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賭宋 作者:賣醬油的(連載中)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十章 瓦市之行

李平的确隻是個匠戶子弟,祖上是木匠,代代相傳,本來隻是會稽城中普通木匠,靠着城中熟客維持生計。

    不過傳到李平這一代,李家大發了。

    李平自幼就喜愛木工,十歲時木工手藝就盡得其祖父真傳,隻是欠缺經驗火候。不過他有自己的獨到之處,那就是觀察細緻,越是精細的活計處理的越好。

    十二歲時得遇貴人,用核桃雕刻的作品入其法眼大受稱贊,得了個巧手李的美譽。那貴人來自京城,極力邀請李家移居東京,并且一應費用全包,爲李家在東京開設鋪面。

    李家世代醉心木藝,對權勢不感興趣,因此婉拒了貴人好意,隻想守着祖宗基業。

    貴人無奈隻好放棄,不過沒過多久李家就接到來自東京的訂單,那貴人還不時與李平書信往來。據說皇宮中有一雙陸盤就是出自李平之手,做工之精美,雕琢之精細,深得皇帝趙祯喜愛。

    李平十八歲時,曾得趙祯召見前往東京,并得皇帝親賜“子均”表字。

    會稽城中石家雖然勢大,但木匠李家卻能與其平起平坐。隻是李家看淡功名利祿,所以看上去不起眼罷了。不過會稽城内官宦富賈皆知此事,無不可惜李家放棄大好機會。

    來頭果然不小!宋玉心中暗忖,那我更不能答應他了,誰知道他是想我跟誰對打雙陸呢?

    宋玉是個懶人,否則也不會定出三十歲前退休的目标。他對仕途不感興趣,隻想終日優哉遊哉,摟着老婆小妾,做個逍遙小地主即可。

    “宋兄!”李平來了,遠遠地就高呼一聲,興緻勃勃快步走來,“哦,玲珑小姐也在啊,子均見過玲珑小姐。”

    楚玲珑還禮,正想問李平來找宋玉的原因,卻見李平已經扯着宋玉手臂:“宋兄昨日有事,今日總該閑暇了吧?走走走,我請宋兄吃茶聽曲兒去。玲珑小姐,李某向你借宋公子幾個時辰,你不會介意吧?”

    你把他永遠借走才好!

    看着宋玉在李平的熱情邀請中,漸行漸遠,楚玲珑心中好奇越來越重:怎麽現在的宋玉,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呢?

    一連數日,李平天天請宋玉吃茶吃飯,雖然沒有再提及請宋玉幫他與人打雙陸,不過言談間總是在試探宋玉賭術。

    這讓宋玉感覺到,李平想赢的那人不簡單,不然不會如此慎重。也使得他更加堅定了絕不幫忙的心思,天天吃李平喝李平胡亂搪塞李平,還從對方口中對如今的局勢有了初步了解。

    與他所了解的曆史一樣,寶元二年的大宋表面上還是風平雨靜,私底下卻已是暗流湧動,暗流的源頭在于西夏李元昊。

    寶元元年李元昊稱帝,建國大夏定都興慶,宋夏之間的關系急轉直下,不過當時還尊宋朝爲主。

    但今年年初李元昊徹底反了,西夏兵馬開始頻頻犯邊,而大宋也在募民募兵,加強川陝一帶防禦。

    李平雖無心功名,不過和宋朝的讀書人一樣,都很關注國事。對于西夏背叛之事很是憤慨,隻是言談中頗瞧不上黨項人,認爲西夏螳臂當車,等到大宋雄師一出,西夏必定臣服。

    螳臂當車麽?宋玉笑而不語。西夏與大宋之間的恩怨以及将來,誰有他這個後來者清楚?

    他對這些不感興趣,反正大宋不會因西夏滅亡,生性懶散的他不願多想也沒有能力改變什麽。

    不過有一件事他很感興趣,那就是今年三月份的時候,範仲淹被貶到越州當知州。

    範仲淹诶,巨有名的曆史人物,終于有機會見到活人了,找個機會去越州圍觀圍觀。

    其他雜七雜八的還有許多,幾天的時間讓他漸漸對自己所處的時代有了較爲詳細的了解。

    這天中午,李平在谷溪樓款待宋玉,二人推杯換盞相談甚歡。酒足飯飽後,李平又提出請宋玉去瓦市看雜劇,這是宋玉來到宋朝後還沒有接觸過的,頓時來了興趣。

    距離谷溪樓不遠就有一處瓦市,很是熱鬧。各種雜技、說唱故事、講書講史、傀儡戲随處可見,還有賣藥算卦以及飲食攤子,都賣力吆喝着。

    其中還錯落着一個個草草搭建的棚子,棚門外有人不遺餘力的邀人入内觀看。

    找了個表演雜劇的棚子,李平與宋玉進去,點了茶水幹果,二人邊吃邊看。

    宋玉本來還好奇,這表演居然不收票錢,可是看到一半台上不演了,有人出來收錢。

    他這才明白,這是這個時代的制度。邀人進棚看表演不收錢,等表演到一半又或者關鍵時候才收錢,壓根沒有門票一說。當然也有人純粹是白看,看到收錢就走人,但大多數還是願意掏錢接着看。

    看完了雜劇,已是黃昏時分,宋玉與李平在瓦市分别。李平臨走前告訴宋玉,他明日就要動身前往外地,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若是宋玉有什麽事情可直接去城東李家木匠鋪,他已經向家裏交代過了。

    這幾天接觸下來,宋玉感覺李平這人還算不錯,待人和藹沒有架子。若是不纏着自己替其出手,他到願與此人結交。

    宋玉不打算着急回去,在瓦市裏溜達,不少東西都感到新鮮。就像那邊,一賣梨的小販,手裏揣着三枚銅闆卻不見叫賣,兩筐梨還冒着尖。

    路人也少有花錢買梨的,隻是陸陸續續有人過去從他手裏接過銅闆往地上丢。

    “二子,那邊是幹什麽呢?”

    “他們肯定是在關撲。”

    “關撲?”

    所謂關撲,也是一種賭博方式,是以商品爲誘餌賭擲财物。宋朝賭風盛行,而關撲則是最爲流行的賭博方式。這種賭博方式簡單易行老少皆宜,故風行一時。

    朝廷甚至爲了順應民意,特頒下條令每年元旦、冬至、寒食這三大節日,縱民關樸。

    就像那邊那個賣梨的小販,他的梨可賣可撲。賣則兩文錢一個,撲則一文錢一次。

    小販手中的三枚銅闆就是關撲的道具。銅闆分正反,若是三枚銅闆丢出落地,都是背面朝上,就叫做渾成。渾成算赢,可得梨一個,相當于半價買了個梨。但要是輸了,那一文錢就白歸了小販。

    宋朝的生活還真是多姿多彩,我喜歡。

    宋玉打算去瞧瞧小販手中的三枚銅闆有沒有做手腳。既然關撲在大宋廣爲流傳,那他就有必要熟悉熟悉,尤其是擲銅錢講究的也是手上的技巧。

    “少爺,那邊好像有熱鬧看。”

    宋二所指的方向是谷溪樓方向,吵雜聲不斷,不少人正快步趕過去。宋玉也帶着宋二跟随人流前行。左右是無事可幹,瞧個熱鬧也好。

    谷溪樓門外已經圍了不少人,抻脖踮腳朝裏面觀望。宋玉來到人群外,就聽見會稽縣令獨子張方的聲音:“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會稽一縣,在家父治理下雖稱不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可也算是政清民和朗朗乾坤。你這賊厮不知從哪裏來的,居然敢在谷溪樓爲非作歹,可知這天下還有王法麽!”

    “就是就是!在我陳家谷溪樓白吃白喝不說,還敢污蔑我陳家谷溪春酒徒有虛名。還請孔山兄替我陳家做主,絕不能放過此人!”

    接茬的是陳家子弟,平日裏經常跟在張方身邊厮混。今日就是他做東,在自家的谷溪樓設宴,邀請了一幫子狐朋狗友款待張方。

    反抗的聲音響起,很娘:“我說過我的荷包丢了,不是白吃白喝。還有,谷溪春酒就是徒有虛名,比起越州秦家的黃藤酒差遠了!”

    聽到這裏宋玉樂了,這娘娘腔真是作死啊,都這時候還嘴硬。

    果然,陳家子弟還有谷溪樓的掌櫃小二一聽這話都不樂意了,紛紛大聲責罵。娘娘腔書生打扮,自持身份不會罵人,極力反駁卻始終就強調兩點:一是他荷包丢了導緻無法付賬;二是陳家的谷溪春酒不如秦家的黃藤酒。

    令宋玉奇怪的是,張方的聲音不見了。

    雙方越吵火氣越大,圍觀衆人紛紛感慨娘娘腔書生大膽,就帶着一個小書童敢在陳家酒樓裏貶低谷溪春酒。

    看不到陳家酒樓人多勢衆麽?看不出那些小二都準備操家夥麽?沒看見自家的小書童都吓得臉色發白渾身哆嗦麽?

    終于,陳家子弟壓不住火氣,沖着衆多小二吼道:“動手,将這厮好好教訓一頓,然後送官法辦,還請孔山兄替我陳家做主!”

    “你們敢動我!”娘娘腔色荏内厲,聲音都開始顫抖。

    隻聽見一陣腳步聲響起,谷溪樓小二手持棍棒沖了過去。

    “住手!”

    宋玉本來是打算開口的,可是有人搶在他前面。更令他吃驚的是,搶先開口的居然是張方。

    陳家子弟也很吃驚:“孔山兄?”

    張方笑道:“你我都是斯文人,怎能随意動粗?”

    這小子有古怪!

    雖然現在的宋玉,隻是前幾日在蓬萊閣與張方有過短暫接觸,卻足以讓他對張方的人品有個大概判定。

    這家夥肯定是另有目的。

    宋玉讓宋二開路,硬生生擠進谷溪樓内,正好看見張方色眯眯盯着娘娘腔書生,緩緩走過去:“這位兄台,如今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将你送交官府,先打你三十棍然後再追究你尋釁滋事之罪,你可願意?”

    娘娘腔書生神色慌亂後退兩步:“第二個呢?”

    “第二個麽?嘿嘿嘿,看你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的,我倒是可以替你求情,免了你今日之罪,不過你該怎麽報答我呢?”

    張方的神情和語氣,讓宋玉腦中瞬間閃過兩個字——娈童!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十一章 關撲救人

在古代,娈童并不會被人瞧不起,哪怕是喜好男風也屬正常。上下五千年來,不少名人文士都好這口。

    陳家子弟跟在張方身邊厮混時間長了,轉眼就明白過來,當下喝退夥計,湊趣道:“孔山兄所言甚是,我等皆是讀書人,豈能行那粗鄙之舉?這樣吧,你若是能将孔山兄伺候的舒服了,今日之事我們便不追究。”

    “哈哈哈,陳兄所言甚是。”

    “孔山兄好眼光,看他文弱嬌柔,模樣清秀,果真是不錯。”

    “那今晚孔山兄豈不是不能與我等一同狎jì了?”

    娘娘腔書生蹬蹬蹬後退數步,與小書童相互依偎,吓得臉上沒有半點血色,一手捂着胸前一手指着孔山等人,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來。

    咦?怎麽不是捂菊花而是捂前胸呢?

    宋玉皺起眉頭,目光落在了秀氣的娘娘腔身上,上下打量,眼中漸漸露出了然之色。

    娘娘腔書生深吸幾口氣,好容易平靜一些,用顫抖的聲音質問道:“你們,你們可知我父親是何人麽?”

    “哈哈哈!”

    張方的狐朋狗友一陣哄笑,張方不屑道:“我管你父是何人。你于鬧市尋釁滋事,已是觸犯律法,豈不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另外,你可知我父是何人?正是本縣縣尊!”

    娘娘腔眼露絕望,後悔自己貿然來到會稽,今日竟受如此侮辱:“你們這群衣冠禽獸,休想!”

    “那就隻好将你送交縣府吃闆子了!”張方戲谑道,“不知道你那臀部皮開肉爛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啊,哈哈哈!給你半柱香時間考慮,劉茂堂,你去縣衙找王捕頭,就說本公子在此,讓他速帶捕快來此擒人!”

    娘娘腔書生主仆倆被逼在了牆角,絕望不知所措,眼中已是噙着淚水;張方端坐在他們對面,一雙小眼睛sè眯眯在娘娘腔書生身上上下打量,他面前還插着半隻香,冒着袅袅青煙。

    張方的狐朋狗友們圍在他身邊,不停用言語調戲。

    半柱香的時間很快過去,張方起身:“怎麽樣,考慮好了麽?”

