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無雙] 國術兇猛之六合無雙 作者:小子無膽 (連載中)

 
吟雙 2014-5-31 20:58: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8 139394
吟雙 發表於 2014-7-2 11:18
第二卷    江山萬里任君行

第三十章    秋風悲畫扇


    多倫多亂成一團!

    凌晨四點的一聲巨響中,在三顆高爆手雷之下,五名專業的安保人員,四條土佐狗和李氏夫婦尸骨無存。而在屋子里,除了幾灘血跡,幾乎沒有任何證據。全國排名第三的斯內科保全公司,損失了五名專業的保鏢,也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這是非常惡性的案件,但警察局卻一點線索都沒有。

    各大報紙和電視台都在報導這件事情時,謝寸官正在房間里歸攏東西。

    他凌晨四點二十分時將車子停到了原地方,五四手槍和軍刺都擦拭干淨,包括那台轉賬用的電腦,都留在那輛車上。然後回到了樓上。車子則在他離開三分鐘後,被人開走了。這輛車直接被開到了一家汽修廠,直接拆解成了零件。消失在人間。

    謝寸官在房間一直呆到七點鐘,他的室友此時已經醒來,正在電視看有關這件事的新聞。電視畫面上,李輝和李小蓮哭成了淚人兒,李小蓮聲稱她看到了凶手。謝寸官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殺人,還有一個女人,但卻似乎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喬恩博士叫來的出租車司機要送他去機場的電話。謝寸官就告別了室友,下樓上車。一路上,到處是警察在盤查,謝寸官的車子被擋住了兩次。不過,謝寸官身上沒有任何違禁品,而且,又有約克學校開具的證明信函,所以,在兩個小時後,他就坐上了直飛北京的飛機。

    當飛機起飛後,謝寸官輕輕吐出一口氣。要說他一點不緊張,那是假的。

    摞過了這件事,他的心思又牽掛到了張苗兒身上,眼前就浮現出那張蒼白的小臉來,不知道她到底怎麼樣了。

    飛機降落在機場時,謝寸官見到了前來接機的蔡風帆之外,還意外地見到了顏裴。

    “事情辦得不錯!不過,我還是要批評你魯莽了,你就不怕萬一忙中有錯,真出了事怎麼辦?”顏裴已經得到了完整的事件報告,知道已經追回了那筆錢,並處死了李憲忠。這件事也是給一些侵吞國家財產後,就挾資外逃的人敲一個警鐘。

    謝寸官卻沒有心思管顏裴是喜歡還是批評,他只是問道︰“她怎麼樣了?”

    “正在住院!听說情況不大好……”顏裴輕聲道,她的心情也不太好,雖然張苗兒同他隔了年紀,但要說當年張苗兒的爺爺同顏裴的父親,關系也是相當不錯。

    “住那個醫院?”謝寸官輕聲問道。

    “讓風帆送你去吧!”顏裴道。一旁的蔡風帆點頭道︰“我讓小惠一直陪著她,苗兒她情緒不太好。”

    謝寸官點頭,告別了顏裴,上了蔡風帆的車子。

    蔡風帆的車子是一輛老款奧迪,開起來挺平穩,也是謝寸官喜歡的車型。

    謝寸官走進病房時,張苗兒正呆呆地看著窗外,听到門聲人聲,根本沒有回頭的意思。一旁的惠果果看到謝寸官進來,正想叫她,謝寸官輕輕地搖手,惠果果就露出一個微笑,就帶上門走了出去,同病房外的蔡風帆一起離開。

    謝寸官坐下來,靜靜地打量著張苗兒。

    與自己走時相比,張苗兒人更瘦了,臉色也更白了,看得謝寸官一陣心疼。

    “果果姐,今天幾號了,你說寸官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張苗兒的聲音悶悶的,突然問道︰“我想他了!”

    謝寸官心頭不由地一酸,忍不住輕聲道︰“你想讓他什麼時候回來?”

    張苗兒身子不由一顫,猛地回頭,看到謝寸官,卻沒有想像中的驚喜,而是一下癟住嘴,眼神委屈地看著他,眼淚一下子就淌出了眼眶。倆人就這麼對視著,然後謝寸官走過去,將她擁在懷里。張苗兒就嚶嚶地哭出聲來。

    她同家人關系緊張,朋友極少,真正能說上話的,也就謝寸官。雖然蔡風帆和小惠對她確實不錯,但從心理上,張苗兒卻更依賴謝寸官,所以總是悶悶不樂。

    也幸好這次有蔡風帆和小惠悉心照顧,張苗兒心理上才沒什麼大問題。不過,就算是這樣,也將她憋得難受,這會兒一見謝寸官,終于忍不住哭起來。

    謝寸官用手輕輕地拍打她的背,安慰著她。

    等張苗兒終于平靜下來時,謝寸官就和她說一些自己在加拿大的事情,也听她說一些自己不在時的事情,兩人絮絮叨叨如老太太和老爺爺聊天一般,也不嫌囉嗦,事無巨細地一一道來,一直聊到張苗兒累得睡著了,謝寸官才走出病房,來到醫生辦公室。

     張苗兒的主治醫生是多年一直為她治療的胡大夫,已經同她有了感情。

    謝寸官過去一問,情況沒說,大夫的眼楮先紅了。謝寸官心里不由一虛,顯然張苗兒的情況肯定不好。果然,大夫沒有多說,只說讓他做好心理準備,大概還有半年的時間。

    謝寸官一下子愣了,知道苗兒情況不好,但也沒料到竟然嚴重到這個地步。當時一下子就呆在那里,嚇得大夫一個勁地問他沒事吧。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謝寸官茫然地問道,不待胡大夫說話,就走出了醫生辦公室。

    當天晚上,從不喝酒的謝寸官一個人在一個小飯店里喝得大醉,第二天,他就搬到了醫院里,在胡大夫的指導下,全程陪護張苗兒。胡大夫自然高興,因為這種病的病人最怕心理有問題。有了謝寸官,張苗兒的情緒好了許多。

    學校那邊,謝寸官也沒卻辦停止交換生身份的手續,就這麼一直拖著。

    顏裴也沒提這件事,听之任之。

    張苗兒雖然看謝寸官整天不上學陪著她,感覺有些奇怪,但她卻沒有多問什麼。在她的內心里,也渴切著謝寸官能陪她。

    日子就在這樣看似無所事事的打發中,慢慢地過去。

    張苗兒一天天地瘦弱下來,臉色越來越白,這個可憐的女孩子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將近,卻不哭不鬧,只是眼神一天比一天地悲苦,卻更柔情似水地對待謝寸官。

    她常常一句話不說,能一動不動地盯著謝寸官看,似乎要將他完全記在心中。

    而且,她開始相念自己的親人了,好幾次謝寸官半夜里都听到她在夢中喊著爸爸、媽媽,但醒來後卻一句也不提。這讓謝寸官的心一天比一天沉重,卻每天都強顏歡笑著。

    如果說,剛開始,他是愛情加同情的話,他現在已經完全愛上了這個女孩子。不為別的,就為她的這一份堅強!

    住在這樣的病區,謝寸官見多了這種病人的種種樣態。

    有些燥狂,有些發瘋,有些仇視健康的人,但張苗兒卻一直只是沉靜地等待著。

    直到一天,謝寸官下樓去給張苗兒買飯,正好踫到一位失去孩子的母親在那里哭泣。

    那位母親邊哭邊哽咽道︰“我可憐的孩子,連婚都沒結,都不算個成人,你就走了……”謝寸官不由地呆在那里,他想到了張苗兒不到半年的生命,看著那個哭成淚人兒的母親,以及在旁邊安慰著老伴的父親,謝寸官心中就有了一個決定。

    回到病房里,他喂張苗兒吃過飯,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就對她道︰“苗兒,我想回上海兩天,辦點事!這兩天讓果果嫂子照顧你,好嗎?”

    張苗兒微笑著點頭︰“你去忙吧,這幾天我也想果果姐了……”。

    謝寸官無言地看著她,他知道與惠果果相比,張苗兒更喜歡自己陪,但她總是這樣懂事,怕自己擔心她,違心地說一些讓自己听著高興的話。

    謝寸官回到上海,向母親和姐姐說了自己想娶張苗兒的事情。

    听說兒子要娶一個絕癥的病人,謝母自然不願意,姐姐謝思也不大高興。但謝寸官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里糾纏,他留下蔡風帆給母親和姐姐做工作,他自己則趕回了北京。

    他已經托顏裴幫自己聯系張苗兒的母親,他自己直接來到了京九城衛戍部隊某師駐地前。“我想見張克勤師長!”謝寸官向值班人員請求︰“我是他女兒張苗兒的男朋友!”

    值班人員就電話匯報進去,結果回傳過來︰“不見!”

    “請你再給張師長匯報一下,他女兒張苗兒病重!”謝寸官本來就知道沒有這麼容易,所以也不急不燥,請求值班人員

    結果還是︰“不見!”

    謝寸官不再言語,他就將自己開來的車,直接停到了衛戍部隊的大門外的路當中。

    值班哨兵過來,命令他將車移開。

    謝寸官只有淡淡的一句話︰“我是張克勤師長女兒的男朋友,有緊急事情要見他,要麼你們一槍打死我,扔到路邊去,要麼就讓我在這里等他!”

    這樣僵持了半個小時之後,終于有一個軍官走出了軍營。

    竟然是雄生雌音的曾世雄。

    “你牛!”曾世雄向他一樹拇指︰“你就不怕真的被軍法從事了!”

    “你舅舅是這里最大的官,我已經說了是他女兒的男朋友,我就不信,在這個軍營里,那個不開眼的敢斃我!”謝寸官輕聲解釋道。

    “你就是見到他又能怎麼樣!”曾世雄道︰“我這個舅舅從小就是家里的第一犟人!認定的事情,連老太爺都壓不下,否則,他同苗兒也不會僵到今天了!”

吟雙 發表於 2014-7-2 11:23
第二卷    江山萬里任君行

第卅一章    求婚


    謝寸官終于見識了張克勤的犟脾氣,他講理、懇求了無數次,那人就是黑著一張臉,一句話︰老子沒這個女兒。

    本著晚輩之心而來的謝寸官終于火了,一直壓抑在心中的,對張苗兒命運的不甘之心終于爆發了!

    謝寸官伸手指著張克勤的鼻子吼了起來︰“感覺自己很了不起,是嗎?感覺自己高貴的頭顱不能低下,是嗎?張苗兒是你的女兒,現在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你竟然都不願意給她一點安慰,說你愛黨、愛國、愛家?你自己信麼?”

    “你是不是以自己的犟為榮,感覺老子就是這麼犟,但也一路混到了師長!你以為這是你的能力……我呸!如果你不是有張家的背景,把你放到任何一個普通百姓的家中,你感覺你的臭脾氣,能混上個志願兵嗎?你一步一步上來,不過是家族的能力,你以為是你犟出來的結果!你這樣的人,真有一天上了戰場,也不過是個剛愎自用的混蛋!”

    “你除了演習,打過仗嗎?你除了打靶,提過槍嗎?你這‘和平’師長,很了不起嗎?你看不起苗兒,不是因為她不潔,而是因為你骯髒!你的心靈骯髒!”

    “苗兒她能得我傾心相愛,就證明她是個好女孩!你知道嗎?你心中不潔的女兒,至今連一次真正的初吻都沒有!你心中不潔的女兒,她還是個處女!”

    “你想想清楚吧……我十三歲父親沒了,我以為自己夠苦逼的!可是苗兒呢?她有母親,卻遠在海外,等于沒母親!她有父親,近在咫尺,卻待她如仇!你以為生做你的女兒,是她的榮幸嗎?不,這是她的不幸!她只不過是個有人生、沒人疼的苦逼孩子!縱然生在張家這種高門大戶,她也不過是個比我還苦逼的苦逼孩子!”

    謝寸官一通大罵,讓張克勤的臉已經成了醬紫色。

    “滾!滾出去!”他大吼著,指著門口︰“警衛連,都是干什麼吃的,將他趕出去!”

