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九方九世書 作者:藍思塵 (連載中)

 
v686800 2014-5-23 17:58:47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 10237
v686800 發表於 2014-5-24 06:11
第三十九節 你已經死了

 為什麼會冒出這種想法呢?如果各位能夠原諒我的囉嗦的話,我倒是很願意和各位分享一下這段聽起來就讓人頭大的邏輯。

    說起來,還要感謝西尾維新先生給了我靈感。在中有著這樣的一段理論,我暫且將其命名為“觀測者理論(待定)”。具體的描述我已經忘記了,但差不多是這麼說的:

    如果不存在觀測者的話,那麼被觀測者也同樣不存在。

    “觀測者”這個名詞我們在初中物理學到“運動”的時候就應該已經見識過了,說明白一點,就相當於研究運動的參考系或是參照物呢。如果沒有這個參考系的話,也就根本就無法研究運動了。

    中舉出的例子是:無論何等壯大的英雄故事,或是曲折離奇的怪異傳說,如果根本就沒有人講述出來,那就和不存在毫無區別。

    簡而言之,不為人知的事物,也就並沒有認為其存在的理由。直到它被“發現”之時,我們才能認為它是存在的。不然的話,我們又怎麼去定義不存在的事物呢?

    那麼,在反論被提出之前,我們暫且認為這條理論是正確的。

    接下來,第二條理論是“觀察者效應”,即“observereffect”。該效應原本的描述是“被觀察的現象會因為觀察行為而受到一定程度或者很大程度的影響”,而這種影響是必然的,我們無法不去影響被我們觀察到的事物。

    那麼,從我們自身的思想上去說。假定被觀測到的事物原本是客觀的,當它被我們觀察到的時候,我們一定會產生主觀的想法。

    打個比方,“釣魚島是中國的”這句話,如果看到的人是中國人,那麼大部分人都應該贊同吧?但如果看到這句話的是日本人呢?或者,是其它毫無關係的國家的人呢?

    因此,每個人看到這句話都會在主觀上產生不同的想法,這個時候,被觀測者在他們的意識之中就已經不再是客觀的了,而是添加了主觀想法之後的。

    如“觀察者效應”所說:我們的觀察結果,以及對觀察結果的理解,決定我們的行為、狀態、以及下一步思考。

    現在,我們可以使用反證法進行簡單的說明了。

    如果世界上存在客觀事實的話,那麼在它被觀察到之前,實際上是並不存在的,而它被觀察到之後,則是已經成為了主觀,也就不再是“客觀事實”了。

    換言之,世界上並不存在“客觀事實”。

    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我也被嚇了一跳。我不知道此前有沒有人提出過這樣的想法,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否合理——畢竟我的知識有限,直到現在,我對於馬克思理論之類的還是一知半解,因此可能在推論的某個地方犯了錯誤也說不定。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懷著一種好奇的心理繼續思考下去——

    如果要對這個結論進行辯駁,那麼就需要提出反例,即提出實際存在的“客觀事實”,那樣的話,這個結論自然會被攻破了。

    聽起來很簡單不是嗎?舉個例子,“我現在在地球上”,這句話不就是客觀事實嗎?

    但是啊,仔細想想的話,所謂“地球”也是人類主觀起的名字,這顆星球原本並沒有名字的啊,它可以叫“地球”,也可以叫“天球”啊。再說了,就連語言和文字也是由人類主觀想出來的東西,那麼一切用語言和文字描述或定義的事物也就都是“主觀”了。

    如果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的話,恐怕就要陷入迷障了。我並不是什麼理智的人,但也知道應該在什麼地方停止。現在,我們也差不多該跳躍到另一個問題上了。

    雖然世界上並不存在客觀事實,但是有很多東西是我們大家都認同的,哪怕它是主觀的。比方說,我們所熟知的一些“公理”。

    所謂公理,也就是依據人類理性和願望發展起來而共同遵從的道理。也指經過人類長期反复實踐的考驗,不需要再加證明的命題。需要注意的是,它並不被稱為“正理”,也就是說,其正確與否並不知道,但我們絕大多數人都認同它,因此它就成為了“公理”。

    再比方說,這顆星球之所以名叫“地球”,就是因為我們大部分人都稱之為“地球”,並且認同這個名稱。因此,絕大多數人的主觀也就形成了一種相對的“客觀”。既然我自己也是這個主觀世界中的人物,那麼我自然也會遵守這些主觀的規則。

    我說這麼多,無非只是想要證明,由於“客觀”其實是由公認的“主觀”所組成的,那麼我們大部分人都認為正確的事情,其實有可能並不是正確的!這個世界上,一定有很多事情,雖然也許每個人都認為它是這樣,但其事實可能並不是這樣。有些可能在某個時期是正確的,但在後來卻被證明為錯誤,而有些,可能會永遠在人類錯誤的認知中被湮沒在時間的洪流中。

    而我接下來所要說的事情,就屬於這個範疇。

    人類的歷史上有著各種各樣的文明,科學與宗教也是文明的產物。但有些時候,我們無所不容的科學卻否定了許多東西,比如神明,比如特異功能,比如……靈異。

    它們究竟是否存在?我不知道,但大多數人都認為其實是不存在的,因為我們相信科學。如果要證明它們存在,恐怕只有當我們親眼見到它們的時候,才會相信。

    那麼,在此,我鄭重地告誡諸位,還請不要相信這些。

    正如我所說的,只有當你看到了,你才會相信,然而……有些時候,要觀測到“靈異”,可並非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如果不相信我所說的話,只要當做笑話來听就好。如果相信,那麼,請千萬不要跨越現實與靈異之間的界限。因為那份後果,你們承擔不起,我也一樣。

    現在,我給各位講述一下關於我的故事,這是一個不幸踏入靈異圈子的愚蠢者的故事,還請各位引以為戒。

    因為那一天,我第一次用自己的雙眼見識到了一些無法言喻的事件。

    那一天,我終於明白了何為恐怖。

    那一天,我真正看到了“靈異”的面貌。

    然後,那一天……

    我死了。

    ……

    電腦屏幕上的word文檔顯示著這樣的文字。蘇凜想了半天,突然用鼠標點了右上角的叉號,同時在彈出的“是否保存對'文檔1'的更改”的對話框上,毫不猶豫地點了“否”。

    窗口關閉。蘇凜癱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打出來的論文就這麼報銷了。不過要說後悔倒也沒有,因為不管怎麼說,要把這種東西當做論文交上去的話,喬穎織導師一定會讓自己去島醫院的精神科檢查一下的。

    說到底,就連蘇凜自己,都以為自己大概……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夢罷了。

    但那不是夢,很可惜,那天夜裡發生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包括自己頸上的痛感,包括衣服上沾著的血跡,包括……那天自己在校醫院醒來後,舒然學姐看著自己的那種關心的眼神。

    “你醒了?”

    睜開眼睛的蘇凜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他看著頭頂空白一片的天花板,腦子裡似乎有什麼地方缺失了一塊似的,給他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不過那個呼喚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蘇凜轉過頭去,看到的是一張清麗而溫柔的臉龐。

    “……學姐?”

    發出這個聲音的時候,蘇凜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幹啞。而學姐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伸手把蘇凜扶起來,拿起桌邊的礦泉水遞給他。蘇凜灌了一口,差點被嗆到了。舒然又趕緊幫他拍打著背部,擔心地問道:

    “怎麼樣?你感覺沒事吧?”

    “啊。”乾咳了兩聲之後,蘇凜點了點頭,“好多了。謝謝你,學姐……呃,話說——”

    蘇凜的話頭頓住了。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下意識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眨眨眼睛。然後嘆了口氣,突然笑了起來。

    “怎麼了?”舒然不明所以地問道。

    “哦,倒也沒什麼。”蘇凜微笑著答道,“我……呃,大概是做夢了吧。我夢見時天允他變成了個死人,還夢見我被他殺了,屍體都斷成了兩截。啊,抱歉,我不該說這麼恐怖的話題的。不過也確實可笑,夢見自己死掉了……什麼的。”

    蘇凜的眼神有些茫然地看著前面擋著的簾子,也因此,他沒有註意到,旁邊舒然學姐怪異的眼神。

    舒然學姐?

    新的疑惑浮現在蘇凜的腦袋裡面。

    舒然學姐她……怎麼會在這裡?自己是怎麼認識她的來著?

    記憶在緩慢地恢復。

    是了,蘇凜想起來了。他被學姐拉著手帶了出去,學姐邀請他加入學生會。然後,自己被迫在夜里和那個所謂的“死者”在第五教學樓裡面捉迷藏,並且——

    記憶的末端,蘇凜想起了那張已經腐爛的面龐,想起了自己脖頸被那傢伙的手穿透的痛感,想起了自己當時不敢置信的眼神,想起自己的鮮血從空洞的傷口中噴湧而出,灑在那傢伙身後的血腳印上……

    時天允……他把我給殺了?

    蘇凜眨了眨眼睛。

    這不對,這太荒謬了!蘇凜想著。且不說時天允他是不是個死人,如果自己也死了的話,那麼自己又怎麼會坐在這裡呢?

    他用徵詢和乞​​求的目光看向身旁的舒然學姐。而學姐似乎是明白了他想要說什麼似的,她的視線垂下,不願去直視蘇凜的目光。直到沉默半晌之後,她才說道:

    “沒錯,蘇凜。這個消息對你來說,可能有些難以承受。之後你哭也好,罵也好,做發洩是最正常的舉動。不過在那之前,我覺得不管怎麼樣,都得把這個事實告訴你。”

    她溫柔的眼神中摻入了些許哀愁。也就是在這樣令人不安的視線中,蘇凜看到她的嘴唇微動,那無法理解的話語,被她一字一頓地吐了出來:

    “蘇凜,你已經死了。”
v686800 發表於 2014-5-29 05:57
第四十節 前世

這世界上令人疑惑不解的事情實在太多,蘇凜可沒有心思去一一尋找答案。但有些事情,有些問題,他是非要解決不可的。從學姐口中吐出的這一句讓人費解的話語大概就屬於這個範疇。

  “我……已經死了?”

蘇凜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咧出一個怪異的笑容。

  “學姐,這笑話可真不好笑。”

舒然把頭轉向一邊,她似乎不願意和這樣的蘇凜對視。

“我也希望這只是個笑話。但是,蘇凜,我沒有理由騙你。你應該明白——”

“那你告訴我我現在又是怎麼回事?”蘇凜用半是咆哮般的口氣質問道,“你說我已經死了?但是我分明還在這活得好好的!那現在的我算是什麼?殭屍?鬼魂?你難道想說我現在不是待在學校的校醫院裡,而是進了地獄不成?”

  “你冷靜一點。”

  舒然學姐輕聲說道。

“放心吧。你不是什麼鬼魂殭屍,現在的你還是個人類。我的話沒有說清楚,我道歉。準確來說是,你已經死過一次了。”

  啥?

  蘇凜的眉毛擰到了一起。

聽不懂,不明白,明明每個字眼都清清楚楚地迴響在腦子裡面,但蘇凜卻完全無法理解內中蘊含的那層涵義。什麼叫做“你已經死過一次了”,難道我還像貓一樣,擁有九條命不成?