    “我甯死不從!”

    娘娘腔書生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就要一頭撞向旁邊石柱,這時候宋玉閃亮登場:“肉山兄,許久不見别來無恙啊!”

    “宋子淵!本公子字孔山!”張方咬牙,看向宋玉的眯縫小眼中充滿憤怒,“這幾天本公子一直找你,怎麽今天你沒跟李子均在一起?”

    “哦,是我口誤了,還請肉山兄見諒。”随便敷衍一句,宋玉走到了娘娘腔書生面前,“小虎牙,我說怎麽找不找你,原來你跑到這兒了。還不跟我走,你娘喊你回家吃飯呢。”

    娘娘腔書生起初還發懵,空張着嘴露出兩顆小虎牙不明所以,可是看到宋玉沖他擠眼旋即明白過來:“哦,我這就跟你回去!”

    “且慢!”張方肉山般的身軀擋住宋玉去路,“宋子淵,他犯了尋釁滋事之罪,你說帶走就帶走麽?信不信我連你一并抓了!”

    “這又何必呢。”宋玉轉身,滿臉笑容,“肉山兄給個面子,這是我朋友。”

    “本公子字孔山!”張方的牙齒都快咬碎了,“你們倒是物以類聚,都喜歡吃白食,難怪會是朋友。不過本公子爲何要給你這楚家未過門的姑爺面子?”

    “最多這樣,下回你我再打雙陸,我讓你赢。咦,你怎的這般表情,莫非你還想與我打一局?也好,谷溪樓不是也有雙陸盤麽,你我就再打一局,我若赢了,你便放過他,如何?”

    那日宋玉連赢石布桐兩局,雖然幾乎所有人都高呼宋玉運氣好,可張方心裏也沒底。不管怎麽說,對方完勝過他。

    “孔山兄,還跟他費什麽話?他竟敢屢次三番羞辱你,幹脆讓王捕頭将他們一并抓了便是。”

    張方思忖再三,搖頭道:“此事不急。宋子淵,本公子大人大量,你想帶他走不是不行……”

    “那就多謝肉山兄了。小虎牙,我們走!”

    “站住!”張方大怒,“你誠心消遣我不是?”

    “呵呵,開個玩笑麽,肉山兄何必當真?有何條件盡管道來。”

    “好!”張方讓人拿來三枚銅錢放在桌上,“宋子淵,我知道你運氣好,敢不敢撲一把?你若赢了,我便放過他,你若輸了,需要應承我一件事。”

    咦,又是要我答應他一件事?

    宋玉想起來,前幾日在蓬萊閣初遇張方時,張方與他打雙陸,賭注就是要他答應一件事,今天居然還是這個賭注,這胖子打得什麽算盤?

    “怎麽,你不敢麽?”

    “一把撲出個渾成?”

    “不錯!”

    “難度太大了,能不能改成打雙陸?”

    “就是關撲,最多我讓你撲三把。三把之内你能撲出渾成,便算你赢!”

    看着桌面上三枚銅錢,宋玉沉思片刻:“你得先告訴我要我答應你什麽事?若是作奸犯科我可不做。”

    “作奸犯科我用得着你!”從宋玉回答中聽出他底氣不足,張方心中大喜,“我讓你做的事,對你也是有好處的,給我辦事的人,我從不會虧待。”

    “那你還是先說說,我看我是否能做到。萬一做不到,豈不是讓你失望了?”

    “你肯定能做到,我需要你……嗯,陳明仁,你去準備一間包房,我要跟宋子淵單獨說。”

    看來絕非好事兒啊!

    宋玉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然而當他聽完張方的要求,還是不得不驚異于張方這胖子的無恥和下流——他竟然要宋玉配合他迷、奸楚家小姐楚玲珑!

    張方仇視宋玉,那是有淵源的。

    早在兩年前他在楚家和豐樓第一次見到楚玲珑,就被楚玲珑的美貌所迷,次rì便央求他老子派人上楚家提親。

    若是明媒正娶做個正室,楚凡許是就應下了,與會稽縣令喜結秦晉,楚凡很樂意。但張家的意思隻是讓楚玲珑給張方做妾,張方的正室隻能是官宦人家女兒又或者是有背景的書香門第女子。

    于是楚凡就以女兒與宋家早有婚約爲由回絕了張家提親,沒有得手的張方自此便恨上了宋家,同時對楚玲珑一直念念不忘。等到宋家衰敗,他喜出望外,正打算讓人再上門提親,哪知道宋玉自己跑到楚家要求完婚。

    好在楚凡勢利,不肯履行婚約,可宋玉的存在令得楚家有了拒絕的理由,因此張方對宋玉恨之入骨。若是沒有了宋玉,楚家就再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楚玲珑出落的越發水靈,禦女無數的張方心中再難忍耐,随即便想到了迷、奸之舉。

    這貨跟過去的宋玉真是一丘之貉啊!宋玉啞然,感歎楚玲珑苦命,居然有兩個男人都想那啥她。

    “你怎麽不說話?我告訴你,這件事你也是大大有利的!”

    “對我還有利?”宋玉是在想不出,這種事情對他能有什麽利。未婚妻被人那啥了,多了頂綠帽子……難道綠帽子算福利?

    張方見他迷糊,壓低聲音提醒道:“楚凡那老頭極爲勢利,根本就不會将女兒許配給你。他之所以收留你,一是沒有找到合适的悔婚由頭,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楚玲珑做我的妾室。

    從頭到尾你隻是個棋子,你要想娶楚玲珑,就必須聽我的。其實我隻對楚玲珑的身子感興趣,至于她是否願做我的妾室我不在乎。等我破了楚玲珑的身子,她就是個殘花敗柳,不隻能許配給你麽?

    事後我再給你兩吊賞錢,以後在會稽有我關照你,保證沒人敢欺負你。而且将來我還可以助你奪了他楚家的家業。如何?”

    尼瑪,這真是沒有最無恥隻有更無恥啊!

    不得不說,張方的提議還是很有吸引力的,至少對以前的宋玉很有吸引力。宋玉懷疑,若是張方能早半個月開口,隻怕就得逞了。

    “其實隻要你答應本公子,那就不用關撲,本公子現在就下令放了你朋友。”

    “這樣做,不太好吧……”

    “難道你不想救你那個朋友了?”

    “想。”

    “那就答應本公子,難道你不覺得這是雙赢的局面麽?”

    “不覺得。”

    “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你到底想怎樣!”

    “還是關撲吧,聽天由命好了。”

    “不識擡舉的蠢貨!”

    二人談崩,回到大堂,準備關撲。

    張方坐在桌前:“宋子淵,本公子警告你,若是你撲不出渾成你就輸了。到那時不但你這朋友難逃牢獄之災,你還需要答應本公子的那個條件。”

    “三把之内出渾成就算我赢是吧?我的運氣很好,說不定一把就出了。”

    “哼,希望你今天的運氣還能那麽好!”

    宋玉拿起三枚銅錢,在手裏掂量,娘娘腔書生湊到身邊緊張問道:“你行不行啊?”

    “作爲男人,從來沒有不行!”

    張方催促道:“開始吧,本少爺一會還要出莳花館快活呢!”

    娘娘腔書生主仆倆可憐巴巴看着宋玉,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祈求宋玉撲出渾成。

    宋玉聽的想笑,不過此刻不能分心。他拿出一枚銅錢,在手中掂量好久,而後抛出。

    叮當一聲,銅錢落在桌面彈了幾下背面朝上。三枚銅錢若都是背面朝上,就是渾成!

    “好!”娘娘腔書生主仆擊掌而慶大聲叫好,張方不以爲意:“你的運氣好像還可以麽,繼續啊。”

    第二枚還是背面朝上,娘娘腔書生主仆叫好聲更大,張方卻是開始變得緊張。

    等到宋玉将第三枚銅錢抛出,衆人隻覺得心吊到嗓子眼,尤其是娘娘腔書生主仆和張方,更是睜大了眼睛緊盯着還在轉動的銅錢。

    “背!”

    “字!”

    雙方不自覺的喊出聲來,當啷啷一陣亂響過後,第三枚銅錢穩穩停在了桌面上,字!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十二章 十八渾成

“唉……”大好局面毀于一旦,娘娘腔書生主仆差點沒哭出來。

    張方長出一口氣,亦是一身冷汗。

    “我就說麽,他的運氣不可能總是這麽好。”

    “渾成哪是那麽容易撲出來的!”

    “真是,吓了我一跳!”

    “瞧你那點膽量,我就不怕,他肯定撲不出渾成!”

    宋玉暗叫一聲可惜。抛銅錢和打骰雖然都是要靠腕力和手上的技巧,但兩者畢竟不同。第三枚銅錢用力稍微大了些,不過好在通過這三次,他基本上已經判斷出手上力量大小,也掌握了銅錢撞擊桌面的力度和角度。

    就在他拿起三枚銅錢,準備撲第二把的時候,張方突然叫道:“慢!哪有你這樣一枚一枚撲的,三枚一起!”

    張方也是怕了,怕了宋玉的運氣。他惦記楚玲珑不是一天兩天了,好容易逮到機會不容有失。

    他一開口,身旁的狐朋狗友立刻附和:“對,應當三枚一起!”

    “沒錯,哪有分開來的!”

    “你們胡說……”娘娘腔書生大急,張方不理他,看向宋玉:“怎麽樣,還敢賭你的運氣麽?你若是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宋玉在手裏掂量着銅錢,片刻後道:“我覺得,我還是應當相信我的運氣。”

    “你可要考慮清楚!若是你撲不出渾成,那你就是他的同謀,尋釁滋事雖不是大罪,但也不會讓你等好過!”

    娘娘腔書生臉色大變,對宋玉道:“公子,要不算了吧。公子好意我心領了,我着實不願連累公子,隻想請公子給家父帶信一封……啊,你怎麽撲了!”

    沒等他的話說完,宋玉便已經将手中三枚銅錢抛出,兩字一背,還不如上回。

    “哈哈哈,宋子淵,你的運氣呢?”

    “要我說,他的運氣哪有孔山兄好,還敢跟孔山兄賭運氣!”

    “宋子淵,你老老實實認輸吧,說幾句好話,說不定孔山兄還能放你一馬!”

    “就是!否則等把你押到官府,定叫你皮肉開花!”

    張方背靠座椅,得意洋洋看着宋玉。他不着急于讓宋玉答應他的條件了,等把宋玉抓回縣衙,先品嘗了娘娘腔書生,而後再慢慢跟宋玉談。他就不信三木之下,宋玉還能不答應。

    娘娘腔書生已經不抱任何希望。關撲的樂趣之一,就在于渾成難得,否則誰還關撲?

    “公子,你走吧,我跟他們去縣衙,我就不信他們敢徇私枉法!”

    宋玉拍拍娘娘腔書生臉蛋:“小虎牙呀,等回去以後再不要亂跑了,需知世間險惡你一個姑……很容易吃虧的。”

    話音落下,宋玉看也沒看便将手中三枚銅錢抛出。

    叮叮當當一陣亂響,緊接着圍觀人群中爆出喝彩聲:“渾成!”

    “渾成!”

    “渾成!”

    娘娘腔書生臉上一紅,正想躲閃,可是聽到衆人喊聲,頓時轉頭看去,隻見桌子上三枚銅錢一字排開,皆是背面朝上——渾成!

    “呀,你撲出渾成了,是渾成,渾成,你看呀,是渾成!”他激動的一把抓住宋玉雙手又蹦又跳,好不開心,就連旁邊的小書童扯他衣袖他也沒有感覺。

    宋玉根本不用看,兩枚骰子十二個面,他都能要幾點來幾點,更何況是隻有正反之分的三枚銅錢呢?

    張方傻了,徹底傻了。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他的運氣怎麽可能這麽好?

    “等一下,你出千!”

    “你腦殘!”宋玉罵道,“銅錢是你的,桌子是谷溪樓的,我出哪門子千?好啦,渾成既出,我該走了,肉山兄回見。”

    “慢!”張方一聲大喝,身後的王捕頭立刻帶着捕快攔住宋玉等人去路,手握刀柄,大有宋玉再敢邁出一步就當場格殺的架勢。

    娘娘腔書生此刻再沒有以前的軟弱模樣,擋在宋玉身前怒斥道:“怎麽,你不但想反悔,還想公器私用麽!你們,是會稽縣衙的捕快,不是某人鷹犬,難道就不怕範知州知曉麽!”