    一旁已經驚呆了的警衛連長此時已經驚醒過來,伸手來推謝寸官。

    但他和手掌剛觸到謝寸官的左肩頭上,還沒按實,謝寸官的肩頭已經松勁一虛,右手伸出,在自己肩頭處一撈,已經接住了他的手,順勢往前一拉,左肘已經順入他的肋下,肘尖一點,警衛連長就忍不住悶哼一聲。謝寸官的左手已經順到了他的腰上,手指一動,就將她的配槍從他槍套里拔了出來。左腿往前一伸,左肩幾合,腰擺胯擰,就將人摞倒在地上。

    此時,另兩個警衛已經反應過來,一個直接揮拳而上,另一個卻後退一步拔槍。

    但已經怒火燒心的謝寸官不退反進,右手往臉斜前一橫,走出了單虎抱頭的勢子,硬打硬進無遮攔,沖迎上去,將撲面的一拳斜滑上去,肘就進了肋堂,然後揮掌直塌,一掌塌在胸口,這一頂一塌,直接就將人撞了出去。此時,另一名警衛已經揭開了槍套。但謝寸官左腿刮地而起,一腳刮過他的膝蓋,繼續往上,就踏到了他腰間的槍套上,將他取槍的手一把踏住,連人帶槍就踏了出去。

    謝寸官手中槍一下子就指到了張克勤的頭上,帶著一絲輕蔑地看著他。

    “小子,你開槍吧!”張克勤腦門上青筋暴起,怒吼道。

    “我今天來這里,懇求你,不是因為你張克勤有什麼讓人牽掛的地方,而是因為張苗兒,有讓我疼、讓我愛的品性……我告訴你,如果這次真的讓苗兒這次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除非你今天讓人將我亂槍打死!否則一年之內,我必取你項上人頭!不配為人子女者,不可苟活于世!不配為人父者,也不配立于天地之間!”

    謝寸官用槍指著張克勤的頭,一字一頓地說道。

    說完那些許,謝寸官就將手里的槍隨手拋給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警衛連長,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走到張克勤關著的門前時,只感覺一股壓抑不住的無名火起,他根本沒有用手開門,突然門左肩微扣,一個趟踩步出去,一聲巨響,竟然直接將木門撞出一個洞來,然後右肩再一合,一個內靠出來,那個質量本來就不怎麼好的門就散了架了。

    謝寸官踏門而出,揚長而去。

    身後的警衛連長忍不住咒罵一聲,舉起了槍。但旁邊卻伸出一只手來,按住了槍。警衛連長回頭一看,卻是曾世雄對他輕輕搖頭。警衛連長也是一時氣得火沖頭腦,這時就醒悟過來,這好像是師長的家事。

    謝寸官出了軍營大門,心頭的火漸漸地壓下來,該做的努力都做了,不管別人怎麼樣,他一定要給苗兒最後一段快樂的時光。

    他打電話給路燕凱,請他幫忙自己訂酒店,結婚的酒店。

    然後他來到了西單的一家小飾品店,記得一次和張苗兒逛這家店時,張苗兒對這里的一款戒指很感興趣,當然這種小店,不會是真的手飾,只是亮晶晶的仿飾。

    謝寸官買了那款仿品,就來到一家真正的手飾店,希望原樣定做一款。

    結果那店員就笑了道︰“這基本是仿去年法國chaumet公司經典款‘浪漫之星’的造型,這一款戒指我們店時曾經代理過。所以,牽扯到知識產權的問題,這個我們無法向您提供訂制,不過,這家公司在北京有總代理店,他們那說不定有余貨!要不我幫您電話去那里問問?”

    謝寸官自然非常感謝,這邊電話打過去,竟然還真有余貨。謝寸官就從這位好心的售貨員手里拿到地址,去提取了這款戒指。

    這款戒指是婚戒設計,正好是一對,謝寸官就拿了一對。

    買了戒指,謝寸官就通過114查號台,直接聯系了一家“一世情緣”的婚慶公司,幫自己安排訂婚和結婚事宜。

    在這其間,他給蔡風帆打了一個電話,問母親和姐姐的態度。

    蔡風帆說,姐姐謝思已經松了口,正幫他一起勸母親。謝寸官嘆了口氣道︰“讓你費心了!你告訴媽,我已經決定就在這幾天訂婚了,如果她不肯原諒我,就當我不孝吧!話就是這個意思,你說話婉轉一點,別說太直……你幫我好好安慰一下媽!”蔡風帆已經是干哥哥了,謝寸官也沒什麼好客氣的。

    蔡風帆那邊只道︰“這個我省得!你那邊要人幫忙,就找你嫂子,她在北京還有幾個朋友的!”

    謝寸官回到醫院時,已經是午飯之後的時間。從昨天下午他回上海,到今天早上回北京,見張克勤,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天不到的時間,他竟然已經開始想她了。

    訂婚安排在周六的下午。

    “一世情緣”婚慶公司也確實盡責,他們已經悄悄地串聯了醫院病區的護士和其他病人,到時候向一對情侶表示祝賀。而且,因為張苗兒的特殊病情,醫院也對這件事很上心,感覺有利于扭轉社會上普通人對這種病患者的不正確認識,醫院特別聯系了電視台。

    中午時,大量的用于裝飾的花朵被悄悄地布置在病區。

    醫院專門拔出幾名有經驗的護士,在一名專業醫生的帶領下,對每一整擺入病區的花,都進行了嚴格的消毒處理。對每一件出入病區的物件,都做了消毒處理。而且,專門請其他病串都的家屬,現場監督,電視台全程錄像。

    這一切,謝寸官同張苗兒並不知道,謝寸官在病房里,一直陪著張苗兒。

    直到惠果果帶一個朋友,跟著胡大夫進來,說是要給張苗兒化妝,他才出去。

    張苗兒奇怪地道︰“胡姨、惠姐,做什麼還要化妝?”

    “今天我們病區有一個患者的男朋友,要向她的女朋友求婚,想請大家都參加他們的訂婚儀式,見證他們的愛情!所以病區的人都要稍微化一下妝,不然,我們臉色都不好,看著不應景,是不是?”胡大夫溫聲慢語地對張苗兒道。

    “是嗎?誰這麼幸福的……”張苗兒露出天真的笑來,為那位幸運的女孩子高興。

    未婚現場安排在醫院病區的培訓教室,這里是專門培訓患者家屬如何護理患者的地方。教室並不很大,大概有個六十坪的樣子,不過,卻夠安排一個小型的求婚現場了。

    而且,其實來的人並不多,除了護士和一些好奇的患者家屬外,只有一些年輕的患者來看熱鬧。謝寸官站在角落,婚慶公司的人正給他修飾化妝。

    張苗兒化完妝,跟胡大夫和惠果果一起走出病房,立刻看到了滿樓道的鮮花,不由地開心道︰“這麼多漂亮的花兒,要是樓道里能天天這樣多好,人看著心情也好!”

    一旁的胡大夫眼楮立刻濕潤起來,輕聲道︰“好呀!苗兒這個建議不錯,我回頭反映給院上,以後樓道里都布置些漂亮的花朵兒,讓大家有一個好心情!”以後果然這個醫院的病區里,每三天都更換一次經過嚴格消毒的鮮花,卻真是張苗兒建議的好處了。

    一行人就來到了培訓室,張苗兒興奮地左看右看,還悄悄地問惠果果︰“惠姐,你說求婚的那對情侶在那里?怎麼還有電視台的人來?”

    惠果果的眼淚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張苗兒忍不住驚訝道︰“惠姐姐,你——”她突然不再說話,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

    因為,在她眼前,一身白西服的謝寸官,在四名黑西服的男子的陪同下,已經從對面走了過來。
吟雙 發表於 2014-7-2 11:27
第二卷    江山萬里任君行

第卅二章    因為愛,所以愛

    此時,張克勤的電話響起,自從被謝寸官大罵後,一直心情不好的他煩躁地拿起電話,按下接听鍵。

    電話里傳來的那個蒼老而又不容違背的聲音︰“打開電視機,看六頻道!真不知道你這父親是怎麼當的!”張克勤掛上電話,對一旁正小心地看著他的秘書道︰“打開電話,調到六頻道……”

    電視就轉到了六頻道,畫面上,正是一張年輕的臉龐的特寫。

    張克勤一看那張臉,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就是讓他丟盡了臉面的那小子。

    但接著電視畫面一轉,電視里就出現一個女孩的面孔,蒼白、瘦俏,卻顯得熟悉而又陌生。此刻,那張小臉上掛著淚水,令張克勤久已不動的心里禁不住一抽。

    曾幾何時,那個總是叫著“爸爸壞,胡子扎”的小精靈,已經成了他心中刺痛的疤痕。

    謝寸官走到張苗兒面前,緩緩地跪下一條腿,對著那蒼白掛淚的臉上,那一雙盡是柔情與感動的眼眸,輕聲而堅定地道︰“縱然我不是騎白馬的王子,卻有一顆恆定而愛你的心!嫁給我吧,被謫入凡間受苦的精靈!”他的手上,捧上一整火紅的象征熱情與生命的玫瑰。

    張苗兒說不出話來,此刻她的心中,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淚水在奔涌,有激動,有愛意,有自憐自傷,又有些許的驕傲。

    “對不起!”她終于開口,對著這一個她夢中想像過無數次的場景,她卻發出了反對的聲音︰“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再做你的戀人,一定嫁給你做最乖巧、最听話的妻子!但現在……請原諒,我不能答應你!”

    雖然听到了她的拒絕,但謝寸官分明在笑。

    “傻丫頭!”他將手中的花遞給了張苗兒身邊的惠果果,從身邊的一個西裝男手上拿過那枚“浪漫之星”中的女戒︰“愛過了你的人,知道了你的好,你認為我還能再愛上別人嗎?有來生也罷,沒來生也好,今生不要讓我有遺憾,好嗎?”

    張苗兒猶豫著,謝寸官手拿戒指,耐心地等待著。

    終于,那縴細的手指伸了出來,謝寸官將戒指輕輕地套在她左手的中指上。

    不是為了什麼回報,

    所以關懷;

    不是為了什麼明天,

    所以期待;

    因為我是一個人,

    只能夠對感覺坦白。

    只是為了你一句話,

    我全身搖擺;

    只是為了一個笑容,

    愛就存在;

    那些想太多的人,

    有生之年都不會明白……

    這時,婚慶公司在布置好的音響上,播放著精心選擇的《因為愛、所以愛》,全場都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每個人都搖擺著手中的鮮花,但張苗兒的眼淚,卻滴在那顆“浪漫之星”的訂婚戒指上。

    謝寸官低下頭,吻上她的手背,淚水卻也禁不住地滴下來。

    張克勤的辦公室里,張克勤的手在微微地顫抖,下意識地用力,以致于將手中的眼鏡腿都折斷了。“他媽的!臭小子!”他狠狠地罵著,但眼楮卻不由地濕潤起來,他閉上的雙眼中,一滴淚久違的淚終于滲到了眼角。

    “叫張錢那小子準備車!”張克勤突然吩咐道。

    一直坐在房間的角落的曾世雄一下子就坐直了身體,看著自己的舅舅。

    “去醫院!看看苗兒去……”張克勤仍然虎著臉,但他微微顫抖的身軀卻出賣了他。其實早在謝寸官罵完他的那天晚上,他已經有些後悔了,他知道謝寸官說的對,不是女兒不純潔,是自己的心髒了!

    而今天看到的情景,許多年父女冷戰中,他根本已經忘了女兒長什麼樣了。今天第一次再看到女兒,卻是從電視上,這讓他的心一下子真正地疼了起來。女兒,那是她的女兒!

    遠在上海的謝寸官家里,手里捏著蔡風帆的手機上,通過惠果果轉來的qq視頻,看了整個過程的謝母終于嘆了口氣,罵道︰“這死犟的孩子,跟他去世的父親一個德性!”但卻忍不住地舉手,拭去眼角流下的淚。

    一旁的姐姐謝思輕聲道︰“媽,我感覺女孩子還不錯!”

    “是不錯,可惜不能陪寸官到老!”謝母輕聲哽咽道︰“可憐的閨女!”

    病床上,張苗兒對著窗子,在打量著手上的戒指︰“惠姐,我真的訂婚了耶!”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壓抑不住的喜悅。

    一旁幫她收拾東西的惠果果忍不住道︰“傻丫頭,你已經說了八遍了……”

    張苗兒點頭,就看著她道︰“我是不是很煩?”

    “不會呀!”惠果果打來一盆水道︰“把臉上的妝卸掉吧,胡大夫說這妝容時間長了,對你不好!”

