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平民帝師 作者:冰上的青蛙(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6-5 10:14: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 99909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0:50
第二十一章 洛陽太學

    大漢朝立國於西京長安,歷經兩百餘年後,漢朝皇帝遷都洛陽,當時,一代名相楊求主持了大漢歷史上最為著名的政治改革,廢除了漢朝自立國以來的封國制度,以州郡縣三級統轄地方,重新劃分地方疆域,設置司這一獨立於州郡縣之外的天子之所。

    國都洛陽城正是位於司之地,屹立於黃河以南,蜿蜒而流的護城河自南向北,將整座巨城環繞一圈,灰色的城市輪廓矗立在大河之畔,雄偉壯麗非常。

    高達十餘米的巨大城牆讓人望而生畏,青灰色的巨石上佈滿風雨切割的痕跡,儘管沒有經歷過大型的戰爭,但是這座城市卻在數百年的時光裡遭受了風雨的洗刷,顯得無比的滄桑和厚重。

    天下之城,率以洛都為首。

    整個洛陽城,人口近百萬眾,在這個年代,可能已經沒有任何一座城市能夠與之相比了。

    位於洛陽城中央的大漢皇宮,佔地近兩千餘畝,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這才有了如此皇家氣派,大漢朝的皇宮,裡外分為三層,後宮居於末尾,中心為皇帝辦公活動之所,前面為大臣朝覲天子和帝國中樞權利機構,進得皇宮,越過宮廷內河不遠處的正門邊上,卻是矗立著一座極為氣派的建築。

    那懸掛於門前的牌匾上,赫然寫著「太學」兩個筆力雄渾的隸書字體。

    大漢太學建於立國後不久,太學內教授學問的無一不是當朝兩閣大學士。

    龍淵閣大學士為皇帝貼身御用之人,可為皇帝擬旨用印,雖無官職在身,卻是天子近臣,相當於朝廷二品大員,可代天子巡視天下諸地,權柄極大,除了龍淵閣之外,還有東閣大學士,所屬之人卻是要較之於龍淵閣要差上一分,這東閣大學士乃是取自於朝廷殿試優秀之人,教授皇室權貴子弟,如果表現優渥,則可以下放到地方和各部任職,出則為四品大員,也算是極為不俗。

    而且大漢左右丞相無不是出身於兩閣,這卻似乎已經成為朝堂上不成文的規矩。

    此時的太學,卻是有些不如當初初建之時了。

    大漢立國之初,太學並非為那皇室勳貴子弟專用之太學,高皇帝高瞻遠矚,招納天下人才養於太學,並從天下各州和封國之中收羅年輕士子,讓一流的士大夫教授學問,可以說那時的太學集中了全國最為優秀的人才。

    如今的天下書院有十,雖說並不是指天下之間只有十所書院,但是這最為頂尖的卻只有十所,儘管太學仍然貴為魁首,但是天下之人都清楚,另外九所書院已經並不差上太學多少,尤其是揚州江南郡的江城書院和徐州的江陵書院,在近幾年的殿試中,錄取的士子已經不下於太學。

    這一日,太學之中卻不似往日裡那般平靜,因為那龍淵閣大學士陸文夫今日不知是何緣由,竟然告假一天,沒有到太學教授文章,如今太學的學生可不似往日多為諸州學子,現在從裡面隨便抓一個說不定就是某某大人家的公子,某某小王爺小公爺。

    這教授的先生沒有來,自然喧鬧起來了。

    「寧無用,聽說這《茂林少年說》乃是你們江南郡的才子所寫,依我看,你們江南士人也就會舞文弄墨而已,哈哈哈!」

    此刻,在太學內的學堂內,一不過十五六歲的年輕士子一身銀白長袍,金玉髮冠,寬衣博帶,端的是富貴,但是此刻,年輕人的臉色卻是有些難看,眉目擰在一起,握著書卷的手上青筋蹦出,卻是已經怒意蒸騰了。

