你怎麼了?」陳應良那裡肯信,哭著只是追問,陳老三卻還是死活不說。

    「陳小哥,柴家的人把三伯的腿打折了!」

    旁邊傳來了依稀熟悉的聲音,陳應良抬起淚眼看去,這才發現自己身邊已經圍滿了青石街的鄰居,當初曾經要揍柴家人替陳應良出氣的二狗子擠上前來,不顧陳老三的阻攔,搶著說道:「陳小哥,柴家的畜生來兩次,兩次都毒打你的三伯,第二次還把你三伯的腿打折了一隻,如果不是房大哥出面領著我們街坊攔著,你三伯恐怕當場就要被打死,你三伯在病床上躺了兩個多月,直到前幾天才勉強能走動!」

    陳應良猛的站了起來,臉色頓時鐵青到了極點,旁邊的趙程和于樂更是立即就拔出了橫刀,一起大吼道:「陳記室,柴家在那裡?我們和你一起去!」

    「公子——!」陳老三見情況不妙,趕緊一把抱住了陳應良雙腿,歇斯底里的哭喊道:「公子,你不能去,不能去啊!老奴已經老了,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可是你還年輕啊,柴家那麼大的勢力,你去找他們是白白送死啊!你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老奴怎麼向老爺和太老爺交代啊?!」

    「應良兄弟,你三伯說得對,你不能去!」人群中又進來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荊釵少婦,卻是房玄齡的妻子盧氏,拉住了陳應良的袖子說道:「應良兄弟,你千萬不能去,柴慎是從三品的太子內率,位高爵重,又與當朝權貴重臣聯姻,你這麼去找他們,只會是白白送死。」

    以陳應良現在的身份地位,去柴家登門問罪當然不會只是白白送死了——借柴慎父子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把陳應良怎麼樣!但是被房玄齡的妻子盧氏提醒後,陳應良卻想起了衛玄對自己的叮囑,也頓時的冷靜了下來…………

    …………

    過了潼關,陳應良扔下隊伍先行趕來大興,臨別時,衛玄曾經拉著陳應良的手,語重心長的叮囑道:「小傢伙,打仗老夫不如你,可是在官場上,你就肯定不如老夫了,你一要記住老夫的話,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震懾柴慎不敢下毒手是綽綽有餘,可是想對付柴慎卻是遠遠不足,柴慎畢竟是正四品的禁軍將領,半隻腳已經邁進了朝廷重臣大員之列,又和門閥重臣聯姻,你除了讓他後悔退婚,讓他臉面上難看一陣子,其他什麼都做不到,還只會讓他更加恨你,更加想把你除掉,對你本人而言是弊大於利。」

    「打蛇,要打七寸!」衛玄又惡狠狠的叮囑道:「在官場上,要不就別出手,要出手,就一定要置對手於死地,讓他永遠沒有反撲和報仇的機會!你要學會忍耐,要學會尋找機會和等待機會,要學會一擊致命!你急著回大興去探望親友,威風威風給親戚朋友一個驚喜,這是人之常情,老夫不攔你,但你這個小傢伙一定要給老夫沉得住氣,有什麼事,等老夫回到了大興再說!」

    …………

    回憶起了衛玄的這些叮囑,陳應良咬了咬牙,先是揮手讓趙程和於樂把刀收回鞘中,然後攙起了仍然還在痛哭流涕的陳老三,安慰道:「三伯,你放心,我答應你,我現在不去找柴家算帳,你也別哭了,我們現在先找一個地方住下,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見陳應良終於不再衝動,陳老三這才稍微放下心來,但還是哭過不停,陳應良一邊安慰他,一邊轉向盧氏問道:「嫂子,房大哥呢?怎麼沒看到他?」

    「有急事出城了,要過幾天才回來。」盧氏回答得很含糊,道:「你如果早回來幾天就好了,你房大哥還沒走幾天。」

    周圍鄰居太多,陳應良也知道房玄齡一家需要隱瞞官宦身份,便也沒有當眾追問,只是親自背了陳老三,領著趙程和于樂到房玄齡家中暫時休息,也是到了沒有外人的時候,陳應良才從盧氏口中得知,房玄齡是收到了他父親的書信召喚,這才急匆匆的離開了大興城趕往洛陽拜見他的父親房彥謙,具體因為什麼事房玄齡並沒有說,盧氏只知道房玄齡走的是豐通渠水道,再直接經黃河到洛陽,所以恰好沒和走陸路的陳應良碰上。

    「怎麼這麼不巧?」陳應良萬分遺憾不能立即在未來的千古名相面前顯擺,但也無可奈何,便只能對盧氏說道:「嫂子,既然房大哥碰巧不在家中,那我們就先告辭了,三伯我也一起帶走,你們對三伯的恩情,我改日再來回報。」

    說著,陳應良背起陳老三就要走,盧氏忙拉住陳應良,語氣慈愛的呵斥道:「你去那?你現在家都沒了,都這麼晚了,你還能去那裡?就住在這,你嫂子家裡雖然不寬敞,擠一擠還是住得下,遺直,去把你房間收拾一下,今天晚上讓你應良叔和你擠著睡,明天我們再想辦法。」

    現在還只有五六歲的房遺直一口答應,轉身就要回房收拾,陳應良忙叫住房遺直,向盧氏拱手說道:「嫂子,你的好意小弟心領了,但小弟一定得走,今天看到小弟回來的人那麼多,難保不會有風聲傳出去,柴家如果聽到風聲又找上門來,小弟留在這裡只會拖累了你。」

    盧氏仔細一想發現陳應良的話很有道理,因為陳應良和柴家之間的事早就是鬧得滿城風雨的,看到陳應良回來的鄰居中,難保不會有人貪圖柴家的賞錢主動跑去通風報信,所以盧氏猶豫了一下,只得改口問道:「可是天都快黑了,你還能去那裡?」

    「嫂子放心,小弟有地方住,還是很安全的地方。」陳應良笑得很輕鬆——衛老頑固早就有交代的,如果陳應良覺得需要,隨時都可以住進他的家裡,住到了衛玄家中,別說柴慎一家找不到,就算找到了,借他柴慎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進大興土皇帝衛玄的家裡抓人!

    見陳應良語氣自信,性格爽朗的盧氏便也不再阻攔,任由陳應良帶著陳老三離開,而陳老三只要能和陳應良在一起,那怕露宿街頭也如在天堂,當然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眼淚汪汪的背陳應良背起,隨著陳應良顛沛流離。臨出門時,陳應良又有些不放心的向盧氏叮囑道:「嫂子,你也要小心,柴家的人一旦聽到風聲,說不定也會找到你家門裡,說不定會連累到你……。」

    「沒事,你嫂子不怕。」盧氏自信滿滿的說道:「且不說你嫂子家也算是官宦人家,就算不是,柴家要是敢來找麻煩,你嫂子罵都可以把他們罵死!」

    「這倒也是,嫂子你罵人的本事,這世上還真的難找敵手。」陳應良對盧氏還真有這個信心——畢竟,中華泱泱五千年,房玄齡的這個老婆盧氏,可是扳指頭數得著的悍婦母老虎,醋罈子這個後世人所共知的典故,也是由房玄齡這個老婆一手創造。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20:25
第七十章 柴家反應


    檀香裊裊,富麗堂皇的大廳中,四名霓裳羽衣的婀娜少女隨著絲竹翩翩起舞,輕盈旋轉,當朝太子右內率、鉅鹿郡公柴慎柴郡公手握玉杯,斜倚在百年老藤精製而成的籐椅上品酒聽曲賞舞,兩名俏麗少女侍侯左右,時而給柴慎喂酒,時而給柴慎夾菜,悠然閒散,風流快活,一如既往。