    “讓我再保留一會好嗎?”張苗兒輕聲央求道。

    惠果果咬了一下唇,終于沒再堅持。

    此時,剛走到門口的謝寸官听到里面的對話,心里一下子就抽痛的厲害,他沒有進去,站在門口!剛才胡大夫告訴他,張苗兒時間不多,如果他們想結婚,就得盡快。

    正在這時,一行人就進了病區,全是軍裝打扮,領頭的,正是一身軍裝的張克勤。

    謝寸官一愣,本能地擋上前去。

    “臭小子,怎麼同我女兒訂婚了,就敢阻止我去見自己的女兒嗎?”張克勤的臉很虎,但心卻很虛,打破了心里的堅冰,他對女兒此刻充滿了歉疚。

    謝寸官抿著嘴,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伸手幫他打開了門。

    張克勤在這一刻,卻有些遲疑了。他看了一眼謝寸官,後者向他點頭。他終于摘了下頭上的帽子,走進了病房中。

    惠果果看著這個陌生的軍人,正要開口詢問,就看到張克勤身後,向她招手的謝寸官。

    猶豫了一下,惠果果就悄悄地出了門。

    還沉浸在喜悅中的張苗兒還在樂滋滋地看著自己手里的戒指,听到動靜,頭也不回地道︰“惠姐,你說他同我訂了婚,會結婚嗎?”

    “會!肯定會!他不肯的話,我綁也將他綁給你!”張克勤再也忍不住了,帶著濃濃的鼻音道。

    張苗兒猛地回頭,如同一只受驚的小貓,看著張克勤。

    “你……你怎麼來了?”她下意識地將自己戴了戒指的手藏到了背後。

    這個動作讓張克勤的心里猛地一痛。做為一支軍隊的指揮官,他自然諳熟心理學。他知道女兒這個小小的動作,是一種本能的防護性動作。因為,那支手代表著她的幸福,藏起來,那是怕他毀掉她的幸福。

    這就是自己的女兒,對父親的本能動作!

    自己本應該是在人生中呵護她的第一人,現在卻讓女兒本能地感到害怕。

    張克勤想起謝寸官的話︰“她不過是一個比我還苦逼的苦逼孩子!”他的眼楮一下子就紅了,淚水就滲出了眼眶。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是你的男朋友,跑到爸爸的師部里,用槍指著爸爸的頭,告訴我,我有一個讓他傾心的女兒!他還威脅我,如果我讓你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他就要取我的項上人頭!所以我知道,我錯了!能讓一個男人做到這一步的女孩子,怎麼會是我骯髒想法中的女孩子!”張克勤此刻沒有自尊,只有對女兒深深的歉疚︰“所以我來了,我來向我的寶貝女兒認錯,不知道她還肯不肯原諒她的糊涂父親,肯不肯接受他遲來的倒歉……”

    張苗兒的嘴癟呀癟,終于哇地一聲哭出聲來,向張克勤伸出雙手,一聲爸爸叫得撕心裂肺,委曲萬分。

    張克勤走過去,將張苗兒摟在懷里,淚水縱橫,父女倆哭成一團。

    哭著哭著,張苗兒突然推開張克勤,輕聲抽噎著道︰“你得換件衣服,這個可能通過淚水傳染的……”

    張克勤的心中一下子大慟,一把將她重新摟在懷里,痛哭失聲︰“讓爸爸替你去!讓爸爸替你去!”這樣的女孩兒,怨不得有人愛她愛成這樣。

    謝寸官在外間,听著里面的哭聲,禁不住也淚水不斷,此時,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接通電話,里面就傳來蔡風帆的聲音︰“寸官,媽同意你的婚事了!你訂好日子,不過,媽問你結婚是結在北京,還是結在上海?”

    “結在上海!她是我謝家的媳婦,自然要結在上海!”謝寸官輕聲而堅決地道。

    因為張苗兒時日可能不多了,所以婚期立刻就被提上了議事日程。

    通過跟胡大夫商量,決定月內結婚,張家請人算好了日子,準備時間也就短短地兩周多時間。不過,這邊張家的能量,籌備起來沒有一點問題。上海那邊,謝寸官小家小戶,親戚朋友不很多,也沒多少準備的。而且,現在專業的婚慶公司那麼多,隨便委托一家,也比自己操辦省心省力也省時間。

    不過,張克勤顯然不是這麼想的,直接讓曾世雄陪著自己的秘書去了上海,同婚慶公司聯系。

    結婚那天,場面令謝寸官真正見識了張家的能量。

    上海許多他平常只能在新聞中見到的人物,都齊聚一堂,為他賀喜。

    謝寸官自然明白張家的意思,這也是為他鋪路的形式。但他卻只是淡然一笑,因為在他的心中有著自己的打算。

    婚禮上,張苗兒哭成了淚人兒,並且不顧他人的反對,對謝母行了跪禮。

    謝母也就哭了起來,只想將這小閨女摟在懷里疼。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她終歸是善良的傳統女人。

    婚禮上還出現了一個人,卻是張苗兒的母親。

    這個久居海外的女人見到張克勤作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抽了他一個耳光。

    張克勤默默地忍了!

    總之這是一個充滿著喜樂悲合的婚禮。
吟雙 發表於 2014-7-2 11:33
第二卷    江山萬里任君行

第卅三章    約為媒


    婚後張苗兒和謝寸官就住在那個四合院里,張苗兒的母親也一直陪他們住。

    張克勤也不時地會過來,陪他們一起吃頓飯。

    夫妻二人的新屋,就放在東廂房中,西廂房里,是張苗兒的那些寶貝兒。不過,張苗兒每天精神好時,都會在西廂房里鼓搗一下她那些東西。

    謝寸官專門在醫院里接受了如何照顧張苗兒的培訓,平常都是由他照顧她。

    這是一對最粘乎的新婚夫妻了,謝寸官幾乎一天什麼都不做,就是二十四小時地陪自己的老婆。倆人最喜歡玩的游戲,就是隔著保鮮膜親嘴兒。

    盡管不希望歲月流走,但時間卻無情地一天天過去。

    張苗兒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身體消瘦得更加厲害,謝寸官無奈地看著曾經鮮花一般的女孩子,漸漸地失去神彩。

    終于到了不得不再住進醫院的時候,謝寸官就去醫院里看護她。

    張苗兒因為自己日漸憔悴,不願意謝寸官看到她的丑樣子。謝寸官總是逗她說︰“在我眼中,你永遠是那個後海湖邊,背手乘風的天使姐姐!”讓她破泣為笑。

    然後有一天,張苗兒突然對謝寸官道︰“我想吃媽媽包的上海大餛飩!”她說的媽媽,是指謝寸官的母親,自己的婆婆。

    謝寸官不由地為難道︰“媽在上海,要不讓她老人家過來看看你?”

    “不要!”張苗兒嘟起嘴巴,撒嬌道︰“我們奢侈一回,你坐飛機去取好不?”

    “那樣不是就泡弄了?”謝寸官奇怪地看著她。

    “你可以讓媽包好,先不要下鍋,到這里再下鍋嘛……”張苗兒笑他笨。

    “那還不如我給你做,我其實比媽包得還好!”謝寸官感覺有些怪怪的感覺,張苗兒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我就想吃媽做的!你把這個東西幫我帶給媽……我這兒媳過門,什麼都沒孝敬過她!”張苗兒手里拿著一個玉雕,這是她自己磨出來的。最近她一直在房間里打磨玉件兒。

    謝寸官好久沒見過她撒嬌了,終于點頭。

    然而,謝寸官出門上路不久,張苗兒就按下了呼叫大夫的鈴,然後就穿戴整齊,對一旁照顧自己的母親道︰“媽,我出去一會兒……”

    母親不放心,但張苗兒死活不讓她跟。一會兒後,胡大夫就來到了病房,听了張苗兒的請求,倆人商量了好一會兒,才達成了協議。張苗兒打電話叫來了惠果果,母親這才放下心來,惠果果在醫院照顧過張苗兒,知道怎麼照顧她。

    胡大夫又讓一個經驗豐富的護士跟著她們,才放張苗兒離開醫院。並且,規定外出時間,不能超過三小時。三人出門,惠果果開車,車子就行去人大的路上。

    當戴若夕走進茶樓包間時,一眼就被眼前的女孩子看呆了。

    瘦骨伶仃、形銷骨立,骨瘦如柴!一切的形容人瘦的成語,用在她身上都不為過。可是,她看到這女孩子有一雙亮晶晶的大眼楮,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戴若夕姐姐嗎?”瘦臉大眼的女孩子輕聲問道。

    “是的!你是?”戴若夕看著這個女孩子,疑惑地道︰“我好像不認識你,你找我有什麼事?”

    這時,女孩就看著剛才到宿舍找她的那個女子道︰“惠姐,我想就我倆在一起說說話。”

    那女子就站起來,邊出門邊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注意自己……”

    “我知道,惠姐!我會照顧自己的……”眼前的女孩兒露出一個微笑。

    等那叫惠姐的女子出去去,女孩兒就轉過頭來,自我介紹道︰“我叫張苗兒,本來是北外的學生,不過,現在已經休學了,你也看到,我這身體……”

    “你病了?”戴若夕輕聲問。

    “嗯!”張苗兒輕輕點頭道︰“對不起,戴姐姐,因為我身體的原因,不能招呼你,只能請你自己招呼自己!”

    戴若夕點頭道︰“不用客氣,我自己來!”說著,她就大方地自己給自己倒上一杯茶,並給張苗兒倒上一杯。

    “謝謝!”張苗兒客氣地道︰“我不能喝茶!”

    戴若夕輕聲道︰“因為病?”

    張苗兒一邊點頭,一邊道︰“很抱歉冒昧地打擾你!”

    “沒關系!”戴若夕看著女孩子,心里充滿了同情︰“我有什麼事能幫到你嗎?”

    “戴姐姐你不知道我,我卻其實早就知道戴姐姐的!”張苗兒輕聲道︰“因為我常听到他在夢里叫你的名字……”

    “他?誰?”戴若夕的臉微微一變。

    “謝寸官!”張苗兒輕輕咬著唇道。其實她說的事情,是謝寸官剛搬到她那里時候的事情。到後來,隨著倆人關系漸親,謝寸官已經沒有說過這樣的夢話了。

    戴若夕的臉色微微一變道︰“你是?”

    “我就是謝寸官的女朋友,不過,現在準確地來說,是他的妻子……”張苗兒輕聲言語,卻不蒂一聲驚雷。

    “哦!”戴若夕的臉色完全變了︰“你現在是什麼意思?我們早已經不來往了……”

    “我知道!”張苗兒輕聲道︰“姐姐你別擔心,我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想來看看你,也讓你看看我這個奪走你幸福的罪人!”

    戴若夕听了她的話,立時就站了起來︰“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男歡女愛的事情,各人都有選擇的自由,這件事,我從來沒有怪過誰,不論是你,還是謝寸官!現在你也見過我了,我要走了……”說著,就準備離開。

    “我是一個艾滋患者!”張苗兒突然輕聲道。

    “什麼?”戴若夕回過頭來。

    “在你同謝寸官交往前,我同他交往過一段時間……”張苗兒道︰“那時候,他僅僅是對我略有好感,我也是對他有些好感!”

    “我不是來示威的,也不是想找什麼事情……”張苗兒輕聲道︰“我還有不知道幾天的壽命,也許一個月,也許一周,也許幾天……我就是想看看姐姐你,向你說一聲謝謝!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請姐姐不要吝嗇一兩個小時的時間,能同我聊聊天!我其實一直想找姐姐聊聊,但我一直不敢,我怕我面對不了你……”張苗兒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戴若夕的心中,一下子就被滿滿的同情充滿了。

    雖然她同張苗兒關系有些尷尬,但這片刻的接觸,她知道張苗兒絕對不是壞人。

    她慢慢地坐了下來,輕輕點頭道︰“好!不過,你不要再說什麼對不起的話,這樣就看輕了我們三人!謝寸官選擇你,自然是因為你有你的好,他有選擇愛人的自由!”

