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連載中)

 
巴爾帕金 2014-5-16 16:37: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3 77434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5:46
第八十六章 主動出擊!速戰速決!

    “關大營”,軍事會議進行中。

    “‘北京—東京’艦隊的‘第二批次’,”施羅德說道,“攏共十條作戰艦隻,即便單獨成軍,亦是一支相當強大的海上力量,未容小覷。”

    頓一頓,“‘艦隊決戰’之後,我軍需有時間,進行適當休整——包括維修艦隻、補充彈藥、治療傷員——以便我艦隊以儘量好的狀態,迎擊這個‘第二批次’,展開第二次‘艦隊決戰’。”

    “是的!”田永敏接口說道,“而且,這個第二次‘艦隊決戰’,法艦隊的作戰艦隻,其實並不止於十條——”

    頓一頓,“第一次‘艦隊決戰’——同‘北京—東京’艦隊‘第一批次’、亦其主力的‘艦隊決戰’,即便我軍取勝,也不可能將其十八條作戰艦隻盡數覆沒,‘第一批次’的殘軍同‘第二批次’匯合之後,較之‘第一批次’陣容完整之時,實力未必遜色多少——”

    再一頓,“而且,其中的‘第二批次’,還是生力軍——而我軍,再如何休整,經過了一次大戰,也不能叫做‘生力軍’了。”

    “是的!”施羅德微微加重了語氣,“也正因為這個緣故,這個‘休整’,便尤其重要——多一天,好一天!甚至,多半天,好半天!——多半天的‘休整’時間,就能多恢復半分的元氣!”

    “所以,”田永敏也加重了語氣,“艦隊決戰,愈早愈好——早一天,好一天!甚至,早半天,好半天!”

    關卓凡沉吟了一下,“就是說——我們要主動出擊了。”

    施羅德、田永敏對視一眼,同時點頭,“是的!”

    關卓凡微微一笑,“法軍是客軍,照理說,客軍利速戰,現在,倒是我們比較急一些了。”

    “王爺明鑑,”田永敏說道,“水無常形,兵無常勢——該速戰則速戰,該緩決則緩決,原不必拘泥一定之規。”

    頓一頓,“王爺說的很是,‘客軍利速戰’——事實上,法軍一直是求‘速戰速決’的,之前的‘逡巡’,只不過是在等他的‘第二批次’——”

    再一頓,“您看,‘第二批次’一到埠,其‘第一批次’、即主力立即北上,甚至都不等及‘第二批次’過來匯合了!”

    關卓凡點點頭,“我就是隨口一說——田先生說的很是。”

    略一沉吟,“主動出擊,要有一個明確的方向——一路由北而南的尋下去,說不定也能夠同法國人撞個正著,不過,到底不算好法子。”

    “是!”施羅德說道,“王爺訓諭極是!”

    頓一頓,“首先,我們有這樣一個基本的判斷——我們的主動出擊,一定是在法國人的意料之外的。”

    “根據種種情報,我們認為,對於‘艦隊決戰’,法國人有這樣一個根深蒂固的執念——法國強而中國弱,法國艦隊強而中國艦隊弱,若行‘艦隊決戰’,中國絕無幸理,而這一層,中國人自己亦必心知肚明,因此,中國必定想方設法,避免‘艦隊決戰’,而法國則要想方設法,逼迫中國進行‘艦隊決戰’。”

    “在法軍還未正經‘想方設法’之時,我軍大舉主動出擊,一定是大出法人之意料的。”

    “這也是‘艦隊決戰’為什麼要儘早——甚至,早半天、好半天——愈早,法國人就愈出意料,戰備就愈不充分,我軍之‘主場優勢’,就愈明顯。”

    “而法軍之‘想方設法’,我們以為,大致有兩種可能。”

    “第一,直接進攻威海衛和旅順。”

    “不過,這種可能性不高——法軍陸戰力量單弱,僅憑艦隊就想攻破設防堅固的軍港,幾無可能。”

    “這一層,法軍統兵將領不會心中沒數的。”

    “第二,騷擾沿海,叫我終於無以承受,不能不出港與其決戰。”

    “‘騷擾’的目標,亦大致可以分為兩種。”

    “一,沿海城市。”

    “二,海運貿易。”

    “第一種,我們以為,法軍的問題,依舊在於陸戰兵力太過單弱,登陸之後,既無力深入,亦無法對我任何一座沿海城市——哪怕是較小的城市,做實質性的佔領,因此,‘騷擾’的效果,一定是有限的。”

    “第二種,法人可充分發揮其海軍力量強大之優勢,並只在少數情形下小規模使用陸戰兵力,揚長避短,適得其所;若我主力艦隊始終避戰,假以時日,法軍確實有切斷我海運貿易——至少,大比例降低我海運貿易額——的能力。”

    “易地而處——若我們是法軍統兵將領的話,我們會將作戰的重點,放在切斷中國海運貿易上。”

    “欲切斷中國海運貿易,不需要——也不能——由南而北、由北而南,反覆掃蕩,如是,疲於奔命,很快便會無以為繼了。”

    “法國人要做的,是找到一個合適的著力點——一個錨地,然後,以之為前出和補給基地,掃蕩以之為中心的半徑數十海里之內的海域——只要中國海運貿易的最重要的航線,無法避開這片海域,就好了!”

    “嗯!”關卓凡點點頭,“這就相當於攔腰一刀,將我南北海運航線,切為彼此不能相接的兩段了!”

    “是!”

    頓一頓,施羅德繼續說道,“這個著力點——錨地,當然要選在福州至威海衛之間——若選在威海衛以北,則起到的作用,就是關上渤海的大門,封鎖京、津,而非切斷南北航線了。”

    “當然了,關上渤海的大門,封鎖京、津,也能夠對我方造成巨大壓力,逼迫我主力艦隊出戰,不過,如此一來,‘北京—東京’艦隊的補給線,就太長了!長到無法維繫的程度了!”

    “我方除了碇泊威海衛、旅順的主力艦隊之外,並非就沒有其他的海軍力量了——譬如馬尾的船政艦隊;上海、廣州,亦有少量現代化的海軍力量。”

    “更重要的是,我威海衛的主力艦隊,可派出部分軍力,尋機南下——‘北京—東京’艦隊的錨地,若選在威海衛以北的話,即便發現了我艦隻離港南下,亦只能徒呼荷荷。”

    “我以上海軍力量,都可能對法軍漫長的補給線,造成不同程度的威脅——若法軍將其錨地,放在中國的北方——威海衛以北的話。”

    “因此,我們認為,法軍只能在福州至威海衛之間,選擇他的的著力點——錨地。”

    “其中,我們認為,有兩片區域,可能性最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5:47
第八十七章 全軍出動!

    “第一片區域,”施羅德說道,“杭州灣外海。”

    “第二片區域,威海衛以南之山東沿海——即山東半島之南岸。”

    “先說這個‘第一片區域’。”

    “杭州灣一帶,為中國經濟最繁庶、人口最密集地區,亦為‘漕運’之,可謂我之命脈,法軍若能扼控之,可以予我最大壓力,此其一。”

    “其二,杭州灣緊鄰長江口,以杭州灣外海為錨地,可一石二鳥——長江口亦在法軍‘掃蕩’半徑之內,法軍等於同時扼控了與杭州灣同為我之命脈的長江口。”

    “其三,杭州灣外海,島嶼眾多,其中的好幾個島嶼,皆具備深水良港之地理、水文條件,最宜為大噸位艦隻之錨地。”

    “另外,我們認為,‘北京—東京’艦隊選擇錨地,海島優於海岸——以海岸為錨地,較易受到我陸路軍力之攻擊;以海島為錨地,我主力艦隊若避戰不出,就拿他一點法子也沒有了。”

    “出長江口北上,一直到江蘇和山東交界之處,地圖上一眼看過去,海岸線外,都是……光禿禿的——幾乎沒有一個略略像樣點兒的島嶼。”

    “因此,法軍若不以杭州灣外海為錨地,就只能越過江蘇,繼續北上,以山東半島南岸某島嶼為錨地了——這就是我方才說的‘第二片區域’了。”

    “這一片區域的地理條件,遠不及杭州灣外海,最大的問題,是南下的船隻,繞過山東半島東端之後,不必再貼著海岸航行,而是可取直線,駛過整個黃海,直抵上海——這條航線,在法軍‘掃蕩’半徑之外,為法軍所鞭長莫及。”

    “不是所有的船隻都可以這樣做——小噸位的純風帆動力的船隻,只能貼著海岸航行;但是,只要以蒸汽為主動力——哪怕噸位很小——便可以擺脫對海岸的依賴。”

    “目下,航行於中國沿海的船隻,以蒸汽為主動力者,佔比愈來愈高,其中,最重要的戰略性的運輸,譬如‘漕運’,由招商局承辦,而招商局的船,是一水兒的蒸汽主動力——一條純風帆動力的也沒有。”

    “因此,若‘北京—東京’艦隊以山東半島南岸某島嶼為錨地,雖然也可以給予中國沿海貿易以一定程度的打擊,但這個‘程度’,一定是有限的,‘切斷’二字,更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不過,以‘第二片區域’為錨地,有一個好處,倒是‘第一片區域’所不及的。”

    “威海衛位於山東半島東端,若‘北京—東京’艦隊以山東半島南岸某島嶼為錨地,距離威海衛,便很近了,則法軍之橫行無忌,形同對我艦隊的巨大羞辱,我若避戰不出,這個輿論和心理壓力,就太大了。”

    說到這兒,施羅德笑了一笑,“就像說書的說的那樣,甲方向乙方挑戰,在乙方營壘之前,橫刀躍馬,耀武揚威,高聲詈罵,乙方出於種種原因,高掛‘免戰牌’,避戰不出,乙方的將士的這份兒憋屈,可就厲害的緊了。”

    關卓凡不由大笑,“施羅德連‘說書’都會了!——好!進益了!真正是進益了!”