然而,沒等蘇凜發問,舒然就又開了口:

“吶,蘇凜,你知道那本書為何會被稱為'九方九世書'嗎?”

蘇凜下意識搖了搖頭,但是緊接著,他就反應了過來!

“……九方九世書?這個'九世',難道是——”

“沒錯,就是生命的轉世。”舒然點了點頭,肯定道,“不過,比起說'轉世',說成'繼承前世'或許更準確一些。”

她清了清嗓子,在蘇凜震驚的目光之中繼續說道:

“這就是九方九世書的繼承機制。在靈異事件中死去的參加者,將有機會繼承自己前世的生命,並且最多有九次這樣繼承的機會。蘇凜,你現在所享用的生命,就是你前一世的壽命。”

  我的……前世?

  蘇凜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一世的我已經死了,使用的是我前世的命數?開什麼玩笑? !這種情節簡直就像是那些扯淡的玄幻小說裡面的套路,不管從哪個方面去理解,蘇凜都絕沒有半分去相信它的意願!

  但是——

既然連“九方九世書”這種詭異的存在都有,那麼……發生這種事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亂了,蘇凜感覺到自己的腦子亂掉了。他無可奈何地揪著自己的頭髮,舒​​然學姐善解人意地沒有再說話,只是在旁邊安靜地等待著。大概過了三分鐘,蘇凜才總算平息下來,他額前的長發已經散亂不堪了,加上腦後原本紮成馬尾的一束頭髮也散開了,使得他看上去真的像個女人一樣。

“哼,呵呵……”蘇凜低聲笑了起來,“一個人有九條命可以用,那麼說的話,這本該死的破書,帶來的也不盡是壞事嘛。”

然而舒然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建議你還是不要那麼樂觀。你既然加入了學生會,直到畢業之前就不要妄想退出,即便交了退會申請也沒用,九方九世書可不會認可。之前也告訴過你了,九方九世書的靈異故事,每學年都有十到二十個左右,如果你運氣好的話,其中只會有不到一半需要你去參加,而如果運氣不好……說不定這二十個故事之中全部都有你。而且難度一定比這一次新生的故事大,你覺得自己有幾條命夠揮霍?”

這句話可能打擊有些重了,蘇凜的臉色當即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來。

但是舒然卻並沒有住口給他消化的時間。她那粉嫩的唇瓣飛快地動著,說出的話語卻句句都像錘子一般敲擊在蘇凜的心上!

“九世,只是一個上限。但很少有人能夠活到第九世。原因很多,第一是靈魂本身經歷過幾世,有些人的靈魂可能已經轉世過幾十上百次了,而有些人的靈魂說不定只是初生的新魂,如果本身只有一世,那麼死了也就是死了,沒有任何機會重來。”

她絲毫不在意蘇凜難看的臉色,接著說道:“第二,與你前世的壽命有關。如果你的死亡年齡是二十歲,而你前世只活到了十九歲,那麼這個繼承就是無效的,這一世會被跳過。如果你前世只活了二十一歲,那麼即便你挺過了所有的靈異故事,也會在一年之後死亡,這就是繼承壽命的限制。還有第三— —”

舒然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了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恐懼。

“……在靈異故事之中,有的時候,可能會出現一種鬼魂。別的鬼魂或許是為了殺人而存在,但那一種特殊的鬼魂不同,它們不僅殺人,還會吞噬人的靈魂! ”

  她直視著蘇凜的眼睛。

“你明白嗎?一旦靈魂被吃掉了,你就再也沒有半分機會!'噬魂'就是這麼恐怖的東西!”

  蘇凜感覺有些頭暈目眩。他本來以為自己所處的情況已經夠惡劣的了,但沒想到還有這麼多更讓人絕望的事情。這兩天來發生的事已經顛覆了他的認知,蘇凜覺得,自己確實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了。

“抱歉。”舒然低下頭去,“一下子說這麼多,你也需要一些時間去慢慢接受吧?再忍耐一會兒好嗎?之前你加入學生會的時候,馬上就要對付死者了,時間緊急,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你,最好趁現在一併說個清楚,你覺得呢?”

蘇凜含糊地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那個精力去聽。但他也不願意聽一半留一半,下次再得知更加糟糕的事情。與其那樣,還不如一次說明白。

“過去的十多年中,學生會的資料在內部一代一代地傳下來,作為警示後人的經驗。其中關於轉世命數的問題,一般來說,即便不算上噬魂的影響,大部分人都只能繼承到四至五世左右。能到達五世的就已經是非常之人了。而九世這個限制,則是有記載的最高轉世命數,過去總共只有兩位學長一直活到了畢業,離開的時候,他們都是繼承了九世前的壽命。可惜的是——”

  學姐用失落的聲音說道。

“你也知道,從現在起回溯到以前那個時候,在封建社會各種條件的限制下,人的壽命還是相當短暫的。那兩位學長在離開學校後,都沒能活到三十歲,很快就亡故了。”

  絕望。

從舒然學姐的描述中,蘇凜只能感受到這個詞。

  這算什麼?想要脫離九方九世書的控制,唯一的選擇就是畢業,但要畢業,就得在四年內經歷數十個靈異故事,用自己的命去拼!哪怕損去了九世的壽命,最後真的能夠離開學校,結果也只剩下幾年好活。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沉默的空氣讓兩人都感覺到了不安。片刻之後,蘇凜輕聲問道:

“那個所謂的'噬魂',一般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呢?”

“不能肯定。”舒然學姐搖了搖頭,“每學年總會出現一兩次,不過大多數都在後期,等到新人都有了足夠的經驗,再淘汰掉一批人,剩下的都是極富有頭腦,足以抗衡鬼魂的人的時候。”

  足以抗衡鬼魂的頭腦……嗎?

對自己來說,那樣不正常的腦子不要也罷。蘇凜無奈地想著。但是……為了保命,似乎這一點是必要的呢。

“還好,你們這一屆算是非常幸運的,包括你在內,有四個人和死者遭遇了,並且全部都丟了小命。但是每一個人都成功繼承了前世的壽命,總人數還維持在十個,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舒然這麼說道。

  蘇凜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人數越多,單個人被靈異故事選中的概率也就越小。四個人丟了小命,這也能被稱作“幸運”?但是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可抱怨的。畢竟連自己都死掉了,如果不是擁有那個什麼“繼承”的機制,自己早就已經到地獄報到去了。

想到這裡,蘇凜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種撕裂般的痛楚似乎還存在著。

這一次算是幸運地逃過了,但是下一次,下下次呢?學姐說得對,他有多少命數足夠去揮霍?如果連保全自己都做不到的話——

就連蘇凜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不知什麼時候,他對於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卻擁有了超乎想像的接受力,並且很快就控制著大腦朝著那個方向去思考了。明明就在一天之前,他還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承認靈異事件的存在呢。

“我建議你還是再休息一下吧。”

  學姐這麼說著,站起身來。

“我還要去看看曾知好,他的狀態也不是很好……可憐的孩子,經歷了那種事情——啊對了,這個得給你。”

蘇凜的手提袋就放在床邊,而舒然則從裡面掏出一個信封。只聽她說道:

“出於禮貌,我們沒有動它。不過還是希望,等你看完了之後,能把裡面的內容和我們分享一下。這或許是對我們的未來極為有用的情報……就這樣了。”

她把信封遞給了一頭霧水的蘇凜,​​轉身便走出了房間。

  蘇凜疑惑地看著手中的信封。

抬頭寫著“蘇凜收”,沒貼郵票,顯然不是通過正常的寄信方式給他的。而當蘇凜看到下面的寄信人一欄時——

  “友,時天允。”
v686800 發表於 2014-5-29 06:00
第四十一節 時天允的信件

看清楚的那一瞬間,蘇凜手上一抖,差點把這封信扔下去。

  天允他……給我的信?

時隔不知多久——蘇凜看了看側面牆壁掛著的圓盤鐘錶,時針停在數字“10”之後沒多遠的位置,大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多了吧?真是奇怪,明明不到半天之前,他還和時天允待在一起,現在回想起來,卻彷彿已經相隔幾個世紀了。

  時天允就是死者。

就連這樣已經確認的事實,在蘇凜的唇邊喃喃念叨著,聽起來也是那麼不可思議。

如今看來的話,一切都很清楚,清楚到了根本不需要動腦子去想就能完全明白的地步。對於蘇凜來說,這個故事的開始,應該是在開學第一天,自己和時天允相遇的時候。而那個時候的天允,用墨鏡、口罩、厚大衣和香水遮掩著自己腐爛的身體,因為他已經是死者了。他引領著蘇凜去了那個禮堂,那個舉辦“亡者的入學典禮”的禮堂。因此,蘇凜並沒有和別的新生一起參加入學典禮。

  這就是第一條線索。

聽說學生會曾經想到要利用監控視頻來查出死者,而負責檢查人數的就是主動請纓的時天允。由於他確實有著超強的動態視力,是做這件事的不二人選,因此沒有人懷疑他會在這種地方撒謊。但事實卻是,他騙過了所有人。如果那個時候哪怕換個人再檢查一遍的話,他的身份就會露餡了。

  這是第二條。

在那之後,時天允和他的對話之中,總是看似不經意地透露出一些信息。比如說兩人一起回家時,討論的靈異和死者;還有在“開始時間”之前,他們在走廊上的談論。如果蘇凜注意一下的話,就會發現,時天允把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他自己。可笑自己卻還把余敏兒列入了懷疑名單。

  最後一條,也是最明顯的線索。當昨晚八點整那一瞬間,燈光全部熄滅,而時天允同時走了進來,身後就跟著那一串血腳印。如果自己夠聰明的話,那時候就應該發現真相了。但是,盲目的信任又一次欺騙了自己。

除此以外,還有其它的一些提示,也許只是碰巧,也可能是九方九世書刻意的安排。比如說走廊上那位已經逝世的老教授的照片,自己頭一天從學生會室返回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但卻沒有認真去看。如果那個時候就能發現的話——

  蘇凜垂下眼瞼。

  算了,現在想什麼都​​沒有用了。自己已經丟掉了一條性命,如果就如學姐所說的話,在接下來四年的時間裡,還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不知道能否活到最後。聽天命,盡人事,蘇凜以前一直無法徹底理解的句子,現在看起來,它的意義卻是那般明晰。

信件的封口用書釘釘住,沒有拆開的痕跡。蘇凜平復了一下心緒,他也想要知道,時天允到底給自己留下了什麼信息。

信封裡面裝著一張信紙,但那字跡卻潦草得很,不像是蘇凜記憶中的時天允的筆跡。信紙的第一行開始就這麼寫著:

“阿凜,我的摯友啊……不知道現在這麼稱呼你還是否合適。因為據我估計,等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不管你有沒有出事,反正啊,我是一定已經消失了。你可能會怨恨我吧?不過很抱歉,我也不是想要這麼做的啊,也沒辦法把這些訊息好好傳達到,只有這點還請你原諒吧。”

“我的死亡沒什麼可說的,在歐洲賽車俱樂部的時候,不慎出了事故。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醒過來的時候,意識還不甚清醒,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假期結束了,我應該去錦衣學園報到。直到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我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逐漸腐爛,那時候我才明白過來,自己已經死掉了。”