    一曲舞罷,翔鸞舞了卻收翅,唳鶴曲終長引聲,柴慎滿意的鼓了鼓掌,讚道:「不錯,一千貫花得值得,如玉樓調教出來的舞女,果然是物有所值,人美,舞更美,賞。」

    「謝老爺。」四名舞女向柴慎躬身道謝,柴慎哈哈大笑,招手把四名舞女全部叫到面前,挨個挨個的賜酒,端起她們的下巴仔細端詳,挑選自己今夜的捂腳目標,可偏在此時,廳外卻響起了柴慎之子柴紹與兒媳李秀寧的求見聲音,柴慎無奈,只得讓幾名舞女退下,開口讓兒子兒媳進廳。

    「父親,好消息,好消息。」柴紹帶著媳婦李秀寧大步衝了進來,未及行禮就飛快說道:「父親,岳父給孩兒和秀寧來信,說是皇帝陛下已經任命他為弘化留守,兼知關右諸兵事,還已經詔令岳父大人前去面聖,隨皇帝陛下一同返回大興。」

    「弘化留守?知關右諸兵事?這不是說,皇帝陛下是把隴山以西的兵權交給親家翁了?」柴慎一聽大喜,鼓掌道:「好,親家翁兵權在手,你我父子今後在朝廷裡說話的份量就更重了。」

    「還有更好的消息。」柴紹眉飛色舞的說道:「岳父還在書信中問我可願前往軍中歷練,孩兒當了這麼多年的千牛備身,終於是有機會向上一步了。」

    「臭小子,還不快好好感謝你的妻子秀寧?沒有秀寧,唐國公會拉你一把麼?」柴慎笑罵,然後稍一思索後又驚訝問道:「等等,元弘嗣謀反不是謠言麼?他在弘化也還算幹得不錯,皇帝怎麼會突然想起撤換他?」

    「這個……,孩兒不知道。」柴紹為難答道。

    「公公,想來是陛下為了謹慎起見,這才決定撤換元留守。」一直沒有說話的李秀寧開口,斯斯文文的說道:「元留守謀反雖然是楊逆故意散播的謠言,但元留守還是因此受到了朝廷查問,無辜牽連,元留守難保心中不會有什麼怨氣,弘化又是大興抵禦突厥南下的屏障,地位重要,皇帝陛下為了謹慎起見下詔撤換元留守,並不奇怪。」

    「可憐的元弘嗣,是你自己倒霉,怪不得別人。」柴慎滿臉幸災樂禍,又笑道:「不過也好,元弘嗣倒霉,親家翁乘機掌兵,親家翁地位高了,我們也可以跟著沾光。說起來,我們還真得感謝一下楊玄感那個叛賊啊。」

    柴紹附和微笑,和父親一樣的幸災樂禍,李秀寧卻不動聲色,又向柴慎說道:「公公,家父在書信之中,還想請公公出面幫忙,替他籠絡一個人,不惜一切代價把他爭取到我們李閥一邊,父親他很看好這個人。」

    「什麼人?」柴慎趕緊問道。

    「抓住楊玄感那個河南贊治府記室。」李秀寧答道:「父親距離平叛戰場太遠,又要先去面聖見駕,騰不出手來親自籠絡,我的兄長他們目前又沒有官職,出面籠絡份量稍微有些不足,就請公公你代為行事,盡快與此人取得聯繫。」

    「這事好辦!」柴慎一口答應,微笑道:「還不用派人去找他,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潼關那邊傳來消息,衛留守已經押著楊玄感逆賊往大興來了,那個外號小陳慶之的記室也帶著他的白袍兵同來大興,等待皇帝陛下回京檢閱,要不了幾天我們就能見到他,到時候老夫親自出面,把他請到家裡來用宴,多送點珍貴禮物,拉點關係套些近乎,肯定就可以把他拉到我們柴李兩家門下。」

    李秀寧斯文道謝,柴紹卻不屑一顧的說道:「用得著嗎?一個僥倖立功的記室小吏,連官職都沒有,犯得著費這麼大的勁籠絡?就我們柴李兩家的地位,一個招呼,那小子保管自己登門求見,請求我們收留。」

    軍事天才李秀寧斜了一眼丈夫,平靜說道:「郎君,你可千萬不要怠慢這個記室小吏,他在這次平叛大戰中功勛卓越,表現出眾,面聖之後飛黃騰達已經是板上訂釘,我們如果不抓緊時間出手籠絡,一旦讓他被其他門閥籠絡到手,我們就是後悔也晚了。」

    「秀寧說得對,你這個臭小子就別胡說!」柴慎也呵斥道:「連敗亂賊,殺敵過萬而從無敗績,率領數百騎兵突入數萬叛軍之中焚燬糧草,然後又在弘農以五千殘兵敗卒大破五萬叛賊主力,生擒楊玄感本人和名將李子雄,這樣難得的將才人才,那個門閥不想籠絡爭取?你這個臭小子如果能有他一半的功績,老子就不用擔心你的將來前途了。」

    聽到父親這話,心高氣傲的柴紹當然是臉色異常難看,哼哼道:「率領數百騎兵突入數萬叛賊軍中,焚燬糧草後從容殺出重圍?東都那邊也真敢吹牛騙功,這樣的戰績,父親你相信嗎?以前你聽說過嗎?」

    「不管是不是吹牛騙功,就憑那小子生擒楊玄感這一點,就足夠他飛黃騰達了。」柴慎一揮手,對這個戰績傳言也不是十分相信。

    稍一盤算後,柴慎還又說道:「也不知道這小子年齡長相,家世出身,是否已經成親,如果合適的話,老夫倒是可以考慮一下招他為婿,了結倩兒這樁心事,也給我們柴家招贅一個將才女婿進門。」

    「父親,你是在說笑吧?」柴紹有些不客氣的說道:「衛留守那邊送回大興的公文上,連那個記室小吏的名字都懶得提,直接稱他為河南贊治府記室陳某,由此可見,這個記室小吏肯定沒有什麼好出身,只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臭草民!」

    「這倒也是,衛留守連他的名字都懶得提,證明這個記室小吏應該沒什麼好出身,出身說不定十分卑賤。」柴慎點點頭,頗為認同寶貝兒子的判斷,然後又咬牙切齒道:「都是姓陳那個窮小子,毀了倩兒的名聲,不然的話,老夫早就把倩兒嫁到名門世家去做正妻了,那用得著現在還為倩兒的親事操心?」

    柴慎不提起陳應良還好,剛提起柴紹曾經的未來妹夫,柴紹馬上就是怒容滿面,剛想咬牙切齒的大罵時,事有湊巧,剛好有一名柴府家丁快步跑到了大廳門前,拱手大聲說道:「稟老爺,稟大公子,大通坊有人來報,說是陳家那個窮小子回家來了,請求老爺和公子兌現當初許諾的賞賜。」

    「這麼巧?!」剛剛才提到陳應良名字的柴慎和柴紹父子都有些張口結舌,然後異口同聲的大喝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消息可靠不?」

    「剛回來不久,消息應該可靠。」家丁如實奏道:「是姓陳那小子的一個鄰居報的信,說是親眼看到了姓陳那小子抱著他的老家丁痛哭,那鄰居記得大公子許諾過,報信有十貫賞錢,就趕緊來我們家門前報信。」