    “就知道姐姐一定是個善良的人……”張苗兒破涕為笑。

    戴若夕看著她的笑容,也輕輕地笑了起來。

    張苗兒開始講述,她將自己同謝寸官第一次相識,到第一次分手。到自己的表哥曾世雄怎麼找到謝寸官,謝寸官知道自己病情後,又怎麼對待自己。以及他們的感情,怎樣一步步走過來,再到今天,自己已經命不長久的事實,一一講給戴若夕听。

    一直靜靜地听她講完,戴若夕的眼楮里就溢出了淚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說︰“他離開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沒料到是這樣的原因!不過,我不能不說,他的選擇是對的!如果說此前,我對我們的分手還有遺憾的話,現在我了無遺憾!他證明了我的眼光是對的……”

    張苗兒輕聲含淚道︰“如果沒有我,相信你們會是幸福的一對!”

    “有了你,我們三個是幸福的一對半!”戴若夕含淚笑道,很開心的樣子。

    “姐姐你跟寸官真的很配,你們都是這麼善良!”張苗兒听了她的話,也含淚笑了起來。

    戴若夕輕輕搖頭道︰“那是你不知道我的缺點……”

    “什麼缺點?”張苗兒奇怪地問。

    “我睡覺又打呼嚕又磨牙的……”戴若夕故意逗她。

    張苗兒就笑︰“認識你真好!真的……”

    然後倆人就陷入沉默中,半晌之後,張苗兒才終于開了口︰“我來找姐姐,還有一件事!”

    “哦?”戴若夕揚起眉毛。

    “我也許很快就不得不離開寸官了!不過,其實我就是活著,也跟他做不了實質的夫妻!我們在一起,頂多拉拉手,接吻都要隔著一層保鮮膜!他過去頂多是個掛名的男朋友,現在也就是個掛名的丈夫!我感覺我像個罪人,我就這樣自私地耽誤他一生!”張苗兒哭泣起來。

    “不,你不要這麼想!愛情沒有誰耽誤誰,都是自己的選擇!”戴若夕忍不住安慰她。

    “他開始愛的是你,對我只是同情……”張苗兒淚眼婆娑。

    “可是他終究愛上了你,不是嗎?”戴若夕道︰“相信他選擇的一定是讓他感覺最幸福的事情!你不要有愧疚感,他因你而快樂,你就沒有對不起他!”

    “謝謝你!”張苗兒笑道︰“你說的對!可是……”她猶豫一直,又道︰“人生很長,我不放心他這樣一個人孤獨地走過去,我是說,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姐姐你沒有找到另外一個人,而你還愛著他時,不要因為我而排斥他,好嗎?”

    戴若夕一呆,這卻是她從來沒有想到的事情。

    她想到了謝寸官同她在一起的種種情景,她感受過他的善良與愛意。

    看著張苗兒淚眼企盼的眼神,戴若夕實在不忍心她失望,終于點頭道︰“好!”

    張苗兒這時,就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戴若夕道︰“這是一個項鏈,我親手做的,送給姐姐!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願意他追你的時候,你就戴上這個項鏈兒好嗎?因為這里面,有我的祝福,我真心的祝福!答應我好嗎?戴姐姐!”

    戴若夕看著她,她突然明白了這個女孩子是來干什麼的。

    她來,竟然是想撮合她跟謝寸官!這個傻丫頭,難道不知道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嗎?

    戴若夕猶豫了一下,終于伸手接過那個盒子。

    我一定不會戴的!她暗自下了決定。
吟雙 發表於 2014-7-2 11:37
第二卷    江山萬里任君行

第卅四章    永失


    從上海回來的謝寸官並不知道發生的一切事情,因為惠果果被張苗兒叮囑,一定不能將這件事告訴謝寸官。

    吃著謝寸官煮好的餛飩,張苗兒就噗嗤噗嗤地掉眼淚。

    謝母讓謝寸官還捎來一件自己為張苗兒織的毛衣,張苗兒愛不釋手的樣子,引得謝寸官一陣眼潤,卻讓苗兒自己的母親躲在病房外哭出了聲。世上如果有後悔藥,她一定不會丟下自己的女兒,一走了之。

    然而,世上卻並沒有後悔藥!

    張苗兒的生命,終于走到了盡頭,病魔讓她開始劇烈地消瘦下去。最後的幾天,她開始拒絕謝寸官看她,她不想將自己丑陋的一面,表現在自己的愛人面前。謝寸官只能強忍悲痛,呆在病房外面,整日整夜地隔著那道門,陪伴著她。

    謝寸官的臉上,已經胡子拉碴,十幾天沒洗澡,身上已經有了味兒。可是,誰也勸不走他,他就那麼呆在屋外,不進屋一步,卻一刻也不離開。

    他相信,張苗兒感覺得到自己。

    終于在那一天,胡大夫出來,招喚他進去,張苗兒有話要對他說。

    謝寸官進去時,一個屏風被擋在他與病床之間,從屏風後,伸出一只瘦成骨架的手。

    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滴在那手上。

    “別哭!”張苗兒的聲音無力,卻清晰異常。

    謝寸官哽噎著點頭,雖然張苗兒看不到,他相信她能感覺到。

    “我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張苗兒道,她讓謝寸官不要哭,但她的聲音里卻明顯帶著哭腔︰“我很幸福!真的,我感覺我比大多數女孩都幸福!因為我有愛,有我愛的和愛我的傻瓜陪在身邊,不離不棄!我現在就要去另外的地方了,不得不離開你!但是,你要答應我,好好的活著,而且活出精彩來,這樣我才能放心的離開!答應我,一定要答應我,有合適的女孩,願意嫁給你這樣的傻瓜,你就娶了她,給我看!”

    說到這里,她似乎氣力不繼,停頓了一下,然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一個小盒子就從里面遞了出來︰“這是我做給你的一條項鏈兒,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戴同樣項鏈的人,就一定要大膽地追她,她的身上,一定帶著我對你的祝福!她會替我來好好愛你的,她一定會替我來好好愛你這個傻瓜的!一定會的!一定會的!一定……”屏風後面終于沒了聲音。

    “苗兒?”謝寸官輕叫一聲,但屏風後沒有聲息。

    “苗兒!”謝寸官大聲叫道,還是沒有聲音。

    “胡大夫!胡大夫——”謝寸官大叫起來。

    門外立刻沖進了胡大夫,她到屏風後看了一眼,淚水就涌出了眼眶︰“她已經去了!她剛才讓我給她打了一針強心劑,就是想給你說話!”

    謝寸官不顧一切地推開屏風,屏風後,一張已經瘦得沒有人形的臉,那麼干癟著……病魔終于還是無情地奪去了她的美麗!

    謝寸官走上前去,用手輕輕撫那張瘦骨嶙峋的臉,好像那仍然是美麗的天使。那臉上的溫度還沒有完全褪去,那唇依然柔軟,但鼻間卻已經沒了氣息。

    謝寸官輕輕地伏下身體,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真正地吻上了那唇。沒有了保鮮膜的阻隔,沒有了總是擔心傳染給他的那個膽怯的聲音!張苗兒,她第一次這麼听話,這麼溫順地讓他吻她的唇。

    “傻丫頭,你難道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永遠是那個後海小碼頭上最美麗的乘風天使!”他輕輕地說,為她合上了眼楮。

    一旁已經見慣了生死的胡大夫,扶著床沿,泣不成聲。

    謝寸官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他不明白,張苗兒去了,自己都沒哭,這個女人哭什麼。

    他起身往外走,卻不知怎地撞到了門框上,一股莫名的燥火堵在他的心頭,他看了門框一眼,好像那是個什麼人。突然間,他虎吼一聲,雙手成把,狠狠地撲在那門框上,轟窿一聲響,塵揚磚塌,那瓖了門框的牆竟然被撲出一個洞來。

    然後他呵呵地傻笑著,往外走去。

    “哎,你這人……”一名護士忍不住道。

    “住嘴!”旁邊傳來一聲壓抑的怒吼聲,護士轉頭,看到了曾世雄似乎要嚙人而食的目光︰“這門我們負責修理!”

    “寸官!”一旁滿臉悲痛的張克勤突然大聲地叫著謝寸官的名字。

    謝寸官茫然地回頭。

    “記住,苗兒就是不在了,你依然是張家的女婿!有什麼事情,需要張家出面,就開口!”張克勤淚流滿面地道。

    “哦!”謝寸官竟然笑了起來,笑容里有種慘然的味道︰“不,我不是張家的女婿,我只是苗兒的丈夫!張家如果有事,我義不容辭!因為我是苗兒的丈夫。不過,我自己的事,就不麻煩張家了,千古艱難惟一死,如果我死了,正好去陪苗兒,她是一個怕黑卻從不會說給別人听的女孩子……”

    張克勤呆呆地立在那里,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謝寸官就這樣緩緩地走了出去,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他沒有回學校,也沒有回張苗兒的四合院,他甚至沒有幫忙料理張苗兒的後事。

    在張苗兒的葬禮上,有個親戚埋怨謝寸官不應該時,一直閉目的老太爺突然發火道︰“住嘴!張家所有的人,在苗兒面前,有那個配說那孩子的不是!都給我滾出去!滾出去,讓苗兒靜靜地走!讓她靜靜地走!”

    于是,張苗兒在火化時,沒有一個人在靈堂里。

    張苗兒在火化時,身上的最外面,套著謝母為她織的那件毛衣,顯得不倫不類,但卻是她的遺願。

    一周後,遠在上海的謝母收到一封信,打開信封,里面只有一行字︰“媽,但願下輩子,我還能做您的兒媳,我一定像對親媽媽一樣孝敬您!謝謝你為我織的毛衣,我穿著它上路了……”

    落款只有兩個字“苗兒”。

    謝母看著信,放聲痛哭!

    謝寸官一下子失去了音信,沒有人知道謝寸官去了那里,顏裴的辦公室里,錢裕山、何守戒和褚燕赤三位老人都一言不發地坐在那里,听人匯報謝寸官的事情。

    最後,一直閉著眼的褚燕赤突然睜開眼對顏裴道︰“蟲俑終于要破繭成蝶了,雖然這過程殘忍了些!”說著,竟然推著自己的輪椅出門而去,邊出門邊道︰“我們這些老家伙,已經可以退休了!”听了他的話,錢老裕山和何守戒竟然也起身離開了。

    顏裴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卻對那個呆愣在那里的助手道︰“去幫謝寸官辦個休學吧!”雖然知道此舉不一定有意義,但她還是辦了。

    謝寸官離開了北京城,一人徒步開始走江湖。他離開張苗兒的病房,沒有帶任何錢物,就這樣孤身上路了。

    不過,他一路卻沒有餓著。

    因為他是黃士鴻的弟子,得了他的真傳,他會吃江湖飯。

    江湖人吃三口飯,交演打!

    交就是交朋友,要有點自來熟的精神。踫到面子抹不開的那種情面軟的人,就要自來熟,臉皮厚,要有開口就叫哥,拿起來就敢吃,奪都奪不下的精神。

    演就是踫到喜歡武術的外行,就演示自己的功夫,讓對方有所求,教教騙騙,混口飯吃。

    打就是最沒有辦法的時候用的!踫到愛武術,而且是內行的人,那就只能動手,讓對方知道喇叭是銅鍋是鐵,知到自己是條真正能咬人的漢子,互相敬重,吃一口飯。

    這是黃士鴻教給他的江湖法則。

    過去,謝寸官是學生,帶著學生氣,江湖氣就弱了點兒。

    但張苗兒的離世,讓他一下子看淡了世事人情,甚至看淡了自己的生死!活一天,是賺的,死了,正好去陪那孤單的傻丫頭,就是他現在的心理。

    一路出京城,一路行走,也一路地訪問各地武林。踫到練得好的也看,練得孬的也看。此刻的他,完全是網上犀利哥的樣子,一身破衣,但卻神采奕奕。

    每到一個地方,都打听那些能打的人,先是沒事看人紅功,感覺有東西的,就想盡辦法也要交手一番。

    沾過光,吃過虧,佔過上風,也打過秋風!

    他到處換拳,用心意換螳螂,用螳螂換通背,用通背換戳腳,用戳腳換八極。他不介意別人知道他知道的,只想盡一切辦法,知道自己不知道的。

    不光是拳法,他也拼命汲取各種器械知識,長棍短棍、花槍大槍、長刀短刀樸刀春秋、硬鞭軟鞭、斧鉞鉤叉,他見啥學啥。在一個武術已經極度沒落的時代,他只能不分好賴地吸收一切,希望能勉強還原那來自冷兵器時代,血與火的殺伐中,十中萬一的殺法。

    他相信師父黃士鴻的話,一個人就是一個系統!所謂去蕪存精,就是留下適合自己的,拋棄不適合自己的。拘泥于一家一門,終是大器難成!但如果遍習各家,無所專攻,也會門門精通,門門稀松。

    總之是功練一家,法知萬門才對。(昨天發了就沒注意看,竟然一直審核沒有通過,汗一下!)