    施羅德“嘻嘻”一笑,“謝王爺獎諭!”

    頓一頓,收起笑容,鄭重說道,“不過,想來法國人把寶押在輿論和心理因素上的概率,不會太高,因此,綜上所述,通扯起來,我們認為,‘北京—東京’艦隊以杭州灣外海某島嶼為錨地,可能性還是最大的。”

    關卓凡將施羅德和田永敏說的,由頭至尾,在心裡快速的捋了一遍,然後問道:

    “杭州灣外海相關島嶼的地理、水文,咱們熟嗎?”

    施羅德極肯定的說道,“回王爺——熟!”

    頓一頓,笑一笑,說道,“以前,杭州灣外海諸島嶼的地理、水文,咱們比較熟悉的,只是其中那兩、三個最大的、有常駐人口、政府機構和駐軍的——譬如定海、岱山,其他的,因為沒有開發,本來是不熟悉的——”

    再一頓,“現在,這些未開發的島嶼的地理、水文,我們基本上都做到心中有數了,說起來,還是拜一個法國人之賜呢!”

    “哦?”

    “這位老兄名叫巴西勒,”施羅德說道,“是做建築以及木材進出口生意的,同時,也是一個航海家、探險家。”

    “巴某十分好事,他從杭州灣外海諸未開發的島嶼中,擇其以為有大價值者——即有可能開發成深水良港者,然後,花費偌大氣力,將這些島嶼的地理、水文,統統的勘察了一遍。”

    “巴西勒的本意,是遊說中國政府,將這些島嶼開發成深水良港,如果成事,他這個‘始作俑者’,便可以承攬工程,大發利市,可是,洪楊亂後,百廢待興,一時半會兒的,政府實在沒有多餘的力量去開發外海的島嶼,這件事情,也就暫時擱了下來。”

    “不過,趙竹生和劉松岩兩位,都認為這批地理、水文資料,很有價值,因此,囑楊啟堂出面,將這批資料,買了下來,以備日後之需。”

    說到這兒,再笑一笑,“王爺您看,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趙竹生,即趙景賢,兩江總督;劉松岩,即劉郇膏,署閩浙總督,兼浙江巡撫;楊啟堂,即楊坊,上海道。

    此三子,皆為“軒系”之要角。

    “買下來之後,”施羅德繼續說道,“趙、劉兩位,還協調專業人員,對巴西勒的勘測成果,進行了‘覆核’——”

    頓一頓,“巴西勒的勘測,十分準確,購買這批資料,雖然所費不菲,但是,確實物有所值。”

    關卓凡心中十分欣慰,點了點頭,“好!竹生、松岩有遠見!”

    沉吟了一下,“既然巴西勒是法國人,那麼,十有八九,‘北京—東京’艦隊手上,也應該有這批地理、水文資料嘍?”

    “是!”施羅德說道,“遊說我方政府的時候,巴西勒一介商人,說話的份量不足,拉上了法國駐上海的領事,因此,法國駐上海領事館,應該也是有這批地理、水文資料的——法國駐上海領事館既有,‘北京—東京’艦隊,自然也就應該有了。”

    “嗯,既如此,”關卓凡說道,“‘北京—東京’艦隊以杭州灣外海某島嶼為錨地——為其‘前出和補給’基地的可能性,就更加的大了。”

    “是!”

    “從威海衛到杭州灣外海,以正常航速行駛,需要多長時間?”

    “回王爺,”施羅德說道,“威海衛到杭州灣外海,直線距離超過五百公里——亦即二百八十海里上下,從威海衛出發,按照八至九節的正常巡航速度,到達杭州灣外海,大約需一天半左右的時間。”

    “連續航行一天半……”關卓凡略略沉吟了一下,“嗯,時間是略略長了些,不過,勉強還算可以接受吧!”

    “是,”田永敏開口了,“連續航行三十幾個小時,對於慣於遠洋作戰的海軍來說,本不算什麼,不過,我主力艦隊到底還從未出過遠洋,連續航行一天半之後,這個戰鬥力,多少是要打一個折扣了。”

    頓一頓,“不過,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我艦隊現在便可離開威海衛南下,然後,進入吳淞口待命。”

    關卓凡眼睛一亮,“好!這是真正的以逸待勞了!”

    “是!”

    關卓凡又將整個盤子,由頭至尾,復了一遍,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那好,就這樣定下來了!”

    微微一頓,“第一,通知丁禹庭,全軍出動!第二,通知沿海——尤其是江浙——嚴密監視法艦隊!一俟確定其錨地所在,我主力艦隊,即出吳淞口邀擊!”

    施羅德、田永敏齊聲答道:“是!謹遵王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5:47
第八十八章 燈下黑,背後火

    法國人不肯入彀,“關門打狗”、“甕中捉鱉”未能成事,皇夫輔政王自然不爽;而朱爾口中“視輔政王為死敵”的“艾翁”一派,對法國人的小心謹慎,一樣是非常不爽的。

    盆兒胡同,一所極破舊、極不起眼的小宅子。

    屋內,筱紫雲背著手,來回踱步,口中憤憤說道:

    “法國人的這個膽子,真正同兔子差不離兒了!咱們費了多少氣力,才說通了‘白人’?人家都答應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們進去!他們可倒好,猶豫來,猶豫去,到最後,嘿,走人了!”

    頓一頓,“還有,上一次——‘南堂’那一次,多好的機會啊?咱們替他們造出了多大的聲勢啊?可是,他們折騰來、折騰去,一個正經浪頭也沒有翻起來!非但未能扳動‘山人’,倒把自個兒扳回了國!”

    再一頓,很有點兒咬牙切齒的樣子了,“這幫子法國佬,真正是……扶不起的阿鬥!”

    屋子很小,筱紫雲來回踱步,沒踱兩步,就得掉頭;他既在室內,雖然一身粗布短打,卻不必再扮腳伕苦力了,筱老闆的身段派頭,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來,轉身的動作,尤其利落瀟灑,衣襟生風,帶得一燈如豆,搖晃不定。

    搖曳的燈光下,桂俊的臉色,卻愈發顯得陰晴不定,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了。

    與莊湯尼之往來勾連,完全由桂俊一人負責,他向莊湯尼提出相關計畫的時候,說的很清楚——“殺一人,傷一人”。

    密議的結果,所擬殺者,王姓啞巴雜役;所擬傷者,阿歷桑德羅神父——說的也很清楚,“避開要害,不及筋骨”,即是說,“輕傷”。

    這個計畫,由筱紫雲轉報“艾翁”,沒過多久,筱紫雲便告訴桂俊,“艾翁”同意了。

    彼時,桂俊並不曉得,他的哥哥,還有他的哥哥的主子,其實另有打算。

    因此,當桂俊看到筱紫雲一刀揮出,割斷了阿歷桑德羅神父的喉嚨時,他的震驚,並不在莊湯尼之下。

    第二天,哦不,第三天,更加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了過來——

    莊湯尼神父自殺了!

    天主教徒禁止自殺,對於神職人員來說,自殺更是厲禁,而莊湯尼身為副主教級的司鐸,居然——

    自、殺、了!

    這!

    桂俊一想起這個事兒,腦子裡就“嗡嗡”作響;同時,好像有一隻大手捏住了自己的脖子,連呼吸都困難起來了。

    一連好幾天,他都緩不過這個勁兒來。

    他每天晚上都做噩夢,而夢境幾乎都是一樣的:

    一個黑袍神父,站在距他丈許之地,一動不動,冷冷的看著他,面孔模糊,變幻不定——一會兒是阿歷桑德羅的模樣,一會兒是莊湯尼的模樣;不變的,是其喉嚨——鮮血狂噴,無休無止,滿地瘆人的殷紅,從其腳邊,一直漫到桂俊的腳邊,慢慢上漲,終於浸入了他的口鼻。

    每一次,桂俊都在劇烈的咳嗽中醒了過來。

    現在,聽到筱紫雲提及“南堂”一案,他的呼吸又發緊了,喉頭那種火辣辣的感覺又上來了,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重重的咳嗽了幾聲。

    筱紫雲停下腳步,看了桂俊一眼,嘆了口氣,說道,“你還是這個樣子——唉!”

    頓一頓,“我說過多少次了——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山人’是什麼人?咱們想扳倒他,怎麼可能一點兒代價都不付、一點兒血都不放?——殺敵一千,還自損八百呢!”

    再一頓,“再者說了,法國人又算什麼好玩意兒嗎?死兩個法國人,有什麼可惜的?”