    「楊碩,枉你為楊公之後,竟然如此輕慢天下士子!」

    說話間,冷峻的目光當即就落在不遠處一身形高大,眉目清秀,但是卻一臉輕佻的年輕男子身上。

    「記性倒是挺好,還記得我姓楊,你們寧家不過江南小族,這洛陽城隨便一竿子都能打出十個八個來,我看你還是趁早捲起鋪蓋回那鄉下小城去吧,哈哈哈!」

    「哈哈哈!」

    「滾回去吧!」

    「茂林才子!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天下十二州,別說你們江南郡,就是整個揚州,有誰敢自稱才子,都是一群欺名盜世之輩!」

    以那年輕人為首的一群人頓時聽得此話,頓時便笑做一團,寧姓年輕人的臉色卻是越發的陰霾起來,這楊碩乃是當朝右相楊挺風之子,為人輕佻,在太學之中拉幫結派,行那欺壓弱小之事已不是三兩天,但是礙於其身份,偌大的太學之中卻是無人可以制止。

    往日裡那諸位皇子在時,還能收斂幾分,今日裡卻是因為諸位皇子都為皇帝叫去考校學問,這廝竟是不知所以,當場就發作了起來。

    寧無用去不是年輕人的本名,他乃是江南郡寧家之子,族姓寧,名缺,字勿用,卻是被這群官宦子弟叫成了無用,寧家家主之弟乃是當朝東閣大學士寧修德,有這麼一層關係,再加上寧家也是當今的大族,這才能夠進入太學之中,然而正是因為如此,這楊碩卻是多次嘲弄。

    正當寧缺想發錯時,門外卻是陡然傳來一道冷哼。

    「好大的膽子,是誰給你膽子評論天下之才的,當真是狂妄至極。」

    眾人聞言卻是不由得一楞,隨即就聽到那楊碩竟然大罵道:「直娘賊的是哪個王八在那裡亂叫?」

    眾人聞言不由得轉過頭往門口望去,這一看眾人魂兒都嚇沒了,那楊碩卻仍不自知,竟然舉起手往來人指了過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0:52
第二十二章 帝王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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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東都洛陽的大漢朝皇宮與西京長安城的皇宮大體上並無二樣,所不同的是皇宮的面積更大些。

    宮內的建築層巒疊嶂,奇巧獨霸天下,宏偉大氣,氣勢雄渾,西京長安城中的長樂、未央二宮在這東都洛陽卻是見不到蹤影,洛都的大漢皇宮整體劃一,皇宮內院東西兩宮一為**娘娘所居,一位皇太后所居,中宮卻是為皇帝生活之所。

    大臣覲見帝王的勤政殿、皇帝的書房等一應宮殿卻是位於皇宮內院之前,天子以外的大臣卻是不允許隨意出入皇宮內院,而內院之前的大漢皇家宮殿既是帝王之所,又是國家權力中心。

    此刻,在長榮殿中的皇帝書房內,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皇上,臣教子無方,罪該萬死。」

    「哼!你的確該死,連自家的兒孫都教導不好,又有何能耐為朕治理天下。」

    此話一出,整個書房內頓時多了一絲緊迫。

    在御座的後面,一位身著黑色九龍袞服的中年男子,身高八尺有餘,肩膀極為寬厚,頭戴金冠,面如刀削,雙眉宛若王者之劍直上雲霄,目光冷峻似刀,臉上說不出的憤怒。

    在雕龍紫木長案的下方,一個年約五十的男子,身著寬博朱紫袍服,頭上的進賢冠卻此刻隨著男子伏倒在地微微有些歪倒,此人正是當朝右相楊挺風,那跪坐於木案之後的赫然就是大漢之主,當今漢朝皇帝,劉武,在皇帝的身邊,卻是站著一位面目白淨,身材發福的內侍,只見他兩手操在一起,眉目低垂,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竟像是無人一般。