吟雙 發表於 2014-7-2 11:42
第二卷    江山萬里任君行

第卅五章    訪拳


    在山東,他遍訪查拳門、螳螂拳、孫臏拳、猴拳等門派,山東人重用功夫,練功極苦,在鄉野村間,謝寸官見識了真正的山東大漢的毅韌堅卓。

    在滄州,八極窩子里,謝寸官轉遍了孟村各個村莊,只要听說是八極弟子,就去訪訪。他不是大師,沒有架子,那怕一招之得,也欣喜非常。

    在深州,他到處訪著李洛能和郭雲深的傳人,在這里,他學到了深州形意入門的彈腿。學全了形意的十二形。

    在陝西,他專撿紅拳窩子鑽,住在人家村邊廢棄的磚窯里。

    意外地,在一個叫蒲州的地方,一個偏遠的小村莊里,他還踫到一個上海老鄉,一個漂亮而調皮的女子——莊菲。兩人用上海話拉著家常。他見到了莊菲的老公,一個叫向山的男人。那男人外表平靜溫和,似乎沒有稜角,卻有著花崗岩一樣淡漠生死的眼神。

    謝寸官立刻就知道這人手上肯定有人命,而且不止一條。

    在向山的院子里,他看到了一群正在練功的孩子,看到了向山的師父,一位已經年過九十,卻依然矍鑠的胡姓老人。他也看到了一種最原始的練功工具,兩只大黃泥彈子。

    他曾在黃士鴻的故事中听過這個東西。這一刻,真正看到時,他有一種想要伏下身子去親吻和膜拜的沖動。

    “心意拳古樸直接狠毒,是真正的出自于戰場的殺法!”向山對他說道︰“不過,現在江湖中傳的,已經混入了太多的雜質!我不是心意門人,不好評說你們門的里的東西,不過,我這有一套得自少林的比古樸的心意把!也許你能從這里面,找到一些拳法演變的痕跡!”

    于是向山向他傳了一套把法,分別是钁頭把、頭拳把、鐮刀把、割麥把、撅蔥把、轆轤把、虎撲把等,拳法古樸簡潔,一點多余和花梢都沒有。

    倆人在一起呆了十余日,整日談天說拳,交手喂招。

    離開時,向山給了謝寸官一個他師弟康順風的聯系方式,那是一個到處跑的,推廣中國傳統武術的熱心漢子。不過,康順風經常會在上海,因為他的家安在了上海。

    向山的意思,謝寸官有機會也可以去他那時交流一下。

    離開時,向山同莊菲一直將他送到了村口。

    回身招手時,謝寸官遠遠地、羨慕地看著他們,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能讓莊菲這樣一個水鄉女子,來到這干旱少水的黃土坡上,但謝寸官知道,他們是幸福的!

    在四川,他接觸了峨嵋八門拳法,走訪了青城、崆峒,見識了川派武術。

    走累了就歇著,歇好了繼續走。

    有時也會蹭車,他是啥車都蹭、小車、大車、三輪、拖拉機,甚至也蹭牛車和驢車。在有些邊遠的地方,他有時會一住十天半月的,將自己學的東西,融會貫通一番。

    有時,因為听說某處有人會一招什麼,他會翻山越嶺,跋山涉水,一探究竟。

    幕天席地,蓋肚皮、鋪脊梁;飲山泉、住山洞;干農活、幫短工,混著日子。有時他也會兼職一下獵手,下套子設陷井,抓些活物燒烤食用。

    整整兩年時間,他走遍了數個省,他像一塊干渴的海綿,汲取著一切可以汲取的武術知識。最後他來到了山西。

    因為在他的心中,一直記掛著戴若夕和郭踏虜說過的一個名字。

    田如文,山西祁縣曉義村,戴家心意拳第六代傳人。

    據說,戴家心意最後一個戴家傳人,戴奎晚年就是老在田如文的家里。

    而田如文的猴樁,是戴奎親自指點的,一直從八歲,學到十四歲戴奎去世。

    謝寸官走過了、訪遍了,最後,他還是要回到心意上來。

    六合自古無雙傳,這是根本!是他謝寸官的根本!他可以法遍萬門,但卻只能功習一家,這一家,就是心意拳。

    在太原,謝寸官通過公用電話,聯系了蔡風帆,讓他用網上付款的方式,定了一家快捷酒店。住進了酒店里,謝寸官洗了個澡,然後就有人敲門,打開門,是一個銀行的職員,上門來為他辦理信用卡。

    聯系了蔡風帆,也就等于聯系了顏獅子,因為蔡風帆已經是顏裴的師弟了。而且,三人都是龍翰風投公司的董事。辦這點小事,根本不用謝寸官開口。

    謝寸官拿上信用卡,就到街上從內到外,置辦了一身衣物,買了幾樣禮物,就回酒店睡覺,一覺到了第二天早上。然後他就在床上,撥出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的男人顯然也是剛起床,正在刷牙,聲音含混不清,問他是那位。

    “我找白志剛大哥!”謝寸官按郭踏虜的說法道︰“我很仰慕田如文先生的功夫,想拜訪一下他老人家!”他沒有提戴若夕,在他的心中,那個名字已經冰封起來了。

    “哦?你在那里……”電話里的人問道,明顯地開始漱口,顯然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謝寸官報上酒店的名稱,那邊就道︰“我知道那個地方,一會我到了打你電話!”

    見到白志剛的時候,讓謝寸官印象深刻的是他憨厚中卻透著一絲精明的笑容,以及一口抽煙過度,笑起來發黃的牙齒。

    二人寒暄幾句,白志剛就邀請他去家里,告訴他,下午他安排車子送他到曉義。

    听郭踏虜說過,白志剛是田如文的外甥,跟田師父學拳的人全國各地的都有,往往大家第一站都是先到白志剛這里。郭踏虜曾戲稱,這里就是去曉義學拳的聯絡站。

    謝寸官奉上禮物,白志剛卻婉言謝絕道︰“給老漢帶上吧,我這里啥都有!”他口中的老漢,就是他舅舅田如文,在當地,這是一種尊稱。

    送謝寸官去曉義的司機也是田如文的一個弟子,自我介紹時,說是叫王冰清,新入門不久的。不過,原先卻是學過多年形意的,後來經人介紹,開始學習心意。

    從太原到曉義大概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車子進了村子,七扭八轉得,就來到了一處古廟前,這是曉義村的關帝廟。

    過去全國各地,幾乎村村都有老爺廟,敬奉關帝君!山西更是如此。謝寸官下了車子,一抬眼,先看到的是廟門口的一副楹聯。

    上聯是︰漢封候,宋封王,明封大帝;

    下聯是︰釋稱佛,儒稱聖,道稱天尊。

    謝寸官站在這里,不由駐足。想像著三國亂世中,一時風流的各個豪杰。

    王冰清此時已經跨過門檻,進了廟里,叫著師父!謝寸官快步跟上,他進廟門時,正看到一個個頭不高的老頭兒,正從東廂房里挑簾出來。微黑的瘦臉龐,稍有些花白的頭發,乍一看根本和武功聯系不起來,地地道道的農民模樣。

    謝寸官已經得了郭踏虜的介紹,知道田師父就是其貌不揚。

    “這就是田師!這位是……”王冰清將老頭介紹給謝寸官,想介紹謝寸官時,才想起一路上兩人只顧聊天,根本忘了問謝寸官來自何方。

    “謝寸官,上海人!”謝寸官忙上前一步,同田如文握手。

    那手也軟綿綿的,似乎不著任何力氣。

    “屋里坐!”田老先生笑起來,一口謝寸官听不太懂的當地土語。

    一旁的王冰清就笑道︰“听不懂了吧!祁縣這里,五里路外,當地人都听不懂當地人的話,田師沒上過學,不會說普通話!”

    哦!謝寸官點頭,跟著老頭身後進了門。

    屋子里還坐著幾個閑談的老人,看到謝寸官進來,紛紛打著招呼。招呼過後,竟然紛紛告辭而去。這時,謝寸官才開始和田老先生說話。一旁的王冰清暫時充當翻譯。不過,謝寸官很快就看出來,小王其實也是連猜帶蒙的,似乎也不能完全听懂田先生的話。

    不過,謝寸官走的地方也不少,各種方言都听過一些。

    雖然不能逐字逐句地明白,但連猜帶蒙加上王冰清的翻譯,也能懂個大概。

    說到武功,田老先生還是不緊不慢,只是神情氣質,與剛才的老農民樣子略有不同。戴家拳里,最重要的功夫,就是猴樁,而猴樁主要是蹲丹田的。

    就是將丹田找準了,然後蹲出來。

    中國傳統武術和丹道的東西,都是一找二練。

    許多人都是直接練,這樣是不對的。別看老師告訴你,丹田在臍下一寸五的這個地方,但臍下一寸五只是個高低位置,那麼從臍下一寸五的地方,從前通到後,丹田在深幾寸處?傻眼了吧。

    再說個更簡單的,一般人按照針炙書,都能找到勞宮穴的位置。

    但這只是腦子知道,而手不知道。其實也就是你意識知道勞宮穴的位置,但身體對勞宮穴卻沒有任何感知。這樣說是氣出勞功的話,你其實根本不知道如何的氣出勞宮。

    而要感知勞宮穴也很簡單,你只經兩手掌心相對一二分鐘,掌心拇指緣處,發熱發脹的地方,就是勞宮穴。

    所以修丹練道,練武功,先要找丹田,這個找不腦子知道那個位置,而是身體切實感覺到丹田的存在。感知到了丹田的存在,你才能練丹田。

    既然說到了丹田,王冰清就在旁邊道︰“你摸摸田師的丹田!”

    謝寸官不由地一陣躊躇,因為按黃士鴻的說法,跤師身,貴如金,可以隨便看,不得隨便摸!一般練武人,是絕對不會允許另一個練武人,摸他的身體的。

    因為不知底,所以怕暗算!

    但田老先生就笑著示意他去摸他的丹田。

    謝寸官伸出去手,摸了上老人的小腹,不由地一驚,因為他感覺摸到的不是人的小腹,而是一個滾動的球體。果然同郭踏虜說得一模一樣。
吟雙 發表於 2014-7-2 11:46
第二卷    江山萬里任君行

第卅六章    試拳


    一路走來,遍訪數省武林,听過不知道多少人在說丹田,但看到的、感知到的,頂多是鼓蕩、起伏。甚至在一個拳師家里,听他大談丹田氣打。那人的丹田,讓壯實的徒弟可以拳打腳踢,但謝寸官當時只是笑,因為他知道那人丹田能經提住壯漢擊打,人卻經不住他虎撲一把。因為丹田硬有個屁用,人的頭蓋骨多硬,刀都砍不透,可那護不住全身呀。

    沒听說那一家那一門的搏擊法,是專門打人硬的地方的。

    還有一位估計是天生神力的老師,也是練心意拳的,在同謝寸官談心意拳時,大談六合歸一,丹田氣足。謝寸官向他請教心意拳把法打法時,竟然說練心意拳到最後能無堅不摧,就是對方格檔在身前,也能一把打透。說著拿了個徒弟試火,那人一把打出,他的弟子果然格住不住他的一把虎撲,給他將自己的手臂撲到了自己臉上。

    但謝寸官實在不忍心這人在這謬誤上走得太遠。

    他走下場接他一把,以虎撲對虎撲,他撲他也撲,將這位號稱要將心意練成無堅不摧的師父一把撲出去,撞塌了自己家的桌子。

    兩人的虎撲不同之處,就在于老師的虎撲是雙手不夾把,撲謝寸官的雙臂。而謝寸官卻是按古譜上虎撲的精義,三口並一口,這樣雙臂就形成一個三角楔形。對方雙臂的力量,撞在他手臂形成的自然斜角上,就往外滑了出去。而且,他雙肩夾緊時,雙臂要比對方長出五公分,又佔了內線。他沒有天生神力,所以他撲在對方下頜上。

    這樣就在對方身上形成一個以對方身長為力臂,腳後根為支點的杠桿勁。

    他並沒費多大的勁,就是依靠前輩傳下來拳架本身的力學原理,將對方輕松撲出。

    這個時候,摸上了田師的丹田,謝寸官並沒有一摸就放開,他甚至閉上了眼楮,仔細地摸著田師的小腹。而田師也就面上帶笑,像看後輩子侄一般,向他展示自己丹田處的微妙。那球不僅僅是上下翻滾,而像一個萬向輪,上下左右甚至斜向緩緩地滾動著。

    一老一少就這麼站在那里,一個摸著一個的小腹。

    王冰清在旁邊好奇地看著,因為他經常接送一些外地來的師兄弟,看過太多的人摸師父的丹田,但大家都是摸一把感覺到那個球就成了,還沒有那個人摸這麼長時間。

    謝寸官終于收回了手,掙開眼楮。田師也不言語,只是笑著看他。

    “丹田如球腰如軸!”謝寸官輕聲嘆道,這句話他早就听過,但一直沒有直觀的感覺。這一摸,還真的有了感覺。不過,他看著田師又道︰“我摸到了您老的丹田,可是,卻不知道,丹田練成這樣,同技擊有什麼關系?”