    桂俊調勻呼吸,搖了搖頭,啞著嗓子說道,“我沒事兒。”

    頓一頓,“阿歷桑德羅神父是——意大利人。”

    “有什麼區別?”筱紫雲一聲冷笑,“意大利、法蘭西——一丘之貉罷了!”

    桂俊不說話。

    “你想一想,”筱紫雲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咱們家,打從蘇努公那兒算起,五、六代了,為了你們那個勞什子教,有多少人被朝廷迫害至死?咱們有向你們那個勞什子教廷抱怨過什麼沒有?”

    微微一頓,“現在,不過就是死了一個法國人、一個意大利人,天就塌了?怎麼,就不能算是他們兩個……嗯,為你們那個勞什子教‘奉獻’、‘犧牲’什麼的了?”

    筱紫雲一口一個“勞什子”,桂俊聽的直皺眉頭,不過,哥哥的話,聽起來雖然有點兒糙,可是,話裡頭的道理,卻是駁不倒的,桂俊透了一口長氣,再次搖搖頭,說道:

    “你放心——我真沒有什麼。”

    頓一頓,“那,事已至此,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呢?”

    筱紫雲不說話,再次踱起步來。

    這一次,只踱了一個來回,便停了下來,說道:

    “本來,越南那邊兒,什麼沱灢、升龍,接二連三的丟掉了,咱們以為,這一回,‘山人’必定是玩兒不轉的了!未成想,嘿,出來一個什麼‘北寧大捷’!——就這麼一下子,他的氣勢,立馬就回來了!”

    頓一頓,“這一次,福建那邊兒,法國人不敢接李致遠的招——十有八九,也是因為北寧打輸了,嚇到了!”

    再一頓,那種憤憤的口吻又出來了,“法國人真正是沒有用!再好的局面,擱他們手裡,也是說葬送掉就葬送掉了!”

    “嗯……”

    桂俊心想,法國人有用沒有用且不去說他,可是,咱們若只是一味抱怨法國人“沒有用”,那麼,還是——“沒有用”啊!

    “就法國人的這副慫包樣兒,”筱紫雲冷笑著說道,“如果再打輸個一仗、半仗的,就啥也不必說了!”

    頓一頓,微微咬著牙,“求人不如求己,咱們還是得靠自個兒!——該動手的,得動手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動手?咋動手啊?”

    “進到‘山人’的後院,把火頭點起來!”

    “‘山人’的後院?”

    “嗯!後院!”

    黯淡的燭光中,筱紫雲英俊的面孔有點兒猙獰了,他走過去將房門推開了一條縫兒,確定外頭無人了,關上門,回過頭來:

    “兩個地兒——一個小蘇州胡同;一個頤和園!”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9-7-8 15:49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5:48
第八十九章 戲煞

    “山人”的“後院”,不止一處,小蘇州胡同自然是其中之一,至於頤和園,今上既然已移蹕於彼,勉強也可以算是“山人”的“後院”了,這兩個地方,若能進的去,如筱紫雲之說,“把火頭點起來”,當然是好,可是——

    “這兩個地方,”桂俊遲疑著說道,“咱們怎麼進的去?這個火頭,又該怎麼點呢?”

    “怎麼進不去?事在人為!”筱紫雲微微冷笑著,“‘山人’固然是個有大本事的,可是,本事再大,也有他想不到、顧不來的地方!——燈下黑,曉得吧?”

    “燈下黑?”桂俊轉著念頭,“你是說——”

    “告訴你吧,”筱紫雲的冷笑,已變成了壓抑不住的得意,“小蘇州胡同——咱們可是已經紮紮實實的‘進去’嘍!”

    微微一頓,“就是頤和園,也算是伸進去一隻腳了!”

    桂俊眼睛一亮,“真的?”

    “敦柔公主有個貼身的嬤嬤,”筱紫雲說道,“姓馬,打鳳翔胡同帶過來的——”

    頓一頓,“這位馬嬤嬤,不是內務府出身,而是六福晉的陪嫁丫鬟,敦柔公主呢,算是她一手帶大的,有了這樣一層近的不能再近的關係,在小蘇州胡同,她其實就是個大管家的角色——比公主府的正經管家還要勢派!”

    桂俊心想:莫不成,艾翁和哥哥他們,將這位馬嬤嬤收買了?

    “她有個兒子,”筱紫雲繼續說道,“叫做馬金揆——這個人,在我們梨園行裡,很有些名氣,不曉得你有沒有聽說過?”

    桂俊輕輕的“哦”了一聲,“馬金揆?聽說過!——‘馬老闆’嘛!很有名的一個票友嘛!”

    頓一頓,“竟不曉得,他原來是恭親王府的家生子兒?”

    筱紫雲點了點頭,“是,馬金揆確是恭親王府的家生子兒,不過,不曉得什麼原因,鳳翔胡同早早兒的就將他‘放’了出去,因此,外頭曉得他的恭親王府出身的人很少。”

    頓一頓,微微加重了語氣,“這個馬金揆,現在已經是‘艾翁’的人了!”

    桂俊雖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重重的“哦”了一聲,“他是鳳翔胡同的人,能夠為艾翁所用,不容易!”

    沉吟了一下,說道,“馬金揆是馬嬤嬤的兒子,有這樣一層關係在,為我所用,當然很好——”

    頓一頓,“不過,於小蘇州胡同,這樣就算……‘進去’了嗎?這個馬金揆,到底不能說是小蘇州胡同的人——”

    再一頓,“我是說,鳳翔胡同、小蘇州胡同,雖說是親生的爺兒倆,可是,到底不能說是一碼事兒吧?咱們要辦什麼事情,還得靠這個馬金揆去說服馬嬤嬤,再由馬嬤嬤——呃,這個,說得通當然好,若說不通的話——”

    筱紫雲“格格”一笑,“不必如此拐彎抹角!這個馬金揆,已正經是‘小蘇州胡同的人’了!”

    “啊?”

    “‘西邊兒’——我說的是慈禧聖母皇太后——愛聽戲,”筱紫雲說道,“那是出了名兒的,不過,‘垂簾’的時候,這個精神頭兒,得放在國家大事上,不敢隨便傳戲,不然的話,哪個都老爺上個摺子,皇太后的面子,可就下不來了——”

    桂俊微愕:咋扯到這上頭來了?

    “‘撤簾’之後,兩宮皇太后移蹕頤和園,”筱紫雲繼續說道,“就什麼忌諱也沒有了!這一來,沒有國家大事要辦了;二來,皇太后‘以天下養’,傳個戲算什麼?——天經地義嘛!因此,盡可以撒開了歡兒的傳戲了!”

    頓一頓,“若在紫禁城,傳戲自然歸內務府辦差,可是,頤和園不歸內務府管,歸什麼‘頤和園管理局’管——之前,我說過了,頤和園的事情,內務府是丁點兒也插不上手的,即便‘西邊兒’有意將傳戲的差使交給內務府辦,也過不了‘頤和園管理局’王大臣——也即‘山人’的那一關!”

    再一頓,笑一笑,“可是,‘山人’啥本事都有,就是不懂戲——一竅不通!將傳戲的差使交給他,‘西邊兒’自己先就不放心,於是——哎,你猜,最後,‘西邊兒’將傳戲的差使,交給了哪一位呢?”

    “不好猜,”桂俊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反正,總不能是馬金揆吧?”

    筱紫雲“哈哈”一笑,“雖不中、亦不遠矣!”

    “啊?”桂俊愕然,“啥意思?”

    “跟你說罷,‘西邊兒’將傳戲的差使,”筱紫雲微微拉長了調子,“交給了——敦柔公主。”

    “啊?”桂俊大出意外,“敦柔公主懂戲?”

    “懂!”筱紫雲鄭重的點了點頭,“而且,不是一般的懂!是……極通!”

    “就算‘極通’,”桂俊詫異的說道,“可是,她的身份,何等尊貴,怎麼能辦這種差使呢?”

    “你說的對,”筱紫雲說道,“敦柔公主金尊玉貴,再懂戲,也不可能同我們這班下九流的戲子直接打交道,總要有個人在外頭替她奔走,所以——”

    說到這兒,筱紫雲有意的停頓了一下。

    “我明白了!”桂俊也是個極聰明的人,反應過來了,“所以,就找上了馬金揆?”

    “不錯!”

    桂俊仔細的想了一想,“嗯,還真是合適!”他一邊點頭,一邊說道,“這個馬金揆,又懂戲,又是自家的家生子兒——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家生子兒,是最親信的嬤嬤的兒子!——真正四角俱全!”

    “可不是?”

    “就是說,”桂俊興奮起來,“這個馬金揆,非但在敦柔公主那兒說得上話,而且,還可以……進出頤和園?”

    “正是!”

    頓一頓,筱紫雲說道,“若說敦柔公主在外頭有什麼‘差使’,就是替她兩位皇額娘傳戲這麼一件了;而且,這裡頭還有一個‘孝養’的大名目,因此,對這件‘差使’,敦柔公主是極重視的,也因此,馬金揆非但能在敦柔公主那兒說得上話,而且,說的話還很有份量——根本就不必馬嬤嬤替兒子轉話!”

    再一頓,“當然,馬嬤嬤再敲敲邊鼓,馬金揆的話,就更加有力量了!”