    「堂堂大漢丞相,竟養出這般忤逆惘上之徒,你說,你楊家難道就到了如此地步?若不是朕親往太學,又怎知你楊家竟敢如此目中無人。哼!」

    好哇!好,當真是好,指點江山猶如閒庭散步,偌大一個揚州的才俊,在你楊家看來,竟是欺世盜名之輩,這大漢江山不如讓你楊家來坐!」

    帝王一怒浮屍千里,自古以來,帝王無情,劉武自登基以來,勵精圖治,減輕賦稅徭役,整頓吏治,招攬天下之才,國家頹廢之勢得以大幅度緩解,然天下門閥大族卻侵佔了國家大量資源,不僅僅影響了國力,對於劉武這位雄圖大略的帝王而言,無異於如芒在背。

    這楊家自從出了一個楊求以來,一直為天下文人所敬仰,世代皆有人出仕,且多佔居高位,位高權重,早已經成為世家勳貴中為數不多的幾個大族之一,如今劉武陡然藉機發作只不過是多年隱忍吞聲的結果,也活該楊碩那豎子撞到了槍口上。

    「皇上,臣萬死,臣萬死啊!」

    楊挺風卻是沒有料到劉武竟然會如此震怒,但是隨即一想到那混賬東西竟然敢稱皇帝位「王八」,這心裡就猶如被劍刺穿一般,這孽子,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古以來,子不教,父之過,這一次卻是逃不過去了,他卻是硬著頭皮來求情的。

    「哼,萬死!依朕看,你萬死難辭!」

    「臣萬死莫辭,懇求皇上饒我兒一命,臣甘願受罰!」

    虎毒不食子,這位大漢右丞相倒是毫不掩飾自己的來意,劉武聞言,虎目中閃過一絲栗色,這次發作他也沒打算將楊家怎麼樣,無非就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做個姿態給朝臣看看,敲打敲打而已,但是這楊挺風卻是當真以為他不敢誅他九族不成?

    想到此處,劉武臉上的怒意更甚幾分,不過很快就散去了,但是此刻站在一邊的那位內侍,卻是毋自打了個寒顫,因為他知道,這位只怕是真的動怒了。

    「哼,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當這大漢丞相了,既然楊碩豎子認為朕的天下皆是那欺世盜名之輩,那你就給朕去揚州,去看看朕的天下是否只有欺世盜名之輩。」

    「來人哪!替朕擬旨:丞相楊挺挺風之子楊碩,為人輕佻,辱罵天下俊才,忤逆惘上,削其儒生資格,永世不得參加科考,責令其閉門思過兩年,不得外出。

    丞相楊挺風,教子無方,能力低微,去其丞相之位,即日起,任揚州知州,五年內不得回京。」

    不過片刻,在一旁伺候的龍淵閣臣便已經將聖旨擬好呈上,劉武看都沒看便扔了下去,臉色陰沉得緊,冷哼一聲便折開身子往殿外走了出去。

    「楊大人,您快起吧!」

    「哎,豎子誤人啊,陸大人,咱們後會有期了!」

    楊挺風身形微顫,捧著那聖旨的兩手抖動得厲害,這次劉武的雷霆手段確實是令人預料不及,他楊挺風竟是從一國丞相貶為揚州州牧,大漢朝左右丞相,、皆為一品高位,除卻那多年不曾設立的太尉、太師之外,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那揚州州牧,不過三品之階,這一怒之下,竟是貶斥了數個品級。

    最狠的是卻不是如此,反而是那五年不得返京的口諭,人生有多少個五年,五年一過,只怕這朝堂再無他楊家立身之地了。一想到此處,楊挺風不由得心口發涼,頓時便覺得天旋地轉起來,這一頓,竟是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楊大人-楊大人-來人哪--」

    不過一日之間,當朝右相楊挺風被貶的事情便傳遍了整個洛陽城,而事情的緣由也從宮中傳了出來,那楊碩竟敢當眾辱罵天子,當真是該誅九族。

    翌日,天尚未大亮,一行數十人的隊伍便匆匆從東門離開了洛陽城,直往南去,一直到人影消失在官道盡頭,這才從城頭上露出一道人影來,那人站立的位置極佳,恰好隱藏在城樓的陰影處,若不注意,幾乎難見,刺客他卻是瞇著雙眼,看了遠處一眼,這才大步往皇宮的方向飛奔而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0:53
第二十三章 朝堂獻奇文