“惶恐、無所適從……我那時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情吧。我用大衣和香水把自己遮蓋起來,力求不讓別人發現,為此我還編好了一套完美的理由,在開學的第一天就把你給騙過去了。不過直到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何而重生的,直到當天下午,我在學生會看到了那本詭異的舊書。那時候我才明白,一切都是它安排的。”

“九方九世書能夠控制人心,包括我這個死人。沒到夜裡,我的殺戮慾望就無法抑制。視頻上面死掉​​的人其實全部都是我自己殺的,而即便知道這樣的真相,我卻無法告訴你們。不是我不想說,而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這也是九方九世書給我強加的限制。”

“你說我變懶了,不願意記筆記。真抱歉,一來,我知道自己一個死人,哪怕記了筆記也是用不上的;二來,我的手臂也已經腐爛,就連拿筆都很費事,怕你看出什麼端倪。……不過,如果你真能發現點什麼的話,或許我的良心還會好受一些。”

“這封信是我在臨行之前放在你袋子裡面的,雖然想要親手交給你,但受到那本破書的限制,也沒有辦法這麼做。真心希望你能夠理解,之後就算恨我也好,憎厭也罷,這輩子,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由衷感到抱歉的,時天允。”

  這就是信件的全部內容。

平鋪直敘,只有這點很像那傢伙的性格。整張紙上連一丁點傷感的內容都沒有,時天允寫這封信,似乎只為了告訴他一件事,而且還是他已經知道的事情——時天允已經死了。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蘇凜久久不語。

流眼淚當然是不可能的,他相信自己還沒有脆弱到那個地步。雖然每個人都有流淚的權力,但只有弱者才會依靠眼​​淚。而蘇凜恰恰知道,如果想要在九方九世書的控制之中活下去,他連半分軟弱都要不得。

  “……這白痴。”

結果最終,感想也就只有這一句而已。

  ……

  新的學生證到手了。加入學生會之後,有些事情就變得非常簡單。只不過有些地方還是比較難以處理,就比如說全班男生看自己時那種要殺人般的目光就讓蘇凜很是無所適從。看樣子舒然學姐確實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至於時天允……他的存在似乎已經被所有人忘卻了,畢竟他原本就不應該是存在於這裡的人。只是上課的時候,蘇凜看著自己背後空蕩蕩的空間,最後一排的桌椅不知在什麼時候被撤走了。

  難免會有一陣失落。

而且……還有一個關鍵的部分沒有明白,那就是搶走自己學生證的人到底是誰。那顯然不是時天允,一來是體型不像,二來,時天允的信件中也沒有提及。但蘇凜卻感受到了一種危機臨近的徵兆,他總覺得這事件不會簡單。因為如果他的學生證不被奪走,他就不會去學生會室,也就不會和那本該死的破書建立聯繫。而如果……這是有某人在一開始就策劃好了的話……

  蘇凜不寒而栗。

  “昨晚你去哪兒了?”

終於回到家裡的時候,蘇鈴這樣氣勢洶洶地問道。

她當然有生氣的理由,畢竟昨晚蘇凜只是對她說在外面吃飯,可結果最終卻夜不歸宿了。而對一直在家裡等待的妹妹連招呼也沒打,也難怪她露出那種怒氣沖衝的神色。但是蘇凜卻只是虛弱地笑了笑,說聲“抱歉”,這就拖著疲沓的腳步往樓上的臥室走去。他確實有必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餵……”

  蘇鈴的聲音一下子落下去好多。不知怎麼的,現在的哥哥給她一種無法接近的感覺。而在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她彷彿看到蘇凜露出了受傷小狗一樣的眼神。

二樓房間的門傳來打開又關閉的聲音,蘇鈴有些迷茫地看著上面。

  哥哥……怎麼了?

蘇凜把手提袋扔到書桌上,往後一跳,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長出了一口氣。

  他什麼都沒有對蘇鈴說。當然不可能說的,他能說什麼呢?

“我遭遇了一件靈異事件,我的好朋友變成死人了,然後我被他給殺了。你現在見到的我其實是我的前世,而且以後我說不定還會死,還會繼承前世的壽命。”

像是這樣的話語,僅僅在腦子裡面過一下都能想像得到有多麼愚蠢。

估計說完之後,會被小鈴當成是遊戲中毒了吧?

  蘇凜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轉過頭去,想要換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但在這時,眼角不經意一掃,卻好像看到了書桌上放著的什麼東西。

  那個是——

  蘇凜站起身來,走到桌邊。書桌上放著一封拆到一半的信件。他歪了歪腦袋,然後回想起來。

這個……是他在前天吃早飯的時候收到的那封信。不過因為差點遲到的緣故,只拆了一半。現在蘇凜把它拿起來,想要看看到底是誰寄給自己的。

當看到信封裡面的內容時,蘇凜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地站立幾秒,然後無可抑制地狂笑起來,就像是昨夜曾知好死前那樣瘋狂的笑聲。蘇凜知道自己肯定把妹妹甚至旁邊的鄰居都驚動了,但是他沒辦法停止,這簡直就像是一場鬧劇一樣!

  信封裡面裝的,是一封邀請函。

  蘇凜再一次撲倒在床上。

  黑色的邀請函。是時天允的父母寄來的,邀請他們儿子的摯友蘇凜,前去參加葬禮的邀請函。

最珍貴直白的線索,原來一直都放在蘇凜的手邊!

  真可笑。蘇凜想著。這樣的現實,簡直就像是要給他的心臟再來補上一刀!真是惡毒的諷刺!

直到眼淚都笑出來了,蘇凜才終於住了口。他已經疲憊不堪了,眼皮合上,就這麼躺在床上,緩緩地陷入了沉眠之中。

都只是夢吧,一切都只是個夢吧?如果一覺醒來之後,能發現世界如常,沒有什麼學生會的舊書,也沒有什麼靈異故事。時天允和自己好好地並肩走在放學的路上,相互調侃著,那該是多麼開心的事情!

在意識逐漸墜入黑暗之前,蘇凜衷心地如此祈望著。
v686800 發表於 2014-5-29 06:03
四十二節 文字遊戲

儘管未來島並不處在南國,但一年中陽光明媚的日子還是佔大多數。而這樣的日子,對於體育課來說可就再合適不過了。負責帶大一二班的年輕體育老師月婉是這學期新來的,還不懂得怎樣和學生好好相處,而她所想到的第一個辦法,就是盡量去迎合學生們的愛好。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就自由活動吧!”

作為大學而言,未免有些寬鬆得過頭了,不過卻很受學生們喜愛。大家答應一聲,便各自散去了。只要不離開操場,就算蹲在角落裡面玩手機也不會有人管的。雖然有些散亂,但反正到了下一學期,人人都要選擇進修方向,體育也要選擇分支了,趁此機會確認一下自己最喜愛的運動也不錯。

  “蘇凜,這邊!”

  “OK!”

長長的馬尾在身後甩動著,蘇凜猛然轉身,把籃球從空隙中送了過去。那接球的男生當即跳起,伴隨著球與籃筐撞擊的一聲輕響,籃球精準地從籃下掉了出來。

“合作愉快!餵……你去哪兒?”

  “去場外,休息一下。”

蘇凜揪著襯衫的領口呼啦呼啦搧著風,這麼答應著,慢悠悠地走出了體育場。

9月30日,距開學時那個靈異故事過後,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了。蘇凜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也熟悉了這些同學們。儘管一開始因為舒然學姐的事情,差點和全班的男生反目成仇,不過解釋清楚之後,倒也沒有幾個人真的會因為這種事情而討厭他。

尤其蘇凜那種陽光的性格很是討喜,雖然眾人對他的長發看法不同,但不管怎麼說,一個外形好性格好學習體育又都不差的同學,向來能夠拿到更多的印象分。

簡直就像是,“正常”的學園生活一樣呢。

  蘇凜心想著。

但他同時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再怎麼相像,他都無法再回到那種生活了。

這一個月中,他幾乎沒有到學生會去過。不過偶爾也會過去露個臉,畢竟他現在也已經是那裡的成員了。而且,正如學長所說的,如果想要活下來,多閱讀一些往年靈異故事遺留下來的資料還是必須的,之前被殺死過一次的那種感覺,蘇凜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拜此所賜,蘇凜現在的生活比過去要忙碌多了。

而且,不知怎麼的,他發現自己現在的生活習慣發生了一些改變。比如說,他開始有些排斥運動了,而且更喜歡坐在電腦前,端著一杯咖啡,一個下午都不動彈。對於遊戲和程序一類的東西,興趣也逐漸變得濃厚起來。

死過一次之後,產生了奇怪的後遺症嗎?

蘇凜一邊想著,一邊朝著操場邊緣的陰涼處走去。就在這時,側面傳來一聲驚呼:

  “蘇凜!餵,小心啊!”

轉過頭的一瞬間,蘇凜就發現一個毽子從空中朝著自己落了下來。還好,他敏銳的運動神經迅速做出了反應,先是讓過身體,然後用腳一掂,使勁一抽,那毽子便飛回了女生的圈子裡面。

  “謝啦!”

活潑的聲音,是坐在蘇凜旁邊的同學葉橙。蘇凜朝著她聳了聳肩,走到一棵樹下坐了下來。海島上多少要更潮濕一些,大陸那邊已經落葉的樹木到了這裡卻仍然散發著盎然的春意。枝青葉翠,看不出絲毫將要凋落的徵兆。

  “吶,渴了麼?”

面前嫩白的手中拿著一瓶礦泉水,蘇凜抬起頭來,看見葉橙那張歡快地笑著的臉龐。她把礦泉水塞到蘇凜的懷裡,自己也拿著一瓶,就坐在蘇凜的身邊咕嘟咕嘟灌了幾口,還打了個響嗝。不知怎麼的,這種毫無女生氣質可言的舉動倒讓蘇凜覺得很可愛,他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抱歉。我是不是看起來傻乎乎的?”葉橙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

“嗯?沒有啊……”蘇凜微笑道,“我倒覺得,開朗些的女生比較討人喜歡哦。就像你這種的。”

  “是嗎……”

  葉橙臉色微紅。她低頭瞅著自己的運動鞋,半天沒有說話,礦泉水瓶的蓋子被擰緊又鬆開。很明顯,這個女孩是在考慮著什麼。片刻之後,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剛要開口——

  “吶,那邊是一班的隊伍嗎?”

  蘇凜出聲問道。他完全沒有註意到身旁少女不對勁的地方,而是眼睛一直盯著跑道上的一個班級。那個班的老師是個渾身肌肉的大漢,看起來就兇巴巴的。不過蘇凜對他可沒有興趣,他之所以會注意到那個班級,是因為隊伍中間站著的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余敏兒。

葉橙發現他完全沒有在看自己,似乎稍稍有些失望,但嘴上卻是答道:“嗯,是一班的。他們的體育老師是學園裡出名的'猩猩教授'袁戎,比咱們月老師要嚴格多了,剛剛才讓他們圍著操場慢跑五圈,算是熱身運動來著。”

“五圈?那不就是兩千米?!就算是慢跑也未免……”

  蘇凜的眼角抽動了一下。此時一班已經在那個袁老師的指示下散開,在做準備活動了。蘇凜的視線完全鎖定在余敏兒的身上,他感覺到……余敏兒的身體似乎有些搖晃?