    “對!對!”桂俊連連點頭,“是這個理兒!”

    頓一頓,“馬金揆既然是辦傳戲的差使的,那麼,進出頤和園,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嘍!”

    “是啊!”筱紫雲說道,“而且,馬金揆也不止於可以‘進出頤和園’,有時候,他在‘西邊兒’那兒,也是能夠說上幾句話的呢!”

    “哦?怎麼說呢?”

    “第一,”筱紫雲說道,“傳戲一應安排,園子外頭,歸馬金揆辦差,進了園子,就要同‘西邊兒’的總管李蓮英接頭了,一、兩回下來,馬金揆同李蓮英,便混得極熟了,而李蓮英,也拿了馬金揆的不少好處——”

    頓一頓,“皮硝李這個人,你是曉得的,在‘西邊兒’那兒,是很說的上話的——有些話,可以通過皮硝李說給‘西邊兒’聽。”

    “嗯!”

    李蓮英年輕的時候,做過皮匠,熟皮子要經多道工序,最重要的是用硝來揉,因此,落下了一個“皮硝李”的綽號。

    “第二,”筱紫雲說道,“馬金揆既然是‘帶班’的,戲唱完了,我們這班人,領賞、謝恩,都由他‘帶引’,有時候,兩位皇太后——尤其是‘西邊兒’的,還會問幾句閒話,角兒的回答,若有不妥當的,都靠他來轉圜——也有由他代答的。”

    頓一頓,“另外,按規矩,我們這班人,除了謝恩,‘上頭’不問話,我們是不能主動說話的,不過,對於‘帶班’的,就沒有這個約束。”

    再一頓,“還有,馬金揆的身份不同,兩宮皇太后並不拿他當梨園行的人看,有時候,還要在他這兒問一問鳳翔胡同的情形——你看,這一來二去,不就有了給‘西邊兒’遞話兒的機會了嗎?”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9-7-8 15:50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5:48
第九十章 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桂俊想了一想,笑一笑,說道,“嗯,就像《石頭記》裡說的,甄家派了幾個有頭臉的管家娘子給賈家送禮,來者雖是下人,可是,到底是親戚家裡的人,因此,史老太君以下,對這幾個管家娘子,都客氣的很——”

    頓一頓,“兩宮皇太后肯對馬金揆假以辭色,道理大約是一樣的。”

    筱紫雲點頭,“對了!”

    頓一頓,“只不過,馬金揆還沒找到單獨給‘西邊兒’遞話兒的機會——迄今為止,都是在德和園大戲台回的話——都是大庭廣眾,而且,都是當著‘東邊兒’的面兒——兩宮皇太后都是一塊兒過來聽戲的。”

    “單獨?”桂俊說道,“這樣的機會,不好找吧?”

    筱紫雲躊躇了一下,“是不好找——不過,慢慢兒的找,總是找得到的。”

    桂俊心想:“慢慢兒的找”?不是說什麼……“不能再拖下去了”嗎?

    而且——

    “我想,”桂俊慢吞吞的說道,“就算找到了‘獨對’的機會,有些話,也得很小心、很小心的說,不然,一個不留神,可就——”

    打住。

    筱紫云:“嗯?”

    “譬如,”桂俊覷著筱紫雲的面色,“說‘山人’‘弒君’啥的——”

    頓一頓,說道,“這個事兒,到底只是咱們的猜想,並沒有找到一丁半點兒實在的證據,說白了,其實就是……造謠!‘西邊兒’肯相信也就罷了,若是不肯相信——嘿嘿!”

    “證據嘛——”筱紫雲乾笑一聲,“找的到,最好;找不到——咱們可以自個兒造出來嘛!”

    桂俊也乾笑一聲,“還是得人家肯信才成啊!若是不肯信,只怕馬金揆的那顆腦袋,當場就得從頸子上搬家了!”

    頓一頓,“這還算好的!若是‘西邊兒’將馬金揆交給了‘山人’——這姓馬的,能熬得住刑?若是熬不住,還不將咱們——包括‘艾翁’在內——一股腦兒的提溜出來了?”

    筱紫雲不說話了。

    “你說‘西邊兒’不甘心‘撤簾’,”桂俊斟酌著說道,“總想著那個……‘復辟’,這個——嗯,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可是,若沒有實在的證據,叫她下定同‘山人’翻臉的決心,只怕……不大容易吧?”

    頓一頓,“總之,我覺得,這個事兒,真得小心著點兒!——一步棋走錯了,可就‘滿盤皆落索’了!”

    過了好一會兒,筱紫雲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有些話,還真不能叫馬金揆直接說給‘西邊兒’聽,還是得——”

    頓一頓,聲音變得低沉了,“得這樣子辦——馬金揆說給敦柔公主聽,然後,敦柔公主說給‘西邊兒’聽。”

    “嗯……”桂俊轉著念頭,“馬金揆是馬嬤嬤的兒子,就算……一時半會兒的,馬金揆的話,敦柔公主不能信到十足,不過,也不至於不由分說便砍了他的腦袋,或者,將他交給‘山人’。”

    “是啊!”

    “可是,”桂俊說道,“即便敦柔公主相信了馬金揆的話,就一定會說給‘西邊兒’聽嗎?——‘山人’,到底是她的老公啊!怎麼敢保證她一定會‘大義滅親’呢?”

    “老公是老公,”筱紫雲“嘿嘿”一笑,“可是,敦柔公主對她這個老公——或者說,對兩宮皇太后替她‘拴’的這樁婚事,可不見得有多中意!”

    “不中意?”桂俊奇道,“她還能找到比‘山人’……地位更高、能耐更大的夫婿嗎?”

    “這不關地位、能耐的事兒——”

    頓一頓,筱紫雲說道,“或者說,就是因為‘山人’的地位太高了、能耐太大了——大到將她的阿瑪趕下了台!”

    再一頓,“而她呢,就像古時候,咱們打不過番邦,只好拿公主去‘和親’——她呢,就是那個送給番邦的公主!”

    桂俊怔了一怔,若有所悟,“哦……”

    想了一想,還是用懷疑的語氣說道,“可是,這些事兒,你是怎麼曉得的呢?——這個,總不能……‘想當然耳’吧?”

    “當然不能!”

    頓一頓,“我怎麼曉得的?”筱紫雲說道,“說起來也簡單!敦柔公主的心思,別的人不曉得,可是,馬嬤嬤曉得啊!馬嬤嬤曉得了,她兒子——馬金揆,不就也曉得了嗎?”

    “這種事情,”桂俊有些詫異,“馬嬤嬤會說給兒子聽?”

    “嗯,隱隱約約的說過些,”筱紫雲點了點頭,“馬嬤嬤對敦柔公主,大約是太擔心了,憂形於色,叫兒子看出些端倪來了,娘兒倆說梯己話,話裡話外的,就透了些實情出來。”

    頓一頓,“馬金揆是最瞭解他這個小主子的脾性的,兩下里一湊,便曉得是怎麼回事兒了!”

    “哦……”

    過了片刻,桂俊還是用懷疑的口吻說道,“即便敦柔公主不中意這門親事,可是,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有道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山人’若倒了,她有什麼好處?弄不好,不還得……守活寡?”

    頓一頓,“她總不成……改嫁吧?”

    筱紫雲“哼”了一聲,“女人都可以做皇帝了,改個嫁,有什麼稀奇的?”

    頓一頓,“不過,你說的有道理,‘山人’倒了,敦柔公主確實談不上有什麼好處,咱們要她入‘倒山’的這個彀,得叫她看到些實實在在的好處!”

    “好處?她已經是固倫公主了,已經到了頭兒了,咱們還能給她什麼好處?”

    “已經到了頭兒了?”筱紫雲狡黠的一笑,“今上原本也是固倫公主,同敦柔公主一樣的人——不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桂俊轉不過這個彎兒來,“你啥意思?總不成——”

    “你曉不曉得,”筱紫雲說道,“敦柔公主第一個想‘倒’的,其實還不是她的老公,而是她的這位皇帝姐姐?”

    “啊?”桂俊愕然,“什麼?呃……為什麼?”

    “就是我方才說的,”筱紫雲說道,“原本都是一樣的人,現在,一個做了皇帝,一個做了‘臣妾’——如果僅僅是堂姊、堂妹也就罷了,問題是——二女共侍一夫!這不成了一個大老婆、一個小老婆嗎?”

    微微一頓,“這口氣,如何咽的下去?”

    桂俊呆了半響,透一口氣,“還真是——”

    頓一頓,“哎,這個事兒,你又是怎麼曉得的?——又是馬金揆說的嗎?”

    “不是!”筱紫雲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就是親生的兒子,馬嬤嬤也不可能說的——”

    頓一頓,“是艾翁說的!至於艾翁是怎麼曉得的,你也不必問了,總之,對這件事情,艾翁有十足十的把握——十足十就是這麼回事兒!”

    “哦……”

    “退一萬步,”筱紫雲說道,“即便敦柔公主真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下不了跟她老公翻臉的狠心,那咱們就跟她說,咱們不‘倒山’,只‘倒’她的皇帝姐姐——如此一來,她下這個‘狠心’,就比較容易一些了吧?”

    “呃……只‘倒’皇帝不‘倒山’?”