    大漢宮廷,巍峨如山嶽,緊湊如奇峰,層巒疊嶂,彼起此伏,宮殿錯落有致,宮道穿行其間,佈局嚴整周密,如若那星辰密佈又不失皇家氣派。

    長榮殿,御書房內,天子劉武神情冷峻,端坐於龍案之後,手中的硃筆不時點點畫畫,一卷捲上奏之本便已經一一批復置於案頭。

    在案前,一褐衣男子眼眉低垂,身子微微彎曲,目光絲毫不敢直視身前紫色龍案後的天子,殿內的氣氛顯得有些壓迫,然而這男子的身形竟是絲毫不動,猶如石人一般,但是那位天子卻連頭都沒有抬一下,而是自顧自地將案頭的上奏全部批閱完畢,這才放下手中的硃筆,輕抬眉眼。

    「朕交待的事辦得如何了?」

    「稟陛下,他們已經離開了!」

    「有沒有漏掉什麼?」

    「臣已經讓人查看了,除了一看門的老僕以外,其餘之人或南去或遣散。」

    「哼!做得倒是乾淨利落,遣送?我看是他留下的暗子吧,注意留意那些人。」

    「是!」

    天子聞言,一揮手,那男子便離開了,不多時,位於未央宮勤政大殿上,便已經傳來天子近侍張萬年尖酸卻清亮的聲音。

    「宣龍淵閣臣陸機覲見!」

    「宣龍淵閣臣陸機覲見!」

    「宣龍淵閣臣陸機覲見!」

    --

    大漢一朝,天子五更天便已早朝,有資格入朝的大臣早已經在未央宮大殿等候,今日卻是有些不同往日,天子似乎比往常要晚到了一些,而且上得朝堂後往殿內下一掃,卻是沒有發現龍淵閣臣陸機的身影,這才示意近侍召見陸文夫上朝覲見天子。

    不多時,便看到一位身材中等偏上,垂髫長鬚,面目清秀周正,眉目明朗,細絲美服,黑紗金高冠,年約四十有餘不到五十的美髯公,闊步進得大殿,隨即便拜倒在地。

    「臣龍淵閣大學士陸機拜見聖上!」

    「起來吧,陸大學士,今日早朝,你卻是晚了時辰。」

    天子劉武性溫和卻極為堅韌,對待臣子從不苛刻,但是作為一代雄主,卻是不怒自威,陸機乃是天子近臣,才名滿天下,即使是一等公侯,都要讓上三分薄面,聽聞天子之話,卻是自個兒直起身子。

    「謝陛下!稟聖上,臣今日早朝晚了時辰卻是因為一夕貪歡。」

    「嗯?」

    此話一出,不僅天子暗自皺眉,就是滿大殿的大臣都不由得暗自揣測不已,士人尚雅,陸機乃是天下文人敬仰之輩,出生士族,少年成名,貴為龍淵閣大學士,更言傳天子有意讓其出任那天下文臣之首,大漢右丞相,沒想到這個傢伙竟然在朝堂上說出這般理由來開脫,當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回稟聖上,臣近日偶得兩首好詩,一奇文,卻是難得一見,臣一時難以自拔,誤了時辰,還望陛下贖罪。」

    陸文夫接下來的話卻是讓天子心底暗自鬆了一口氣,這陸機才華自然是有的,為人謹慎,已經做了十數年的天子近臣,能力卓著,此次罷黜楊挺風,他卻是屬意陸機為那文臣之首,倘若還沒下旨就傳出陸文夫一夜貪歡耽誤早朝之事,這聖旨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下的。