    「回來得好!」柴紹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然後大吼道:「馬上召集三十個家丁,帶上傢伙,給我備馬,我要親自把這個窮小子抓回來,慢慢收拾!」

    家丁未及唱諾,差點成為陳應良老丈人的柴慎也已經大吼起來,「動作要快,別讓這個小窮鬼又跑了!」

    報信家丁趕緊唱諾,李秀寧本想稍微勸說丈夫和公公息事寧人,但考慮公公和丈夫對陳應良的痛恨,還有陳應良對自己小姑子柴倩造成的傷害,李秀寧還是改了這個主意,只是拉著柴紹的袖子叮囑道:「郎君,別把事鬧大,最好是悄悄把人抓回來,驚動的人越少越好。還有,別和他的那個鄰居房家衝突,姓房那人的父親官職雖然不算太高,卻可以經常接觸朝中重臣,能不和他們起衝突,最好就別衝突。」

    李秀寧叮囑了也是白叮囑,當柴紹領著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殺到大通坊時,陳應良早就帶著陳老三不知道去了那裡,左右鄰居也沒有一個人知道陳應良的去向,大怒之下,恨陳應良恨得蛋疼的柴紹直接闖進了房玄齡家裡,向房玄齡懷孕的妻子逼問陳應良的去向。

    如果是尋常民婦家,柴紹這麼做倒沒什麼,很不幸的是,柴紹這次偏偏碰上了泱泱中華五千年扳指頭數得著的凶悍女人房玄齡之妻,在挺著大肚子的情況下,盧氏直把柴紹罵了一個狗血淋頭,七葷八素,還動用了平時常打房玄齡的掃帚,楞是把柴紹從房間裡一直打到院外,打得柴紹滿身雞糞灰土,而柴紹再是狂傲暴躁,也不敢在京城之中對一個孕婦動手,又聽其他鄰居說陳應良早已帶著陳老三離開,柴紹也只好灰頭土臉的回到太平坊,與父親柴慎商量對策。

    「派人找!把家裡所有的家丁都派出去,搜查全城,那怕是上天入地,也要給老夫把那個窮小子揪出來!」這是柴慎柴郡公在怒不可遏下決定的主意。

    「父親,我們的人手不足啊。」柴紹為難的說道:「我們家裡的家丁就算全部派出去,也是不到兩百人,大興城又這麼大,僅坊市就有一百零九個,怎麼找啊?」

    柴慎鐵青著臉閉嘴了,臉色也更加難看,柴紹則是靈機一動,忙道:「父親,別急,孩兒去找秀寧問問,她主意多,看看她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說著,柴紹轉身就往外走,柴慎卻喝道:「站住!平時有秀寧在,我懶得說你,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事事處處都聽媳婦安排全無主見,成什麼話?一個男人沒有點自己的主見,如何能夠成大器?如何能夠獨當一面?」

    確實有些懼內的柴紹駐步了,臉色也開始尷尬了——不過這點倒也不能完全怪柴紹無能,碰上李秀寧這麼一個既漂亮又厲害的老婆,還真沒有幾個男人能夠做到不懼內。無奈之下,柴紹也只得問道:「父親,那怎麼辦?」

    柴慎的神情有些猶豫,半晌後咬咬了牙,這才低聲說道:「大興令韓世模,已經隨衛留守出徵去了,現在大興內庶政是由大興縣丞王風主持,你帶上些禮物去見王風,就說陳應良那個窮小子是楊逆叛賊的黨羽餘孽,楊逆事敗後逃回了大興,讓王風出面張貼佈告懸賞捉拿,也出動大興縣的衙役滿城搜捕!」

    柴紹先是張口結舌,然後狂喜道:「父親,妙計啊!栽贓那個小賊是楊逆叛賊的黨羽餘孽,佈告一貼出去,他在大興城裡就無處容身了,我們就算抓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抓了!」

    「什麼栽贓?」柴慎冷哼道:「那小賊很可能真的是楊逆叛賊的黨羽餘孽,最起碼是叛賊軍中重要人物的親眷,你讓王風出佈告抓他,也可以算是為國效力!」

    「父親,這話什麼意思?」柴紹有些糊塗了。

    柴慎很謹慎的看了看左右,然後才湊到了兒子的耳邊,低聲介紹了關於這件事的情況,柴紹則是直接聽傻了眼,半晌才張口結舌的說道:「那個小賊,還有這樣的背景?」

    「可惜那家人不認陳家這戶親戚了。」柴慎冷笑說道:「據我所知,陳應良小賊兩歲時,他的父親爵位被奪,找到了親戚門上求助,可惜他那個親戚是個勢利眼,看不起陳家這種破落戶,根本不認他,氣得陳小賊的父親當場發誓與親戚斷交,從此再沒往來。陳應良那個小賊,恐怕連他有這麼一個顯赫的親戚也不知道。」

    「陳小賊知不知道沒關係,重要的是我們知道。」柴紹獰笑,惡狠狠說道:「只要抓到陳小賊,先用重刑逼著他承認參與了叛賊的隊伍,再公開他的這個背景,我們就可以把他千刀萬剮,凌遲處死!我們之前的退婚,也可以對外面說是有先見之明了。」

    「念在上一輩的交情份上,老夫本來想放這小子一馬的,既然他執意要自己找死,老夫也不客氣了!」柴慎也是重重冷哼,吩咐道:「天已黑了,快去吧,多帶些禮物,必要的時候,可以把那小賊的身世背景私下裡告訴給王風,讓他放心抓人,再告訴他,只要能抓到這個小賊把他治成叛賊同黨,我不會忘記這個交情,將來定有厚報!」

    柴紹趕緊答應著匆匆去了,柴慎在房間中繼續的咬牙切齒,想像著抓到曾經的未來女婿後如何的報仇雪恥,結果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接著急衝進門,很是講究禮儀的柴慎大怒抬頭時,卻怒氣頓消的看到,火急火燎衝進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頗有些愧疚的愛女柴倩。

    「父親,聽說那個小賊回來了?」柴倩急匆匆說道:「女JLIIIl才聽家裡人說,陳應良那個小賊回來了,兄長帶人去抓他,抓到了沒有?」

    「沒有,又讓他跑了。」柴慎表情有些無奈,又安慰道:「倩兒,別急,父親已經在想辦法抓他了,等抓到了他,父親一定會為你出這口惡氣。」

    「不,我要親手剁了他!」柴倩咬牙切齒的說道:「我還要當面問他,憑什麼要毀我的名聲?他又有那一點配得上我?」

    「沒問題。」柴慎疼愛的說道:「等抓到了那個小賊,為父就把他交給你,任你處置。」

    聽到柴慎這話,性格頗為急噪的柴倩這才稍微冷靜了一些下來,再細一盤算後,柴倩轉身就走,大聲說道:「不行,我也要親自去找他,大興城這麼大,兄長手裡的人手肯定不夠。」

    「倩兒,你上那裡去找?」柴慎哭笑不得,衝著柴倩的背影喊道:「你又沒有見過他,上那裡去找?怎麼找?」

    柴倩停住腳步,這才想起自己還從沒見過曾經的未婚夫陳應良,就這麼去找恐怕見了面也不認識,好在這也難不住柴倩,轉念一想後,柴倩又道:「沒事,兄長見過那個奸賊,他不是會一些書畫嗎?我叫他給我畫一副陳小賊的畫像,就可以對著畫像拿人了。」