    “是啊!”

    “這個……不大可能吧?”桂俊遲疑的說道,“皇帝‘倒’了,山人也就不是‘皇夫輔政王’了——”

    頓一頓,“我想,到了‘山人’這樣的地位,是只能往上走、不能往下走的——一往下走,就收不住腳了!一不留神,可就粉身碎骨了!這個道理,咱們懂,敦柔公主不可能不懂吧?”

    再一頓,“只‘倒’皇帝不‘倒山’——敦柔公主未必能相信吧?”

    筱紫雲“格格”一笑,“為什麼不相信?——事實上,就算皇帝‘倒’了,‘山人’也未必就做不成‘皇夫輔政王’了!”

    桂俊糊塗了,“什麼意思?老婆做不成皇帝,‘山人’這個老公,自然就——”

    突然間,他反應過來了,猛地睜大了眼睛:“你是說——”

    “是啊!”筱紫雲又是“格格”一笑,“都是女人,都姓愛新覺羅,嫡嫡親的堂姊妹,憑什麼,這個皇帝,只能你做?不能我做?”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9-7-8 15:50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5:48
第九十一章 併肩子上啊!

    山西城外,東北方向,天祿村。

    村口近河之處,有一座小小的“白馬將軍廟”,這是這一帶唯一一座純磚瓦結構的房子,因此,理所當然的被“遠東第一軍”徵用為指揮部。

    此刻,“白馬將軍廟”內,氣氛壓抑,阿爾諾以下,沒有一個人的臉色是好看的——或陰沉,或焦躁,或惶惑。

    一看就曉得,這個仗,打的不怎麼順手啊!

    本來,山西一役的前半截,還是頗為順利的。

    “遠東第一軍”向巴黎提交了北寧戰役的“總結報告”以及接下來進攻山西的作戰計畫後,未等到巴黎正式回覆,山西戰役的參戰部隊,便鼓樂喧天的開出了升龍城,向山西“水陸並進”了。

    進攻山西的計畫,巴黎不可能不予批准,因此,不必坐等巴黎的正式回覆——不打山西打哪裡?如極個別人主張的那樣,發動“第二次北寧戰役”?

    如是,豈非等於變相承認,“第一次北寧戰役”失敗了?

    還有,據“第一次北寧戰役”之種種情形,這個“第二次北寧戰役”,不論如何部署,都沒有必勝的把握啊!

    另外,若發動“第二次北寧戰役”,當然要換一批部隊來打,若上帝保佑,竟然得手,那麼,“第一次北寧戰役”參戰部隊的臉,可就不曉得往哪兒擱嘍!

    最重要的是:若巴黎不批准進攻山西的作戰計畫,即意味著——整個北圻、乃至整個越南、甚或整個亞洲戰場,都要“專攻為守”了!

    所以,巴黎的正式回覆,既不必等,也不能等——

    趕緊的!趕緊打一個漂亮的勝仗!將山西拿下來!堵住巴黎的老爺們的嘴巴!

    山西扼控紅河中、上游,本身雖為戰略要地,不過,單就其周邊地理形勢而言,卻遠不及北寧之複雜,升龍通往山西的路上,唯一可能對“遠東第一軍”形成實質性阻礙的,只有一個丹鳳。

    丹鳳名為縣城,不過,拿到中國,也就是一個鎮子大小的樣子,並沒有城牆一類的防禦設施,可是,丹鳳的地理,卻十分特別,並非無險可恃。

    丹鳳四面環水,紅河及其支流底河繞境而過,猶如天然的護城河般屏衛著丹鳳;而為了防範洪水的侵襲,丹鳳之四周,皆沿河修築了高大的堤壩,於丹鳳而言,這些河堤,便等同於城牆了。

    猶如沿水路進攻北寧必須先攻克扶朗,進攻山西,也一定要先拔掉丹鳳這顆釘子。

    不過,不同於進攻北寧,水路是水路,陸路是陸路,彼此相隔甚遠,只能水路打水路的,陸路打陸路的,各自為戰,彼此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繫,最多只能算是“遙相呼應”;進攻山西,某種意義上,水路、陸路,卻其實可以算作一路——

    艦隊沿紅河上溯,陸軍則沿紅河南岸挺進,彼此可見、可聞——從升龍至山西,一路上,由頭至尾,海軍的艦炮,都可為陸軍提供直接支援,這個“水陸並進”的“並”,是真正的“並”——“併肩子”之“並”也。

    也因此,丹鳳將同時受到水、陸兩個方向的夾攻,這顆釘子,雖然地理特別,但是,較之扶朗那顆釘子,應該還是好拔的多了。

    來看山西戰役之參戰部隊——

    陸軍,分成兩路縱隊:

    右路縱隊,以第五十九團及第四十七團一部組成;左路縱隊,以混合步兵團以及混合騎兵團一部組成。

    兩路縱隊,各配屬合成炮兵團一部。

    海軍,還是穆勒統帥的那支以運兵船為主的“聯合艦隊”。

    打過扶朗的部隊——第三十五團、第五十九團及第四十七團一部,需要休整,原則上,就不參加山西戰役了。

    左、右兩路縱隊的部署,是莫雷爾提出來的;而將陸路分成左、右兩路縱隊,本身雖是合理的,不過,孰在左、孰在右,可就有講究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進軍的時候,右路縱隊的左翼,有左路縱隊的保護;右翼,則有來自河面上的“聯合艦隊”的保護,其安全係數,大大高於左路縱隊。

    如此部署,身為第一師師長的莫雷爾,多少是有私心的。

    不過,混合步兵團團長熱雷米和混合騎兵團團長居伊,都沒有提出異議。

    騎兵機動能力強,大部隊行軍之時,除了負責偵察之外,本就有保護部隊側翼之責。

    至於混合步兵團——你們不是一向以“散兵作戰”見長的嗎?散兵作戰就是機動作戰,把你放到外側,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

    阿爾諾的計畫是這樣子的:

    “聯合艦隊”抵達目標水域後,一分為二,一部停泊在丹鳳以南紅河河段,另一部繞到丹鳳以北,進入底河河段,南北呼應,共同封鎖住整個丹鳳周邊河段,阻斷敵軍獲得北援或北撤之通道;同時,以猛烈的火力,配合陸軍,一舉攻克丹鳳。

    陸軍,右路縱隊的第五十九團、第四十七團,正面強攻丹鳳大壩;左路縱隊的混合步兵團,則取道丹鳳西南方的巴蘭村,楔入大壩和丹鳳之間,叫敵軍首尾難顧。

    至於混合騎兵團——丹鳳及其周邊地理,根本沒有給騎兵衝殺施為的空間,真打起來,就不曉得該拿這個混合騎兵團派什麼用場了,只好“暫且擺著”,繼續做它的“偵查以及護衛部隊側後翼”的工作了。

    這個方案,算是同時兼顧了基幹步兵團、混合步兵團、混合騎兵團以及“聯合艦隊”等各方之短長,除了莫雷爾在心中嘀咕“叫熱雷米那個混蛋撿了個便宜活計”之外,大夥兒都沒啥意見。

    北寧戰役的陰影還籠罩在心頭,雖然,大多數將士都有著強烈的復仇的慾望,不過,這一路上,還是人人都打醒了十二分精神,走的小心翼翼。

    一直沒出什麼大狀況,唯一的麻煩,還不干陸軍的事兒,而是自以為在紅河可以打橫走的“聯合艦隊”撞上的。

    經過一條港汊的時候,兩條埋伏已久的小船,突然撤除偽裝,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一聲巨響,濃煙之中,一顆炮彈呼嘯飛來,擊中了一條叫做“地中海之星”的運兵船。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9-7-8 15:50 編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5:51
第九十二章 天助我也!

    偷襲者事先瞄了許久,僥倖一擊而中,實心的炮彈,打壞一塊舷板之後,跳了起來,撞到了煙囪,在上面留下一個淺淺的凹坑,然後掉到甲板上,滾過一個倒霉的水手的腳背,同一門側舷炮炮位周圍的沙袋來了個親密接觸,滴溜溜的打了幾個轉兒,終於失去了最後的動能,停了下來。

    除此之外,再沒有造成任何的損傷了。

    法軍嚇了一跳,立即手忙腳亂的進行還擊,第一顆炮彈落在兩條小船左近十數米處,激起的水浪幾乎掀翻了其中的一條,偷襲者很快便判斷出自己沒有機會再發第二炮了,於是,轉帆搖櫓,遁入港汊之中,不見了。

    沒有人看清偷襲者所用火炮的型號,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是一門口徑很小的前膛炮;而根據那顆留在甲板上的炮彈的粗糙程度,可進一步確定,這一定不是什麼現代化的火炮,而是中國人或越南人自鑄的老式的火炮。

    因此,雖然未能給予偷襲者致命的打擊,並付出了一個水手下半輩子走路都要一瘸一拐的代價,不過,卻進一步確定了之前的判斷:北圻的中國軍隊,沒有配屬現代化的火炮——即便配屬了,數量也很少。

    也因此,這次偷襲,在某種程度上,反倒增加了法軍的信心和士氣。

    陸路左路縱隊的前鋒部隊,在距丹鳳十公里左右的懷德,發現了藍色戎裝的身影,一經接觸,對方立即撤退。

    這應該是一小支偵查部隊,祖阿夫營一部緊追不捨,躡蹤而至距丹鳳五公里左右的四柱廟地區,終於失去敵蹤。

    不過,發現了一處未完工的防禦工事:

    泥土非常新鮮,工具散落各處,周邊的灌木叢上,還胡亂的搭著十多件汗水浸透的軍裝上衣。

    看樣子,中國人必定是打算以四柱廟為丹鳳之前沿陣地,正在挖掘工事之時,收到了偵查部隊的告警,於是,扔下工具,撤退了。

    或者說,逃跑了。

    相關工事,大部分的工段,不過剛剛開挖,只有不超過四分之一的工段,似已完工或接近完工,這部分工事,以法軍的標準,可謂非常粗糙簡陋,不堪現代化火炮之一擊。

    莫雷爾一看到這些完工和未完工的工事,立即眼睛放光,大聲說道:

    “我早就說過了——扶朗一役,中國人完全是佔了地勢和天氣的便宜!若無天時地利之助,以其如此低劣之技軍事素養,如何可能擋得住我法蘭西勇士的猛攻?”