    “你到底是什麽人?”張方察覺到娘娘腔書生的不尋常,謹慎問道。

    “不需要你知道!”

    作爲縣令之子,張方能夠容忍宋玉而不報複,除了前幾天宋玉跟李子均在一起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那就是範仲淹知州越州。

    範仲淹被貶越州時,他老子專門警告過他,讓他在縣城裏收斂一些,以免惹來麻煩。萬一驚動了範仲淹,别說他老子保不住他,隻怕他老子的烏紗都保不住。

    難道此人來頭不小?不可能,宋子淵的朋友能是什麽厲害角色?嗯,一定是他詐唬我。

    自我催眠後的張方心中大定,不過還是揮手示意王捕頭帶人退下:“家父爲官清廉,素有青天之稱,怎會容許我公器私用?再者,我也不曾反悔,剛才本公子說得明白,宋子淵若能三把撲出渾成,可以把你帶走,但沒說你尋釁滋事一罪可以不追究!”

    “你卑鄙!”

    張方卻是不在理會娘娘腔書生,看向宋玉:“你還想救你的朋友麽?”

    宋玉苦臉道:“難道還要撲?”

    果然,那家夥是詐唬我,宋子淵也隻是運氣好!張方一招手,又讓陳家子弟取來銅錢三枚放在桌上:“隻要你能接連撲出三次,哦不,六次渾成,我便勸說谷溪樓免了你朋友的飯錢,也不再追究你朋友滋事一罪,你可敢?”

    “你無恥,怎麽可能連着撲出六次渾成!”娘娘腔書生大急,扯着宋玉讓他不要答應。

    宋玉直接将其無視,看着張方,苦笑道:“能換雙陸麽?”

    “你可以選擇答應我的條件。”

    “那還是賭運氣好了。”

    “不識好歹,等你遭受皮肉之苦時,我等着你來求我。撲吧!”

    宋玉拿起銅錢并不着急:“我還有個問題,你這次說話算數麽?”

    “本公子一言九鼎。這裏這麽多人作證,本公子又豈會食言而肥?”

    “你這麽肥,難道不是因爲食言麽?哈哈,開個玩笑,玩笑肉山兄。”

    張方真恨不得掐死宋玉,但現在還用得着宋玉:“少說廢話,趕快撲來。你需記住,若是失敗,不但他罪責難逃,你也難逃包庇之罪!”

    “還真是啰嗦!”宋玉擡手就丢出三枚銅錢,渾成!

    然後不作停留一次次丢出,渾成,渾成,渾成,渾成,渾成,一連六把都是渾成!

    死寂,谷溪樓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好似石化般,呆傻的看着宋玉,就連娘娘腔書生和小書童都不例外。

    關撲這種賭博活動,深受宋人喜愛,不分男女老幼不分尊卑貴賤,太多人喜好此道。就因爲百姓喜好,宋朝禁賭最嚴的時候,還不得不頒下旨意,下令每年的元旦、冬至、寒食這三大節日,縱民關樸。

    史書曾有這樣的記載:正月一日年節,開封府放關撲三日。士庶自早互相慶賀,坊巷以食物動使果實柴炭之類,歌叫關撲。如馬行、潘樓街、州東宋門外、州西梁門外踴路、州北封丘門外,及州南一帶,皆結彩棚,鋪陳冠梳、珠翠、頭面、衣着、花朵、領抹、靴鞋、玩好之類。小民雖貧者,亦須新潔衣服,把酒相酬爾。向晚,貴家婦女縱賞關賭,入場觀看,入市店飲宴,慣習成風,不相笑訝。

    一句話,宋朝男女老幼,關撲的欲望極爲強烈。

    撲一把渾成,那是何等難事,可眼前居然有人接連撲出六把,若是加上之前那次,就是七把了。

    這還是人麽?人的運氣能有這麽好麽?

    死寂之後就是爆發,也不知誰帶了個頭,轉眼間谷溪樓内喝彩聲、高呼聲、驚歎聲不絕于耳,仿佛神迹出現一般。就連谷溪樓的小二、張山的狐朋狗友還有王捕頭及其手下捕快亦是如此。

    唯有張方還在石化中。

    “肉山兄,告辭了。”宋玉一扯娘娘腔書生,“小虎牙,跟我回府。”

    王捕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宋玉身上,不過這次他沒有阻攔也不想阻攔,他的眼神中滿是崇敬之意。我要是有這麽一手,還不赢遍大江南北?

    “慢!”張方噌的一下跳了起來。

    “肉山兄莫非是要食言?”娘娘腔書生學着宋玉口吻譏笑道。

    “我……”張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阻攔,隻是心中不甘不由自主就喊出聲來。

    宋玉拍拍娘娘腔書生肩頭,而後回到桌旁拿起三枚銅錢:“說吧,你還想要幾個渾成?夠麽?夠麽?夠麽……”

    他每問一句“夠麽”,便丢出一次銅錢,撲出一把渾成。圍觀衆人不由自主跟着數了起來:“八,九,十……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一連撲出十八個渾成!

    “肉山,十八個渾成送給你,我告辭了。小虎牙,跟上!”

    “噗!”

    就在宋玉剛離開谷溪樓時,忽然聽到谷溪樓内傳出一陣驚慌聲。

    “不好了,孔山兄吐血了!”

    “孔山兄你怎麽了?孔山兄你說話啊!”

    “快來人啊,孔山兄暈倒了!”

    “孔山兄你醒醒,醒醒啊!”

    “快去通知縣令老爺!”

    “快去請大夫,請薛神醫!”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十三章 宋玉VS楚留香

    谷溪樓的混亂,與宋玉無關,他帶着宋二還有娘娘腔書生主仆,大搖大擺離開,走到一偏僻處才停住腳步。

    娘娘腔書生行禮:“多謝公子相救,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宋玉不答,自顧自說道:“小虎牙,以後不要再這麽頑皮了,你偷跑出來,你家大人知道麽?”

    “不許叫我小虎牙!”娘娘腔書生抗議,“還有,你怎知我是偷跑出來的?”

    “看你衣着談吐,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我就不信那個大戶人家能容許自己女兒女扮男裝!”

    娘娘腔書生臉色一紅,強撐道:“誰說我是女扮男裝,我就是男兒漢好不好!”

    “哦,你真是男兒漢麽?那讓我摸摸男兒漢的胸肌。”

    “呀!”

    宋玉擡手,娘娘腔尖叫,小書童護主擋在二人之間,斥責道:“大膽登徒子,竟敢輕薄我家小姐!”

    “要死啊,這麽大聲!”娘娘腔一把捂住小書童的嘴,“讓公子見笑了。”

    宋玉指着小書童道:“你這小丫鬟,剛才也沒見你怎樣,現在知道保護你家小姐了?”

    小丫鬟撇撇嘴,被小姐推到身後,小姐問道:“公子怎會看出我是女兒身?”

    宋玉拍拍宋二胸脯:“看看,男人的胸部是這樣的。”然後一指小姐高聳的胸口,“你那裏沒掩飾好,太鼓了。給你個建議,下回女扮男裝,束胸工作一定要做好。那兒那麽大誰看不出?我要是沒猜錯張方那厮也是瞧出來的。”

    小姐臉一紅,小丫鬟又要斥責宋玉舉止輕薄,結果宋玉又指向她:“你倒是不用束胸,完全沒發育麽!”

    “你……”小丫鬟又氣又羞,紅着臉險些沒把銀牙咬碎,“你這壞人,大壞人!”

    聽到小丫鬟罵自己少爺,一直顯得焦急的宋二不幹了:“恩将仇報的家夥,若非我家少爺救你們,你們能逃出谷溪樓?還耽誤了我家少爺時間。少爺,咱們快回去吧,回的晚了錯過飯點咱們就沒晚飯吃了。”

    前幾日的晚飯,都是李平負責,宋玉都忘了楚府每餐開飯,對他們都是有時間限制的。

    看看天色已經擦黑,宋玉急于回去,匆匆問道:“你們能回去吧?”

    “嗯。”小姐還有幾分羞澀,輕聲應下,結果就聽見宋玉回了句“那我回去了”,而後大步離開。

    “喂——”小姐愕然擡起頭,宋玉隻剩下一個背影,很快便消失了。

    這什麽人啊!

    小姐感覺這與自己想象中的英雄救美全然不同:“翠兒,他們就這麽走了?”

    “那個登徒子,走了最好。”翠兒對宋玉的印象不好,“雖說他救了咱們,可是他竟然數次輕薄小姐。他是比會稽縣令之子好一些,但同樣可惡。”

    “休得亂語,他何時輕薄我了?剛才那是誤會。”

    “在谷溪樓時,他明知道小姐是女扮男裝,還摸過小姐臉頰,碰過小姐肩膀,不是輕薄是什麽?”

    他摸過我?仿佛,好像,嗯,他真的摸過我。

    小姐啞然,臉上有些發熱,尤其宋玉碰過的地方。

    “小姐你怎麽不作聲了?要我說不能放過他們,咱們明日回到越州城,一定讓老爺教訓他們。”

    “今日之事不許外洩,你若敢多嘴,我就毒啞了你,聽到沒有!”

    翠兒倒沒害怕,嘻嘻笑道:“小姐,你該不會認爲他就是那人吧?”

    小姐反問:“不是他麽?牛鼻子老道明明說過,今日我在會稽會有危險,但也會遇到我命中之人,那人會救我三次,而且還會是我的,我的……”

    小姐說不下去了,臉蛋紅得好像熟透蘋果。翠兒嬉笑道:”是小姐的如意郎君對不對?”

    “死丫頭,就你話多!”

    “可是小姐,你有沒有想過,會是牛鼻子老道騙你呢?”

    “他敢,他不怕我燒了他的山羊胡子?壞了,他還沒告訴我他姓甚名誰哪裏人士呢!都是你,把人家罵跑了,你讓我到哪兒尋他?”

    翠兒道:“小姐,我倒是記得。在谷溪樓時那姓張的壞人好像叫他宋子淵,好像還說他是,說他是楚府沒過門的姑爺……小姐,他都定親了,怎麽還可能是你将來的如意郎君呢?”

    “楚府?姑爺?”

    “哎呀小姐,該不會是玲珑小姐吧?”

    “我好像記得,玲珑姐姐曾跟我說過,她有個未婚夫婿,生性頑劣品行不端,好像就是姓宋。”小姐越說臉色越發難看,到最後滿是沮喪之情。

    翠兒不忍,勸導道:“小姐不用灰心。那牛鼻子老道隻是說你今日會在會稽遇到命中之人,那人還會救你三次,可沒說今日救你的就是那人啊!說不定會是别人。”

    “哼!”小姐猛然擡頭,“先回客棧,明日一早就回越州。我要找那個老牛鼻子問清楚。他若是敢诓騙我,看本小姐不把他胡子燒光!”

    同一時間,會稽縣衙内。

    張方讓人喂完了藥,悲憤道:“父親,孩兒接連受辱,您要替孩兒做主啊!”

    他被狐朋狗友送回縣衙的時候,還處于昏迷中。其母見狀悲天跄地哭嚎連連,其父聽完事情經過後險些沒讓衙役将張方那些狐朋狗友亂棍打出。

    好在随後趕到的薛神醫經過診斷,直言張方并無大礙,隻是氣結血瘀心脈不順而已,隻要調養些時日即可痊愈。施診開藥後,張方又噴出一口淤血終于醒轉。

    張母溺愛的摟着張方:“我兒放心,你父定不會放過宋玉那厮。老爺,你還不派人将那欺負方兒的賊厮抓來?”

    張縣令猶豫片刻搖頭道:“如今不比從前。且不說那宋玉與李子均交好,隻說如今範希文知越州,我便不好随便拿人。”

    “父親,我的仇就這麽算了?”

    “老爺,難道你就任由咱們方兒被人欺辱麽?”

    張縣令起身,滿臉驚鸷:“誰敢欺負我兒!方兒,這幾日你專心調養身體,先莫要去招惹那宋玉,待爲父尋一合适機會,将那宋玉打入死牢,到時随你怎樣處置!”

    “好!還有那楚家!”

    “方兒放心,爲父自會叫那楚家家破人亡。”

    “好好,還有那楚玲珑!”

    “爲父知你心思,你切安心,過段時日,爲父将那楚玲珑打成賤口奴婢,給你鋪床疊被任你快活!”