    「不必了,到了明天,那小賊的畫影圖形就肯定滿街都是了,用不著再麻煩你大哥了,況且他也只見過那小賊一次,未必仔細記得那小賊的模樣。」

    柴慎笑笑,把自己的安排對愛女大概說了一遍,柴倩一聽大喜,也不管父親的做法對錯直接就拍上叫好,叫好了幾句後,柴倩還是不肯完全滿意,又道:「不過我還是要親自去抓這個小賊,我有個好朋友恰好見過這小賊一次,手裡人也很多,明天我就去找她幫忙抓人。」說著,柴倩急匆匆出門去安排人手與好友聯繫,根本就沒給柴慎反對的機會。

    知女莫若父,柴慎當然知道愛女的閨蜜好友是誰,為了自己也為了自己柴家,柴慎當然也不會去阻止女兒與閨蜜更進一步拉近距離,處好關係,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女兒去折騰胡鬧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20:27
第七十一章 冤家路窄


    「啥米?大興縣縣衙出告示拿我?說我是楊玄感叛賊的同黨餘孽?還懸賞三百貫錢抓我?子期兄,你確認不是在開玩笑?」陳應良目瞪口呆的問。

    「應良賢弟,我怎麼可能和你開這樣的玩笑?不信你自己看,這是我讓家裡下人帶回來的懸賞佈告,上面清楚寫著你是楊玄感叛賊的同黨。」衛子期將一張捲好的佈告遞給了陳應良,表情嚴肅的說道。

    衛玄老頑固子息艱難,只有一個兒子叫衛孝則,還早早就不幸病故,僅給衛老頑固留下了衛子期這麼一個孫子,還好衛老頑固家教有方,現年二十八歲的衛子期雖然是衛家獨苗,卻不像其他權貴子弟那麼紈袴傲慢,目中無人,陳應良帶著衛玄的親筆信來找到他後,衛子期不僅毫不猶豫的收留了陳應良和陳老三等人,還按照衛玄的信上要求,主動與陳應良以兄弟相稱,在生活方面給了陳應良等人最好待遇,又請來了京城名醫為陳老三治傷,與陳應良相處十分愉快。

    陳應良趕緊打開告示,識幾個字的趙程和於樂也湊了上來同看,結果讓陳應良三人張口結舌的是,這張蓋著大興縣大印的佈告上,真的清楚寫著懸賞捉拿陳應良的字樣,還直接給陳應良扣了一個叛賊餘孽的罪名,又寫明了陳應良年齡、家世和舊住址,以及三百貫錢的賞額。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與陳應良依稀有些相似的畫影頭象。

    「衛公子,這太荒唐了吧?」趙程張口結舌的向衛子期問道:「說陳記室是叛賊餘孽,那我們報國軍將士算什麼?難道也是楊玄感叛賊的人?」

    「我也覺得荒唐,搞不懂大興縣為什麼要栽贓應良兄弟是叛賊餘孽。」衛子期苦笑,又說道:「不過沒關係,我馬上派人去找大興縣,告訴他們情況,叫他們馬上撤下佈告,其他的事,等祖父回來再追究責任。」

    說著,衛子期轉身就要去安排使者,陳應良忙叫住他,「子期兄,等等,不必了。」

    「不必了?為什麼?」衛子期一楞。

    「因為我敢打賭,這張佈告是我的仇家柴慎搞的鬼」陳應良指著懸賞捉拿自己的佈告惡狠狠說道:「柴家父子肯定已經知道我回來了,可是又找不到,大興城又這麼大,他家裡的家丁走狗再多,想滿城大搜查根本做不到,或許還在擔心我會乘機逃出大興,所以就於脆栽贓我一個叛賊餘黨的罪名,讓大興縣派出官差滿城緝拿我,也讓我無法出城。」

    「有道理。」衛子期盤算著點頭,道:「大縣令韓世模已經隨祖父出徵去了,現在代管大興庶政的是縣丞王風,這個王風又素來以喜歡諂媚權貴高官而聞名,柴郡公出面栽贓你,王風肯定是全力協助。如果真是如此,賢弟你打算怎麼辦?」

    「不用辦,也什麼都不用管,讓他們通緝去。」陳應良微笑說道:「這事鬧得越大越好,等到最後真相大白,我看他柴慎怎麼收場」

    「你呀,你呀,賢弟,你這睚眥必報的脾氣啊。」衛子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然後才說道:「既然你不願讓我去和大興縣交涉,那就隨便你了,這幾天你老實在我家裡呆著,等到祖父回來再說。」

    「老實在家裡呆著?」陳應良有些愁眉苦臉,道:「兄長,不是小弟不聽你的,小弟好不容易回大興來一次,成天在這裡呆著,實在太悶了。還有,我還答應帶著這兩個報國軍的弟兄逛大興……。」

    「滿城都是緝拿你的告示,大興縣的官差衙役也在滿城拿你,你怎麼出去?」衛子期打斷問道。

    「沒事。」陳應良重新拿起通緝自己那張告示,笑著說道:「子期兄你看,這畫像只是依稀像我,我稍微化化裝,走在大街上就沒人能認出我來。就算碰上官差查問,我只要出示衛留守給我的通行公文,誰敢拿我?」

    衛子期猶豫了一下,看在親爺爺的面子上,還是點了點頭,道:「隨便你,不過在出門的時候,最好把我家裡的家丁帶上幾個,有什麼事讓我的家丁出面,就說你是我家裡的貴客,一般人就絕對不敢為難你。」

    陳應良大喜,趕緊向衛子期連連道謝,於是乎,在正被官府通緝的情況下,陳應良安頓好了陳老三後,給自己換了一身從沒穿過上好華服,稍做化裝,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玉樹臨風,有如一個花花惡少,然後迫不及待領了趙程和於樂兩個幫兇,又從衛府的家丁中挑出四個走狗,最後就大模大樣的帶著幫兇走狗出門逛街了,下人報與衛子期,衛子期也沒阻攔,只是暗暗奇怪一向嚴肅的祖父為什麼明裡暗裡縱容陳應良如此胡鬧,還故意隱瞞陳應良的身份,幫著陳應良給老柴家一個大驚喜?

    隋唐時的城內居民區叫做坊,仿造軍營而建,各坊都有圍牆包圍,四門有兵丁把守,坊內居民不許把房門向大街開,只能面對坊內小街建門,僅有極少數權貴高官得到特許可以面向大街開門,做為大興土皇帝的衛玄自然也有這個特權,所以陳應良等人也就不經坊門直接就出了衛府所在的崇義坊,大搖大擺直奔鄰近的繁華都會市而去——順便說一句,都會市也就是陳應良當初買刀那個市場,也是陳應良遇見楊雨兒那個市場。

    時間已然接近正午,大街上來往的路人頗多,如衛子期所言,街道兩旁果然貼有通緝陳應良的佈告和畫像,也確實有官差衙役拿著陳應良的畫像守在路口,警惕的打量過往路人。不過因為陳應良領著衛府家丁護衛的緣故,這些官差衙役不僅不敢上來盤問端詳陳應良,還遠遠的就不斷點頭哈腰,向大興土皇帝衛玄的家裡人行禮問安,陳應良暗暗得意之餘,也悄悄交代眾人稱呼自己為梁公子,以免不慎叫出名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其實要想逛大興城,最理想的選擇應該是大興東南角的芙蓉園,但不知道為什麼,陳應良從回到大興那一刻開始,陳應良就一直想回都會市來轉一轉,在被無辜通緝的情況下,陳應良堅持還要出門,除了有些活潑好動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陳應良在內心深處想來都會市,至於為什麼如此思念都會市,原因陳應良自己也不知道。