    田師一愣,他不會說普通話,卻能听懂普通話。

    “則似戴家拳的痕畫……”老人一口土話︰“則個可弓腰了……”

    “@#¥%……”謝寸官一頭霧水,不由地看向王冰清。王冰清就笑著翻譯道︰“師父說,這是戴家拳的身法,這個可重要了!”

    謝寸官還是有些不明白,看向田師父,田師父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著,不知所措。謝寸官不由地想起當初戴若夕的話來︰田師父你根本不能將他同拳師聯系起來,他就像個農民。他知道什麼就說什麼,他不知道的,絕不胡說。在那你能保證你學的真東西,但想听有說道的東西,不多。

    郭踏虜的話更簡單︰那老頭一身功夫是練的身子明白,講不出啥理,吹都不會吹。

    謝寸官再次看向眼前的老人,老人只是笑著,臉膛微黑,頭發依舊微微地華白,個頭不高,眼楮含著溫和的氣息。不過,此刻眼神里卻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似乎想告訴他什麼,卻苦于無法表達。終于老人伸手道︰“我們去院子……”

    謝寸官就跟老人來到院子里,老人在他面前站定,面對謝寸官。

    老人站在他面前,還是那麼一個農民樣,但突然間,老頭兒身體一縮,手起身落,一個猴樁束勢就打了出來。這個東西謝寸官也會,戴若夕在京城里辦學習班,他跟著學了幾個月,自然熟悉這個東西。老人束勢不停,立刻跨步出聲,猛撲出來,他對著謝寸官出步,卻並沒有撲過來,但隨著他開步落步,謝寸官一時間,只感覺腳下傳來一股震顫,似乎地都被這一步踏動了,他一下子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老人只是簡簡單單地將猴樁從束勢變為展勢,口發噫聲。

    但謝寸官此刻再也從老人身上看不到那股老農的氣息,因為老人切齒瞪眼,頭直項豎,剛才一直祥和的眼神,此刻如一只欲嚙人而食的猛虎。謝寸官一時只感覺膽寒。

    自從張苗兒去世後,謝寸官心枯神竭,已經有了淡漠生死的氣息。但此刻老人演武走步,卻讓他本能地生出一股膽寒的感覺。這是本能的東西,不是心理的東西,就好像你在森林中突然面對一只斑斕猛虎的感覺。

    進步不勝,必生膽寒之心!這是譜上的老話。

    謝寸官一直以為,這句譜是鼓勵練武人要有膽氣,現在才知道,解譜還要用譜。已所修戒者,為敵之所生者。自己練要修出膽氣,臨敵時卻也要奪敵人的膽氣。

    老人此時又對謝寸官道︰“听志剛說,你練過心意拳?”

    “恩!”謝寸官點頭︰“我練的是滬上心意十大形。”頓了一下,看老人似乎不明白,就忙道︰“是河南的心意拳里分出來的……”

    “哦?”老人點頭︰“練過虎撲沒?”

    謝寸官點頭,老人就笑起來︰“虎撲是個好東西,你看百獸中,老虎最厲害了……”笑容一時間就像個孩子︰“我也愛練虎撲!”

    謝寸官心中一陣感動,他此刻已經看出來,這是一個有著赤子之心的老人,純真質撲。

    “你現在用虎撲撲我……”老人突然道︰“用最大的勁,最快的速度……”

    老人說的都是當地土話,但謝寸官連蒙帶猜,加上王冰清的翻譯,還是弄明白了他的意思。謝寸官看著老人的身體,稍微猶豫了一下,想到剛才老人的那一個束展中展示出來的東西,就不由地暗笑起來,自己這還真是綿羊怕頂傷猛虎呢!

    他此刻離老人有近三米遠,當時一個寸進,接著過步箭竄,落地猴豎蹲,一把就撲了出去。這一串動作極其流暢,感覺上就是一個竄步撲把,一氣呵成。留勁不留招,這是切磋的原則。謝寸官雖未出全力,但虎撲的精氣神意卻一樣不少,雙掌交叉,三口並一口,走得是撲塌把意,因為田師個頭比較低。

    就在他眼看著雙把要撲到老人身上時,老人的身體突然往後一坐,手起身落,把從洞出。

    謝寸官只感覺自己肘部被頂了起來,他的手指堪堪觸住老人的下頜時,就被這肘下雙把截住了勁,老人還沒展勢,他已經感覺自己腿下無根了,因為一股力量,似乎要將他漂起,並拉過去。根本不用等他腦子反應,他的身體就本能地往後奪。

    但就在這一奪間,老人出了展勢,一股似乎無堅不摧的力量,將他送了出去。

    謝寸官感覺自己在空中漂移,雙腳挨地時,已經回到了三米開外。他知道老人並沒有發力,只是溫和地將他送出去。

    “你沒出全勁兒,再來一次……”老人濃濃的土腔還是那麼平穩和氣。

    謝寸官知道這是試手,這次他沒有直接撲出,而是身往後一坐,虎蹲山勢一出,後腿踏地,腿筋一繃,身體就反彈而起,前竄後過,箭竄而出,又是一把虎撲。

    這一把謝寸官就將全身的勁發了出來,咬牙抵齒,目瞪毛炸,果然如一頭猛虎。

    此刻,他的身上的筋膜騰然,骨骼微爆,精氣神都提到了極致,一股氣機沖梭之下,口中不由地發出一聲略帶怪異的叫聲。因為蓄力從容,這是謝寸官發出的最強一把。

    老人同樣的動作,手起身落處,謝寸官照樣感覺到了那一刻的無根漂移,然後他再被輕輕地送出去。他鼓足全身的一把,好像落在了虛空中。老人的力量,在他感覺上似乎真的是無堅不摧。但他知道,根本不是這樣,無堅不摧只是他的錯覺,所有的一切奧妙,都在老人那一個猴樁的速展中。

    田師此時已經平靜下來,對謝寸官道︰“四梢齊,內勁出,你是學心意的肯定知道。戴家拳的猴樁就是練丹田勁和齊四梢的……”

    謝寸官不由地笑了起來,他問丹田練成球一樣,同技擊有什麼關系。老人沒有正面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有些所答非所問,但謝寸官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因為老人已經通過演示告訴他,丹田練成球了,就能像我一樣了。

    謝寸官就安心地在曉義村住了下來,他決定要系統地學習這一門拳法,揭開這猴樁的妙。

    黃士鴻並不反對他再拜師學藝,但他卻也沒有提出來拜師。俗話說,徒訪師三年,師訪徒十載!他看上田師東西,還要看田師看沒看上他這個人。

    投貼、磕頭、拜師,不是那麼隨便的事情。
吟雙 發表於 2014-7-2 11:50
第二卷    江山萬里任君行

第卅七章    學拳


    曉義村的生活安詳平靜,田師父是關帝廟的看廟人,又是這平靜之處的一個世外桃源。

    要說曉義村建設得也不錯,特別是關帝這一片,也是村上的活動中心,修得像一個小公園。廟西側是一個供群眾健身的地方,放置了一些全民健身器材,常常有些孩子和老人在這里玩耍。廟門前是一個青石鋪就的小廣場。廣場背面,回廊長坊之間,是村里的活動中心,有讀書室和活動室,晚上有村上的自樂班在這里唱戲。

    活動中心在往北,則是一個大廣場,這應該是村里的主廣場,晚上會放音樂,閑下來的村姑村嬸們,會在這里跳跳舞。

    廣場北面,是戲台子,正對著關帝廟的大門,這是建築上的講究。逢初一、十五集會唱戲,按過去的說法,其實都是唱給關老爺听的。

    廣場的西側,則一個布滿浮雕的文化牆,上面有一些娶媳婦嫁女的風俗民情。但大面的積的,卻是戴氏心意拳一招一式的浮雕,正中間,是一幅大大的戴奎的頭像。

    這是因為戴奎晚年最後的幾年,一直是住在曉義村的,這也是紀念宗師的意思。

    曉義村是遠近聞名的蔬菜基地,這里吃的菜很新鮮,帶著天然的泥土香味兒,因此一頓飯吃得格外香甜。也是在吃飯時,謝寸官見到了田師的老伴,一個爽利中帶著厚道的婦人。吃過飯,王冰清就告辭離開,他還要忙自己的生意。

    田師給謝寸官教了猴樁的第一步蹲法,讓他在那里琢磨。

    其實這些東西,在京城時,戴若夕都給他教過,不過,謝寸官並沒有提。

    因為田師並沒有讓他直接練,而是讓他琢磨。

    這琢磨二字,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特點。中國傳統文化,戲曲、書法、音樂、繪畫、武術,包括丹道,都是個性化非常強的東西。

    就拿最簡單的廚藝來說吧,國外的餐飲是講配方的,一個菜牛肉多少克,放幾克鹽,放幾粒芹菜丁,都是有嚴格的數據的。所以,你在餐廳吃東西,第二次同第一次幾乎沒有什麼區別。而在中國,就是一句俗話,好廚師一把鹽,一語道破天機。

    其實也就是中國菜純是廚師個人的感覺。

    但你很難說是國外的好,還是中國的好。

    因為國外,你喜歡一道菜,每天去吃,都一樣,卻很難享受到更高層次的感覺。而在中國,你會發現,有經驗的廚師早上早點,鹽味會稍微重一點,因為經過一晚上的代謝,人體缺少鹽份。所以你會吃一個很舒爽的早點。

    到了天熱時,辣味會重一點,因為天熱時,人是外熱內寒,所以辣能開胃。

    總之是好廚師會琢磨不同時間人體的味覺和身體需要變化,對癥下材調味,所以你雖然偶然會吃到極難吃的菜,但也偶然會吃到你以前以後,都可能再無法品嘗到的美味。

    具體到武術上,也是一個琢磨。

    傳統武術包括丹道學,都是真正的言傳身教的東西,老師只能是先給你畫一個形,也就是先演示給你,他練成後是什麼樣子。然後再告訴你怎麼練,但這個怎麼練只是大原則,具體到你自己的身體里,具體到細節,卻要你自己琢磨。