    宋玉還不知道,自己被會稽縣令惦記上了,他現在正在郁悶,回來的太晚,錯過了楚府晚飯。好在這幾天肚子裏積攢了不少油水,少吃一頓無大礙。

    第二日一早,宋玉繼續晨練。經過這些日子的鍛煉,他的身體明顯得到改善,至少晨練後不用宋二扶着自己了。

    擦幹身上汗水,和宋二正吃早飯,就聽院外傳來一聲大喝:“呔,宋子淵可在?”

    這誰啊?下意識轉頭看去,就見院門處一少年跳了進來。

    這少年十四五歲的樣子,頭上戴着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着二龍戲珠抹額,身着白鹇紅絲袍,腰系金邊鑲嵌的墨綠翡翠腰帶。面若秋月,眉如墨畫,頭上還頂着一朵大紅花,滿臉狂傲拉風至極。

    雖然在書本上見過,古代男人有戴花的習慣,可猛一看到,宋玉還是有點想笑。尤其是對方那風騷架勢,終于忍不住一口飯噴了出來。

    “少年,你哪位啊?”

    少年一怔,指着自己鼻尖問道:“你不認得我?”

    宋玉看向宋二,後者甕聲甕氣道:“少爺,他是楚府的小少爺,楚留香。”

    “誰?”

    “楚——留——香!”少年一字一句高聲道,“怎麽,宋子淵你不記得小爺了麽?”

    宋玉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楚留香”這三個字産生的沖擊有點大:“前幾日怎麽沒在府中見過你?你從哪兒蹦出來的?”

    楚留香蹦跳着來到宋玉身旁,看了眼石桌上粗劣飯菜皺了皺眉頭:“宋子淵,看來你的頭真被我姐打壞了,小爺一直在越州書院求學你難道忘了麽?”

    “你說什麽我聽不清,靠近點。”

    楚留香不虞有詐,彎腰湊到宋玉面前,大聲道:“小爺在……哎呦,你敢打小爺!”

    楚留香雙手抱頭在地上直蹦,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宋玉起身活動着手腕,斥責道:“你不喊我一聲‘姐夫’也就罷了,至少得喊聲‘哥’吧?敢在我面前自稱‘小爺’,沒大沒小!”

    “你完了,我告訴你,你跟我姐的婚事完了,我肯定不讓我爹把我姐許配給你!”

    “嗤,你當我稀罕你姐啊?有本事讓你爹悔婚,把我趕出府中,我看他如何跟旁人解釋,如何回絕縣令提親!”

    經過昨rì與張方的交談,宋玉已經明白,并非是自己完全求着楚家,楚家也有依托自己的地方。若是沒有他,楚家敢一而再再而三回絕會稽縣令的提親?

    楚留香愕然:“你怎麽知道的?哎呀,不管這些,你敢打小爺,小爺絕不放過你!吃我一拳!”

    話音未落,楚留香拉開架勢,一拳直奔宋玉面門。

    “喲,還練過啊?”

    楚留香的架勢倒是有那麽幾分味道,可惜他碰到宋玉。

    宋玉側身避過拳頭,單手捏住楚留香手腕,借力向前一帶,同時腳下使絆,楚留香直接飛了出去,摔趴在地上。

    “好,少爺好身手!”正打算出手的宋二大聲叫好,“少爺,你啥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你且推到一旁,正好用他來檢驗下我這幾天晨練的成效。”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十四章 英雄救美

  “呀呀呀!”從小就沒吃過什麽虧的楚留香氣的哇哇大叫,從地上跳起,氣的滿臉通紅,一招泰山壓頂又朝宋玉兜頭打去。

    宋玉輕笑,左手背後閃身再避過這拳,同時右手用力一劃拉,楚留香的身軀就橫飛出去,撞在院中的大樹上。

    “啊,疼死我了!小爺絕饒不了你!”連番受挫,楚留香雙眼通紅,像是發瘋公牛,叫嚷着,不再有任何套路,輪着一雙霸王拳再次沖向了宋玉。

    一刻鍾後……

    不知被宋玉摔趴多少次的楚留香背靠大樹大口喘息,滿臉悲憤的盯着宋玉,模樣狼狽。紫金冠歪斜,抹額挂在耳邊,翡翠腰帶斷裂,紅絲袍上滿是污垢,身邊還有朵大紅花,殘破不堪沒入泥中。

    “呀呀呀呀,小爺跟你拼了!”緩過勁兒來的楚留香點燃小宇宙仰天長嘯,抹去頭上雜七雜八的物件,瞪着銅鈴大小雙眼,又一次撲向宋玉。

    此刻的宋玉,對楚留香倒是有幾分欣賞了,屢戰屢敗屢敗屢戰,這份堅韌值得稱贊。

    因此這次宋玉沒有再将楚留香摔趴,而是反制住對方雙手将其壓在石桌上:“騷年,你不是我的對手,不要再打了。”

    楚留香掙紮不脫,怒吼道:“你認輸了麽?”

    宋玉不想再打,有這時間他還不如去市面上踅摸踅摸,弄些錢銀。李子均外出的這段時間,他不用有太多顧忌,可以多赢回來些錢銀,作爲啓動資金。

    “好,我怕了你,我認輸,行了麽?”

    “那你把小爺放開!”

    放開楚留香,宋玉後退幾步。

    楚留香活動着酸痛的雙肩,說道:“既然你認輸,那你就得應我一件事,你得把你的拳法教給我。”

    “你想學我的拳法?你不是在越州書院求學麽?”

    “要你管!小爺就喜歡舞刀弄棒,若不是老家夥硬逼着我讀書,我才不去越州書院呢!我告訴你,今天算你運氣,小爺趁手的法寶落在書院,不然五個你也不是小爺的對手!”

    還,還法寶?宋玉哭笑不得:“騷年啊,你爹也是爲你好,老老實實求學把,别來煩我,容易受傷……”

    楚留香打斷宋玉話頭,臉色陰沉:“聽你的意思是不想教小爺了?”

    “怎麽,你還想挨打?”

    楚留香啞然。好半天後臉上表情突然大變,賊兮兮靠近宋玉:“這樣吧,你把你的拳法教給我,我幫你擺平我姐,如何?”

    這小子怎麽跟張方一樣無恥啊!

    “去去去,别煩我,我還有事兒!我說過我對你姐沒興趣,沒長開的黃毛丫頭而已。”

    “你敢罵我姐?”

    “你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走人,别耽誤我時間。”

    “小爺當然有正事找你!”楚留香終于想起了自己的來意,“聽說你昨天一連撲出十八把渾成,把張孔山那家夥氣的吐血昏迷?”

    “感興趣?”

    “嗯。”

    “去廚房給我弄點吃的。就因爲你,我早飯都沒吃完。”

    “好,你等着,我這就去!”

    楚留香去得快回來的也很快,手裏拎着一個食盒,興沖沖放在石桌上:“看你們今早吃的豬食,給你們弄些好的。”

    宋二打開食盒,驚呼道:“少爺,有肉!”

    食盒裏四盤菜全是炒菜,還有牛羊肉,兩大碗米飯外帶一壺酒,楚家自釀的和豐春酒。

    宋玉平日的早飯,都是稀粥小菜,很是清淡,與楚留香拿來的根本沒法比。也是,楚家最受寵的小少爺親自出馬,廚娘敢不好好伺候?

    “你倒是乖,等我吃飽給你好好講講我昨日是如何赢的。”

    “誰要聽你講那些,我是要你教我如何撲出渾成!”這才是楚留香來的最終目的。

    “等我吃完再說。”

    宋玉的飯量并不大,不過有宋二在,基本上不會有剩菜。和豐春酒他也嘗了兩杯,嘗不出好壞。他對黃酒無愛,所以也分不出和豐春
酒和蓬萊春酒有什麽區别,大體上都是黃酒那個調調。

    好懷念後世的白酒啊!

    見宋玉吃飽喝足,楚留香興奮道:“教我教我!”

    “我有答應要教你麽?”

    “啊?你耍賴!”

    “騷年啊,今天我就給你好好上一課,且不說我還沒親口答應,就算親口答應了,也未必作數,不要那麽天真好不好。”

    楚留香大怒:“大丈夫豈能言而無信!”

    “要是人人都守信用,我早成你姐夫了。”

    “哇呀呀,小爺與你拼了!”

    被宋玉如此戲弄,楚留香勃然大怒。一腳踹翻早就空了的食盒,打算再跟宋玉拼命。

    “騷年,不要這麽沖動,沖動是要付出代價的!”

    回想起剛才無數次被宋玉摔得人仰馬翻,楚留香終是息了動手的心思,臉上的憤怒重新變回賊兮兮模樣:“姐夫,你好歹是我未來的姐夫,幫幫我這小舅子難道不應該麽?”

    噗!這回是正喝水的宋二噴了。

    宋玉算是被這沒羞沒臊的家夥弄得沒了脾氣,隻好道:“你不好好讀書,學關撲作甚?”

    楚留香這次是偷着從越州書院跑回來的,主要目的是一幅畫,閻立本的仕女圖。

    這幅仕女圖在越州城一家老字号的書畫店挂賣,價錢不菲,楚留香昨天回來就是爲跟楚凡要錢。

    楚凡雖然寵愛幺兒,不過得知一幅畫要數百吊甚至更多,還是毫不猶豫拒絕了。

    沮喪的楚留香恰好聽說宋玉昨日在谷溪樓接連擲出一十八回渾成,頓時動了心思,想要學得宋玉這手絕技,弄到那副仕女圖。

    “騷年,你的智商堪憂啊。既然你都說是絕技,你以爲兩三個時辰就能學會麽?”

    “說的倒也是啊。”楚留香撓撓頭,眼前一亮,“那這樣吧,你跟我去越州,幫我赢回那幅仕女圖。”

    憑什麽啊!宋玉白他一眼,一指院門:“勞駕,替我把門關上,記得從外面關。”

    楚留香反應迅速:“你要趕我出去?這樣吧,最多你幫我赢了那幅畫,我請你去越州城最好的青樓喝花酒,怎麽樣?”

    越州最好的青樓?見識見識也好啊!宋玉雙眼放光,楚留香趁熱打鐵:“好姐夫,将來你娶了我姐,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幫一家人,那還能叫一家人麽?”

    楚留香命府中下人準備了牛車,宋二趕車,這樣宋玉主仆從越州回來的時候,還有代步工具。

    會稽距離越州城并不遠,牛車的話也就大半天功夫。他們上午出發,楚留香又帶了不少幹糧,如此一來他們可以在越州城門關閉之前趕到。

    一路上倒是逍遙,宋玉可以盡情欣賞沿途風景,楚留香是個話痨片刻不停,不要錢的“姐夫”叫個不停,從宋玉嘴裏套話,想要知道撲出渾成的技巧。

    牛車路過一處山坳時,路旁樹林内忽然傳來女子呼救聲。原本有些困乏的楚留香頓時來了精神:“英雄救美的機會來了,你可不要跟小爺争!”

    “騷年,逢林莫入……”不等宋玉話音落下,楚留香已從牛車躍起,朝着呼救聲傳來的方向飛奔而去,眨眼沒入密林中。

    “二子停車,我去看看。”

    雖說宋玉對楚家沒有好感,不過楚留香這騷包少年的堅毅性格倒是讓他有幾分欣賞。萬一楚留香有個好歹,他也不好跟楚家交代。

    林中女子隻呼救了一聲,之後便再無聲音。宋玉依稀記得聲音傳來方向,一路摸索尋去,約莫一刻鍾的功夫,終于讓他找到了。

    五個粗布麻衣的蒙面壯漢,手持刀兵與楚留香相峙。五人身後躺着兩個人,一個書生一個書童被捆得嚴實,嘴裏堵着破布,看不清容貌隻能聽到“嗯唔”之聲。

    宋玉來到楚留香身邊,低聲道:“什麽情況?”

    “晦氣的很!”楚留香滿臉惱怒,“小爺還以爲有英雄救美的機會,哪知道兩個都是男的。該死的娘娘腔,不長眼的蠢山賊!”

    居中的山賊眉頭緊皺,朝着宋玉來時方向打量許久,确定再沒有人後,一揮手道:“上,不留活口!”

    “喲呵,你們這些匹夫,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跟小爺動手?好,小爺成全你們!”

    “使不得!”宋玉一把扯住躍躍欲試的楚留香,“五位好漢,我們哥倆隻是途經此地,純屬路過而已,你們繼續,我們就不打擾了。”

    “路過?那就算你們命歹。動手,一個不留!”