    不過隨即他就對陸機話中的那詩文更有了幾分興趣,大漢重文,文風鼎盛,儘管沒有發展出九品中正這樣維護士族利益的嚴酷等級制度,但是士族與庶族之分尤為嚴明,庶族晉陞士族的通道,除卻那科考之外,便是依靠士族推舉,憑借的是儒學詩書、禮樂、騎射修養,百家通達,期中又尤為以文章最為看重,天子也不例外,對那詩文一道甚為喜好。

    古今多少寒門弟子,為了能夠將家族升格為士族,甚至是那士族中最為低等的三等士族,無不是潛心學問,但是往往能著書立說的又能有幾人,所以這天下士人,卻是少之又少,不足百分之一。

    陸文夫是何人?大漢士林書法首推第一,文采斐然卓著,出身士族,主持了大漢朝數次殿試,見過的才子文章數不勝數,如今卻說竟有那奇美詩文,引得他徹夜貪歡,連早朝時辰都忘卻了,這如何不令他驚訝。

    「竟有如此美文。如此奇美詩文你陸文夫一個人獨享怕是不美吧,這滿朝的文武大臣,哪一個不是飽學之士,可不能讓你陸大人專美於前了,呈上來給大家看看吧!」

    「陛下聖明!」

    大殿中的百官哪個不是人精,雖沒陸文夫這等運氣,能得好文獻於天子,然則這馬屁還是會拍的,聞言當即就齊聲唱和道,天子聞言臉上也不由得多了一絲喜色,那模樣赫然就是陸機不拿出來就要打板子了。

    「臣遵旨,只是—」

    陸機言語之間卻是有些猶豫,天子看了一眼,卻是明白了。

    「賜他筆墨!」

    「筆墨伺候!」

    近侍清了嗓子喊道,這天子朝堂不像他處,天子賜,專門有近侍唱喝,而且這唱喝之人,聲音清亮高遠,滿堂可聞,只見話音一落,一灰服近侍便端出筆墨和上好的綢布紙張,文案齊全,鋪開後,研起烏墨,大殿內頓時墨香四溢,眾大臣無不是滿眼火熱地看著那中殿的陸文夫。

    「臣,拜謝聖上!」

    衣袖翻飛,臂肘抖動,不過片刻,便見他緩緩放下手中的墨筆,朝那綢布紙上吹了口氣,是為干墨,隨即就有近侍接過綢布往天子出呈上。

    偌大的朝堂頓時陷入一片寂靜之中,殿內靜不可聞,那陸文夫卻暗自撫了撫下顎上的一縷長鬚,臉上不動聲色,但眼裡的那股子新奇和欣賞之意卻是不言而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0:55
第二十四章 朝堂論詩

    未央宮大殿內,眾位大臣連氣都不敢喘,生怕驚擾了龍案上的那位天子,天子雙目似劍,此刻卻猶如一赤心學子,竟是沉入手中的那卷綢布之上,似乎意猶未盡,雖不一吟三唱,然面露微笑,神似張狂,大臣們卻是時不時地小心抬眼望上一眼,如今天子溫和,待臣民並不嚴苛,朝堂清明,並非那指鹿為馬、朝令夕改之朝。

    正所謂君子嚴明克已律己則臣民死命效忠於上,上奉君王下治百姓,朝堂自然和諧,但是眾人都知道,平靜的局面下其實已經是暗流湧動,一言一行都要慎重,說不定哪天就被那御史大夫揪住了把柄,冒犯了天子威儀皇家禮節,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如今天下,士庶有別,一朝遭貶斥,無法立足於那士林之中,即使是天子都無可奈何。

    就在眾人紛紛揣測不已之際,天子已經三呼奇妙了。

    「好,果然是好詩,當然,陸卿這字卻是不凡!」

    「哈哈哈,朕今日竟得此好詩,來人啊,陸文夫獻詩有功,賞五十萬錢(五百貫)。」

    「臣叩謝陛下!」

    滿朝文武還未見得那詩文,見天顏如此悅目,自然猜到那詩文即使沒有陸文夫誇得那般好,肯定也是不俗,這賞錢十萬卻是有些讓人看不明白了,難道這詩文竟值錢百貫?儘管有漢一朝,這文章多珍奇,但是一首詩百貫財卻是難得一見的好詩才能有的價錢,雖然文人不販賣詩文,但是市場坊間卻是有這詩文買賣一說的,據說陸文夫寫一幅字就值十兩黃金,也就是百萬錢。