    用書法打個比方,就是老師先給你一個字帖,讓你看好字是什麼樣子。

    然後告訴你,橫平豎直,逆鋒藏鋒,天覆者凡畫皆冒于其下,地載者有畫皆托于其上等一系列注意事項,然後就是你練。

    在這個期間,你主要是臨摹,而且主要臨摹一個人的字帖,照著對方寫畫。

    打好基礎之後,就要見識,要多看碑臨帖,不限于學某一個人。

    再到以後,就要破法!就是破掉這些學自別人的東西,琢磨出一套適合自己表現的東西。這樣能在書法上小有所成,形成自己風格。

    現在謝寸官已經在田師身上摸到了丹田的運行,他現在就要先找丹田,然後練丹田。

    過去他也練過一些,比如郭踏虜一支的丹田鼓蕩法,還有簡單的意守丹田。但那都是偏靜的,在那些練法中,丹田區會發熱,人很感覺有精力。

    但戴家猴的丹田卻不一樣,在為他是實實在在的丹田為用的練法。

    像田師父所表現出來的,那個翻滾的球,他是有一個中心的。這個中心點,是原來鼓蕩和意守中根本無法感知到的,所以就要先在翻轉中找到它。

    有了這個點,找到了這個點,你丹田才能翻轉。

    其實也就是在不停的翻轉中,你在自己身體內部,假定出一個虛擬的軸來。

    以後所有的肌肉、骨骼、胯關節和背部運動,都以這個軸為中心,做立圓運動。直到有一天,這個軸由虛漸漸變實,你直直正正地感覺到,好像自己體內真正有了這個軸。

    當然,在戴氏的丹田功中,並不需要這個軸,而是要給丹田里這個球體找一個中心。

    整個球體要隨時能繞著這個中心點,做萬向運動。

    因為謝寸官在田師父的小腹上摸到的那個球,並不是僅僅做立圓運動,而是做一個前後左右,以及不同的斜角的萬向滾動。這個就是田師父給謝寸官展示出來一副好字帖。

    曉義的關帝廟是一個村廟,並不是旅游景點,所以香火並不很旺,每天時有人來,卻都是三三兩兩的。

    田師父住在東廂房里,西廂房本來是廟里會客的地方。

    不過,因為平日里幾乎沒有什麼人來,所以很清靜。謝寸官就一個人呆在西廂房里,先找那一個虛擬的軸。

    晚上時,他住在田師父家的老屋里。

    老屋是晉中平原上農村四合院的形式,前門房,後正屋,左右偏廈,中間是院庭。

    屋里屋外,都是清一水的青磚鋪地,只不過,已經風吹堿化的青磚,昭示著這老屋的年齡。謝寸官就住在正屋的大炕上,當年田如文老先生八歲的時候,就是在這個屋子里,跟著戴奎先生開拳學藝。

    那個時候,晉中平原的冬天很冷,戴先生往往沒事的時候,就坐或躺在炕上抽煙。

    而田如文每每把炕燒熱,就站在炕上蹲猴猴,一老一少,其情融融。每每他有不對的地方時,緊了松了,戴先生也不說話,用手中的長煙鍋子在他身上敲敲打打,糾正姿勢。到了夏天,屋子里很涼爽,這個時候,往往戴先生坐在炕欄板上,看著他在地上蹲。

    過去跤師教拳,是要吃飯,教徒弟往往都是幾份真打法混在一些演法中,而且,教人肯定要留一手,真要一下子將東西教完,大部分徒弟也就不上門了。雖然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但畢竟師父不是人親爹親媽,沒有那層血緣。

    而且,真要是徒弟個個兒都將師父當爹媽一樣,那也不用提倡這句話了。

    其實,世道就是這樣怪,越是提倡的,其實越是欠缺的。越是大家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話,其實越說明師父不是父親。弟子位學完東西後,往往因為在同一地區搶弟子的事情,同師父反目成仇,不相來往。這種事情非常常見。

    所以,在過去,真正學到東西的,要不就是真正的大財東,給錢,給到師父衣食無憂。要不就是真正的真情,幾十年如一日地伺候師父。

    像那種今天幾斤點心,明天幾張票子,能不能學到真東西,肯定能學到些。因為師父也是人,是人就有情,他接了你的點心票子,肯定要還你這份情。所以東西肯定要傳一些,但如果說,你靠這樣子,就能完全繼承或系統學習師父的武功,那就是一句歌詞︰天真的不得了!師父這樣都把東西給你了,估計他早就餓死在城隍廟前頭了。

    田如文的父親田九元是戴奎早期的弟子之一。戴奎晚年,落腳于曉義,先是住在村上的一座廟里,田九元家道殷實,常常接濟師父。到了最後,更是將師父接到家里養老。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田如文開始跟師爺練拳。

    戴奎先生一生無後,隔了輩份,對田如文也就沒有像對自己弟子那樣嚴厲了。但在田如文蹲樁上,卻非常嚴格,稍有差池,煙鍋子就敲過來。

    田如文在老先生身上,繼承的最全的,就是這個猴樁。

    這一段歷史,都是謝寸官後來慢慢知道的,田師父還專門領他去了當年戴奎住的那座老廟,已經破敗不堪。廟門已經不知在何方,大殿里也已經沒了神像,兩邊廂房,只剩了一邊還在,不過也已經搖搖欲墜了。

    謝寸官看著這座殘破不堪的廟,根本想像不出戴奎當時的風采,不由得感慨萬端,都說滄海桑田,都說是物是人非。縱使英雄一世,終到底難逃那一步,到最後能留下的也不過是個名字和一些傳奇故事。

    他的眼前就閃現出張苗兒孤單、倔強的面容來。人生路上,苗兒先他一步離開,只不過在另一個地方靜靜地等待他的到來。自己終究是要去陪她的。

    也就是在這一刻,逃避了兩年的謝寸官第一次直視了自己的內心。

    人生自古誰無死!那麼,也讓自己在百年之後,能將自己的名字留下來,譜寫出另一段傳奇。
吟雙 發表於 2014-7-2 11:52
第二卷    江山萬里任君行

第卅八章    猴樁


    每天從早上起來,謝寸官就從老屋來到廟里,先幫助田師父將廟里廟外打掃一番,然後就開始練拳。他先稍微活動一番,練一遍軟十盤,將全身的筋骨關節撐開,身體微熱之後,就開始在院子里,而向東方,蹲練猴樁。

    謝寸官先站在那里,雙腿並立,雙臂自然下垂,舌往上卷,一搭雀橋,呼吸之間,意念日月之輝光由頂門照入,腦中一片玉明,渾身四肢百骸之氣,都往丹田中斂收。

    等平心靜氣之後,雙肩就向前合,這在戴家心意拳里,叫包肩。雙肩盡力前合,雙手背就在腹前靠在一起,然後雙手臂往上,雙肘緊貼自己的肋部,往兩邊屈起,雙手手背相貼,慢慢地從丹田往上經過心口,直到咽喉之後,再從下頜順嘴吧往前,雙手掌翻轉朝前,掌心朝上如托盤盛物一般,然後就往下降,隨著手臂下降,身體就仰頭、裹臀送胯,膝蓋就自然彎曲,丹田小腹上翻,骨盆小腹如同一個鍋子,將丹田盛在腹中。

    這樣,隨身體下蹲,雙手掌心就翻向前面,手背貼在自己膝蓋上方。此時,頭雖然仰起,看眼楮卻向前看。這時整個身體,有頭頸、腰胯、膝蓋三處彎曲,呈現出龍身三折之勢。

    一身三折,收臀弓腰實腹地包天,此為天地翻。

    而頜尖、膝尖和腳尖相對于一線,此為三尖相照。

    在蹲體束身天地翻的時候,要先從尾閭卷起,先是尾巴骨,再是第一節脊椎,然後第二節,這樣一直向上,隨著身體束蹲,一節節拉扯,直到頸項之處自然被拉彎,讓人的頭面自然朝天。此時在感覺上,丹田處要像一個發條的繞軸,腿胯和大脊,分別就像是繞軸上的兩根發條,緊緊地纏在繞軸上,隨著一呼一吸,要有愈來愈緊的念頭。

    這時,身體要盡量往後仰坐,直到腳上五指本能地趴住地為止。

    這是猴樁中的束勢。

    就這樣靜靜地呼吸一陣,直到人感覺有些累時,就開始展勢!

    先是臀尾驚挺,一條大脊就隨著驚尾閭的運作,從前弓轉向反彎,此時丹田之氣息,要一分為二,上沖下塌。上沖的要翻襠過背,氣貼背走,順著大脊節節向上。下塌的要翻腰過腹,丹田里,順著腹直肌的位置,沿腹球滾動,往下沖壓,然後順兩腿直沖地下。

    隨著這個動作,身體直起,頭懸頸豎,雙肘貼肋回拉,將手掌由掌心向前,翻轉為掌心朝里,拍向丹田。與此同時,四梢齊驚,發欲沖冠、舌欲摧齒、齒俗斷金,指甲足甲欲透骨而出。同時,氣沖穴竅,滌蕩身心,氣沖牛斗,不由地發出一聲“噫!”來。

    猴樁用祁縣的土話來說,叫蹲猴猴。因為從外形來說,猴樁仰面、包肩、裹臀、頂胯,小腹上翻,僅從外表看,就像是一只仰面望月的猴子。

    這個是外形,猴樁中,主要還是氣機運行。而氣機的運行,則主要來自于內外天地翻。內外天地翻主要表現在頭、腹、足的外形上,頭仰頜朝天,腹仰丹田朝天,足仰腳尖朝天。這是外在的形狀,內在的,則是丹田的氣機。

    按田師父的傳授,謝寸官整個腹部,以丹田、命門和會陰三點,形成一個三角形,翻丹田時,這三點要保持身體直立時的位置,不能縮腹。

    在經過無數次翻轉之後,漸漸地會在身體里找到一個似乎存在而其實不存在的軸,當出現這個軸的感覺時,就會讓腹部的翻轉變得協調、自然。

    這樣就算完成了第一步的功夫。

    到了這個時候,就可以開始練閘氣,具體的作法,就是在猴樁的束勢中,將一口氣吸入丹田中,隨著吸氣,將腿胯和脊柱這兩根伸入丹田中心的發條擰得更緊。然後呼氣時,這兩根擰緊的發條,不但不能放松,而且要更進一步緊起來。

    在緊的過程中,無論是吸氣還是呼氣,都要有將部分丹田存納的氣機,分散于四肢梢節、以及背部脊柱上的意識。

    而在一次呼吸之後,還不放松丹田,而且要在第二次呼吸中,進一步將氣納入丹田,使丹田更加鼓漲起來,但在呼氣時,丹田照樣不能放松,重復第一次呼吸的動作。

    閘氣就是這樣一口一口地閘,最開始可能閘兩三口氣小腹就撐不住了,閘不住時,就要展身。展身時,就要由內外天地翻的束勢,回復到正常的狀態。

    起身時,丹田中閘好的氣,要像以前沒有閘氣時一樣,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向上沖,另一部分下塌。身形束展,氣走開合,就是猴樁。

    而這中間要注意的是,開始練猴樁閘氣時,不能強練,因為戴家拳就是講一個靈字。靈勁上身天地翻!如果強練,則身僵氣孥,不僅不能長靈勁,反而會因孥氣傷身。

    當閘氣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丹田氣足,小腹會膨起,對氣機的感應和控制能力加強,這時候就可以將翻丹田當做日常生活中,行走坐臥的一部分,練丹田存氣用氣的習慣和持久性。這個就好像練力量時,一種練法是將力量暴發練大,而一種練法是要將力量練持久一樣。只不過這個是練的丹田氣機,而不是力量。

    早在京城就听戴若夕說過,在祁縣戴家拳,有三年猴猴兩年步的說法,意思正式練拳之前,先在蹲三年猴樁。等猴樁練出來,丹田氣足,身法到位,就要開始將猴樁丹田束展的身法動作,合到步法上。

    戴家拳譜上有話,行如槐蟲,起如桃擔。

    起如桃擔,其實就是猴樁里練出的束展勁最形象的描述。如果我們練猴樁展勢時,找不到感覺,就想像一下身上挑個擔子起來的感覺,找到這個感覺就對了。而戴家拳的步子,是槐蟲步。重心在後時,是前腿出,後腿蹬,重心前移。而重心一到前面,就要前腿出扒勁,將後腿拖上去。這個走步的樣子,有點像夏天時槐樹上,農村人俗稱吊死鬼的小青蟲。

    而槐蟲步也是雞腿法,前腿出則提踩趟頂,後腿拖則尖膝刮扒。

    在動勢中,要有兩腿並一腿的緊急。

    三年猴猴兩年步,一般是指一個人從沒練過拳,到練出丹田勁,進入戴家拳大門的大概時間。但對于謝寸官這樣已經練武多年,本身精氣神意已經相當足備的人來說,自然不可能要化這麼長時間。

    拳行里雖然有話,學拳容易改拳難,但那一般是對初了者而言,對于一個練功已經練到勁力順達的人來說,已經不需要改拳,而只是將所學的東西,校正融入到已經上身的功夫中。所以謝寸官雖然開始學習戴家拳,但壓根就沒有想放棄自己滬上心意的意思。對于他來說,這不是改投門派,只是一種融入式的學習。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學習戴家拳的短打法,而且能將戴家拳的丹田勁應用到自己的技擊中。

    在京城時,他同戴若夕交手,最大的感觸就是,戴若夕以弱勝強的能力。

    因為謝寸官身體並不是非常強壯的類型,雖然對付大塊頭對手時,能以滬上心意的技巧來彌補自己力量上的不足,但在對付力量超強的對手時,似乎戴家拳這種以丹田氣機為神意,以腰身為一臂,用身勁打人的打法,在這方面似乎更強一些。

    畢竟一個人手臂四肢力量再大,也大不過腰胯勁。

    當然,有人可能會說,滬上心意的勁力會不會和戴家拳的丹田功沖突。

    這個認知肯定是不對的!活人咋能讓死功把住。要知道天下武術,殊途同歸,那種認為學了別門武術,不放棄就不能再學戴家拳的想法,根本就是錯的。

    因為如果真是這樣,當初戴二閭前輩也不可能跟半拉廟李政先生學拳了,二閭前輩不照樣將李先生的拳法,以及螳螂拳,都融入到了戴家拳當中嗎?