  ……糟!

不等葉橙反應過來,蘇凜已經猛然站起身來,大步朝著一班的隊伍跑過去!

  ……

“好,兩手叉腰,慢慢抬頭,看天。”

余敏兒自己也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晃蕩。不僅如此,她的眼前發黑,周圍傳來的聲音也漸漸聽不清了。跑了五圈下來,身體承受不了這樣的符合,貧血的症狀出現了。或許這個時候提出休息是最好的辦法,但余敏兒卻還在堅持著,直到——

身體終於不受控制地傾倒了,余敏兒以為自己會狠狠地撞到地上,但是沒有。不知旁邊什麼地方伸過來一雙手臂,瘦弱卻很結實。她就倒在那個人懷裡。與此同時,耳旁傳來了喊聲:

  “餵,你哪個班的?!”

“你這老師……沒發現有人暈倒了嗎?!”

“那也用不著你來管吧?你先把那女生放下,你過來!”

“混蛋,先送她去校醫院才比較要緊吧?!”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試試!我是老師你知不知道?!”

  雜音,聽不清楚,也無法理解。余敏兒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被某個人輕巧地抱起,接著就是舒適的微風吹在臉龐上,還附帶一些顛簸。她知道有人在奔跑,還有人在怒吼,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後背好像接觸到一個稍微冰冷些的所在。身旁繼續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

  “……貧血?”

“嗯,這女生估計沒吃早飯吧。你是她同學?得提醒她注意一點,沒吃早飯還進行過量的體育運動,要沒暈倒那才是不正常了。也不用吃藥,讓她好好吃飯就行了。”

  ……

蘇凜目送著保健醫生走出這間小病房。他回頭看去,卻發現躺在床上的余敏兒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

  余敏兒沒有答話。眼前的色彩還有些失真,但她已經能看清面前的人了,事實上即便看不到,僅憑藉剛才的聲音,也是能夠判斷出來的。

“感覺怎麼樣?一般來說會有點兒頭暈的吧?不過沒暈過去就算是萬幸……吶,要不我去小賣部裡給你買兩塊巧克力?”

“用不著。”余敏兒冷冷地回答道,然後把頭轉了過去。

  “……哦,熱可可比較好嗎?”

  “我說了用不著啊!”

看著蘇凜那張雖然俊逸卻顯得有些呆蠢的面孔,余敏兒覺得如果自己有力氣的話,一定會一腳踹上去。

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一個月以前,時天允所說的那句話——

“吶,覺得委屈或者害怕的話,還是不要忍著,哭出來比較好哦。當然不是對我,蘇凜那小子可比你想像的還要溫柔得多,哪怕一邊哭一邊罵他都無所謂。他那人啊,一看就是雖然不太會哄女孩子但還是會努力的類型——”

明明是個死人,在這一點上卻沒有撒謊呢。

余敏兒確實想要休息一下,但她可沒打算讓一個不太喜歡的男生在旁邊守著,剛想用毫不客氣的語氣把蘇凜趕走,卻發現這傢伙正在用思索的眼神看著自己。

  “……怎麼啊?”

“吶,倒也不是什麼大事。”蘇凜撓了撓頭,問道,“不過稍微有點兒在意……余敏兒,還記得一個月以前那件事吧?”

  蠢貨,怎麼可能不記得……

  余敏儿知道他想要問什麼。她只是悶悶地哼了一聲,答道:

“我出去買盒飯了,然後就一直在學校外面等著,沒再進學校裡面來。”

“誒?那你豈不是也違反了九方九世書的'規則'?!”蘇凜大吃一驚,“你也……呃,像曾知好一樣嗎?”

  “沒有哦。”

  余敏兒輕聲答道。

“是你們太笨,才沒有察覺到罷了。九方九世書給我們玩了一個文字遊戲,還記得第二條提示是怎麼給出的麼?'2057年9月3日,晚8點以後,參加者不准離開第五教學樓。死者僅會在第五教學樓出沒。故事結束時間為午夜12點。'”

  “那又——”

  蘇凜突然一下子明白過來。余敏兒看著他的神色冷冷笑著,說道:“懂了嗎?八點以後不准離開第五教學樓,也就是說,在八點之前離開就沒有問題。”

余敏兒沒有告訴他,自己當時沒有把自己的計劃說給任何人聽,就連學長他們也沒有。就是因為她也在懷疑蘇凜,擔心蘇凜知道以後,會在“開始時間”之前就動手把她殺掉。

  蘇凜目瞪口呆。

“不過……當然啦,我也只是在'拼'而已。因為照我想來,如果真是不允許離開的話,那也就沒必要加上'死者僅會在第五教學樓出沒'這一句了。這樣可能是有些冒險,學姐也告訴過我不准再輕易拿自己的性命去做實驗。萬一我理解錯誤的話……”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也不需要說。蘇凜很清楚,一旦她誤解了九方九世書的意思,那麼下場就只有一個。

“不過那又如何?”余敏兒輕聲說道,“我拼贏了,不是嗎?拼一下有什麼打緊?反正我這些年都是這麼拼過來的,這次能成功,下一次也一定可以。我才不會放棄,像曾知好那個傻瓜一樣,不掙扎到最後一刻,誰知道勝利的會是哪一邊呢?”

從余敏兒的話語中,蘇凜感覺到了一種決然。對於余敏兒那種糟糕的家境,他多少也了解一些,但沒有想到那會把這個女孩磨礪成這樣的一種心志。他感覺有些不正常,但究竟哪裡有錯,他又說不上來。

不過,他馬上就不需要為這個問題而擔心了。

就在突然之間,蘇凜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寒意襲遍全身,就連自己的心臟都被凍結!他下意識地伸手摀住了胸口,抬頭看去,余敏兒也做出了和他同樣的動作!

時隔一個月,第二個故事……開始了? !
v686800 發表於 2014-5-29 06:07
第四十三節 天台

  “忘川的下午茶。”

墨色的字跡,也許和一般本子上的筆跡沒什麼兩樣,但蘇凜卻怎麼看怎麼都不習慣。

“2057年10月2日,忘川即將開放。”

學生會室中,所有人都已經聚集過來了。蘇凜斜靠著一旁的桌子,心裡翻來覆去思考著那一句話的意思。一時間,房間裡面是沉默的,沒有一個人說話。想來所有人都為了這條提示絞盡了腦汁吧。

“吶,有什麼想法的話,現在可以發表一下。參加者名單估計要到第二條提示才會列出,這一次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被選中。九方九世書的恐怖之處,你們在一個月以前就已經見識到了,因此這一次,我希望你們能夠認真一點。”

陸方秋學長用不知是冰冷還是淡然的眼神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是方伊安最先說話了:

  “忘川的話……是指冥河吧?”

忘川,在中國神話中,是處於黃泉路和輪迴門之間的一條血色河流,據說飲其水則可忘盡前生,再次轉世。而在忘川奈何橋的邊緣,則有一位老婆婆一直守在那裡,人稱孟婆。她所做的孟婆湯就是取了忘川之水,喝了,重新投胎來過,若不喝,則不能過橋,只能墜入忘川河水中,忍受千年煎熬。漸漸的,他們也會忘記一切,只留一個渾噩空洞的靈魂,在無盡的等待中盼望著輪迴。

但凡是中國人,大多都知道這麼個傳說,也只有Evalia站在那裡一頭霧水,聽不懂大家在說什麼。但陸方秋卻並沒有立即贊同,他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是不是呢,倒也難說。”

最後給出的卻是這麼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眾人都投去了疑惑的視線。燕楠問道:“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別的'忘川'不成?”

  “有的哦。”

  回答的是舒然學姐。

“事實上,就在我們學校裡,有一條名為'忘川'的河流。吶,這一個月來,你們對學校也多少熟悉一點了吧?西南角那個地方不是一直都圍著圍欄,處於施工中嗎?那裡就是錦衣學園的'忘川'哦。”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名字?”余敏兒問道。

  蘇凜稍有些擔心地看了她一眼。雖然勸說她好好休息一下,但這個倔強的女孩卻沒有聽,堅持要和自己一起來學生會室。真是的,明明連走路都還不穩當呢。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相比起來,這邊可是關乎生命的重要事情。

“以前河邊有個校內小賣部,一個姓孟的阿姨在那裡賣酸梅湯。因此學生們就戲稱那條河為忘川,河上的橋也被稱作奈何橋。”陸方秋回答道,“現在小賣部拆掉了,奈何橋也要施工重建,最近才建好。而且開放的時間……就是10月2日。”

“也就是說,這上面所說的忘川,應該就是指校內的那條河流咯?”辰志龍瞇著眼睛,“不過,既然這條信息是我們已經知道的,那麼九方九世書刻意提出,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知道,不過九方九世書向來不會給出無意義的提示,既然它提出來了,說明這上面一定隱藏著某種線索。”

陸方秋推了推眼鏡,繼續說道:“這對於你們來說,已經是第二個故事了。從第二個故事開始,就不會像第一個那麼簡單,一開始就給出你們足以解決故事的線索了。也就是說,即便你們拿到了足夠的線索,也不可能在'開始時間'之前就能讓故事結束。做好準備吧,死亡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他擔憂的目光在索妮、莫語琴、曾知好和蘇凜身上過了一眼。蘇凜迅速把目光轉開,他自己又何嘗不擔心呢?相比別人,他已經失去過一次生命了,也許危險程度會更高一層。

不過,害怕的顯然不只是他一個。在視線余光處,蘇凜發現,那個曾知好的雙腿正在顫抖著,眼神也不太對。不過蘇凜可沒有嘲諷他膽小的心思,曾知好在一個月前的死狀,可以說是他們所有人之中最慘的,每每回想起那個時候,僅僅是作為旁觀者的蘇凜都會不寒而栗,更別說本人了。

“那麼,還請各位自己去蒐集線索吧。一是關於忘川的資料,二是學園內忘川河的工地,之後我們來一次統集。我希望你們所有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就這樣了!”

  ……

站在天台上吹著冷風,蘇凜用手機連接著校園網絡,在網絡上搜索著所有有關於“忘川”的信息。

說實在的,別看只是動動手指,用眼睛和腦子記錄下來的程度,工作量可絕對不算小。忘川的資料實在太多,不僅是在神話中,遊戲、小說、詩歌、漫畫、歌曲,到處都有忘川的影子。而線索也有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連個範圍都沒有給出,會頭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蘇凜就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後天就是第一條提示給出的時間,而故事的'開始時間'說不定就在10月2日當天,時間上可說是緊迫得很。蘇凜不得不充分利用這些事件把所有有用的資料全部記在腦子裡面,說不定到時就用得著呢。

  “餵,抱歉,打擾到你了嗎?”

  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蘇凜轉過身去,看到陸方秋學長從天台的入口處走了過來。

“倒也沒有。”蘇凜懶洋洋地回答道,“餵,我說,學長。嚴格來說的話,這次的故事,你們三位也有可能參加的,對吧?”