    居中的山賊一聲令下,其餘四個山賊手持刀兵快速撲向宋玉二人,而他自己則是留在後面,看守被綁的兩個書生。

    真夠點背的啊!宋玉不想招惹對方,一點都不想。但很多時候身不由己,就像現在,兩個山賊已經高舉單刀朝他劈來。

    “騷年你自己小心!”匆忙間叮囑楚留香一句,宋玉連忙避讓。

    這次算是他來到宋朝後第一次正式與敵交手,而且對方手中還有兵刃,他不得不小心應對。

    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煉,他的身體得到一定程度改善。一開始被對方單刀逼得略顯慌亂,但很快就适應過來,展開反擊。

    楚留香那邊打得更是熱鬧,這家夥嘴上不識閑邊打邊罵,哪怕被兩個山賊圍困的險象環生,嘴上也不肯吃虧。

    當一個山賊一刀從他臉前劃過,險些破了他那拉風的臉面後,他終于不再罵了,改口高呼道:“姐夫,賊人兇狠快來救我!”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十五章 賊人好狠

   四個山賊功夫一般,受困于體力,宋玉擺平的不算太輕松。打倒四人,并且在四人腿上各斬一刀後,他已經開始喘了。

    “原來是高手!”

    領頭的山賊一臉凝重,看看地上捆着的倆人,又瞟了宋玉一眼,最終将注意力集中到倒地的另外四個山賊身上:“難道你們連規矩都忘了麽?”

    四個山賊不僅腿上受傷,蒙面的粗布也被宋玉打掉,露出了真容,很是普通的容貌。

    聽到頭領發話,四人坐直身子,高呼道:“釋迦佛衰謝,彌勒佛當持世!”

    四人連呼三遍,而後從腰間摸出匕首,直接插入自己胸口。轉瞬間地上變多了四具屍體。

    這……這些家夥對自己真狠啊!宋玉看得目瞪口呆,可這也不至于自殺啊?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山賊頭領忽然幾個鵲起身形消失在樹林内,聲音從遠處飄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之仇徐某改日再來讨還!”

    “姐夫,那山賊怎麽逃了?可是怕了小爺?”楚留香撓撓頭,腆着臉問道。

    “嗯,怕了你的無恥。”宋玉嘴上開玩笑,心中卻是震驚。

    這五個人果然不是普通山賊,我怎麽就惹上這種麻煩了呢?他們要擄劫的究竟是什麽人?

    宋玉四下戒備,以防對方殺個回馬槍,讓楚留香去給地上來人松綁。

    楚留香老大不情願,粗魯的給對方松開繩索,而後站在一旁等待對方感謝。

    重獲自由的書生與書童動作出奇一緻,由地上跳起後,一邊“呸”“呸”“呸”的吐着口中污穢,一邊拍打身上灰塵。

    爲首的書生整理好衣衫後,沖着楚留香長作一揖:“多謝這位公子……咦,你不是越州書院的生徒麽?”

    “你認得我?”楚留香一臉驚喜,沒想到自己名氣這麽大,轉頭朝着宋玉聳聳眉毛,結果緊跟着就聽那書生接着說道:“你不就是跟人打賭作詩,輸了後不認賬還把人打傷的那個可恥生徒麽?”

    “胡說!”楚留香急眼,“那是他們耍賴,小爺沒輸!”

    “騷年,你在書院果然很有名啊。”宋玉确定四周沒有危險後,走到楚留香身後,幽幽歎道。

    小書童這才看請宋玉,頓時尖叫一聲:“呀!怎麽是你!”

    宋玉看清對面書生與書童後,也是一愣。這對主仆他昨天才見過,正是女扮男裝在谷溪樓闖禍的兩人。

    “小虎牙啊,怎麽又是你們呢?你們究竟算是倒黴還是運氣?”宋玉歎道,“我早就告訴過你們,世間險惡讓你們早早回家,你們怎麽就是不聽呢?”

    楚留香撓頭:“你們認識?”

    “嗯,倆倒黴孩子。”

    丫鬟翠兒怒道:“你才是孩子!”

    “翠兒不得無禮!”小姐喝住翠兒,沖宋玉作揖,“多謝公子再次相救,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他姓宋名玉字子淵,是我姐夫。”楚留香搶過話頭,“你要是有什麽謝禮給我就行了。”

    “别廢話,趕緊上路,遲了越州城門關閉,咱們就沒地兒住了。”

    宋玉不想跟這對女扮男裝的主仆扯上關系。就剛才的五個山賊來看,這對主仆隻怕惹上了巨大麻煩,那五個山賊絕非普通角sè。

    “宋公子,你們去越州麽?能否捎我們主仆一程?”

    宋玉沒回答,快步走了,楚留香惱怒對方剛才揭自己的短,走得更快。

    看着楚留香的背影從自己眼前消失,小姐眼中滿是失望之色。

    翠兒惱怒道:“小姐,他們怎能把咱們丢在這裏?此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咱們怎麽辦啊?”

    小姐沒回答,螓首低垂,眼圈有幾分紅潤。剛才被五個山賊擄劫她都沒有感到傷心,可宋玉走的如此幹脆,卻讓她心中隐隐作痛鼻子發酸。

    就在小姐眼眶漸漸濕潤,快要抑制不住時,宋玉的聲音突然從遠處傳來:“喂,小虎牙,你們也是要去越州城麽?要不要與我們同行?發生麽呆啊,要走的話趕快,我們在路邊等你們!”

    “這個壞人,肯定是故意戲耍咱們……小姐,你眼睛怎麽紅了?小姐你哭了!”

    “羞得胡說,我哪裏哭了,不過是被沙子眯了眼。”失落情緒一掃而光,小姐擡起頭輕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翠兒,你說老牛鼻子是不是騙我?”

    翠兒想想道:“小姐,我說實話你别生氣。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被騙了。”

    “可是這兩天我遇到了兩次危險卻是真的。”

    翠兒知道小姐心思,憋了好一會才道:“可宋公子與玲珑小姐有婚約啊。”

    “所以啊,我得回去找老牛鼻子問清楚,他那天究竟是不是騙我。”

    “萬一不是呢?”翠兒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是……那就再說吧。”

    四人上了牛車,宋二趕車,一行人向着越州城出發。

    小姐與丫鬟沒有自我介紹;楚留香還在氣惱不理會對方,若非宋玉提出,他甚至不想捎兩人。

    宋玉不想招惹事端,所以也沒有問對方姓名。若非考慮到荒山野嶺的兩個小丫頭太過危險,他是真不想讓兩人上車。誰知道前面還有沒有賊人想要擄劫兩人?

    值得慶幸的是,接下來的一路很是太平,沒有再遇到賊人,幾人順利趕在城們關閉之前抵達越州。

    自隋唐以降,越州已成爲江南最大的中心城市之一。繁華富庶,唐宋時期幾乎所有著名詩人都曾慕名而來,一睹其中風采。

    進城之後四人分離,女扮男裝的主仆倆告辭,臨行之前小姐問道:“宋公子如今可是寄居會稽楚家?”

    得到宋玉肯定答複後,小姐便帶着丫鬟翠兒離去,宋玉與楚留香則是去了越州城中的和豐樓。

    楚家生意做得很大,和豐春酒也是越州名酒之一,皇帝趙祯下令重陽節天下名酒入東京給新寵張才人慶生,和豐春酒就位列其中。

    和豐樓在越州城中亦有鋪面,隻是城中各大酒樓林立,在會稽城數一數二的和豐春樓,在越州城隻能算是中等規模。

    在楚留香的要求下,越州和豐樓的掌櫃給宋玉主仆安排了房間住下,楚留香則要返回書院,明日一早再從書院偷溜出來,與宋玉會合。

    “騷年你别走!”宋玉不幹了,“你說帶我見識越州最好的青樓,我才跟你來的越州。如今這天色正适合去青樓消遣,你怎的還要返回書院?”

    “你果然跟傳聞中一樣色急!好吧,我跟你說實話好了,明rì隻要你能赢得閻立本的那副《仕女圖》,别說太白樓了,就是太白樓最好的姑娘,你也能見到!”

    太白樓就是越州城最有名的青樓,隻從名字來看,就能看出與其他青樓差别之處。

    一字記之曰雅,這就是太白樓冠絕越州青樓界的資本。而且太白樓還有一個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号稱能與越州第一才女一較高下的頭牌紅館如煙姑娘,更是使得文人騷客、官宦商賈趨之若鹜。

    隻是如煙姑娘眼界甚高,莫說等閑常人,便是腰纏萬貫一擲千金的主,若是入不了她的法眼,那也難見她一面。

    她在太白樓三年時間,能被邀入小院的恩客僅有區區數百人,能一睹芳容的恩客不過三五十人,有幸成爲入幕之賓的更是不到兩位數,其中一位還是鼎鼎大名的奉旨填詞柳七郎。

    可越難見上一面,越是激發起恩客們的心思,每天都有來自各地的恩客湧入太白樓,想要獲得她的青睐。哪怕隻是有幸被邀入小院相見,說出去也是倍兒有面子的事兒。

    楚留香也是纨绔子弟,自打被楚凡送到越州書院求學後,他很快就摸清了越州城内青樓妓院的情況,對太白樓的如煙姑娘心馳神往,一心想要見上一面,若是能夠入其法眼一夜風流那自然是最好了。

    可惜他天天往太白樓跑,死纏爛打連如煙姑娘的小院都沒進過,更不要說一睹芳容了。

    前些天他使了錢銀,從如煙貼身侍婢口中買來消息,說是如煙姑娘最近一段時間看上了文寶齋一幅出自唐代大師級畫家閻立本的《仕女圖》。隻是文寶齋将此畫當做鎮店之寶堅決不賣,讓如煙姑娘甚感惋惜。

    若是能夠有人将此畫送與如煙姑娘,那必定能夠被邀入廳中,聽如煙姑娘撫琴一曲。

    得知事情緣由,宋玉還能說些什麽?他對古代青樓的内幕挺有興趣,尤其是其中道道。雖然後世有人解讀,但畢竟語焉不詳,哪有親自經曆來的透徹?

    二人約定明日一早在此碰面,楚留香一路小跑返回越州書院了。宋玉帶着宋二,在和豐樓二樓臨街的窗戶旁挑了張桌子,讓小二上菜上酒,自己邊吃邊飲同時欣賞着越州城夜色下的繁華景象。

    次日,楚留香來得很早,顧不得在酒樓吃早飯便拉着宋玉前往文寶齋,生怕去的晚了那副《仕女圖》落到旁人手中。

    他能從如煙貼身侍婢處買到消息,别人自然也能買到。

    “騷年,不要如此心急,專家說了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再說了,這個時辰那文寶齋開門了麽?”

    宋玉胡亂塞了兩口,被急得跳腳的楚留香一路拉着趕到了文寶齋。文寶齋剛開門不假,但問題是已經有人先一步盯上了文寶齋的鎮店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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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蠻橫賴賬

閻立本的《仕女圖》被懸挂在文寶齋的正中央,精心裝裱的讓人進來第一眼就會看到。

    畫前站着一個五十歲左右的文士,正在仔細欣賞,不時輕捋颌下長須,氣度文雅氣質飄逸,舉手投足間隐隐還帶着些許威嚴。臉上雖被歲月留下烙印,但仍舊能夠看出年輕時俊朗影子。

    此人身後還站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虬髯滿面生的粗壯威猛。宋玉二人進來時,他曾特意打量了兩眼,然後才将目光移開。

    “都是你!”看到被人搶先一步,楚留香埋怨道,“小爺讓你早來,你偏要拖沓,少吃一頓會餓死啊!”

    “你說什麽?”宋玉将眼一瞪,楚留香氣勢立刻軟了,而後直奔文寶齋掌櫃:“劉掌櫃,小爺又來了,快讓閑雜人等離開,小爺要撲這幅畫!”

    閻立本的《仕女圖》是文寶齋的鎮店之寶,不賣但可以關撲,這就是楚留香爲何非要扯上宋玉的原因。

    接連撲出一十八把渾成,撲個《仕女圖》還不手到擒來?

    “大膽,你說何人是閑雜人等!”虬髯男橫眉冷對。

    楚留香毫不退讓:“你們若非閑雜人等,那就速速撲來,别耽誤時辰,小爺還要撲這幅畫呢!”

    “敢對我家老爺無禮,找打!”虬髯男怒,就要動手。

    五十歲左右文士擺手道:“範匡休得無禮。他說的倒也不錯,咱們卻是閑雜人等。小友可是要撲這幅畫?”

    “那是當然!”楚留香一臉得意走動宋玉身邊,“這是小爺從遠處請來的高人,關撲從未失手。隻要他出手,那幅《仕女圖》就是小爺囊中之物!”