    真正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大興東市都會市,重新看到了都會市內依稀熟悉的熙熙攘攘景象,陳應良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思念都會市了,因為陳應良立即就想起了僅有一面之緣的綠衫少女楊雨兒,強烈希望奇蹟能夠再次出現,讓自己再一次見到清純俏麗的楊雨兒。

    思念如同陳釀的美酒,時間越長,越是香醇濃烈,兩個多月的時間不見,身份心境也已經截然不同,在感情方面並非初哥的陳應良突然發現,自己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戀愛約會時那樣,心中充滿了緊張、期待和甜蜜,心中滿滿噹噹的,全是楊雨兒的音容笑貌,俏麗身影。這樣的思念,讓陳應良都忍不住罵了一句自己,「幼稚都多大了,你還在讀初中上小學啊?」

    自責歸自責,領著趙程和於樂兩個外鄉人在都會市逛了不少時間後,陳應良還是不知不覺的走到了自己與楊雨兒相遇那條偏僻小街,還在與楊雨兒見面那個小巷字的巷口駐足,久久不肯離開,心裡不斷期盼奇蹟能夠出現,讓自己能夠再見楊雨兒一次,給自己一個在楊雨兒面前顯擺和套近乎的機會。

    奇蹟當然不會第二次出現,倒是不太清楚陳應良身份的衛府家丁好心提醒道:「陳記……,哦錯了,梁公子,這裡是都會市最偏僻的地方,沒什麼可逛的,旁邊倒有幾條熱鬧的街道,要不要小人給你領路?」

    心情有些失落的陳應良默默點頭,強擠出了一些笑容,問道:「大家餓不餓?我記得附近有一家酒樓叫廣聚樓,酒菜在大興很有名氣,我們一起去吃點喝點如何?」

    天氣頗熱,在烈日下逛了一個多時辰,趙程和於樂等人是早就又渴又餓的,一聽陳應良的建議自然是轟然叫好,當下陳應良等人匆匆趕來了在大興名氣頗大的廣聚樓,不過窮小子陳應良以前當然是從沒進過這廣聚樓吃飯,不清楚具體情況,便讓衛府家丁出面交涉,自己則稍微欣賞一下這座大興知名酒樓的內部裝飾。

    「店家,你們這裡還有沒有雅間?我們要三個於淨寬敞的雅間,雅間要連在一起。」

    呼喝聲突然傳來,陳應良等人扭頭一看,卻見幾個家丁簇擁著一個眉目俊朗的貴公子進來,張口就要三個雅間,櫃檯後的店主忙親自迎了上去,向那貴公子恭敬行禮,面帶難色的說道:「大公子,真是抱歉,最後一個雅間,已經剛剛被人訂了,二樓的大廳倒是還空著,不知大公子能否屈就?」

    「店主,我們坐大廳倒沒什麼,可我這次是要宴請女眷,最少也要一個雅間。」那貴公子大約二十四、五歲的年紀,言語舉止甚有風度,很客氣的說道:「不知店家能否請這位客人通融一下,念在憐香惜玉的情份上,讓出這個雅間?」

    那店主表情更是為難,下意識的扭頭來看同樣衣著華貴的陳應良,那貴公子會意,忙上前兩步,向陳應良抱拳行禮,恭敬說道:「兄台恕罪,非是在下冒犯,實在是有女眷需要照顧,斗膽懇請兄台降尊紆貴,將雅間讓與在下,做為回報,兄台這一餐就由在下會帳。」

    這貴公子雖然衣著華貴卻舉止有禮,言語恭敬,同為富家公子卻與陳應良最討厭的柴紹有著天壤之別,陳應良對他印象頗佳,張口剛想答應,不曾想旁邊的衛府家丁不樂意了,開口喝道:「這位公子,凡事也要有先來後到吧?我們公子先訂的雅間,憑什麼讓給你們?」

    「大膽」那貴公子的隨從也跳了出來,怒道:「你知道我們公子是誰麼?敢和他這麼說話?」

    「不知道。」衛府家丁傲然答道:「我只知道,這位梁公子是我們府上的貴客,衛留守的長孫衛大公子親自交代我們,要我們一定要伺候好這位梁公子

    「你們是衛留守府上的人?」那貴公子的隨從臉色頓時變了,還怯生生的悄悄退了一步——還是那句話,在大興城裡,敢得罪大興土皇帝衛玄老頑固的權貴不多。

    「好了,好了。」陳應良忙攔住衛府家丁,微笑說道:「坐那裡都一樣,坐在大廳裡還熱鬧些,不必有那麼多忌諱,喝酒更暢快,雅間就讓給這位公子吧。」

    說罷,陳應良轉向那貴公子笑道:「兄台,請你的女眷來吧,我們一起坐大廳,一會好好喝一杯。」

    聽說陳應良是衛玄府上的貴客,那名得罪不起衛老頑固的貴公子原本都已經絕望了的,聽陳應良這麼說當然是大喜過望,趕緊向陳應良連連拱手道謝,同時趕緊派人出去通知同伴,然後又親熱邀請陳應良一同上樓,到了廣聚樓的寬敞大廳中坐定,還主動的與陳應良同坐一桌,與陳應良言談甚歡,並且試探著問道:「兄台,不知你的高姓大名,是衛留守的什麼人?家父與衛留守同殿為臣,也算是小有交情,也不知你我該如何相稱。」

    「在下姓梁名成,是衛留守的晚輩,與子期公子同輩。」陳應良回答得頗為含糊。

    「與子期兄同輩,那你我也是同輩了。」那貴公子一聽大喜,忙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以兄弟相稱如何?愚兄比你年長幾歲,就斗膽叫你一聲賢弟了。」

    「兄長客氣,小弟不敢當。」陳應良客氣答應,又隨口說道:「哦,對了,還沒請教兄長高姓大名,敢問兄長名諱。」

    「賢弟用不著客氣。」那貴公子笑道:「名諱不敢當,愚兄姓李名建成。

    「哦,原來是建成兄。」陳應良隨意點頭,然後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脫口驚叫道:「李建成?你就是唐國公府上的大公子李建成?」

    「賢弟,你聽說過愚兄的名字?」李建成又些疑惑陳應良的激烈反應。

    「聽說過,不僅聽說過,還是如雷貫耳。」回過神來的陳應良難道說了句實話,苦笑說道:「赫赫有名的唐國公長子李建成,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賢弟太過獎了。」李建成回答得十分實在,「如果不是托父親威名,世人那知道愚兄區區李建成?賢弟謬讚,愚兄愧不敢當。」

    「不是謬讚,是實話,正常情況要不了多久,天下人就都會知道你的名字了,還會知道你被你親弟弟李世民一刀宰了。」陳應良心中嘀咕,嘴上則說道:「兄長,聽說你還有一位弟弟叫做李世民,不知他人在何處?改日能否引領小弟一見?」

    「不必改日,他已經來了。」李建成語出驚人,笑著向陳應良的背後招呼道:「二郎,快來見過這位梁公子,就是他給我們讓出雅間的。」

    「李世民已經來了?」

    陳應良的眼睛差點又一次瞪出眼眶,趕緊回頭去看樓梯口,果然看到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好走上二樓,容貌模樣與李建成頗為相似,想來應該就是傳說中未來的李二陛下陳應良大驚,趕緊站起身來準備迎接,卻無意中看到李世民的身後又上來一名紅衣少女,年齡似乎比李世民稍大一些,身材婀娜,膚白口小,頗是俏麗動人,手裡還拿了一把寶劍顯得有些氣勢洶洶,也不知道是李世民的什麼人。