  “有一定的機率吧。”

陸方秋一邊回答著,走到蘇凜身邊,扶著欄杆眺望遠方。真巧,這一邊對著的正好是學園西南角的工地,不過蘇凜和陸方秋都只看到了忙碌的工人而已。除此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狀況。

“一般來說,在學生會裡待的時間長了,後期需要參加的靈異故事就會變少。比如說,我大一一年總共參加了九個,但大二卻只參加了五個。不過,當然啦,每一次故事的難度也會提高,生存率反而越來越低。”

  蘇凜歪了歪腦袋。

“吶,學長,有個問題我很好奇,不過不知道該不該問——”

“兩年來,我總共丟了三條命。現在所繼承的是三世以前的生命。你是想知道這個嗎?”

陸方秋落落大方地回答著,並沒有絲毫掩飾,這讓蘇凜有些意外。

“你不後悔嗎?”蘇凜皺著眉頭,“看你那種雲淡風輕的樣子,倒好像什麼都不用擔心一樣。”

  “怎麼可能!”

  陸方秋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看著遠方的晴空,他緩緩地開口了:

“我當然後悔,後悔為什麼要進入這個學園,也後悔……在以往的故事裡面為什麼沒能夠表現得更聰明一點,害得自己幾次丟了小命。足以讓我後悔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說不後悔那肯定是騙人的,這世界上幾乎沒人能做到不後悔,能那麼說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騙子,另一種就是宗教瘋子。至於我——”

他輕聲說道:“我只是做出開朗的樣子在生存而已。”

蘇凜沒有反駁,因為那恰恰也是他所贊同的。但凡是正常人,總會習慣性地為自己所做過的每一件事而後悔,即便說不後悔,那也只是將後悔的心緒用更加現實和明智的事情所掩蓋了而已。

  “哈哈,抱歉,好像跑題了。”

陸方秋學長微笑道:“繼續剛才說的……事實上呢,也會有其它方面的影響,比如說,前任會長就對我說過,靈媒越強的人,參與靈異事件的可能性就越高。”

“靈媒?”蘇凜疑惑地問道,“我記得……這個詞是用來形容與靈異有關的職業吧?”

“是那樣,但同時,它似乎也具有'與靈異相通的能力'這樣的意義。”陸方秋解釋道,“前任會長自稱是個靈媒很強的人,說他從小就會見到各種'怪事'。而且據我所知,他確實好像很受九方九世書的'照顧',那一年共有十五次靈異故事,而他就參加了其中的十二次,說他是'經驗豐富'也不為過。不過最後他還是死了,就在那年的寒假。”

  陸方秋的聲音越說越小。他的眼神有些發散,不再是聚集在蘇凜身上了。

  蘇凜沒有打斷學長的回憶。他是知道的,因為學生會的檔案中有關於過去十二年來幾乎所有靈異故事的記錄。為了獲取經驗,新生們都要翻閱的。蘇凜記得陸方秋所說的那次事件,那次靈異故事的名字叫作“被附體的女孩”。

故事的記錄是:包括那一屆學生會長在內,共有四個人參加了那次故事。根據提示,要求他們在一個小時內將學生宿舍中所有的女生趕離宿舍,否則一個惡靈就會附在宿舍中的某個女生身上。

對於學生會來說,這應該是個很簡單的任務。四人只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完成了,剩下的時間則在緊張地搜索,看有沒有漏網之魚。幸運的是,他們找遍了每一個宿舍,確實每一個女生都被趕出去了,看樣子這次故事應該能夠安全完成了。

  但是,噩夢還是降臨了。

將學生宿舍中所有的女生趕離宿舍,這句話其實是不明確的。仔細讀的話,就會發現,它的要求不是“將住在宿舍中的所有女生趕離宿舍”,也就是說,即便並不住在這裡,只要是女生,就會成為惡靈附體的對象!

而那次參與故事的四位學長中,就有一位是個女生!

剩下的三人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孩被鬼魂所附身,四散逃跑。而最恐怖的是,那個附身女孩的惡靈,偏偏就是一個“噬魂”,包括會長在內的兩人死亡,連靈魂都被吞噬,活著的一個人也幾乎精神崩潰。在把這個靈異故事記錄下來之後,沒過多久,他也死在了某個故事之中。

而這……說不定就是自己未來的命運!

  蘇凜握緊了拳頭。
v686800 發表於 2014-5-29 06:15
第四十四節 建築工地

很長一段時間裡,蘇凜和陸方秋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們兩人一人沉浸在對過去的哀傷回憶中,一人則在擔憂著自己毫無希望可言的未來。

直到片刻之後,日頭逐漸西沉下去。陸方秋才轉過頭來,突然笑道:

“對了,之前我剛剛從理事長那裡過來。你被人舉報了哦。”

  “哈?”

蘇凜詫異地轉過頭來,卻聽陸方秋繼續說道:

“是教大一一班的體育老師袁戎。聽說你在他的課上隨便衝進一班的隊伍裡面,把余敏兒給抱走了,還跟那傢伙對罵來著。餵,作為學長我提醒你一句,那可是被稱為'猩猩教授'的傢伙,建議你去給他道個歉吧。記得最好聲勢弄大一點,公然道歉或許有點丟人,可他要是懷恨在心,給你在某些地方下絆子,到時可就麻煩了。”

  “……我知道了。”

  蘇凜硬硬地回了一句。

陸方秋聽著,就知道他其實根本就沒往心裡去,忍不住嘆了口氣。不過幾秒鐘後,他又改了口,轉而用打趣的語氣說道:

“說起來,你和余敏兒的關係還真是不一般啊。一班可是傳開了哦,說是二班的王子殿為了把戀人早點送到校醫院不惜冒犯老師,就像韓劇裡面一樣。不信你去問問,這回你可算是出名了。”

“我沒有啊!”蘇凜紅著臉吼道,“我只是——呃,我跟余敏兒也恰好是熟人,她當時都要暈倒了,我把她送去校醫院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我們倆可沒那種關係,再說'王子殿'是哪個白痴起的外號?聽上去就很蠢好不好!”

也許是突然得知的事態讓他無法做出正常的反應,蘇凜的反駁聽起來凌亂不堪。陸方秋只是微微一笑,既不贊同,也不再調侃什麼。而是又一次迅速轉換了話題:

“那麼余敏兒的事情,作為熟人你也提醒她一下吧,不吃早飯可不行,萬一真的遇到了危險,連跑都跑不動。你也應該知道上一次故事中,索妮遇到的倒霉事情,雖然說蒐集線索更多用到的是腦子,但體力在某些時候也是不可或缺的。……對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這一世的生命,有沒有什麼不適的地方?”

這一世的生命,有沒有什麼不適的地方……?

蘇凜猛然回過頭來,警覺地問道:

“什麼意思?什麼叫'不適'?除了生命本身以外,我還會繼承前世的什麼東西嗎?可別告訴我連前世的記憶都會保​​留——”

“沒那麼嚴重。”陸方秋聳了聳肩,“不過,一些前世的習慣、思想之類的東西還是有可能留存下來的。比如說我,我戴上眼鏡是在失去一次生命之後的事情,因為繼承之後,突然對電腦遊戲有了一種瘋狂的渴望,幾乎是日日夜夜地玩,很快就把眼睛搞壞了。我想我前世應該是個遊戲宅吧……”

後面的話,蘇凜沒有認真往心裡去。他在思考著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而且讓他擔心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現在也變得越來越討厭運動,而更加喜歡坐在電腦前面,難不成自己的前世也是一個宅男? !

陸方秋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再比如說曾知好,用'膽小如鼠'形容可能過分了些,不過不覺得他最近變得精神有些過敏了麼?雖然說經歷了那種事情,受了很大的刺激,變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但我想,或許他前世的他就是一個非常懦弱的人,所以才會這樣——餵,去哪兒?”

蘇凜突然從欄杆旁離開,往天台門那裡走去。聽到陸方秋的問話,他連頭都沒有回,只是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

“我去建築工地那邊看看,會不會有什麼線索。”

  說完,他就走下了樓梯。

陸方秋似乎看穿了什麼,也不再說什麼。他那隱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睛遠望著西邊的火燒雲,彷彿已經看透了那一層阻礙。

  ……

蘇凜心裡很亂,事實上從一個月以前開始,他一直都是保持著這種狀態。只不過,大部分時候,這種煩惱的心緒都能被他克制住,用表面上的陽光遮掩著。但他能夠忍到幾時呢?從學生會的檔案中,蘇凜發現,在過去的年頭中,不時有人會暴露出心理問題。有些人的精神是慢慢崩潰的,而有些人則是突然爆發。不過不管是哪一種,蘇凜覺得都沒有責怪他們的理由,畢竟,在這種環境之中……

  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如果沒記錯的話,生理課本上是這麼寫的。

蘇凜甩甩頭,任由馬尾在自己的腦後晃蕩著。前方不遠處就是那個建築工地的圍欄,旁邊有一個缺口,應該從那裡就可以進去,不過簡易板房裡似乎有人在看守,就算跟他說“想進去參觀”這樣的話,也肯定不會被容許的吧?

蘇凜百無聊賴地想著,但就在這時,旁邊的一個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嬌小的身體,柔順的黑髮,比蘇凜短些卻更適合女孩子的馬尾辮,迷人的杏眼不安地眨動著,她似乎有些猶豫,可能是不知道應不應該進入建築工地去調查吧。

  蘇凜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

  “餵,余敏兒!”

站在那裡的少女回過頭來,看清了蘇凜的臉龐之後,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了些許氣憤與厭惡的神色。

“哼,真意外,你居然也會跟我這樣的平民打招呼,'王子殿'。”

  “呃——”

蘇凜尷尬地把揚起的一隻手放下。

“抱歉,給你添了很大的麻煩嗎?”

余敏兒沒再說話,只是氣惱地把頭轉向一邊。但她即便不回答,蘇凜也想像得到,一來恐怕是班上同學的閒言碎語讓她吃不消,二來,那個猩猩教授說不定也會難為她的。這麼想起來的話,自己當時確實太莽撞了。

余敏兒沒有責怪他,不知怎的,反倒讓他更加無地自容了。

“吶,一起進去問問看吧?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也說不定。”

雖然這樣發出了邀請,但是蘇凜卻並沒有指望過能得到回音。畢竟在他的想法中,余敏兒現在對他應該處於一種極度討厭的狀態吧?只是出乎意料的是——

  “好。”

余敏兒居然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反倒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這裡也就沒有後退的理由了。蘇凜這樣想著,率先向著工地的入口走去,而余敏兒緊跟在他的身後。只不過,還沒走出幾步,這兩人就都被攔截了下來。

  “餵,你們!”

從門口活動板房的窗口探出了一個中年大叔的腦袋,用公鴨一般沙啞的嗓子出聲把他們喊住。

“這裡是建築工地啊,你們看不出來嗎?不允許學生進入的,要約會去別的地方吧!”