    五十歲左右文士這才看向宋玉,仔細打量兩眼道:“那就要見識一下高手風采了。範匡,咱們讓開。”

    宋玉拱手道:“多謝老丈成全。我家兄弟年少莽撞,剛才多有冒犯,還請老丈見諒。”

    宋玉眼雜,早就看出那年近半百的文士不是常人。而且對方氣度非凡非富則貴,實在沒有必要交惡。

    五十歲左右文士點點頭,饒有興趣打量宋玉,楚留香那邊卻是又與文寶齋的掌櫃吵鬧起來。

    “你說什麽?你怎麽能随便亂改規矩!前日我來還是以銅錢關撲的,怎地今日突然就變了!”

    楚留香沒法不惱怒,他找宋玉來,就是因爲宋玉接連以銅錢撲出十八把渾成,而文寶齋以前也是以銅錢來關撲。

    但文寶齋今日卻改了關撲規矩,不在以銅錢關撲,而是用飛镖,投擲八卦盤,還是轉動起來的八卦盤,隻有擲中乾卦才能得到那幅《仕女圖》。

    胖掌櫃也不惱怒,呵呵笑道:“楚公子何必動怒?規矩是前日楚公子走後改的,并非今日。這些天太多人來撲此畫,都是想以此畫求見太白樓的如煙姑娘,楚公子的同窗便來了數十人之多。

    若是不改規矩,隻怕此畫昨日就被人撲走了,那裏還等得到楚公子?再者說了,如今價錢也降下來了,百文一撲,楚公子請來高手,想必不會是徒有虛名,撲上幾把此畫還不是楚公子囊中之物?”

    這個棒槌!看到楚留香有些被胖掌櫃說動,宋玉心中暗罵,當下揭穿道:“掌櫃的,這些話隻怕你不止對一個人說過吧?”

    楚留香猛然醒悟,一把揪住胖掌櫃胸口:“直娘賊,小爺險些着了你的道!”

    胖掌櫃打掉楚留香的手,擺出強硬姿态:“楚公子,小号就是這規矩,從不求人來撲。你若願撲那就交錢,你若不願好走不送。另外,你欠下小号的債,也該還了吧?”

    “你……”楚留香心中大恨。爲了這幅《仕女圖》,他不僅花光了楚凡給他的月錢,還欠下文寶齋的債。

    前日返回會稽,他主要目的就是弄錢。所謂《仕女圖》的價錢,隻是他用來蒙騙楚凡要錢的由頭。

    無奈之下他隻能轉向宋玉,可憐巴巴道:“姐夫,你行不行?”

    “騷年你記住,男人從沒有不行!”

    “真的麽?”楚留香懷疑的看着宋玉,胖掌櫃更是心中冷笑。倒是那五十上下的文士,眼中閃過一絲異彩,轉頭看向範匡,以眼神詢問,後者默然搖頭。

    宋玉問道:“你身上有多少錢?”

    “一吊……”

    “就一吊?”

    “五吊……可你總得給我留點吧!”

    “一吊錢,嗯。”宋玉摸下巴,自言自語,“可以撲十次,差不多吧。騷年,去付錢。”

    “你一定要有把握啊!不然還不如我自己來呢。”

    同樣是輸自己的錢,自己輸和别人輸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楚留香哭喪着臉交給胖掌櫃百文,後者将宋玉引到一旁,那裏的牆上隻挂着一面八卦盤。

    簡單介紹了規矩後,胖掌櫃遞給宋玉一支小巧細長的飛镖,而後讓夥計站在八卦盤旁邊。

    掂量手中飛镖,感受其重量;然後又看看距離,約莫是三米左右;再打量牆上的八卦盤方位,宋玉閉眼沉思。片刻後睜眼道:“好了。”

    夥計用力轉動八卦盤,胖掌櫃開始計算自己呼吸,宋玉必須在他呼吸八次之前擲出,不然八卦盤的轉速就該大幅度減緩了。

    宋玉沒有猶豫,右手一甩飛镖咻然飛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尚未停下來的八卦盤上,就連五十左右的文士也不例外。

    其中以楚留香和胖掌櫃最是緊張,不過等到八卦盤轉動的越來越慢後,兩人心情就大不同了。

    因爲飛镖沒有擲中乾卦。

    楚留香埋怨道:“你不是說沒有不行麽!”

    宋玉懶得理他,一指胖掌櫃:“交錢。”

    又是五次,楚留香總共輸出去六百文,臉色有些發青。第六次失手後,宋玉沒有急于讓楚留香交錢,而是閉上眼睛開始回味這六次失手。

    “他在作甚?”老文士小聲問範匡,後者低聲答道:“應該是在體會其中關鍵。”

    “體會?”老文士驚訝,“這東西還有體會?他真是高手?還是暗器高手?”

    範匡搖頭:“說不上來。看他出手方式,應該不懂暗器,可出手瞬間非常穩,普通人做不到這一點。”

    兩人正低聲交談,就聽宋玉突然道:“騷年交錢!”

    “啊?還來啊?”楚留香現在對宋玉半點信心都沒有了,“你都連着輸了六把了。”

    宋玉笑道:“騷年,難道你沒有聽過失敗乃成功之母麽?”

    失敗乃成功之母?老文士一愣,仔細品味一番後,擊掌而贊:“說得好!”

    “有你什麽事兒?”楚留香瞪他一眼,一百個不情願的又數出百文交給了胖掌櫃。

    起初楚留香信心百倍說請來了高手,胖掌櫃心中還有幾分忌憚。可現在他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收錢,交镖,轉盤。

    宋玉眼中閃過一抹精芒,就在小二剛轉動八卦盤的刹那,閃電般擲出飛镖,就聽嗡的一聲,八卦盤帶動飛镖一起轉動。

    “騷年,準備收畫!”

    楚留香和胖掌櫃同時一驚,老文士轉身問範匡:“他可擲中乾卦?”

    範匡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八卦盤終于慢慢悠悠停了下來,胖掌櫃面如死灰,楚留香興奮的手舞足蹈眉開眼笑,扯着他不停嚷嚷,讓他将牆上那副閻立本的《仕女圖》取下。

    八卦盤的乾卦上,赫然插着宋玉擲出的飛镖!

    “厲害!”範匡倒吸一口涼氣。

    老文士好奇:“暗器高手?”

    “不是。但他手力眼力還有手眼配合極爲高明,屬下自歎不如。”

    老文士也是沖那幅《仕女圖》來的,範匡是他特意帶來的高手,平日裏以銅錢關撲,十次可撲出渾成三次。結果來了後卻得知文寶齋改了規矩,而範匡對擲八卦盤沒有半點信心,他才一直沒有出手。

    這年輕人到底什麽來曆?老文士的目光落在宋玉身上。

    宋玉長出一口氣。這次很險,比在谷溪樓那次還要險上許多。若非他手上控制能力強,穿越前也接觸過飛镖,加上他特意練出來的眼力,隻怕這次還真沒這麽容易。

    “還不将那幅畫給小爺取下來!”楚留香繼續催促石化般的胖掌櫃,見他不動,還以爲是打擊大了,便要自己動手去取。

    “且慢!”胖掌櫃大喊一聲,快步沖過去将楚留香與《仕女圖》隔開,“楚公子,若是我沒記錯,你還欠着本店三吊錢銀吧?”

    “是又怎樣?”

    “不若如此,那三吊欠銀就免了,小店再附贈三十吊,就當是小店贖回鎮店之寶的費用如何?”

    “不行,小爺就指望着這幅畫見如煙姑娘呢!”

    “楚公子,您就當可憐可憐小人。鎮店之寶被輸出去,這讓小人如何跟東家交代呢?”

    “休得羅嗦!願賭服輸,小爺以前在你這兒輸了那許多錢銀也沒皺過眉頭。你速速讓開!”

    軟的不行,胖掌櫃改硬得了,哀求之色全然不見:“楚公子,你沒忘記你還欠着本店三吊錢銀吧?”

    “小爺還你便是!”

    “且聽我說完。楚公子你用所欠本店的銀錢,在本店所赢一切,自當歸屬本店所有,你說對否?”

    楚留香大怒:“你這胖厮分明是在耍無賴!”

    “是又如何!”胖掌櫃擊打雙掌,五六個夥計從後堂出現,一個個神色不善盯着楚留香。

    “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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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圈錢老千

騷年無恥!

    宋玉暗罵一句,走到楚留香身旁:“既然人家不肯給,那就算了。”

    “是極是極,這位公子所言甚是。”胖掌櫃喜道,“我也是不得已,還請楚公子見諒,小店願遵守之前約定,免去公子欠錢,再補償兩位公子錢銀三十吊。”

    “那我要是收了錢,再撲幾把可行?”

    胖掌櫃傻臉:“這個,這位公子說笑了,小店本小利薄,還請公子高擡貴手。”

    “這樣啊……騷年,今天這幅《仕女圖》你是肯定拿不走了,我建議你報官。”

    “報官?”

    楚留香與胖掌櫃同時一愣,就聽宋玉繼續說道:“我聽聞範知州素來清正廉明,兩袖清風,有‘青天’美譽,相信他定會主持公道。”

    範匡看向老文士,老文士眉宇間帶些笑意,微微搖頭,示意範匡莫要開口打岔。

    宋玉繼續侃侃而談:“騷年你現在就去報官,就說文寶齋賴賬,請範青天替你做主。到時候範青天審理此案,必然要問清原委,那如煙姑娘亦需到場,屆時你不但能夠得到此畫,還能夠近距離一睹如煙姑娘芳容。兩全其美何不樂哉?”

    “好主意啊!還是姐夫你厲害!”楚留香一拍大腿,指着胖掌櫃道,“這畫小爺現在還就不要了,你等着,小爺這就去府衙告狀。”

    老文士原本臉上閃着些許笑意,可是聽到宋玉說完,笑意全退,眼中閃過一抹了然之色:“這位公子說得好。店大欺客公然賴賬,如此不公,相信那範知州定能主持公道爲民做主。少年郎,你若願告上公堂,老夫可爲你作證。”

    這下,楚留香看老文士順眼多了:“如此甚好,咱們這就一同前往府衙!”

    “楚公子留步!”胖掌櫃慌了,快速攔住楚留香,“楚公子,有事好商量,何必要驚動官府呢?”

    “有什麽好商量的?你店大人多,小爺惹不起!”

    “誤會誤會!”胖掌櫃急得滿臉汗,沖着那些夥計一揮手,“誰讓你們出來的,還不滾下去!楚公子,萬事有商量,小店願賭服輸,那副《仕女圖》你拿走,拿走還不行麽?”

    “小爺不要,小爺怕挨打。”

    “楚公子開玩笑了。來人,還不快把畫取下來,給楚公子裝好,讓楚公子帶走!”

    楚留香很是機靈,沒有開口而是看向宋玉,等他拿主意。胖掌櫃也看明白了,腆着肚子來到宋玉身邊,先是深深一揖,而後道:“這位公子,小店知錯了,還請高擡貴手,小店感激不盡。”

    “這樣啊。”宋玉摸摸下巴,“他好像還欠着你們三吊錢吧?”

    “明白,明白!來人,快将楚公子的借據拿來,快!”

    楚留香看着面前的仕女圖和借據,心中樂開了花。不過他還是沒動,等待宋玉決定。

    這一點讓宋玉對他的好感多了幾分,看着眼巴巴等待自己的胖掌櫃,故作惋惜道:“你說今天這都什麽事兒啊。耽誤了一上午,全便宜了他,我半點好處都沒有。”

    “有,有!”胖掌櫃肉疼,卻不得不擠出一副笑容,“快來人,再去取五吊錢來,交給這位公子。”

    宋玉得了五吊錢,這才朝楚留香點頭,後者收好借據捧起畫盒又沖胖掌櫃得意笑笑,大步朝外走去:“姐夫快點,我請你吃頓好的!”

    這時老文士攔住宋玉去路,問道:“這位公子,你們當真打算不告了麽?”

    宋玉笑着搖頭:“老丈,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也不想麻煩範大人。”

    不顧老文士滿臉惋惜神情,宋玉走出文寶齋,跟着楚留香趕往和豐樓。

    路上,楚留香興奮道:“姐夫,我現在越來越佩服你了。今晚你要是能幫我成爲如煙姑娘的入幕之賓……哦不,隻要能讓我一睹芳容,并且讓她爲我彈唱一曲,我一定想辦法幫你搞定我姐。悄悄告訴你啊,我能弄到迷藥。”

    “熊孩子!”宋玉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楚留香腦袋上,“我跟你說,那如煙姑娘隻怕不簡單,你最好還是少沾惹爲妙。”

    “爲何這麽說?”