    事情到了這一步,那紅衣少女再是漂亮也很難吸引陳應良的注意了,陳應良只是趕緊向李世民拱手行禮,準備給這個未來的天下之主留下最好第一印象,但是客氣問好的話還沒說到嘴邊,陳應良的眼睛就第三次差點瞪出眼眶——紅衣少女的身後,又有一名身著鵝黃衣衫的少女跟著上到二樓,容貌清秀,舉止斯文,氣質脫俗出眾,正是陳應良不只一次思念想念的楊雨兒

    「楊姑娘」狂喜之下,對楊雨兒魂牽夢掛已久的陳應良脫口就喊出了聲,也一下子把眼前的李世民忘得精光。

    聽到陳應良的聲音,微垂著溱首斯文走路的楊雨兒驚訝抬頭,再仔細打量了一番已經稍做化裝的陳應良後,楊雨兒的櫻桃小嘴一下子就張得可以塞進一個雞蛋了,看著陳應良的神情儘是難以置信,很顯然已經認出了陳應良,也很顯然從沒想到過會在這裡與陳應良相遇。

    「你們認識?」在場的人都糊塗了,尤其是那紅衣少女,很奇怪的向楊雨兒問道:「雨兒,你認識他?」

    「認……,認識。」楊雨兒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點頭,又猶豫了一下,這才指著陳應良向那紅衣少女說道:「倩兒姐,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梁成梁公子,我和他曾經見過幾面。」

    不知為了什麼,楊雨兒不僅給陳應良隨口取了一個化名,還故意把陳應良的化名說得很重,結果讓陳應良又一下子傻了眼睛,不知道楊雨兒為什麼要給自己捏造化名?還恰好和自己捏造的化名一模一樣?

    答案很快揭曉,楊雨兒又指著那紅衣少女,微笑向陳應良介紹道:「梁公子,也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柴郡公府上的柴倩柴姑娘,我對你說過的。」

    陳應良霍然轉頭,將目光聚焦到自己曾經的未婚妻柴倩臉上,恰好柴倩也扭頭來看陳應良,四目相交,柴倩殷紅的小嘴高傲一翹,心中不由自主的冷哼,「這個油頭粉面的傢伙,怎麼越看越像欠揍的模樣?」

    「有戲唱了。」在場除了陳應良外唯一知情的楊雨兒心中暗嘆,「冤家路窄,今天可別出人命啊。」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8-10 20:31
第七十二章 自告奮勇


    「這位梁成公子到底是什麼人?被眼高於頂的衛留守家人稱為貴客就算了,怎麼連楊雨兒也認識?大隋的權貴高官子弟中,沒聽說過梁成這個名字啊?

    差點就光明正大一起上床滾被單的陳應良和柴倩在這裡眼對眼,旁邊的李淵長子李建成卻是在大吃一驚了,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大隋上那裡又冒出一個這麼牛叉的權貴子弟,從來沒有聽說過名字,卻被大興土皇帝衛玄一家尊為貴客,同時又與身份地位遠在自家之上的楊雨兒熟識暗驚之下,李建成不僅立即下定決心要與陳應良交好,還鼓掌笑道:「太好了,想不到楊姑娘與梁公子也相識,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別分什麼內外了,於脆都到雅間之中就坐,楊姑娘和梁公子的高僕,讓他們與在下的從人在廳中就坐如何?」

    李世民看了一眼陳應良,又瞟了一眼楊雨兒,也是萬分好奇陳應良的身份,便點頭說道:「兄長所言極是,小弟樂於從命,就是不知道楊姑娘和倩兒姐意下如何?」

    楊雨兒已經親口承認陳應良是她朋友,柴倩看陳應良再是不順眼也不好意思拒絕,便也立即點頭同意,結果這麼一來,倒是苦了唯一知道內情的楊雨兒,明知道是誤會,也知道讓陳應良和柴倩相處久了,稍有不慎就可能鬧出人命,可是所有人都已經同意了,性格善良溫和的楊雨兒也不好拒絕,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道:「甚好。」

    換陳應良為難了,和楊雨兒近距離相處陳應良當然是求之不得,可是身旁帶著趙程和於樂兩個報國軍的將士,一向與麾下將士同甘共苦的陳應良又有些不好意思把他們扔在大廳裡單獨喝酒。還好,趙昱的弟弟趙程是個精乖的小子,看出陳應良的為難,便主動說道:「公子,那你就陪李公子和柴姑娘他們用飯吧,我們在外面和衛府的弟兄一起喝酒,不用管我們。」

    說罷,趙程拉著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的於樂坐到一旁去了,陳應良悄悄鬆了口氣,忙安排了四個衛府家丁與他們同席飲酒,自己則隨著李建成等人進到了唯一空著的雅間,與李家兄弟和柴倩、楊雨兒兩女各自坐定。期間自告奮勇掏腰包做東的李建成點菜時,李世民忽然向陳應良問道:「梁公子,你的兩位隨從,應該是軍中將士吧?難道公子也是將門之後?」

    「二公子,你怎麼知道他們是軍中將士?」陳應良這一驚非同小可。

    「公子的兩位隨從,坐姿都是腰桿挺直、腿微分、雙手據案,這是典型的大隋官軍將士坐姿。」李世民如實答道:「除此之外,小弟還留心到,他們二人的右手虎口處都有很厚的老繭,應該是長年累月握拿武器所留下的痕跡,所以小弟斗膽揣測,他們二人應該是軍中將士,公子能以軍中士卒為隨從,年齡卻又不像軍官,所以小弟斗膽揣測,公子應該是將門之後。」

    陳應良張大了嘴巴,看著李世民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李二就是李二,果然名不虛傳這樣的微末細節,就是我這個長年累月靠破案吃飯的人,不是特別留心也不會注意這個李二,肯定不好對付」

    心中暗暗警惕,演技十分出眾的陳應良臉上卻露出了惟妙惟肖的震驚神情,驚叫道:「賢弟高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愚兄還真不敢相信世上還有如此奇事,僅憑一個人的衣著舉止,就能分析出對方的身份來歷不錯,他們確實是軍中將士」

    「梁兄過獎。」李二微微一笑,又問道:「那麼梁兄,小弟斗膽揣測你是將門之後,這點不知是否猜錯?」

    「沒錯。」現在身份確實是將門之後的陳應良趕緊點頭,又道:「不瞞賢弟說,愚兄與黎國公有些遠親,尊黎國公為叔父,這兩位大隋將士,是右武衛謝子衝將軍的麾下士卒,謝將軍看在叔父面上,暫時借給愚兄充當護衛幾天。

    「裴弘策的親戚?麻煩,聞喜裴家人丁興旺,裴弘策的侄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怎麼更進一步分析他的身份來歷啊?」李二有些犯愁,只得又問道:「那麼敢問梁公子,是何方人氏,家中長輩又在朝中擔任何職?」

    陳應良有些為難了,不曾想差點和陳應良一起滾被窩的柴倩給曾經未婚夫解了圍,開口打斷道:「二郎,你查問別人的身份來歷,一會再查問行不行?現在先幫我拿主意,怎麼找到陳應良那個小賊,把他抓回來替我報仇雪恨」