余敏兒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了起來。

  但蘇凜卻彷彿毫不在意似的。他迅速換上了一張微笑的面孔,看上去溫和而又不諂媚,總而言之就是那種令人一看就很舒服的笑容。畢竟對著鏡子練習了這麼多年,即便在一瞬間變臉對於蘇凜來說也沒有什麼難度。

“哦,抱歉,大叔。實際上我們啊,是校新聞部的,現在這里馬上就要完工了對吧?所以我們就被派來,看看能不能拿到第一手新聞什麼的,所以啊——能不能讓我們進去看一下,我們保證不多逗留,只是想問幾個問題而已。”

余敏兒目瞪口呆地看著蘇凜的表演。這傢伙說謊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他那種認真的態度,就好像每一句都可以對天發誓似的。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讓人驚嘆的技能吧。

但是大叔卻只是困擾地搖了搖頭。

“新聞部……?不行,那也不行。校方和我們工頭都下規定了,絕對不能讓學生進來,不然我要罰工資的。以前就有學生偷偷跑進來玩,結果在裡面出事故了。我們就一個小建築隊十幾個人,賠錢都能賠光了。除非你能拿來你們校長或者年級主任的簽字,校方同意了,我們才能同意。”

  余敏兒暗自嘆了口氣。她知道今天這一行多半要無功而返了,既然進不去,也就沒法調查什麼了。這麼想著,她都已經做好了轉身離開的準備,但是蘇凜卻沒有放棄。

“這樣啊……”他依舊面帶笑容,只是略微想了想,又說道,“那我們就不問別人了……這樣吧,大叔,能麻煩您跟我們聊兩分鐘嗎?”

  “啊?跟我聊?”

“對,既然不能挖到裡面的新聞,我想跟您聊聊,回去也算能交差。”蘇凜笑道,“放心吧大叔,不會有什麼敏感話題的,就只是談談工程進度之類的,而且也不會留您的名字,就是隨便說說,可以吧?”

余敏兒站在一旁,就看著這個傢伙在那里和看門的大叔侃了起來。不得不說,蘇凜的口才還是相當有水準的,從頭至尾就沒有讓話題落下。直到最後,他才裝作很不經意地問道:

“哦,對了,大叔,最近在建築工地上,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啊?”

  “奇怪的事情?”

“嗯,就比如說,鬧鬼啦……之類的。”蘇凜眨眨眼睛,“現在的大學生都喜歡聽這樣的新聞,什麼都好,您知道有這樣的事嗎?”

  大叔認真想了想。此時不管是余敏兒還是蘇凜都緊張了起來,這很可能就是他們能夠蒐集到的,有關於“忘川”的重要線索。只是蘇凜在那緊張之上,還用普通的期待之色做了​​掩飾。

  只可惜……

  “嗯……沒有。”

  最後,大叔還是搖了搖頭。

“我這些天一直都在板房裡面睡,沒發現有什麼動靜,也沒聽他們說過。”

  失望。余敏兒是好好地表現在了臉上,但蘇凜卻只是稍稍皺了皺眉頭,轉而又笑道:“哦,那好吧,就這樣了。不好意思打擾您了,大叔,我們這就走了。”

說著,他伸手推了余敏兒一下,兩人一起朝著外面走去。

只是在走出工地的那一剎那,蘇凜轉回頭去,看著施工地裡面那些在夕陽下仍舊熱火朝天地干活的一群群工人身影,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升起了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注: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是指個體經歷、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後,所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和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PTSD的發病率報導不一,女性比男性更易發展為PTSD。)
v686800 發表於 2014-5-29 06:21
第四十六節 工地之夜

魚丸冷掉之後,不管是嚼勁還是口味都下降了不止一個等次,但魏登泰吧唧吧唧地吃著自己的晚飯,倒也沒有什麼嫌棄的意思。畢竟是在外奔波操勞的人,能有口吃的就已經很不錯了,又不是在家裡,還想在乎什麼?

只是,眼前的狀況讓他不得已停止了咀嚼,而是困惑地轉頭四下望著,這情景實在是有些詭異。剛才他低頭插起一個魚丸的時候,還是一切正常的,兩個損友坐在石頭上聊著天。可幾乎就是這麼一眨眼的工夫,面前就被一片白茫茫的霧氣所籠罩了,簡直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餵,怎麼回事兒?”

耳旁傳來俞軒那個大塊頭的粗嗓子。

  “起霧了?!”

  魏登泰有些惶然地站了起來。他沒有回答,說實話,有些河面在早晨和晚上起霧倒也算正常,可是霧氣這麼大,把整個建築工地都包裹了,讓人甚麼都看不清,那可就有點兒不對勁兒了!

  他聳了聳鼻子。

空氣之中,似乎散發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氣息。那味道,像是血,像是腐爛的泥土。無法言喻,總歸是不可能適應的。甫一接觸,就只能讓人聯想到一個詞語:

  死亡。

魏登泰甩了甩頭,想要把這種無意義的想法甩掉。但就在這時,一張慘白的女人面孔赫然在霧中浮現,就這麼瞪著沒有眼仁的雙目擋在他面前!

  “哇啊——!”

魏登泰嚇得大叫一聲,身體猛然後退,腦袋撞上了身後的板房牆壁,疼得他眼淚都流出來了。這一下撞得著實不輕,魏登泰摸著腦後,那裡起了一個大包。旁邊傳來俞軒和肖路兩人的腳步聲,好像有人在他的身旁蹲下來了。

魏登泰睜開淚水迷濛的眼睛,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沒有什麼臉色煞白的女人,只有他的兩個損友蹲在身邊,關切地看著他。還有……

  魏登泰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

那霧氣就在這幾秒鐘內忽然消散了,就如同它來時一般迅速。而且是完全的消弭,連一丁點痕跡都沒有餘下。魏登泰一時呆了,他甚至懷疑,剛才的濃霧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餵,霧散了?”他喃喃道,又像是在問剩下兩人。

“啊?嗯……確實,這霧真奇怪。”俞軒掏了掏耳朵,說道,“剛剛我一眨眼睛,就什麼都看不見了。然後就听見你的動靜,我回頭一看,那霧又沒有了,就只看見你坐在地上。你怎麼回事兒?撞頭了?”

  “啊……沒站穩而已。”

魏登泰撒了謊,他沒把剛才看到詭異人臉的事情告訴俞軒他們。腦後的大包還在隱隱作痛,但他沒有在意。裝著魚丸的小袋子掉在地上,灑出來好多。魏登泰有些心疼,還好,袋子裡面還剩下幾個。他把冷魚丸全都倒進嘴裡面,一邊嚼著,一​​邊緊張地看著四周。

剛才那幻覺實在是太真實了,讓他直到現在還有種心悸的感覺。

“餵,我想上廁所去,你們倆先看一會兒吧。”

  肖路突然說道。

“啊?那你等下,我也去。”俞軒說著,也站起身來。

魏登泰一看他們倆都要走,頓時緊張了起來。他也說不清是為什麼,只感覺自己要是一個人留在這裡的話肯定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明明都已經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了,早就過了相信鬼故事的年紀,居然還會被幻覺嚇到,這聽起來也許有些奇怪,但魏登泰此時是真的產生了那種恐慌的預感。

“餵,咱們都去的話,誰看著工地啊?”

“就去兩分鐘,應該沒事兒吧。”

  “我是要上大號!”

“麻煩死了。”俞軒擺了擺手,“那這樣,你們去那邊兒小樹林裡邊​​兒解決,我就在河裡解決。你們得快點兒回來哈!”

  小樹林?

肖路轉過頭去,看著俞軒所指著的,工地外面不遠處的那片林子。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但是魏登泰卻沒有反對,而是點了點頭,說“行”。肖路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兩人一起向著不遠處的樹林走去。

俞軒所說的“河”自然就是忘川。這條人工河是當初錦衣學園花了大力氣開鑿出來的,河岸風景優美,河水清澈,每到天氣好的時候,總有些水禽會在這裡歇息嬉戲,算得上是錦衣學園的一大景觀。只可惜,現在卻被這個大漢當成小便池用了。

站在河邊上,稍微一回頭,就能看到建築工地的門口,也不用擔心會有偷建築材料的小偷溜進來。俞軒放心地解開褲腰帶,正要舒舒服服地在河邊上解決。看著清澈的河水中自己的倒影,壯實的身體,精神的短髮,還有蒼白的面孔……

  俞軒的動作驀然間停住了。

  蒼白……?

  他看著水中自己的影子。

自己的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白了?天天在太陽底下乾活,沒曬成黑人就是好事,怎麼可能會變白呢?

似乎被微風吹動一般,水面緩緩蕩起了一圈波紋,使得那張面孔看起來不甚明晰,卻像是在動起來一樣了。

俞軒緩緩彎腰下去,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影子。他越看越感覺奇怪,這影子……

如果他的中學物理能夠學得好一些的話,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趕緊離開這裡。因為他沒有想到,這裡距離工地門口的板房那麼遠,既沒有燈光,也沒有月光,連河面都看不清,又怎麼可能看得清河水里面的倒影呢?

但是俞軒卻並沒有註意到這一點,他繼續彎下腰,俯著身體,想要把那張臉孔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固然是個膽子很大的人,而且不懼鬼神。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火力壯,陽氣盛,什麼孤魂野鬼見了都要退避三分。不然即便是在夢裡,也不會敢於把爬上岸來的女人一腳踢回河裡去了。不過此時,正在低頭的他,卻感覺渾身有些發涼,那顯然不是夜風吹拂所帶來的涼意,而是某種不知何處散發出來的,透徹骨髓的寒冷。

俞軒本能地想要縮回身體,但他的動作卻僵在了那裡!

而此時,他的臉孔距離河面已經不足十公分,幾乎是和河裡面的那張臉對上眼了!俞軒終於看清楚了,河裡面的那張面孔,慘白而沒有半分血色,長長的黑髮猶如水草一般,伴隨著水面的波紋晃蕩著,而那空洞的眼睛,正帶著無比怨毒和憎恨的目光望著自己!

就像是一張,浮在水面上的臉皮一樣!

水紋讓女人那紅色如血般的嘴唇看起來一張一合,似乎是在說著什麼。在一片寂靜的深夜之中,俞軒看著女人的口型,讀懂了她的意思:

“你、為、什、麼、不、救、我!”

  ……

  哭泣聲。

這聲音像是被風從遠處送來的,又像是在自己的身邊響起。魏登泰左右看看,沒發現有什麼異樣的動靜。但眼睛看不見,靈敏的耳朵卻並沒有閒著。那哭泣聲越來越響了,就如同有一個人,正在魏登泰的前方低聲哀啼一樣。

但是,他看著自己身前,除了肖路這小子之外,並沒有任何人影啊。

這哭聲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響起的,魏登泰一開始並沒有註意,但那聲音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越來越大。嗚嗚的哭泣聲,像是一個女人幽怨的哀鳴。說實話,魏登泰也不是沒見過女人哭,但這哭聲彷彿在天地間帶著回音一般,沒一聲都震顫著他的心臟,讓那種冰冷的氛圍包裹著他的周身,那可實在不是什麼舒服的感受。

“餵,肖路,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魏登泰終於忍不住,向著前面走著的肖路出聲詢問。

  “什麼?”

肖路並沒有回頭,只是隨意敷衍般應和了一聲。

“哭聲,有人在哭,是個女人,你聽見了嗎?”