    扶朗一役,中國軍隊的工事,隨山就勢,同在平地上修築工事,性質很不一樣;另外,也沒有哪個高級軍官近距離見過城頭山中國軍隊工事的模樣,因此,對莫雷爾的話,聽者雖不盡以為然,不過,還是點頭的多,搖頭的少。

    再往前走,丹鳳大壩隱約在望了。

    就在這時,異樣的事情發生了。

    河水的流速明顯加快,並開始變的渾濁,河面上的漂浮物也增加了。

    沒過多久,水位開始上升。

    怎麼回事兒?

    水流的方向沒變,依舊由上游而下游,則流速的增加、水位的上漲,當然不會是因為漲潮。

    再者說了,丹鳳距紅河口的直線距離,接近一百五十公里——而河道曲折,實際的水程,又遠遠超過了這個數字,天底下沒有什麼潮水,可以深入到如此遠的地方——這他娘的都到了紅河的中游了!

    抬頭看天——大晴天啊!

    這個河水的變化……太詭異了!

    水位繼續上漲,速度非常之快,以致河面明顯的變寬了。

    渾濁而湍急的河水,形成了無數細小的漩渦,大大小小的漂浮物,在河面上打著轉兒,其中,甚至出現了野生動物和牛、馬、羊、豬等牲畜的屍體。

    水路的“聯合艦隊”放緩了船速,陸路的兩路縱隊,也接到了“嚴密戒備”的命令。

    不過,阿爾諾等高級將領很快就鬆了口氣——

    據本地嚮導說,越南即將進入雨季,必定是因為丹鳳上游某河段突降暴雨,水流洶湧而下,才導致丹鳳附近河段水位暴漲、河面變寬;不過,丹鳳一帶既然無雨,則河水漲雖漲矣,卻不會形成大規模的氾濫,對我軍並不會構成什麼危險,甚至,連正常的行軍都不會有什麼大影響的。

    除非,上游的暴雨沒完沒了;又或者,丹鳳也下起大雨來。

    法軍的水文和天氣方面的技術人員也確認了嚮導的說法。

    好吧,那就繼續前進。

    丹鳳大壩的形狀愈來愈清晰了。

    “聯合艦隊”旗艦“大斧號”艦橋上,布魯諾中校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指著遠處的大壩,對身旁的穆勒大聲說道:

    “將軍,您看!水位已經上漲到接近河堤大壩的頂端了!”

    前文有過交代,“北京—東京”艦隊正式成軍之後,剩餘的軍力,組成“西貢—升龍”分艦隊,包括一條三等巡洋艦、一條明輪護衛艦、一條炮艦和兩條炮艇,這支小小的“留守艦隊”,主責控制越南沿海的制海權,維護“北京—東京”艦隊越南段的後勤線。

    本來,既曰“西貢—升龍”分艦隊,理所當然歸西貢海軍司令節制,不過,“西貢—升龍”分艦隊成軍之時,西貢海軍司令穆勒將軍大人榮任“北京—東京”艦隊副司令,而西貢海軍軍銜第二高者巴斯蒂安上校還在中國人的戰俘營裡度日如年,所以,“西貢—升龍”分艦隊指揮官的位子,就由西貢海軍軍銜並列第三高者布魯諾中校來坐了。

    所謂“並列第三高”——西貢海軍另一位中校軍銜的丹尼斯先生,陪著巴斯蒂安上校,同在中國人的戰俘營中度日如年呢。

    穆勒被薩岡踢出“北京—東京”艦隊,被迫接下了“聯合艦隊”司令官的位子,自然而然的,“西貢—升龍”分艦隊重歸其麾下,只不過,“西貢—升龍”分艦隊建制不變,具體事務,依舊由布魯諾中校負責,只在有需要的時候,協同“聯合艦隊”行動。

    北寧戰役,“西貢—升龍”分艦隊沒有參戰,結果,扶朗沒有打下來;殷鑑未遠,山西戰役,“西貢—升龍”分艦隊可就不能缺席嘍。

    穆勒、布魯諾既為老上司、老部下,彼此的溝通,還是比較順暢的,略一轉念,穆勒對布魯諾“水位已經上漲到接近河堤大壩頂端”一說,已是心領神會——

    水位上漲,大壩之大部分,已在水面之下,大壩的“城牆”的功能,事實上已經喪失了;原先,大壩上的守軍,對河面上的敵人,有“居高臨下”的優勢,現在,這個優勢,非但已經盡失,而且,優劣逆轉——船體高大,艦船上的火炮,事實上都已高過了大壩,而若將部分小口徑的火炮吊到桅盤上,更加是不折不扣的“居高臨下”了!

    真正天助我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5:51
第九十三章 嗯,丹鳳大捷!

    另外,望遠鏡中看的清楚:大壩之上,一片混亂,許多藍色戎裝的士兵,沒頭蒼蠅似的,晃來晃去,他們手上握著的,不是槍支,而是鎬、鍬。

    嗯,這是正在構築防禦工事呢。

    聯想到四柱廟地區的情形,可以推斷出,北寧戰役一過,我軍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即對山西發動進攻,大出中國人的意料,很可能,他們在收到我軍自升龍開拔的消息後,才開始手忙腳亂的進行相關部署,因此,不論四柱廟還是丹鳳,防禦工事的構築,都是一個進行中的狀態,都未完工。

    非止天助我也,這個,簡直就是……天奪其魄啊!

    哈哈!

    穆勒迅速做出了決斷,派人通知陸路的阿爾諾,建議——

    變更原先部署,立即發動進攻!

    原先的部署是:

    “聯合艦隊”抵達目標水域後,一分為二,一部停泊在丹鳳以南紅河河段,另一部繞到丹鳳以北,進入底河河段,南北呼應,共同封鎖住整個丹鳳周邊河段,阻斷敵軍獲得北援或北撤之通道;同時,給進攻丹鳳的陸軍以猛烈的火力支援。

    陸路,右路縱隊的第五十九團、第四十七團,正面強攻丹鳳大壩;左路縱隊的混合步兵團,取道丹鳳西南方的巴蘭村,楔入大壩和丹鳳之間,以求敵軍首尾難顧。

    限於丹鳳及其周邊地理,沒有給騎兵留下什麼衝殺施為的空間,混合騎兵團不必參與進攻,只在外圍負責“偵查以及護衛部隊側後翼的安全”。

    穆勒建議做如下變更:

    “聯合艦隊”現已抵達目標水域——即丹鳳以南紅河河段,應即集中整支“聯合艦隊”的火力,對丹鳳大壩進行猛烈炮擊,而不必大費周章的分兵繞到丹鳳以北的底河河段,玩什麼“南北呼應”,

    同時,陸路的右路縱隊,亦應立即對丹鳳大壩發動正面強攻,而不必等到左路縱隊迂迴到位,方才行動。

    穆勒的理由是:

    第一,中國軍隊的部署尚未完成——連防禦工事都未完工呢!此時發動進攻,中國人措手不及,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在我猛烈炮火打擊下,必定一擊而潰!

    如果拘泥於原方案,待我海軍“一分為二”了,陸軍也“迂迴到位”了,中國人的防禦工事,大約也修好了,彼時方才發動進攻,必定阻力大增。

    雖然,沒有左路縱隊的配合,右路縱隊變成了單打獨鬥,不過,就兵力而言,第五十九團、第四十七團攏在一起,依舊對丹鳳的守軍具有壓倒性的優勢——畢竟,山西地區敵軍防禦力量之主力,是擺在山西城的,不是擺在丹鳳的嘛!

    所以,第五十九團加上第四十七團之一部,儘夠用了!

    第二,因為水位大幅上漲,我方的艦炮,已擁有了最佳的射界、射角,我“聯合艦隊”,對大壩上的敵軍,已取得了最佳戰術態勢;可是,這個“最佳戰術態勢”,並不能保持多久——水位上漲的速度已經減緩,很可能,上游的暴雨已經停止,根據經驗和計算,丹鳳周邊河段的水位,將很快回落,彼時,我艦隊的進攻效率,就大打折扣了!

    所以——時不我待呀!