    陳應良乘機閉上了嘴巴,偷眼去看楊雨兒,發現楊雨兒又正巧偷偷來看自己,還吐吐丁香小舌,做了一個俏皮的可愛鬼臉,似乎在嘲笑自己與敵人仇家同席為友,可愛嬌俏的模樣,讓早就對楊雨兒不安好心的陳應良更加春心蕩漾,只恨不得馬上就向楊雨兒求愛索歡,像在二十一世紀一樣立即到酒店開房,然後交換QQ號微信號方便下次約炮。

    「倩姐,不是我不肯幫你的忙。」李二神情無奈的說道:「是真的沒辦法,大興城這麼大,我們要找你的那個仇人陳應良,簡直就像大海撈針一樣,你叫我們怎麼找去?與其浪費力氣,不如等大興縣的消息,他們人手多又熟悉民間情況,找到陳應良的希望遠比我們大。」

    楊雨兒也悄悄看了陳應良一眼,心道:「不用找,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別指望大興縣那幫吃於飯的廢物」柴倩大怒說道:「我哥今天早上親自去縣衙坐鎮,還帶了一大幫見過那小賊的家丁去幫忙,結果到現在,連那個小賊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那幫飯桶,說不定陳應良小賊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出城去,他們也看不到抓不著」

    「可我們怎麼找啊?我們連那個小賊究竟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李二苦笑,稍一盤算,李二又說道:「這樣吧,倩兒姐,你把那個小賊的具體情況告訴我,越詳細越好,我看看能不能有什麼辦法找到……。」

    「二郎」李建成突然開口打斷二弟的話,又給二弟使了一個眼色,然後才轉向柴倩說道:「倩兒妹妹,不是兄長說你們兄妹,你們兄妹這次也鬧得太過份了,為了私仇竟然動用官府差役全城搜查,這件事一旦傳揚開去,怕是不僅你們兄妹的名聲受損,柴郡公也會受到牽連。聽愚兄一句勸,這件事算了,那個陳應良既然已經逃了,那就讓他走吧,別再糾纏不休了,小心將來兩敗俱傷。」

    「李建成是好人。」當事人陳應良心中暗讚,心道:「柴家如果肯聽他的勸,最起碼將來不會死得太慘。」

    「算了?」恨陳應良恨得胸疼的柴倩勃然大怒,怒道:「那小賊把我的清白名聲毀成這樣,你竟然還說算了?不把那小賊親手剁了,難消我心頭之恨

    李建成臉色有些不好看,但外人在場,李建成也不好意思和親戚鬥口,只得轉向了陳應良和楊雨兒,強作笑顏道:「楊姑娘,梁公子,讓你們見笑了,我這位妹妹就是這火暴脾氣,被長輩寵壞了的,你們可千萬別介意。」

    「沒事,我早習慣了。」楊雨兒嫣然一笑,神情動人無比。

    「小事一樁。」陳應良也是微微一笑,語帶雙關的說道:「大家閨秀當然是端莊溫柔最好,極個別稍微有些小脾氣,也是人之常情。楊姑娘,你說是不是?」

    楊雨兒閉嘴不敢吭聲,柴倩怒視本就看不順眼的陳應良,李建成則是暗讚了一句陳應良有氣質有風度——碰上這樣的事,竟然能克制住心中好奇,不打聽不追問事情經過,這樣有城府的權貴子弟,還真是不多見。

    這時,酒菜已然送進了雅間,菜餚和傳說中一樣精緻可口,東奔西走搜拿仇人已經有大半天時間的柴倩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毫不客氣的飛快吃喝起來,同樣飢腸轆轆的楊雨兒則斯文進餐,動作優雅迷人,直把正在與李建成攀談碰杯的陳應良看得是心頭癢癢,只恨不得趕緊找個機會和楊雨兒單獨說話,一吐心中相思之苦。

    陳應良在偷偷打量楊雨兒,旁邊的李世民也在悄悄觀察著陳應良,因為李世民早就發現,陳應良模樣似乎與今天貼滿全城的通緝令畫像似乎有些相似,但就算讓李建成反過來砍死李世民,李世民也不敢認為眼前這個衛府貴客和楊雨兒朋友梁成,就是姐夫全家的大仇人窮小子陳應良稍微有些疑惑和好奇之下,李世民拐彎抹角的向陳應良問道:「梁公子,還沒請教你從何地而來,何時到的大興?」

    「從東都洛陽來,前天到的大興。」陳應良隨口鬼扯,「叔父黎國公派我來大興有一些私事要辦,因為楊逆叛亂剛剛平息,路上還不夠太平,所以就向謝將軍借了些兵給我充當護衛。」

    「從東都洛陽來?」李建成眼睛一亮,忙問道:「梁公子,那麼你可見過這次東都大戰中一戰成名的那位陳記室?就是那位河南贊治府的陳記室,人送外號小陳慶之。」

    「當然見過。」陳應良笑道:「建成兄難道忘了?我的叔父黎國公就是河南贊治,那位陳記室,也是我叔父一手提拔的心腹」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遵父命正準備全力籠絡某人的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頓時是大喜過望,對陳應良的態度也陡然就是客氣幾分,還異口同聲的問道:「梁公子,那位陳記室,全名是什麼?是那裡人?家世出身如何

    「建成兄,世民賢弟,你們……,關心這些做什麼?」陳應良有些茫然,還真不知道李家兄弟會對自己這麼感興趣。

    「沒什麼,就是好奇這位小陳慶之的情況,所以多問幾句,還請賢弟如實相告。」李建成微笑答道。

    瞟了一眼楊雨兒,見楊雨兒正在注意傾聽自己與李建成的對答,壓根沒留心柴倩其實也在傾聽的陳應良頓時來了精神,毫不臉紅的說道:「那位陳記室叫什麼名字,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他小陳慶之的外號實在太出名了,整個洛陽的人都是這麼叫他,所以我也跟著這麼叫,就沒仔細打聽過他的真正名字。他的家世出身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幾次東都大戰的前後經過,親眼見過他在戰場上的赫赫威風」

    「是嗎?賢弟還請快快道來。」李建成最感興趣的就是這點,趕緊開口催促,還親手給陳應良滿上了已經喝空的酒杯。

    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在暗戀對象面前顯擺自己的機會,做為一個正常男人,陳應良當然是賣足了力氣吹噓起來,以第三者局外人的身份,把自己本就彪悍的戰績吹噓得更加彪悍,著重吹噓自己在戰場上的威武無敵、智勇兼備、沉穩從容、刀槍不入、玉樹臨風、風度翩翩、被少女愛慕、被男人嫉妒……。結果讓陳應良心花怒放的是,楊雨兒不僅一直在傾聽他的自我吹噓,還主動開口問了一句,「梁公子,那位被譽為小陳慶之的陳記室,有多大年紀了?」

    「和你差不多大。」陳應良趕緊答道:「楊姑娘,那位陳記室與你年齡相當,大點不多。聽說他還沒成親,也沒定親,所以我叔父黎國公常常後悔沒有一個女兒,不然的話,我叔父早把他招為女婿了。」

    「這麼年輕?」楊雨兒有些驚訝。

    「這麼年輕?」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更加驚訝,然後與姐姐李秀寧關係最好知道一些事的李世民,還看了一眼同樣在凝神傾聽的柴倩,心中大動,暗道:「柴郡公如果真能把那個小陳慶之招贅為婿,讓他成為我李閥旁支,倒是一個不錯的買賣。」

    「是啊,那位陳記室的年輕俊雅,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啊。」陳應良感慨,還難得自責道:「所以叔父常常責備於我,罵我不學無術,浪費光陰,都這麼大年紀了,仍然還是文不成武不就,一事無成。」