    這詩文天子賞錢五十萬,難不成竟是只比陸文夫的字賤上些許?儘管眾臣中自然有些跟那陸文夫不對眼,但是這陸機之才卻是不可否認的,士林之中自有評論。

    「陛下,此等詩文,臣懇請陛下賜予我等一觀!」

    「請陛下賜予我等一觀!」

    朝堂眾臣,左為文臣,右為武將,大漢承襲前朝大秦武風,雖重文卻並不輕武,文可及第列位士林甚至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使整個家族脫離庶族之列,但武可封爵,同樣貴不可言,只是這大漢天下立國數百年,文勝武弱,已經有百餘年未曾有人封侯了,否則也不至於國力衰微,強敵環繞,更是再次出現了那和親之舉才能避過戰火的局面。

    只見眾臣之列,那號稱是寧家千里駒的寧修德赫然出列拜道,隨即一應大臣也是紛紛拜倒在地附聲唱喝。

    「眾位愛卿既然都想一觀,那朕一人獨享也不美,張萬年,拿下去給眾位大臣們看看。」

    「臣等叩謝陛下!」

    「來來來,給我看看。」

    「列位臣工,勿急勿急!」

    「寧修德,你且將這詩文給諸位大臣們誦來!」

    就在眾人爭搶之際,天子劉武卻是皺了皺眉頭,這大漢朝堂,可不成了菜市場了,所謂天子之命,臣民莫敢不從,眾人聞言立刻就偃旗息鼓不再爭搶,寧修德乃是東閣大學士,二甲進士中位於前列,文采自然是不俗,聽到天子的話,立馬就清了清嗓門。

    「臣遵旨!」

    「列為大人請聽好:詩一首,《茂林少年說》:新豐美酒斗十千,茂林士子多少年。相逢意氣為君飲,落筆臨江案頭邊。

    詩二首,《弟伯玉贈三位兄長遠遊求學詩》: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詩文讀罷,朝堂上變得寂靜無聲。

    「咳咳!」

    那陸文夫陸機卻是很不合時宜地咳嗽了幾句,大有眾人皆醉我獨醒之狀,不過眾人被這咳嗽聲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身處天子朝堂,隨即一個個眼神就變得清明起來,不復那癡迷之狀。

    「各位愛卿,這詩也讀過了,你們覺得如何?」

    劉武略有深意地看了陸機一眼,眼裡卻是閃過了一絲異色,這陸機十數年的天子近臣做下來,尤會察言觀色,更是肯定了心中讓他做那文臣之首的想法。

    帝王的心思不好揣測,天子的話問下來,百官們卻是有些躊躇了,這些人個個都是人精,自然是知道天子的一言一行無不是有其深意。

    那寧修德卻不為這些東西所牽絆,自然這也是皇帝看重他的因由,否則區區三十餘不到四十之齡,也不可能做到東閣大學士的高位,這一外放,就是一州州牧,軍政大權在握,妙不可言。只見他朗聲說道:

    「啟稟聖上,此二詩風格迥然,其一立意深遠,其二立意直白,可謂是相得益彰的上好詩文,自陛下登基以來,我大漢朝文風鼎盛,然則詩文辭藻堆砌,華為不美,這兩首詩文一出,只怕是會掀起詩文鼎新之風,臣斗膽認為,能寫出此詩之人定是那不出世的隱士名流。」