    當然,“變更原先部署,立即發動進攻”,有一個不小的副作用——“聯合艦隊”既未“一分為二”,就無法“阻斷敵軍獲得北援或北撤之通道”,則丹鳳一役,只能打成擊潰戰,不能打成殲滅戰了。

    不過——

    第一,丹鳳一役最重要的目的,是拔除進軍山西的障礙,而不是殲滅中國人的多少有生力量,咱們不必孜孜於什麼“殲滅戰”,不然的話,就不免捨本逐末之嫌、以末妨本之虞了。

    第二,丹鳳四周河段,水位有高有低,河面有寬又窄,上游暴雨停歇之後,水位回落,水位較低的河段,大噸位的艦隻是不能駛入的,這些水位較低、河面較窄的河段,中國人泅水都能逃的出去,“徹底封鎖”,其實是很難做到的,咱們本也不必硬去做這種吃力未必討好的事情吧!

    對於穆勒的建議,莫雷爾第一個表示贊成。

    莫師長的算盤是這樣子打滴:

    照穆勒的建議,若順利打下丹鳳,陸路的功勞,歸第一師獨擅,沒有那個討厭的熱雷米的份兒——誰叫你左路縱隊不參加進攻的?

    痛快!痛快!

    若攻擊不利,責任當然不在我第一師——都是穆勒出的餿主意!本來,咱們可是說好左、右兩路縱隊同時行動的!目下,只有我右路一家投入進攻,打不下來,有啥子奇怪的?

    阿爾諾沉吟半響,最終同意了穆勒的方案。

    步兵發動進攻之前,先進行炮火準備。

    這一回的火力,較之城頭山的那一回,可是更加的猛烈了——

    水路,參與炮擊的,除了“聯合艦隊”,還有“西貢—升龍”分艦隊——不比“聯合艦隊”的半吊子,“西貢—升龍”分艦隊之駕船操炮者,可都是專業的海軍人士喲!

    陸路,則有合成炮兵團之首秀——城頭山一役,限於地理和天氣,陸軍的炮兵,並未投入實戰。

    因此,這一回的火力密度,將倍於城頭山一役!

    哼,如此猛烈的炮火,持續個把小時,就將這個大壩轟塌了,也不稀奇!

    事實上,並不需要“持續個把小時”——

    法軍排兵佈陣之時,大壩上面,便已出現了明顯的陣腳鬆動的跡象;待第一顆炮彈落下,大壩上的藍色身影們,立即一哄而散。

    第一輪的炮擊,只進行了一半,便被叫停了。

    再打下去,就純屬浪費炮彈啦。

    最早登上大壩的法蘭西勇士,不是陸軍,而是“西貢—升龍”分艦隊的海軍陸戰隊,帶隊的維克托中尉舉目四望,大壩之上,彈坑縱橫,硝煙瀰漫,一片狼藉之中,一個人影也看不到——連屍體都沒有一具。

    中國人逃的,實在是太快啦!

    穆勒說的沒錯兒,中國人果然“一擊而潰”!

    丹鳳這一仗打的,簡直可算是“兵不血刃”了!

    法軍人人興高采烈,唯一一個暗自鬱悶的,是莫雷爾——中國人跑的太快了,右路縱隊尚未發動正式的攻擊,中國人就不見了,因此,這個“丹鳳大捷”的功勞,只能夠算到海軍和合成炮兵團的頭上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5:51
第九十四章 呵呵,上帝保佑法蘭西

    大壩上的中國守軍,數量既不多,戰備工作亦做的十分之倉促、粗糙,可是,叫了幾個當地的“春水社”教民來問,丹鳳戰備之前後情形,卻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個中似乎頗有點兒古怪。

    幾個教民都說,之前,丹鳳的戰備,其實是很嚴整的,進駐丹鳳的中國軍隊,數量既相當不少——總有三、四千人的樣子吧!又修了許多的工事——工事附近,都戒了嚴,他們無法近距離接觸這些工事,不過,遠遠望著,確實是一派森嚴肅殺的樣子。

    還有,這些工事,一早就完工了。

    前不久,不曉得什麼原因,大部分的中國軍隊,突然撤出了丹鳳——撤向山西的方向,只留下了大約不足五分之一的兵力;走的時候,很花了些氣力,將所有工事,盡數破壞、湮填——許多工事都是拿炸藥炸掉的,轟隆隆的爆炸聲,持續了差不多一整天。

    結果,就好像從來沒有人在丹鳳修過這些工事似的。

    直到今天早上,留守丹鳳的那一小部分中國軍隊,才開始重新修築工事。

    結果,只修到一半,法蘭西帝國的勇士們就殺到啦。

    這——

    嗯……還真是有點兒古怪呢!

    這個情形,同之前的判斷,頗有出入啊!

    之前是這樣子判斷的——北寧戰役一過,我軍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即對山西發動進攻,大出中國人的意料,很可能,他們在收到我軍自升龍開拔的消息後,才開始手忙腳亂的進行相關部署,因此,不論四柱廟還是丹鳳,防禦工事的構築,都是一個進行中的狀態,都未完工。

    “咳咳!”莫雷爾說話了,“我問你們,‘之前’——即所謂‘丹鳳戰備嚴整’之時——啥之前?北寧戰役之前嗎?”

    教民們:呃……是啊!

    “前不久”呢?——我是說,丹鳳中國軍隊的主力,是啥時候撤走的?北寧戰役之前還是之後?

    呃……之後啊!

    嗯……吾得之矣!

    “我認為,”莫雷爾開始發表高見了,“是這麼回事兒——”

    “北寧一役,中國人為我痛擊,損失慘重——他們也不是傻子,既領教了我軍的強悍戰力,便做出了如下判斷:丹鳳既無扶朗之天時地利,無論如何,不可能頂的住我軍同樣力度的攻擊——事實上,我軍的攻擊的力度,丹鳳一役,較之扶朗一役,只會強、不會弱——丹鳳一役,才是真正的水、陸夾攻嘛!”

    “總不成,中國人還能再走一次狗屎運——還能再來一次扶朗一役那般的大霧?”

    “哼哼!事實已經證明了——上帝保佑的,是法蘭西,不是異教徒!”

    “因此,北寧一役一過,中國人便很見機的將丹鳳守軍之大部,撤回了山西——與其在丹鳳打一場必敗無疑的仗,白白損失寶貴的兵力,還不如集中力量,守衛山西;不然的話,丹鳳一失,山西十有八九,也是守不住的了!”

    “丹鳳的兵力,足有三、四千人——這樣一支兵力,對於山西來說,可不是可有可無的!有,山西還有兩、三分守得住的可能;沒有,山西是一定守不住的了!”

    “當然,也不能全撤了——不然,就是‘不戰而逃’了!如是,對‘上頭’,對輿論,怎麼交代?所以,象徵性的留下了幾百號人。”

    “只是,這一小支部隊,原本就沒想著要認真抵抗,因此,事到臨頭了,才開始馬馬虎虎的修一修防禦工事——只不過擺個樣子罷了!”

    “也因此,我軍一開炮,這一小支部隊,立即作鳥獸散!”

    “至於丹鳳的中國軍隊主力撤退之前,破壞了所有的防禦工事——這是很自然的,彼時,我軍尚未開拔,中國人既然還有充裕的時間,自然不能將這些防禦工事留了下來‘資敵’啊!”

    “克里米亞戰爭中,塞瓦斯托波爾港一役,俄國人失守馬拉科夫要塞,屢次反攻無果,在那種大勢已去、萬分緊急的情形下,猶於當天夜裡,破壞了全部工事之後,才撤出了塞瓦斯托波爾港。”

    莫將軍的這篇宏論,除了“釋疑”之外,主要的作用,在於強調北寧戰役的價值。

    北寧一役,我軍予以中國人“痛擊”,令其“損失慘重”,以致中國人懾於我軍的“強悍戰力”,不得不做出將“丹鳳守軍之大部”撤回山西的決定,則,北寧一役的價值,已不止於呈送巴黎的報告中所說的“使北寧敵軍在我進攻山西時,無力對山西提供援助”,而簡直是——

    打北寧,就是打山西!

    您看,北寧戰役一結束,俺們還沒有正經出兵山西呢,中國人就已嚇得跑路了!——自動自覺的將通往山西的道路讓出來了!

    面對如此驚人的戰果,哪個還敢污衊俺們在北寧打了敗仗?

    莫將軍之所以得著一個機會,就要強調北寧戰役是勝仗、不是敗仗,原因也很簡單——北寧戰役之重點,在扶朗城頭山一役,而此役負責主攻的,乃莫將軍麾下之第一師。

    另外,既然我軍抵達之前,丹鳳的敵軍就已經被嚇跑了,那麼,攻克丹鳳,海軍和炮兵的功勞就很有限了——

    那麼,攻克丹鳳的功勞,該算到誰的頭上涅?

    自然是——誰將中國人嚇跑,就是誰的功勞啊!

    哈哈!

    拿塞瓦斯托波爾港一役說事兒,除了替自己的論點增加論據之外,更重要的作用,是可以不著痕跡的捧領導一把——那個馬拉科夫要塞,可是俺們阿爾諾將軍守住的呀!