  魏登泰說道。就在這兩句對話的工夫,那哭聲變得越來越大了,幾乎是在魏登泰的腦袋裡面迴響著。可肖路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註意到一樣,直到現在,他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沒聽見啊。”

  只是冷冷地回答了一句。

  魏登泰心裡有些發慌了。他咳​​嗽了兩聲,剛才嚥下去的魚丸不知是不是卡在了喉嚨裡面,讓他一陣一陣地犯著噁心,但前面的肖路卻只是沉默著往小樹林裡面走去。魏登泰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看著前面肖路的背影,總覺著……

“餵。”魏登泰出聲喊道,他有種想法,想讓肖路轉過頭來,他想知道,這個肖路究竟還是不是之前和他一起聊天的那個人。

“肖路,你幫我看看,我喉嚨裡面是不是卡了什麼……”

肖路一開始並沒有註意到魏登泰的異狀,當然也不知道他這個同伴到底在想什麼。他只是在考慮著自己的事情。

前面就是那片小樹林了,就是俞軒剛才說過的小樹林。但是肖路卻有點兒在意……他總覺得,這之中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是哪裡呢?是俞軒說的話?還是這片小樹林本身?

而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魏登泰的呼喊。

  肖路下意識轉過頭去。在他的面前,是魏登泰大張著嘴巴的樣子,以及——

夜風吹過林間沙沙作響的樹葉,吹過水面層層疊疊的波紋。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這個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呢?沒有人知道。任誰也不會注意到,就在這個寧靜而寂然的夜中,有三個建築隊的工人,永遠地消失在了這片地方。他們遇到了什麼恐怖的事件?至此,也再不可能有人講述出來了。

因為,就連他們本身的存在,也從這一刻開始,在世間完全抹消,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

夜風仍舊不老實地轉悠著,似乎想要為下一個夜晚,尋找著合適的祭品。
v686800 發表於 2014-5-29 06:22
第四十七節(改) 橋頭

深秋的晨風帶著潮濕的水汽吹在身上,說實話並不怎麼舒服,但曾知好現在也並沒有選擇的餘地,想要找到線索,沒有絲毫付出怎麼行?不過,若是他知道了蘇凜昨天已經下過“在這裡找不到有價值的線索”這樣的結論,不知還會不會如此淡定地站在忘川河邊。

  沒錯,是忘川河邊。

其實在昨天,他就已經來過了,而且比蘇凜他們還要早些。只不過看到門口板房的看守之後,他也知道不可能大搖大擺地走進去。於是便想到了利用第二天清晨的這個時候,估計守夜班的人也差不多該昏昏欲睡了,這時候再溜進來就容易多了。

然而,他並沒有想到,這裡現在正處於無人看守的狀態。畢竟那三個工人的失踪,至今還無人注意到——而且恐怕再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了,因為那三個人並非是未來島上的人,就連學生會的檔案中也沒有他們的記錄。

而對於曾知好來說,他來這裡也不僅僅是為了尋找線索,更是為了鍛煉自己的膽量。

自從一個月以前的那次事件之後,曾知好發現自己變了。他不再是那個穩重而聰慧的曾知好,現在的他,變得就連夜裡起來上個廁所都要把整個房子的燈光全都打開才行。這樣的他讓自己都受不了,而曾知好也毫不猶豫地將這些過錯全都推到了自己前世的身上!

  必須得,增加自己的膽氣!

不僅僅是為了自尊,更是為了存活率!曾知好心裡清楚,現在的他,說不定只要一看見什麼恐怖的東西,就會嚇到腿都軟了。而在靈異故事中,最忌諱的就是這一點,如果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的話,說不定下一個故事,他就是第一個死掉的!

但是,就算在河邊走再久,入眼之處也僅是清澈的河水而已,除此以外別無他物。曾知好有些失望,但又沒有別的辦法。畢竟是他要找線索,又不是線索主動來找他。

比起蘇凜和余敏兒,或許曾知好這一趟,才是真正的“無功而返”。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或許還算幸運一些。但當曾知好轉過頭,恰好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建築工地的門口那邊進來時,他就頓時驚慌地蹲在了草叢裡面。不為別的,就為那個人影正是無人不識的“猩猩教授”袁戎!

  他、他怎麼會來這兒? !

猩猩教授可不是浪得虛名,他不僅擔任體育教師,還是學校裡的風紀主任,去問問學校裡面有多少刺頭兒被他制得服服帖帖,就曉得他的厲害了。也只有像蘇凜那種衝動的傻鳥才會敢出口辱罵他。

而這片建築工地絕對是學生禁區!如果被他抓到的話——

曾知好蹲在忘川河邊的草叢裡,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

袁戎老師為什麼會來到建築工地呢?事實上,他今天早晨只不過是來晨練而已。圍著整個校園跑三圈,這是他每天必須的鍛煉內容。如果自己都不好好練出一身肌肉的話,還怎麼去教育那些學生仔?

就憑這一身健壯的體格,已經多年沒有人敢冒犯他的虎威了,再加上他還酷愛拳擊等多種格鬥技巧,誰要是敢惹他,那絕對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在這一點上,蘇凜應該感謝自己的幸運,如果昨天袁戎不是看在他要送那個女學生去校醫院的份上,早就拆掉他幾根骨頭了。

說起那個學生,袁戎就氣不打一處來。他認為自己的威嚴是不允許別人小視的,那個學生既然敢罵他,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才行。袁戎已經打聽清楚了,那小子是大一二班的,他昨天就在學園理事長面前跟二班的導師喬穎織下了通牒,要讓那個學生對他公開道歉,要不然他就親自出手教教他做人準則。他相信經過自己的教導之後,哪怕是頭老虎,也得溫馴得跟隻小貓似的。

從公正一些的方面來看,這個老師無疑是狂野而熱血的。而熱血的老師又大多有一個不知該說是優點還是缺點的地方,那就是多管閒事。現在,袁戎老師顯然是發現了一樁不得不管的閒事——

  建築工地的門口居然沒人看守!

  這簡直不可饒恕!萬一有調皮的學生跑進去,出了什麼危險怎麼辦?工地上面盡是些磚頭水泥粉之類的危險物品,怎麼能這麼不注意呢?義憤填膺的袁戎老師頓時就想要衝進去和建築工地的工頭理論一番,不過一時頭腦發熱的他大概忘記了,這麼早的時間,那些工人們還沒開始工作呢。

  “混賬東西!”

罵髒話,這也是健壯體格的體育老師的特點之一。

  袁戎罵罵咧咧地走過忘川河邊。曾知好縮緊了身體,祈禱著這個猩猩教授千萬不要發現自己。由於忘川河邊一直在施工的緣故,河岸的草叢已經有很久無人打理了,現在野草瘋長,都有半人高了。蹲著身子藏在裡面的話,不仔細看還真不一定能找到他。

袁戎的腳步聲慢慢接近,但並沒有在曾知好的身邊停留,而是很快就走了過去。聽著耳旁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曾知好鬆了一口氣,但是——

也許是因為解除了緊張的心情,曾知好這才注意到,除了腳步聲以外,這裡還有一個聲音在迴響著。

  是水聲。

河邊有水聲倒也沒什麼稀奇的,但在那水聲中間,好像夾雜著什麼……

  曾知好側耳傾聽著。

  “救我……救……救我……”

微弱而冰冷的女聲,在曾知好的耳畔迴響著!

曾知好渾身一顫,下意識轉過頭去,而在他的眼前——

  ……

  袁戎在忘川河邊慢跑著。他當然也不知道這裡的看守去了哪裡,因此他打算在這裡等著,不管等來的是看守還是那個工頭,他都要好好質問一番,讓他們準備好安全措施才行。伴隨著這樣的想法,袁戎緩步走上了奈何橋。

雖然對這個工地的安全防範工作頗有微詞,但袁戎還是不得不承認,在對奈何橋的修繕翻新上,他們還是做的不錯的。石橋上雕花的石板栩栩如生,側壁的仕女圖惟妙惟肖,左邊的女子衣衫彩帶翻飛,那綾子真如同要從畫裡面飛出來一般;而右邊的畫上的女子則是掩口輕笑,柳葉彎眉,透著一股嬌俏的風情。

袁戎雖然是個粗人,可這並不代表他不懂得欣賞。這樣的畫兒讓他也沉醉三分,從橋頭看到橋尾,一幅一幅仔細琢磨過來。

只是,他似乎沒有註意到,就在他腳步移開之後,剛才那兩幅仕女圖卻是悄然發生了變化!左邊女子的彩帶像是真的在隨風舞動一般,隱隱有種要從畫中飛出來的感覺;而右邊的女子,不知什麼時候,她那隻摀住櫻桃小口的手漸漸垂了下去,那張嘴也逐漸向上咧開……裂開……

  天色,逐漸陰下來了。
v686800 發表於 2014-5-29 06:23
第四十八節 仕女的石板

心跳在加速,但曾知好卻並沒有註意到,此時他的視線,全部都被旁邊忘川河水面上的一幕吸引住了。

  天空已經完全陰下來了。

  曾知好的眼神停駐在水面上。

  那是一張臉嗎?

漂浮在水面上的那個蒼白色的物體,就像是一張臉皮一樣,後面扭曲纏繞著一叢水草般的頭髮。明明河水如此清澈,但不知怎的,曾知好偏偏就是無法看到那隱藏在河面下方的身體其它部分,就好像它們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一樣!

  “救我……救……”

  耳旁的呢喃聲還在迴響著。曾知好的腳下有些發麻,他一時居然忘記了做出任何反應,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張面皮逐漸向著這邊的河岸漂過來,然後——就如同蜷縮著身體的蜘蛛張開腿一樣,一隻白瓷一般的手臂從水下伸了上來,爬上了岸邊!

  “救……救……”

直到那僵硬的五指伸到曾知好的面前,他才終於醒過神來!

“哇啊啊啊啊——————!!!!!”

曾知好發出一聲尖利至極的慘叫!他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突然就站起來一腳踢了過去,腳尖傳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觸感,那個看不清面孔的女人被他從面前踢開。曾知好轉過身去就朝著建築工地門口跑去,跑出十幾步之後,才敢回頭看一眼,可那河面清澈,哪裡還有什麼人在?

“餵,你哪個班的學生?幹什麼的?”

耳旁又傳來這樣的喊叫,曾知好下意識回過頭去,卻看到奈何橋那邊個一個人影用手指點著自己,大聲朝自己喊著。但曾知好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停下,這一次倒不是因為那個健壯的體育老師,而是因為他不知道那個水中的“女人”現在在什麼地方,萬一她還朝著自己爬過來,那可怎麼辦?現在還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吧!

“餵!說你呢!你跑什麼?!停下!”

袁戎原本已經散步到奈何橋的另一端了,剛才卻突然聽到有人發出一聲慘叫。他回過頭去,就看到一個學生從草叢裡面蹦出來,向著門口跑去。作為風紀主任的袁戎頓時就發火了!

眼看那個學生恍如沒聽到他在喊什麼似的,還不要命地往外面跑。袁戎心​​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現在的學生到底是怎麼了?有的敢和老師頂嘴,有的偷偷跑進明令禁止進入的工地裡來,而且被老師叫喊還裝作沒聽見!袁戎還就不信他一個看上去沒幾兩肉的孩子能跑過自己?他一步跳到奈何橋上,這就要發力追過去,但是——

袁戎的腳步硬生生在原地停住了。

儘管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刻去抓住那個學生,但剛才那一瞬間,袁戎的眼角余光好像瞥見了什麼,就這一眼,他發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是哪裡呢?