    戴家拳本來就是集數家拳法之長的拳法,又怎麼會不融于其他拳呢?

    謝寸官因為有多年武術基礎,所以對戴家拳接受很快,越練他越感覺到了猴樁的神奇。因為隨著他的鍛煉他發現,猴樁這個姿勢,是最容易開胯的動作,臀尾一收,丹田一翻,胯骨一頂,自然就是一個圓檔開胯的動作。

    而且,這個動作,最容易讓勁上脊背,也最容易節節貫通脊椎。

    內家拳,一旦勁能出胯上背,那就出了龍虎二勁,也就是豎橫二勁了。

    另外,不說那些玄之又玄的內力,僅就從物理力量上來說,猴樁的動作也充滿了科學性。在這個身法中,胯骨盆腔就好像一個雙向凸輪,一邊的傳導杠是脊柱,另一邊的傳導桿是雙腿。長期的蹲猴訓練,一是能加強腹直肌和臀背腰肌的力量,另一方面,讓丹田小腹鼓漲圓起,一是也能擴大凸輪的直徑,使腹直肌和臀背腰肌起作用的力臂加長,這樣一來,力量就是不算氣機鼓蕩時帶來的力量,也會使人的勁力成倍增加。

    而且,謝寸官練了一段時間,練順後,加上同田師父那一次試拳的感覺,他越發感覺到,田師父說,猴樁是戴家心意拳的身法一句話,絕不是空穴來風,而是一種科學的認知。因為,這個束展勢用于技擊中接手打人,簡直太科學了。
吟雙 發表於 2014-7-2 11:56
第二卷    江山萬里任君行

第卅九章    若夕打死了人


    當麻雀兒開始在樹上嘰嘰喳喳時,平靜的一天又開始了。

    謝寸官已經將廟門口的地掃完了,然後他去廟里拿簸箕,準備倒垃圾。他一路往廟里走時,都是翻裹著丹田,頂著胯骨,身體微微地向後坐著走。

    他的頭只是微仰,但卻已經出了猴樁的意思。他現在就是按著田師父說的樣子,一舉一動,處處皆氣聯丹田。田師父曾經說過,他過去練拳時,地里做莊稼活鏟個土,扛個麻包,都要合丹田之氣力,久而久之,丹田之力就合到了人的一舉一動中,這樣與人動手,丹田勁兒也就成了本能的勁兒,根本不需要花費心思去想。

    有人可能會說,這樣已經不是標準的猴樁了。

    但猴樁只是戴家拳里訓練丹田勁和身法的一個樁法。

    樁法只是訓練手段,不是訓練的目的,如果已經出了丹田勁兒,用丹田時,就不需要非是猴樁的樣子。田師你就向謝寸官表演過,老人站直不動,他扶腰摸腹時,老人的丹田照樣翻滾如球,根本不像初學者,非要做出猴樁的樣子,才能翻轉丹田。

    學規矩就是為了破規矩,破不了規矩,就是教條的東西。

    沒听過教條了的東西,還能打人。

    謝寸官這樣走著,就能感覺自己的腿漸漸地實沉起來,但卻前實後輕,就是一條腿大腿面兒,脛骨一側,感覺沉甸甸的。但大腿後側臀肌下方,還有小腿肚兒,都有一種發輕發飄的感覺。而且,特別的是,這個時候,臀肌與腰背、命門與兩腎間的肌肉,就有一種吃上勁的感覺。

    在過去,他好像從來沒感覺到自己這里還有肌肉。

    這樣走一陣兒,兩腎處就開始發熱,精力就感覺旺盛起來。

    但當他剛從廟里出來時,一輛銀灰色的小車就停到了廟門口,車上下來的人,卻是田師的外甥白志剛。倆人從頭次接觸後,再只見過一次。白志剛在太原開公司,平常比較忙,很少見到。謝寸官經常見到的就是田師父在村上的一些弟子,牛剛子、程虎子、龍龍,還有鄰近的李柏文。五一前後,還見到了幾個外地的弟子。

    此刻,看白志剛的臉色有些嚴肅,見了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算是打了招呼。卻不像平常那樣嘻嘻哈哈的幽默。謝寸官本能地感覺到有什麼事情,垃圾也不攬了,直接跟他進廟門。

    廟里,田師父也正在掃院子,白志剛一開口就道︰“舅,有個師妹子在北京出事了,太原楊叔那里讓你去一下……”

    田師父一愣,道︰“太原那個楊叔?”

    “我道昌叔……”白志剛道︰“那師妹子的媽媽就在我道昌叔家等著呢……”

    謝寸官听了,心里不由一動,道︰“白哥,你說的那個師妹是誰?”

    “你沒見過,她叫戴若夕……”白志剛道︰“她春節那會來看師父時,你還沒來……”

    謝寸官心頭一驚,這個名字他怎麼會不認識。只不過算下來,他同戴若夕也有三、四年沒有見過了。他離開戴若夕愛上張苗兒後,就已經見她很少了。偶而見到,也都是淡淡地打個招呼。到張苗兒去世,謝寸官萬念俱灰,連母親、姐姐都很少聯系,更別說是相忘于江湖的戴若夕了。甚至來田師這里學拳,也沒告訴別人他同戴若夕的同學關系。

    但此刻听到這個名字,特別是听說出事了這三個敏感的字,讓他不由地心中一動,就想起那張酒隱現的小臉來。

    “若夕出什麼事了?”田師父的臉上就現出吃驚與擔心的神情來。謝寸官同老人相處這麼長時間,極少見到老人變臉動色的樣子,一般情況老人都是憨憨地笑著。就是有徒弟說外間有人說他練拳練得不好時,老人也只是笑道︰“你們出去,可別說人家誰練的東西不好,東西都好著哩咱的東西好,人家的也好感覺不好,那是咱不懂人家的好……”

    “她同人比武,把人打死了……”白志剛的臉色就流露出沉重來。

    “啊”田師父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咋會這樣呢?那娃娃根本不是亂來的人……咋會這樣呢?走,快去看看……”說著,老人將手中的掃帚就直接扔到了地上,拉著白志剛的膀子就走。

    “我跟你們去”謝寸官突然開口道︰“我在北京上的大學,有些熟人……”

    “那就一起走”田師父轉頭看了他,說一聲,腳步根本沒停,又對著屋里的師娘喊一聲︰“我有事上太原,你看好門”屋里師娘應了一聲,出來想問什麼事,三人早就出了廟門,上了白志剛的車子,直奔太原。

    戴若夕確實打死了人

    她大學畢業已經快兩年了,他跟謝寸官是同年級的學生。張苗兒去世時,他們都是大三學生。謝寸官因為失去了心中所愛,悲痛之下,也不管學業,直接走了江湖。但她卻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學業。拿到畢業證後,她卻沒有再找工作,而是繼續留京辦培訓班。

    因為經過三年多的實踐和努力,她的戴氏心意拳培訓班已經越來越紅火了。主要是因為她教的猴樁健身效果極好,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個是練了這個樁,經常性地龍身三折狀態,頸椎和脊椎的毛病能很快改善;二一個就是練了這個樁,因為腹部閘氣與翻滾的原因,腸道蠕動好,所以大便極好,拉得又快又軟,而且痔瘡什麼病的全沒了;三一個練了這個樁功,命門撐開,腎水開活,人無虛火,有助于睡眠質量,能改善人的亞健康狀態;四一個練這個樁功,對于小腹肥大有明顯的減小效果。這個倒不是減肥的效果,而是這個樁功對于腰直肌和腰肌有鍛煉作用,能讓這些肌肉緊起來,就自然起到了收腹的效果。

    正是因為這樣,還沒畢業,她的培訓班已經火了起來。

    俱樂部看來錢了,不但專門給他安排了環境優美的訓練室,安排了助教,也加大了廣告宣傳力度。

    當然,還有一支心意傳人在京城里也正打開局面,就是王映海先生一支的弟子,他們也在京城講學和辦培訓班,這也擴大了戴式心意拳的影響。

    到大四時,戴若夕一個月的收入,都已經超過一些京城白領了。

    所以大四畢業後,她就直接到俱樂部上班,做一個專業的心意拳健身教練。

    不過,她的班分兩個部分,因為還有許多人是奔著心意拳的技擊作用來的。但這個卻也就惹來了不少麻煩。你想一個美女教練,教人打架的功夫,自然就吸引了許多對技擊有興趣的青年人。而且,京城里還真沒有像她這樣修為的戴家拳傳人,因此這個技擊班竟辦得比健身班還火。

    而且,戴若夕手里確實有東西,開始是有一些練過的學員同她試手,自然就讓她兩下放翻。然後就開始有一些跤師,前來討教。

    戴若夕開始自然拒絕,但偶而實在過不去了,也出手。往往都是勝出對手。她功夫不錯,手又善良,同他交手就是贏了,也會全乎別人的面子。

    這樣倒也交了不少武林朋友,在京津武術圈里,漸漸地有了一點名氣,人都知道京城里莎莎俱樂部有個練戴家心意拳的美女,挺厲害

    名氣一出,來跟她學拳的人就多了起來,戴若夕因為這是辦培訓班,所以就沒有像過去跤師教拳一樣,投過師的不要。因為培訓班學員和老師之間,一般沒有師徒關系。

    但偏偏這樣就出事了。

    在京城的另一家健身俱樂部里,有個教練叫牛大夯,三十多歲,生得膀大腰圓,是天津一支形意門的弟子。功夫也不錯,而且是個有實戰經驗的,在圈子里也挺有名氣。

    牛大夯的培訓班里有個學生,跟牛大夯起了齷齪,就不學了,跑到戴若夕的培訓班里學心意拳。而且,這小子是個有點天份的,竟然學得有模有樣,有天沒事,就回到原來的培訓班里,同過去幾個相好的一試手,那幾個人都不是對手。

    于是這位就吹上了,吹心意拳多牛叉,又說是當年李洛能在戴家,將戴家拳沒有學完,許多東西都只學了一半,所以心意拳比形意拳厲害云云。

    這種說法其實現在在祁縣還是挺有市場,但這是不客觀的說法。

    李洛能當年在戴家學拳,最後的功夫,是一些戴家子弟都比不上的。不是說學那一家,就得進入那一家。因為人家李洛能是全乎自己這個人的功夫修練,不是非要將戴家拳練成怎樣的效果,人家本身就有花拳的底子,而且功夫已經上了身子。

    人家最後創出形意拳,就是脫出戴家拳的殼子,另起新路了。

    結果,學生們不知道啊,一看這人去練了一段時間,自己都打不過人家。又听人這一說,竟然一晚上就跑了十幾個學生,到了戴若夕的培訓班上。

    牛大夯上課來,一看,咋學生一下子少了一半兒,一問剩下的人,情況一學,牛大夯不干了,這不光槍了自己的學生,還侮辱到師爺身上了。當時就帶著其余的學生,直接找到了戴若夕的門上,口口聲聲要挑戰,要看看形意拳厲害,還是心意拳厲害。

    戴若夕問明情況,當時就將那十幾個學生退了,並向牛大夯道歉。

    但牛大夯此時卻有些不仗義起來,他看戴若夕的學員比自己的多得多,就是退了這十幾個,也有自己的幾倍。心里就想,自己要是打倒了這女娃子,不就有了大批生員了。而且,戴若夕嬌怯的樣子,加上謙遜的態度,也讓他產生一種錯覺,這女孩沒東西,都是因為漂亮,才給人捧的因此說話就難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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