    對於莫雷爾的宏論,當然不是個個都以為然的,不過,匪此亦很難解釋中國人何以會有撤除丹鳳防務的舉動;另外,倉促之間,莫雷爾爭功海軍和炮兵的心思,也沒什麼人“得之矣”,因此,他的宏論,沒有遭到什麼人的反駁。

    無論如何,通往山西的主要障礙,已經消除;而此役的勝利,亦一掃北寧戰役失利之陰霾,對於士氣,是一個巨大的鼓舞!

    尤其是河水之漲落——

    法軍抵達丹鳳之時,河水上漲;攻克丹鳳之後,河水即開始回落。

    這給了將士們一個巨大的心裡暗示:上帝在保佑我們!

    這一點,莫雷爾倒是說對了:“事實已經證明了——上帝保佑的,是法蘭西,不是異教徒!”

    哈哈!

    在丹鳳稍事休整,基本上人不解甲、馬不卸鞍,便重新上路,劍指山西。

    有了丹鳳的“經驗”,自然而然的,許多法軍官兵,就以丹鳳來想像山西了,在心理上,自然而然的,就對山西的敵軍,抱持一個輕蔑的態度,對接下來的山西之戰,抱持一個非常樂觀的態度。

    然而,事實很快證明,山西不是丹鳳。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5:51
第九十五章 我欲摘星

    向晚時分,望遠鏡內,一支長長的旗杆伸出了地平線,旗幟風中舒捲,上面的“軒”字,隱約可見。

    山西城在望了。

    經過實地勘察,阿爾諾等發現,不論地理還是防務,山西都迥異於丹鳳。

    紅河從山西城北流過,河堤距北門不過數里,且其間的地勢,十分平坦,雨季之時,河水上漲,河面變寬,小噸位的炮艇,可以逼近河堤,如果是中國人的那種奇葩的“小艇馱大炮”——對了,叫什麼“海晏”、“河清”的——那麼,九英吋口徑的巨炮,足以將炮彈送到城門之前、甚至城樓之上。

    當然,對於準頭什麼的,就不能要求太高了。

    炮艇,“西貢—升龍”分艦隊是有的,不過,上面的火炮的口徑,最大者亦不超過一百四十毫米,亦即五英吋上下的樣子,即便抵近河堤,也沒法子直接轟擊山西城。

    再者說了,目下,到底還沒到真正的雨季,炮艇噸位雖小,也很難“逼近河堤”——一不小心就擱淺了。

    城東的地形,同樣平坦,升龍至山西的大道,直抵山西城東城門之下,然後,穿城而過。

    城西的地形,雖未親睹,但據“春水社”的教民說,同城東大致彷彿。

    因此,山西城東、城西兩個方向,皆可謂“無險可據”;北向,雖然有一條紅河帶城,可是,如果敵人水師強大,這個“險”,是己方的還是敵方的,就說不好了。

    而法軍,正正是“水師強大”。

    在地理上,山西唯一可恃者,是城南方向。

    山西城南一帶,是傘圓山北麓的延伸,地理上最大的特點,不是高低起伏、植被茂密,而是水網密佈——這一帶,分佈著無數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以及不知深淺的沼澤,基本上沒有一條真正意義上的“路”可走的。

    這種地形,大部隊是根本無法展開的,炮兵、騎兵就更加沒戲唱了。

    山西防務的重點,很明顯的擺在了城北、城東兩個方向——都是一水兒的中國軍隊;而城南,擺的是一水兒的越南軍隊。

    至於城西,雖未知底細,但想來不會是山西防務之重點,城西的地形,雖然易攻難守,可是,法軍如果進攻城西,必須自城北的中國軍隊的陣地前繞過去——

    幹嗎呀?給你們當靶子嗎?

    既有以上之種種情形,無需進行過多的討論,法軍進攻的重點,理所當然的擺在了城北、城東兩個方向。

    阿爾諾將自己的指揮部,設在山西城東北方向的天祿村——這個位置,可以同時照應城北、城東兩個方向的進攻,最為適宜。

    另外,天祿村村口,有一座全磚石結構的“白馬將軍”廟,拿來做指揮部,正正合適不過。

    對中國軍隊陣地的進一步偵查,卻叫阿爾諾不由心生疑惑了。

    因為“無險可據”,防禦工事之重要性,便尤其突出,可是,中國軍隊的工事,怎麼如此的……簡陋?

    中國軍隊的工事,橫向、縱向的距離,都不算短,而且,一條又一條,縱橫交錯的,將法軍的進攻線路,封的嚴嚴實實的,粗粗一看,確實如丹鳳的“春水社”教民說的,“氣象森嚴”。

    可是,細細一看,就不對勁兒了。

    所有的胸牆,皆由兩、三層的沙袋壘就,這個,堅固不堅固的且不去說他,關鍵是——太矮了呀!

    胸牆、胸牆,您好歹得到胸口的高度呀!

    兩、三層的沙袋——士兵即便是半跪著,頭、胸、腹等要害部位,也是曝露於外的;站著,那就更加不必說了!

    這個高度的“胸牆”,如欲對士兵形成保護,“胸牆”後的人,得整個兒的趴在地上才成。

    如是,還怎麼射擊呢?

    強調一下:彼時,雖然已經開始進入後膛槍時代了——譬如法軍,已經開始全員換裝“夏賽波”步槍了——可是,射擊姿勢依舊停留在前膛槍時代,法軍操典之中,關於射擊姿勢,站姿之外,只有半跪,根本就沒有“臥姿射擊”一說。

    有的“胸牆”之後,似乎掘有壕溝,這些壕溝,未知深淺,不過,再深,也是有限的吧?壕溝的存在,似乎可在一定程度上解決射擊姿勢的問題,可是,這個射擊姿勢,無論你怎麼擺,到底還是彆扭的;這個射擊效率,較之正經的胸牆,到底還是要低得多呀!

    城頭山的中國軍隊的陣地,是有“正經胸牆”的,到了山西這兒,咋就變成了介個模樣了涅?

    何況,城頭山一役,中國人居高臨下,到底還算佔了“地利”;山西這兒,城北也好、城東也好,都是平嶄嶄的,“無險可據”,中國人的工事,反倒更加“從簡”了?

    這不是太奇怪些了嗎?

    本來,因為“無險可據”,早年的時候,越南人在山西城北的浮沙村,修了一座半西式的要塞,這座“浮沙要塞”,年深月久,維護不善,已經處在一種半傾圮的狀態中,不過,緊急維修、加固一番,總還是能用的,可是,中國人非但不加利用,還將之變成了一堆瓦礫——就像炸燬丹鳳防禦工事一樣,炸燬了浮沙要塞。

    這個路數,看不懂啊!

    路數古怪的陣地之後,就是山西城了。

    因為山西城的東、北、西三個方向,皆“無險可據”,又不比北寧那般有足夠的戰略縱深,因此,作為連接紅河中、上游的戰略要地,山西就得在城池本身的構築、防務上,特別的下些功夫了——山西城的堅固程度,超過了北寧城,在整個北圻地區,僅次於升龍城。

    山西城有內、外兩圈城牆,內城牆為磚石結構,高達五米;外城牆則是土質的,較之內城牆,大約要低個一米左右的樣子。

    不論內城牆、外城牆,接近城牆頂部的地方,都插滿了向外的竹籤據馬,以阻止敵軍攀城——這也是越南城池防禦之通例。

    城牆之外,環繞著寬二十米左右、深三米上下的護城河。

    中國的護城河上的橋樑,都是吊橋,而山西城的護城河上的橋樑,則是固定的石拱橋,曰“象道”——顧名思義,這個石拱橋,真的是給大象走的:“象兵”是越南軍隊的重要組成部分,普通吊橋無法承受大象的體重,乃有“象道”之設。

    不過,“象道”的寬度有限,只能單向通過一隻大象;同時,“象道”的坡度,在設計的時候,就被刻意的提高了——限制寬度、提高坡度,可以增加過橋的難度,以保證城池的安全。

    另外,城門並不正對“象道”,走過“象道”,若不及時駐足或拐彎,就會撞上城牆——左轉,沿護城河沿兒走上十幾米,才是城門。

    還有,正對橋樑的城牆上,居高臨下的,是一個箭樓。

    這些措施,都增加了守軍對橋面的控制力,加大了敵軍攻城的難度,進一步提高了城池的安全係數。

    當然,以上種種措施,於城池之攻守,只在冷兵器時代,方能發揮真正的作用;現在,早就是熱兵器時代啦,若城外陣地失守,什麼土牆石牆,什麼竹籤據馬,什麼象道箭樓,便統統不存在實質性的意義了,山西城的失守,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唯一可慮者,是城北的一座高達十八米的西式塔樓,這座名曰“摘星塔”的漂亮塔樓,既是山西城的標誌性建築,更是防務上的極重要的瞭望、偵察設施——城外地勢平坦,登上“摘星塔”,舉目望去,敵軍之調動、部署,便一覽無餘了。

    整個山西城,最早出現在法國人的視野裡的景物——那支高高飄揚的“軒”字旗,就是插在這座“摘星塔”上的。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巴爾帕金

LV:6 爵士

追蹤
  • 63

    主題

  • 3553

    回文

  • 3

    粉絲

他人笑我太瘋癲! 我笑他人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