    “我且問你,如煙姑娘是不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市面上相中什麽物件?”

    “咦,你怎麽知道?”

    “我再問你,是不是她相中的物件都不賣隻撲?”

    “嗯,好像是。”

    “最後一個問題,她相中的物件,是不是都集中在固定的幾間店鋪裏?”

    “我想想。沒錯,就三間店鋪,其中一間正是那文寶齋。”

    宋玉高深莫測道:“騷年啊,現在你還看不出來麽?”

    “看出來什麽?”

    “笨!我要沒猜錯,你心中的女神與那三間店鋪的老闆定然是串通的,這根本是他們聯手搞出來的圈錢圈套!”

    宋玉和楚留香都不知道,老文士帶了範匡正跟在他們身後。

    老文士本是想追上宋玉二人,勸說他們繼續狀告文寶齋的,可是聽了宋玉的話,老文士改變了主意。

    “這少年郎好生心細,老夫都沒有瞧出此中蹊跷,隻想從如煙身上查找線索。”

    範匡問道:“大人,是否還需要屬下追上他們,勒令他們狀告文寶齋?”

    “呵呵。”老文士搖頭,“範匡,老夫問你,讓他們狀告文寶齋的目的何在?如煙太過神秘,在城中名氣也大,太多人關注。反倒是那三家店鋪……範匡聽令!”

    “屬下在!”

    “你調派人手,嚴密監視那三家與如煙有關的店鋪,有甚消息立刻通知老夫,莫要打草驚蛇!”

    “是屬下領命!”

    “還有,你派人去查查那個少年郎,他們是哪家的公子。”

    楚留香今日異常的高興,回到和豐樓将掌櫃的找來,哪怕掌櫃的都知道宋玉在楚家的境況,他還是正式将宋玉又介紹了一遍,然後讓掌櫃好酒好菜,招待宋玉。

    酒足飯飽,宋玉帶着宋二去歇息了,楚留香太興奮毫無睡意,不停對着銅鏡打扮自己。

    等到宋玉午睡起來,楚留香又變成了昨天初次見到時的模樣,唯一的區别是頭頂的紅花更大更顯眼了。

    “騷年啊,數你最拉風,跟頂個公雞冠子似的!”

    “走走走,我帶你見識一下這越州城風情。”楚留香抱着畫盒,拉着宋玉在城中遊逛,這倒正符合宋玉的心思,見識越州城的風土人情,品嘗宋朝時的各種小吃。

    等到rì頭西斜,三人來到了太白樓。

    青樓并非隻有晚上才開門,過了中午姑娘們就都起來了,隻是恩客少些。

    太白樓坐落在越州城最繁華地帶,周圍酒肆茶樓勾欄瓦市遍布,人來人往熱鬧異常。

    樓高三層,外觀裝修的也不奢華,但跟周圍的裝扮的流光溢彩的商鋪比起來,卻猶如鶴立雞群般,光彩奪目,高高在上。

    歸其原因就在于一個雅字。

    太白樓前并沒有拉客的姑娘,隻是站着兩個文士打扮的人,偶爾會招呼一些穿着不俗的過客。從他們的語氣中能夠聽出,這兩人都習得詩書,雖不能出口成章,但也談吐不俗,遠不像一般青樓的龜公那般粗鄙。

    通過楚留香的小聲介紹,宋玉才明白,門外拉客的那兩人,本是龜公,但太白樓的東家專門找人教他們讀書識字,愣是把他們培養出了些許讀書人的氣質。

    得知宋玉兩人是來求見如煙的,立刻有人将他們帶到了後院,不過宋二被留在了太白樓外——家丁下人不得入内。

    如煙不同于一般的青樓女子,那是太白樓的頭牌紅倌,慕名前來求見者甚多,在太白樓後院中專門辟出了小院,給她居住。

    宋玉與楚留香來到院門口時,院門外已經候着不少人了。

    雖然現在天色還亮,太白樓内恩客稀少,但對于如煙來說,她的門前從來不缺少粉絲。隻是她立下規矩,日頭西下她獨居的小院開門,粉絲若能通過考核,便可進入院内。

    那道尋常門檻,就是第一關,不知攔下了多少慕名前來的官宦富賈。

    二人才來到院門處,不遠處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搖着折扇走了過來,嘴裏還不停譏諷道:“喲,這不是楚家小公子麽?怎麽敢來如煙姑娘門前,可知此處白丁禁行麽?”

    “劉甫坤,你别欺人太甚,莫非忘了小爺的拳頭!”

    這劉甫坤算是楚留香的死對頭,前段時間就是他和楚留香打賭作詩,輸的人學三聲狗叫,然後每次見到對方必須退避。

    劉甫坤雖說是個富家公子哥,不過腹中多少有些墨水,換做平常楚留香肯定不會答應。可那日也不知怎地,在一幹同窗起哄下,他鬼使神差的就應了下來。

    可惜他作的詩,被人評價爲連打油詩都不如,自然判負。這時候他才幡然醒悟,自己中了劉甫坤的計。

    耳聽一群人逼他犬吠,他勃然大怒一個人痛毆數位同窗,被書院夫子好生責罰了一頓。

    劉甫坤顯然還記得楚留香的武力,後退兩步:“我乃讀書人,豈能與你這等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匹夫計較?我隻是好奇,什麽時候如煙姑娘門前,連草包都可以出現了。”

    楚留香還想争辯,宋玉沒耐心聽下去了,碰了碰他手中的畫盒,楚留香立刻領悟:“劉甫坤,你看好了,小爺進這第一道門,根本不需要等候!”

    言罷,楚留香拍拍手中畫盒,昂首闊步意氣風發的邁過門檻,甩給劉甫坤一個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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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搶手畫卷

    院子不大,但很優雅,水榭涼亭池塘假山花草樹木一應俱全,與院外截然不同,可謂一道院門兩重世界。

    院内已經有三五個人,分坐各處,或是欣賞院中景緻,或是閉目沉思,沒人在意宋玉與楚留香的進入。

    “兩位公子可随意落座,不過切記莫要随意走動,也不要打擾了旁人清靜。”帶他們進來的小丫鬟叮囑一句,走向院中一處正房。

    楚留香激動道:“看,就那裏,那裏就是如煙姑娘會客所在。還有那邊,那邊是如煙姑娘的香閨。我若是能在那邊住上一宿,死也無憾。”

    我就不信你舍得一死。

    宋玉沒有搭理楚留香,走到荷塘邊坐下,靜靜的看着池塘内仍舊綻放卻已稍顯凋零的荷花,享受着秋風撲面送來的淡淡花香。

    這裏的确讓人很舒服。舒服的讓宋玉不由自主吟出一句小詩:“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别樣紅。”

    “什麽,你剛才說什麽?”楚留香耳尖,湊了過來,“剛才是你在作詩?”

    “沒錯。”宋玉點頭,“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别樣紅。騷年,你以爲此詩如何?”

    “嗯,此詩,嗯,聽起來似乎尚佳。”楚留香莫名其妙看着宋玉,“你無緣無故吟詩作甚?”

    “背下。”

    “什麽?”

    “我讓你把這首詩背下來。”

    讓楚留香背詩,還不如直接殺了他:“爲什麽?”

    賞着塘中荷花,宋玉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笑容:“騷年,今晚你若想見到你那如煙姑娘,最好還是聽我的,将我剛才那首詩背下來。”

    這句話算是點到楚留香死穴。哪怕他對宋玉的話心存疑惑,可爲了保證自己今晚一定能見到如煙,他還是硬着頭皮開始死背。

    約莫兩刻鍾的功夫,針對院外那些粉絲的考核結束了,通過考核的粉絲神氣揚揚進入院中,失敗者則捶胸頓足戀戀不舍的離開。

    劉甫坤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的,順利通過了考核,一進入院内就到處尋找楚留香。

    他知道楚留香是憑借那幅閻立本的仕女圖,才能夠免試第一關直接進入院内的,說不定還能夠憑借那幅圖過了第二關,直接進入廳堂,近距離接近如煙。

    那幅仕女圖絕對是個優質的敲門磚。以往如煙姑娘相中某物後,凡是能得到那物件并送與如煙的,至少能聽如煙彈奏一曲。

    若是文采出衆,又或者有别的什麽過人之處,說不定還能夠成爲入幕之賓。這不是傳聞,而是曾有兩位先輩給他們立下了榜樣。

    爲此劉甫坤這幾天在文寶齋丢下了大筆錢銀,想要撲得那幅仕女圖,結果均以失敗告終。

    今rì晌午他又帶足了錢銀趕到文寶齋,卻得知楚留香早他一步撲得了閻立本的仕女圖,讓他好生失望。

    按道理來說,他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從楚留香手中以高價買下那幅仕女圖,不過他和楚留香是死敵,絕不會這麽做。他也知道楚留香即便肯賣,也不會賣給他。

    因此他打算讓楚留香出醜,出大醜,大出醜,讓其得到仕女圖也無法踏入廳堂靠近如煙。

    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四下看看,劉甫坤很容易找到了楚留香。那貨頭上的大紅花實在是太顯眼了。隻是楚留香身邊已經圍了幾個人,都是想買仕女圖的,不好現在過去。

    目光再一轉,他又看到了坐在荷塘邊如老佛入定的宋玉。有石凳不坐偏要坐在石頭上,看衣着很是一般,定是楚留香的幫閑!

    打狗以羞辱主人。這是劉甫坤轉瞬間定下的策略,于是他和兩個同窗走到宋玉身旁,歎道:“大好風景,都讓粗鄙之人破壞了!”

    “是啊。放着幹淨的石凳不坐,偏要坐在肮髒的石頭上,果然是粗俗至極!”

    “我說今日如煙姑娘這别緻小院中,怎地一股惡臭氣息,原來如此啊!”

    劉甫坤身邊的兩個同窗,從來都是以他馬首是瞻,立刻出言附和。

    宋玉聞言,緩緩睜開雙眼,口中吐出一個字:“滾!”

    “你說什麽!”

    “果然粗鄙!”

    “大煞風景!”

    宋玉起身,面對劉甫坤三人:“再不滾就别怪我不客氣了。反正我對那勞什子如煙沒興趣,你們若是不主動滾開,那我就打的你們滿地打滾!”

    “你……”

    “這……”

    “有辱斯文!”

    劉甫坤三人肯定是不願打架的,且不說他們能否打得過宋玉,隻說幾人一動手,那就會立刻被趕出小院,一年之内再無機會踏足小院半步。

    這是如煙的規矩,亦是太白樓的規矩。大雅之地,豈能粗俗撒野?

    “你,你等着!”

    沒想到宋玉居然會如此強硬直接,劉甫坤三人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離開。荷塘邊發生的這兒小插曲,并未引起旁人關注。

    被人破壞了心境的宋玉無暇在享受秋風荷香,四下張望起來。

    小院裏現在已經有四五十人,除去在他和楚留香之前直接進入院内的五六人外,其他人都是經過第一關考核然後進入小院的。

    也不知這四五十人中,今日能有幾個進入花廳?

    宋玉沖不遠處的楚留香招手:“騷年,過來。”

    楚留香正煩着。圍着他的那些人不斷叫價,想要買他手中的仕女圖,價格從十吊打着滾的上翻,都有人拿出十兩金錠了。

    十兩金子當真不少。宋朝金銀基本不流通,能随便拿出金子的,那都是家中有些背景的。

    即便楚家是大戶人家,十兩金子也足以讓人動心。隻是他愛煞了如煙,吞着口水回絕了對方。

    此事若是讓楚凡知曉,定然破口大罵。十兩金子不要,隻想見青樓女子一面,這要何等敗家?

    拿出十兩金子的主也是機靈之輩,看出楚留香心中猶豫,于是又從荷包中取出兩個約有一兩重的金豆子。

    楚留香真怕自己一時把持不住,恰好此時宋玉喚他,立刻跑來:“姐夫,你知道麽,就這幅畫,那邊已經有人出價十兩金子了!”

    “這麽多?”宋玉眼睛一亮,“那你還不把畫賣掉?”

    “我手中若是沒有此畫,隻怕立刻就會被人趕出院子。”

    “趕出去就趕出去呗,下回她要是再看上什麽物件,我再幫你撲回來。”宋玉是真的想把畫賣掉,那可是十兩金子啊!

    要是賣了,十兩金子他跟楚留香平分,立刻就能離開楚家,然後以此爲啓動資金,開始自己的事業。

    楚留香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賣不賣,我是一天也等不下去了,今日一定要見如煙小姐一面!”