    「賢弟,你千萬別這麼說。」李建成接過話頭,苦笑說道:「你這麼說是在罵我,愚兄年齡比你大得多,到現在連一個正式官職都沒有,浪費光陰這個詞罵我更準確些。」

    苦笑完了,李建成又迫不及待的向陳應良說道:「賢弟,既然你與陳記室相識,又有黎國公這層關係,聽說陳記室就要隨著衛留守侯駕了,屆時不知賢弟能否為愚兄引見一二,讓愚兄也瞻仰一下陳記室的絕世風采,當面訴說仰慕之情?」

    「沒問題,包在小弟身上。」陳應良一口答應——陳應良對李建成的第一印象相當不錯,同時為了預防萬一,陳應良也很樂意與歷史上的最終勝利者交

    李建成大喜,忙向陳應良一再道謝,主動說道:「賢弟,愚兄就住在鄰近的務本坊,與衛留守的府邸也距離不遠,賢弟若是有閒暇,隨時可以大駕光臨愚兄家中,愚兄一定倒履相迎,順便為賢弟引見一下愚兄的妻子和幾個妹妹。

    「妹妹?」陳應良目光一閃,突然想起傳說中老李的幾個閨女質量都不錯,忙拱手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待小弟把叔父交代的事辦好,一定到兄長府上登門拜訪。」

    李建成含笑點頭,歷來就是貪心不足的陳應良則又轉向了楊雨兒,微笑問道:「楊姑娘,不知你是否有興趣見一見那位小陳慶之陳記室?如果楊姑娘願意,屆時我也可以為你引見。」

    「這……。」楊雨兒猶豫了一下,這才輕笑說道:「好啊,如果有機會,我也想見見那位傳說中的小陳慶之,看看他是否真如傳聞中一般英雄無敵。」

    陳應良大喜,趕緊連連點頭,拍著胸膛保證一定給楊雨兒引見,可惜差點就和陳應良滾被單的柴倩卻站出來拉仇恨了,很是疑惑的向楊雨兒問道:「見小陳慶之?你不是說,你父親就要回來了嗎?你那來的時間見他?」

    「衛留守的隊伍要先到,我父親還有一段時間才回大興,我怎麼沒時間?」楊雨兒嘟著可愛小嘴反問。

    「既然你有時間,那就陪我繼續去抓那個小賊去」柴倩舊事重提,又催促道:「快些,你們都吃完沒有?吃完了就快走,別讓陳應良那小賊跑了」

    有擅長拉仇恨的楊雨兒在場不斷催促,好不容易重新見面的陳應良與楊雨兒能夠相處的時間自然大為縮短,在陳應良憤恨的咬牙切齒中,沒過多少時間楊雨兒就放下了筷子,然後還沒來得及放下碗,柴倩就已經把楊雨兒拉了站起,準備離開酒樓繼續去抓陳應良,壓根就沒留心到曾經的未婚夫陳應良都已經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楊雨兒無奈接受閨蜜要求,李建成和李世民也被柴倩逼著同去抓人,短暫的聚會也就此結束。

    滿肚子的火氣不滿把楊雨兒和柴倩等人送出了酒樓大門,讓陳應良喜出望外的是,楊雨兒也不知道對柴倩和李家兄弟說了些什麼,竟然又快步跑回了陳應良的面前,然後不等大喜過望陳應良回過神來,楊雨兒已經低聲說道:「你快走吧,盡快離開大興,越快越好,柴郡公已經鐵了心要找你報仇,我阻攔不了,只能替你遮掩這一次。」

    說罷,楊雨兒掉頭就走,陳應良先是張口結舌,然後熱血沸騰,忙叫道:「楊姑娘,請等等。」

    楊雨兒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陳應良也鼓起了勇氣,在她身後低聲說道:「楊姑娘,自從上次見面後,我一直記掛著你,經常想著你。」

    聽到陳應良這番難得發自肺腑的話後,楊雨兒背對著陳應良也不知道臉上是什麼神情,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抬步就走,陳應良失望萬分,卻也不怎麼的意外,因為陳應良很清楚,在科舉才剛剛出現的隋代,門閥世家與寒門之間的距離仍然無比巨大,楊雨兒與陳應良之間的身份差距,更是有如鴻溝。

    失望的目送了楊雨兒等人離開,許久後,陳應良在趙程和於樂等人的要求下,重新回到了酒樓中——情緒失落的行步間還差點撞翻了廣聚樓夥計挑著的外賣食盒,而與曾經同生共死的兩個報國軍兄弟開懷暢飲喝到了臉紅脖子粗後,陳應良又領著趙程和於樂去參觀了大興皇城,一直逛到太陽落山,這才取道大興最有名的朱雀大街返回崇義坊。

    在此期間,雖然也有一波官差注意到陳應良似乎與通緝令畫像有些相像,但迎住陳應良未及盤問,衛府下人出面只說了一句陳應良是老衛家的貴客,這些官差就馬上點頭哈腰又滿臉堆笑的恭送陳應良一行離開了。

    也許是緣分,更有可能是命中注定,當陳應良一行來到了開化坊準備轉道向東去崇義坊時,趙程忽然拉了拉陳應良的袖子,向朱雀大街上的一個方向努嘴,低聲說道:「陳記室,看,開始那個穿紅衣服的漂亮妞。」

    陳應良有些驚訝的扭頭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未婚妻柴倩提著寶劍在朱雀大街上遊蕩,還在不斷的打量過往路人,只是楊雨兒和李建成兄弟等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去了那裡。緊接著,柴倩也恰好看到了陳應良等人,還再一次與陳應良四目相對,目光相撞。

    讓陳應良頗為憤怒的事發生了,看到了人模狗樣很能吸引眼球的曾經未婚夫後,在陳應良主動拱手行禮的情況下,柴倩竟然高傲的把小嘴一撇,傲慢的昂首前走,別說應有的禮節了,對曾經未婚夫就是連招呼都不肯打一個。見此情景,原本也懶得理會柴倩的陳應良難免心中有氣,於脆撇下了趙程等人快步上前,追上柴倩拱手說道:「柴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什麼事?」柴倩面無表情,對陳應良的態度冷淡到了極點。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楊姑娘她到那去了?」陳應良直接向未婚妻打聽別的少女去向,倒也搶在了陳世美前面給老陳家樹立了一個負心漢的光輝榜樣

    「你不是認識她嗎?這都什麼時辰了,她能還不回家?」柴倩毫不客氣的反問,還越過了陳應良徑直前走。

    「臭丫頭,還真不愧是柴紹的妹妹,果然傲得可以。」陳應良心中冷哼,猶豫了一下後,陳應良又沖柴倩的背影說道:「柴姑娘,我見過陳應良。」

    柴倩的腳步猛然頓住,緊接著,柴倩飛快轉過身來,驚訝問道:「你見過陳應良那小賊?在什麼地方見過?」

    「在那裡見過不重要,總之我見過。」這次換陳應良態度冷淡了,「我只想問你一句,明天楊姑娘還會陪你一起去找陳應良嗎?」

    「她答應了。」柴倩趕緊點頭。

    「那你是否介意,明天我陪你們一起去找那個陳應良?」陳應良微笑說道:「添個猴還添三分力,更何況我這個大活人?反正我明天有點時間,如果你願意,我明天可以幫著你一起去找陳應良,多一個認識陳應良的人幫著你走,就多一分希望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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