  袁戎轉過頭去。他看著奈何橋的邊沿。整座橋體都是用石頭搭建的,石頭的欄杆,石頭的橋板,還有側面的石板雕花。那雕花上面的女子是袁戎之前看見過的,當時他還在心裡讚歎過呢,那掩口輕笑的女子,縱使用現代的眼光來看也是身姿曼妙,眉眼含春,讓人不得不駐足觀賞。但是現在……

袁戎歪了歪腦袋,他都忘記了要去尋那個學生的晦氣,只是專注地看著這一幅雕刻。石板上的仕女圖顯然還是剛才的那一幅沒錯,但是……這個女人甚麼時候把手放下來了?又是什麼時候把嘴咧開了?他記得剛才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記錯了?

  袁戎迷惑地想著。

他只注意到了這幅畫上奇怪的地方,但他卻不知道,就在他的背後的另外一張畫面上,仕女的飄帶居然無風自舞,伴隨著仕女轉身的動作,那帶子就這麼從石板中飛了出來!而當袁戎終於察覺到背後靠近的不自然的風聲時,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呃——!”

脖頸上突然收緊的感覺讓袁戎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他被一下拽倒在地上,向著背面的那幅石板雕刻拉扯而去!而那石板上的仕女,此時也完全轉過身來,對著外面露出詭異的笑容!

  扯斷!扯斷它!

直到現在,袁戎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是本能地用手撕扯著勒住脖子的飄帶。可那飄帶明明柔軟地能輕易彎折陷入頸部的肉裡面,卻又如同石頭一樣堅韌,讓袁戎根本扯不斷!

不行了……袁戎的臉上漲成了紫紅色,他想要反抗,但是卻對纏在背後的飄帶沒有一丁點辦法!眼看著他的後背就要緊貼到那塊石板上,而石板上仕女的笑容,也似乎變得愈發獰厲起來!

就在這時,袁戎突然使出力氣就地一滾,變成了面對那幅石板的姿態,然後以掌為刀,就這麼狠狠一手劈了下去,只聽“咔嚓”一聲,那飄帶就算是石頭做的,厚度終究還是太薄,就這麼一下子斷裂開來。碎片散落在奈何橋上,而袁戎癱倒在那裡,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慌張的心緒已經告訴他,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袁戎再一次看向那塊石板。

仕女衣服上的一根飄帶斷裂了,裂口不齊,就像是被人撕扯了一番似的。而她的表情也變得十分陰狠,那一雙眼睛就如同惡鬼一般,對躺在那裡的袁戎怒目而視!

  得趕緊……離開這裡!

儘管腦袋不太夠用,袁戎還是迅速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但是——

  似乎,已經晚了!

仕女的衣服上有兩根飄帶,其中一根剛剛斷掉了,但是另一根還在。也就在袁戎站起身來的那一瞬間,石頭飄帶再一次從石板中飛出,迅速纏住了他的雙手雙腳,把袁戎重重地摜在地上!這個大塊頭的體育老師,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就這麼被捲進了石板的刻畫之中!

  ……

學生會的成員們都已經聚集在了“塔”中,早晨八點,是上課之前的一次討論會議,每個人都必須參加。畢竟參加者還沒有給出來,每個人都有可能被選中進入這次靈異故事,因此和他人交流一下已經得到的線索,對於自己的存活或許是有幫助的。

不過,眾人所查找的資料多數都集中在“忘川”這個關鍵詞上,只有Evalia跟他們講述了一下有關於“下午茶”的內容。這也沒有辦法,畢竟大家還都不知道建築工地那邊已經無人看守了,就算想要得到那邊的線索也不可能。

而在其他所有人都說完之後,只剩下縮在角落裡的曾知好。面對著眾人的目光,這個現在變得十分膽小的男生,居然虛弱地張了張嘴,接著鼻頭一皺,差點哭了出來!

“我……我今天早晨見鬼了啊!”
v686800 發表於 2014-6-1 04:33
第四十九節 收工

“什麼?!”

學生會室裡面響起一片驚呼之聲,就連一直把頭埋在《中國古代神話傳說全解》裡的蘇凜,此時也終於把頭抬了起來,和眾人一起用迷惑與驚疑的目光看著曾知好。

  “怎麼回事?”

陸方秋學長表現得最為鎮定,但也用有些著急的聲音問道。

  “是、是這樣……”

  曾知好結結巴巴地講述起來。當然,只是有關於他今早蹲在草叢邊緣看到的那恐怖的景象,至於那個袁戎老師之後遇到了什麼,他並不知道,但即便如此,周圍聽著的眾人還是不由得倒吸涼氣。即便是已經死過一次的蘇凜他們,再次聽到這種事情也不可能冷靜下來,反而是更加感同身受。

而在他終於講完之後,有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吶——”

  “那個……”

  蘇凜和陸方秋兩人對視一眼。

  “你先說。”

陸方秋這麼說了,蘇凜就沒跟他客氣。他說道:“曾知好,你說早晨進去的時候,沒有看到看守的人,是吧?”

“嗯……我是順著牆角溜進去的,可能當時看守的人在打瞌睡,沒有註意到我也說不定。”曾知好這麼回答。

“是嗎……?”蘇凜托著下巴,說道,“但是昨天我和余敏兒去的時候,曾經跟那個工地的看守詢問過,他說他們每天晚上的值守都是由三個人來做的。就算是一大清早,應該也有看守的人在才對,總不可能三個人同時睡下了吧?那樣的話看守還有什麼意義?”

“你的意思是,那些看守可能已經……”

陸方秋立刻就明白他想要說什麼了。

“當然了,也可能他們只是不在而已。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從今早——或者更早,也許從昨天開始,就已經有靈異事件發生了。”

“但是,建築工地那邊是沒有安裝監控的,我們這裡又沒有建築隊那裡的檔案。就算想要查也是無從查起。”

  陸方秋搖了搖頭。

蘇凜把頭往後一仰,不再說話了,只是心裡思索著:

忘川,如果這條“忘川”真的就是所謂“冥河”的話,那麼忘川的另一邊豈不就是通往地獄的門戶了?

  地獄……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的確不管出現怎樣的鬼魅,都應該算是正常的事情呢。

思緒到這裡就被打斷了,因為陸方秋學長對曾知好問出的話語,把蘇凜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你從那裡跑出來之後,袁戎老師沒有追上你嗎?”

“我……我當時只顧著跑了,也沒敢回頭看,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都已經跑進教學樓了。”曾知好畏縮著說道。

“哼,膽小鬼。”辰志龍嗤笑一聲。

“說什麼啊?有本事你自己去試試看啊!當時可是有女鬼在我身後面跟著啊!”曾知好怒吼起來。

陸方秋皺了皺眉頭,說道:“別吵!羽晨,打開電腦,我們調一下檔案。”

  蘇凜眉毛一挑。

  “你懷疑——”

“對。”陸方秋點了點頭,“你們大一新來的可能不太了解,但是袁戎老師可是咱們學園出了名的健將,被他盯上的人還能跑得掉,這簡直是一個奇蹟。但如果他所在的位置就是剛剛出過事的建築工地裡面的話,或許,有什麼意外發生了……”

對比檔案這種小事連五分鐘都花不到。而事實上,當洛羽晨用顫顫巍巍的樣子轉過身來的時候,不等她開口,眾人就已經料想到會是怎樣的結果了。

  “袁戎老師……他已經——”

“行了,知道了。”陸方秋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他嘆息一聲,卻是回頭對蘇凜聳了聳肩,說道,“幸運的消息,你可以不用去跟他公開道歉了。 ”

  蘇凜瞇起眼睛。

  “你以為我會很開心?”

兩人似乎是在用打趣的口吻對話,不過在場的人中卻沒有一個能聽出他們的話語中有哪裡顯露出絲毫積極的意味。

  蘇凜無法安下心來。

他對那個什麼“猩猩教授”並沒有一丁點兒好感,但即便如此,當知道這個人已經成為了靈異的犧牲者之後,他還是湧不出半分喜悅的心情。

因為,或許下一刻,他也會加入這個“犧牲者”的行列之中。

兔死狐悲,或是同病相憐,怎麼說都好吧。但蘇凜知道,只是沉浸在這種令人難堪的情感中是不會有任何作用的,現在的他需要去做並且只能做到的,就是盡量記下更多有關於忘川的知識,盡可能地提高自己的生存率而已。

窗外陰雲不散,就如同此時積壓在眾人心頭的煩躁心緒一般。

  ……

無人看守,但是這樣的情況,工地上的人們似乎並沒有註意到。他們還如往常一樣辛勤地工作著,把汗水全都流淌在腳下的土地上。然而這片土地卻不會記得他們的味道,建好之後,它也只會為那些來到這所大學的天之驕子們服務,而這些曾​​經為了它耗費生命與體力的建設者們……有可能,這就是他們在這裡待著的最後一天。

因為今天就是收工的時候了,工頭已經在和學校方面結算工錢了。而他們從這裡離開之後,說不定這輩子都再也沒有進入這座學園的機會。當然,雖然這裡的景色讓人留戀,但工人們更多在意的,卻是即將發到手的豐厚工錢。

在未來島上做活,可比大陸那邊賺的海去了。

是個人都知道這一點,這其中也包括了,眼下正在看著工地上的建築材料一件件裝車的郭兵。

現在已經是日暮時分了,當然,陰天的話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的。但周圍的空氣已經逐漸變冷了,而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比之更為明顯的或許是手機上面的時間。郭兵往周圍看看,大傢伙兒都已經走光了,只留下他們幾個負責清理的人還在這裡,不過,現在也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那之後就麻煩你了,老郭,我和小劉先回去,沒問題吧?”

說話的漢子自然是和郭兵同一個建築隊的,他把卡車翻斗後面的擋板合上,認真地插上插銷,接著走過來拍拍郭兵的肩膀。儘管他手上全是污漬,郭兵卻一丁點兒也不在意,反正他自己的身上也是臟兮兮的

體力和衛生,用這兩點去換取實惠的金錢,郭兵覺得很值得。

  “放心好了。”他微笑著答應。

郭兵在建築隊裡是專門負責開車運送材料的,這些天工地上堆滿的建築材料全都是他的功勞。而現在,把剩餘的材料運回去,這份活兒當然也屬於他。從某種程度上,或許他才是這個建築隊操勞到最晚的人也說不定。每份工作忙完之後,大夥兒照例要有一個小慶功會的,可惜他是參加不了了。

但即便如此,僅僅是回頭看著學園一角的這條河流與石橋的風景,郭兵也覺得自己勞有所值。今後還可以跟家里人吹噓一下,錦衣學園有什麼了不起?老子不僅進去過,學園的建設我還出過力呢!

就是起名叫“奈何橋”這一點,他是怎麼聽都聽不習慣。

過了奈何橋,不就相當於是投胎轉世了嗎?

這些大學生的想法,郭兵是不可能理解。他搖了搖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這就發動了車子。

只是,他似乎並沒有註意到,在陰暗的天色之下,倒車鏡中映出了不遠處一個白色的身影。那身影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了忘川河邊,並且一步一步地,朝著這邊的卡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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