    這不有病麽。

    見他态度堅決,宋玉便不再勸說,改口問道:“問你個事兒,這些人進入院中,可是要使錢的?”

    别說進院子了,便是候在院外也要支付百文茶水錢。通過考核的,那更是要先支付一貫入門費才能進入院中。

    在院中還有考核,若是能通過,被如煙請入花廳,門檻費更高,要十吊錢。在花廳内聽曲兒飲酒品茶還有糕點什麽的那也都是要錢的,反倒是最後能被如煙留下過夜成爲入幕之賓的,不用花錢,這使得如煙更受追捧。

    不過一夜春宵心滿意足後,哪個還不大把散金,力求給如煙留下好印象,争取下次春宵良緣?

    這隻是明面上的花銷,想要求見如煙的非富即貴,隻要進入院中那就少不了花錢。不說茶酒果盤糕點之類,隻說下人賞錢就省不得。

    宋玉是一直沉浸在秋風荷香中,沒有注意到有丫鬟端了果盤來自己身邊。院中的丫鬟也是極有規矩,客人不給不會強要,但這個客人會被所有丫鬟下人冷落。

    所以宋玉身邊再沒有人來過,除了剛才的劉甫坤三人。

    楚留香剛才便打賞出去了近一吊錢,所得不過酒水一壺時令果子一盤以及幾個丫鬟的稱贊道謝。

    所以,但凡想要求見如煙的,都是趁些身家的。如煙門前無白丁亦無窮苦小民。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想要見上如煙一面都要花費頗巨,例如楚留香這樣的,能夠爲如煙得來心頭之物;又或者是某人才華橫溢驚爲天人,如煙也會主動将其請入廳堂甚至過夜,不用花銷半分。隻是這樣的人很少,三年來僅有一個柳七郎。

    我靠,這麽黑啊!宋玉大汗。他知道青樓是暴利,可利如此的暴,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幸虧咱們有這幅畫,不然到了這裏,可謂寸步難行。”楚留香拍拍畫盒開始嘚瑟。

    那邊一直想從楚留香手中買畫的富家公子追了過來,開價提高到二十兩金子:“楚公子,郭某願再加十兩金子,買下公子手中畫卷如何?”

    “不賣不賣,小爺說過不賣了,你這人怎地如此煩擾!”

    “在下郭宏瑜,如今在嶽麓書院求學,聽聞如煙小姐大名特意趕至越州,就是爲求見小姐一面。還請楚公子行個方便。”

    “小爺也想見如煙小姐,都想了好幾年了。你休再聒噪,便是搬出一座金山來,小爺也不賣!”

    郭宏瑜眼中閃過一抹陰鸷:“家父潭州通判,還請楚公子三思!”
炫舞藍焰 發表於 2014-5-11 00:58
第十九章 蛇蠍美人

    作爲中文專業畢業生,對嶽麓書院宋玉還是較爲了解的。

    嶽麓書院位于南嶽七十二峰最末一峰的嶽麓山腳。創建于太祖開寶九年,祥符八年,宋真宗召見山長周式,并賜書“嶽麓書院”四字門額,爲當世四大書院之冠。

    嶽麓書院不像越州書院那般,隻要使錢便有機會進入。入院生徒必須對經史有一定了解,賦詩作文已有一定基礎,甚至還要通過一定的考試或推薦,才能選撥入學。

    郭宏瑜出身嶽麓書院,其父又是潭州通判,放在後世就是就讀于名校的官二代。這樣的人,居然從數百裏之外的潭州趕來,隻爲見一個青樓女子……

    這如煙當真是不簡單啊。

    宋玉心中感慨,卻聽楚留香怒道:“令尊如何與小爺何幹?小爺說過,此畫不賣就是不賣,莫非你想以令尊壓我不成!”

    “好,你很好,郭某記住你了!”郭宏瑜滿臉陰沉,深深看了楚留香一眼,轉身走了。

    楚留香啐道:“呸,以爲小爺怕你啊!”

    “騷年,沒想到你如此硬氣,就不怕給你楚家惹禍麽?”宋玉不怕事,但也不願惹事。郭宏瑜的出價讓他心動,但也看不慣郭宏瑜仗勢壓人。

    “切,他爹是潭州通判,又不是越州通判,我何故怕他?”

    又過了片刻,已是黃昏時分,一中等姿色的丫鬟從廳堂内走出:“哪位是楚公子?”

    前文交代過,想要進入花廳也是要進行一番考核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随意選擇,隻要能夠入得如煙之耳,就能被請入花廳。

    除此之外,想要進入花廳并且不用花錢,便是替如煙小姐尋來心頭之物。例如此刻的楚留香。

    之前還平靜的小院霎時亂了,那些原本端然而坐怡然自得的公子哥們齊齊盯住了楚留香,心中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

    衆所周知,每日能受邀進入大廳的,不會超過十人,楚留香便占了一個名額。

    “我,我,我就是。”楚留香的聲音有些顫抖,心中多年夢想今朝即将實現,難免激動。

    “楚公子,按照規矩,你爲我家小姐尋來闫大師的仕女圖,應當先于衆人進入廳内。隻是我家小姐聽聞,有人說你不學無術胸無點墨,所以還需你先賦詩一首以證才學。”

    “賦詩一首?”楚留香睜大了眼睛,看看面前丫鬟,又看看身後的宋玉,一臉難以置信模樣。

    劉甫坤心中暗喜,站在一旁高呼道:“楚留香,你倒是賦詩一首啊,也好證明自己不是草包!你敢麽?”

    楚留香當然敢了,宋玉早就給他準備了一首詩,他隻是震驚于宋玉的未蔔先知。

    “劉甫坤,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聽小爺賦詩?這次小爺專門爲如煙姑娘賦詩一首,也好讓你明白什麽叫自慚形穢!嗯,這池塘裏種滿蓮花,那我便以蓮花爲題賦詩一首。咳咳,都聽好了!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别樣紅。”

    搖頭晃腦一番做作,看得宋玉都暗暗贊許,就好像這首詩當真是他楚留香所作一般。隻是下一刻,楚留香那跳脫的性格又暴露出來:“怎樣?怎樣?我這首詠蓮如何?”

    好詩,絕對的好詩。哪怕跟楚留香不對付的劉甫坤,還有被楚留香駁了面子的嶽麓書院郭宏瑜都不得不承認,出自楚留香之口的《詠蓮》是首好詩。

    不過院中無人吭聲,隻是相互張望,希望有人以前聽過這首詩,以證明楚留香剽竊有辱斯文。

    楚留香現在絕對是在場所有人的公敵。每天受邀進入花廳做多不過十個名額,他現在就占了一個。

    若是能夠證明他剽竊他人詩詞,那必然被趕出去,讓出那個名額。

    可惜,這首詩沒人聽過,片刻後花廳内傳來一聲琴音,丫鬟道:“楚公子大才,我家小姐有請。”

    “這個……我能不能再帶一個人啊。”楚留香此刻卻是有些怯了,抓住宋玉衣袖,“可否讓他陪我進去?”

    丫鬟道:“這位是宋公子吧?我家小姐聽說,今日楚公子能夠在文寶齋撲得那幅仕女圖,全賴宋公子出手。因此今日宋公子亦獲得進入花廳的機會。”

    話音未落,院内一片嘩然。

    兩個名額啊,這可是兩個名額啊,意味着他們又少了一個名額!以前從未有過這種事情發生。

    聽到衆人議論紛紛,還有人公然抗議,楚留香很是不爽:“我姐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會算,還精通雙陸關撲,受邀理所當然,你們這些人聒噪個甚!”

    有人更不爽:“精通雙陸,那不若與我打上一局,我若勝了換做我進!”

    “不自量力,還想跟我姐夫打雙陸?會稽石家石布桐知道吧?号稱越州雙陸第一高手,連輸我姐夫兩句!還有會稽縣令之子張孔山,被我姐夫一連十八把渾成氣的吐血昏迷,就憑你們也敢挑戰我姐夫?”

    院子裏漸漸顯得吵鬧雜亂,打破了原有的别緻雅靜。忽然一陣悠揚琴音自花廳響起。

    風兒徐徐,琴音渺渺。

    琴音随風,風裹琴音,似水乳交融,又似新燕呢喃,灑落衆人心頭。

    這琴聲如娟娟清流淌人心扉,似有魔力平複了各人心中火氣,使得小院又恢複了原先的别緻雅靜。而衆人臉上皆露出癡迷之色,爲婉轉琴聲所迷。

    即便琴音落下,衆人也未曾立刻形狀,還沉醉在回味之中。

    “衆位公子稍安勿躁,且聽奴婢說完。我家小姐有言,宋公子亦可進入花廳,不過卻有條件。”

    宋玉同樣需要證明自己不是白丁,吟詩作賦皆可,不過卻同樣要以蓮花爲題。若是無法做到,那就證明宋玉乃是濫竽充數之輩,而與他同來的楚留香,亦有連帶責任,将一同被逐出太白樓。

    這一下所有人都沒怨言了,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心思缜密者,已經從丫鬟的幾番話中,聽出如煙對宋玉和楚留香的不滿,甚至可以說是有意刁難。

    “姐夫。”楚留香可憐巴巴看着宋玉,他的希望都寄托在宋玉身上。

    宋玉拍拍他的肩頭,而後轉向花廳,朗聲道:“如煙姑娘,如果說我拒絕,又或者我的文采達不到你的标準,那麽我二人就都要被逐出去麽?”

    回答他的還是那個丫鬟:“宋公子,莫要再耽誤時辰了,請吧。”

    “姐夫,你千萬不能連累我啊!”

    “滾!”

    宋玉罵了一句,踱步走到種滿荷花的池塘岸邊,醞釀片刻,開口道:“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予謂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衆矣!”

    整篇《愛蓮說》誦畢,忽然一陣秋風襲來,池塘中蓮花瑟瑟,好似在爲宋玉鼓掌一般。

    有人高聲道:“敢問宋兄,此文章何名?”

    “愛蓮說。”

    “好!好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隻憑此句,山陰蔡某服了!”

    “‘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果然妙不可言。在下錢塘王子銘,敢問宋兄這篇《愛蓮說》,可是特意送給如煙姑娘的麽?”

    衆人紛紛開口,對《愛蓮說》大家稱贊。宋玉笑而不言,隻是等待花廳内的動靜。

    未幾,花廳内又是一陣琴聲響起。這回的琴聲一如既往的悠揚婉轉令人陶醉,不過卻比之前持續了更長時間。

    等到琴聲落下,花廳内傳來女子之聲,如空谷幽蘭酥軟人心:“好一篇《愛蓮說》,如煙今rì得聞,實屬三生有幸。諸位公子請回,今日如煙掃榻以待,恭候宋公子大駕。”

    這是……要清場趕人?

    衆皆愕然,神情複雜看向院中宋玉,各種羨慕嫉妒恨。

    平日裏還能有數人進入花廳,欣賞如煙琴音歌喉,還有機會受邀留宿。今rì可好,連花廳的門都沒碰到,就被趕走了!

    “如煙小姐,那我呢?姐夫——”大喜大悲來得太快,楚留香幼小的心靈難以承受,語氣中盡是哭腔。

    宋玉哈哈一笑:“如煙姑娘好意,宋某心領。宋某今日前來,隻是陪伴楚家小公子而已,别無他求。若是如煙姑娘認爲在下那篇《愛蓮說》尚能入耳,不若好生招待楚家小公子即可。宋某告辭!”

    這女人太陰毒了!

    宋玉現在已經可以肯定,花廳中的女子,與那三家店鋪絕對有勾結,串通騙錢。

    如煙看上閻立本的《仕女圖》,這消息剛傳出去沒有兩天,就被宋玉機緣巧合破局。若是雙方沒有勾結,那今晚如煙就不應當刁難楚留香和宋玉。但事實是,如煙一開始就在刁難,直到現在都還想算計宋玉,擺明是惱怒宋玉破了他們的圈錢騙局。

    就像現在,表面上聽起來是如煙爲宋玉文采所動,有心侍寝,可真正目的卻是讓院中之人惱恨宋玉。

    這滿院子的人,無不非富即貴。宋玉不怕得罪人,但也不願無緣無故被人坑害,平白多了這許多敵人。

    最歹毒的是如煙居然還想挑撥他與楚留香的關系,他豈能讓對方如願?

    “公子且慢!莫非公子是嫌棄奴家樣貌醜陋身份低微,瞧不上奴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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