    「哈哈哈!寧愛卿倒是肯直言,那諸位臣工,你們有何高見哪?」

    「啟稟聖上,臣不認為此詩文有寧學士所言之功,此二詩美則美矣,卻當不得這鼎新之作,無非就是兩首好詩而爾。」

    「臣贊同!」

    「誰說這詩文怎麼就不能做那鼎新之作了,難道要誦你那套之乎者也不成?」

    「放肆,聖人之言豈敢玷污!」

    --

    這朝堂倒真是與菜市無異了,然而這一次那天子劉武卻是不知道為何,竟做那雙目微睜、並沒有制止之狀。

    眾人足足爭吵了好一會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隨即便一個個安靜下來。

    「吵完了?」

    天子的聲音不喜不憂,聽得眾人心裡暗呼不妙,不過接下來的話倒是讓他們忐忑的模樣又恢復了平穩。

    「諸位都是飽學之士,這詩詞很好,朕也從未見過如此奇美精巧的詩文,既然諸位有不同意見,陸機,你來說說,這詩是你獻上的,作者何人,今居何處,已讀書幾何。」

    天子的話如同連珠箭一般,眾人剛剛落定的一顆心,猛地又懸了起來,這伴君如伴虎,當真說得絲毫不差。

    陸文夫料定皇帝有此一問,前日那楊碩忤逆天子之時,他正好在場,自然知道期間就是這詩文引起的糾紛,只不過他楊家氣運不濟,剛好撞到陛下槍口上罷了,今日他陸文夫在朝堂上弄出這麼兩首詩文,卻是揣摩對了天子的心思,雖說他陸機陸文夫並無甚豪情壯志,但是那天下文臣之首,當朝右丞相的位置,他還是想坐上一坐的,尤其是當今聖上改革時政後,左丞相乃是虛設之位,並無一人擔當。

    一掃衣袖,便大步出列,一拜天子而朗聲回答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0:57
第二十五章 天子虛晃一槍

    在未央宮大殿中,一眾大臣只見陸文夫一掃衣袍,朝天子一拜便朗聲說道:

    「啟稟聖上,這詩乃是揚州江南郡,茂林縣劉氏子劉伯玉所寫,傳聞此子不過八歲,卻已熟讀文書百餘卷,詩文熟稔,文辭斐然,且性溫潤如玉,只不過出身寒門--」

    說到這裡,陸文夫不由得抬頭往那龍案後的天子看了一眼,這士族余庶族之爭已經長達兩百餘年,士庶之別也嚴重影響了天子對朝堂的掌控,士族數百年來把持朝政,佔據高位,等級森嚴,而那庶族子弟卻難以獲得施展才華的機會。

    當今天子劉武力圖強大國力,然這士族余庶族之間的巨大鴻溝,他卻不敢輕易去觸碰,這寒門士子要想出人頭地實在是太難了,即使有那科考一圖,但是那庶族子弟卻只允許參加縣試,只有獲得縣試頭名才能夠有資格參加那郡試,而且越到後面就越是嚴格,郡試庶族弟子取前三,也就是說只有進入前三名,庶族弟子才能繼續參加州試,州試同樣取前三,這一路下來,如不是那頂尖的文采,是絕無可能走到最後登得龍堂的。

    果不其然,天子聞言臉色有些陰霾,但是卻是一閃而過,大臣們卻是沒有看到,陸文夫卻是不小心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了。

    說到這裡,即使是陸文夫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茂林縣劉氏子弟難不成真是那文曲星下凡不成,八歲幼兒,竟熟讀詩文百餘卷,這還是他認為可能是有誇大之嫌,這才將數百卷改成了百餘卷,否則更為令人難以置信。

    「八歲小兒?安有如此文采?」

    「莫不是欺我等老目昏花不成!」

    「臣有奏!」

    「臣亦有奏!」

    「陸機,你且退下,准奏!」

    「是,皇上!」

    「皇上,臣以為,陸機陸大人有欺君之嫌,這八歲小兒尚在識字,即使是那天資聰慧之人,也不過方才熟讀《論語》之言,陸學士口中所言之人,八歲已經熟讀文卷百數,這這這實在是令老臣難以相信。」

    「皇上,臣亦贊同陳大人之言,這茂林少年莫不成是神人入世!」

    「錢愛卿,朕以為八歲少年郎熟讀經卷百餘冊卻是要比你那鬼神之說要真切。」

    「聖上英明,是老陳糊塗,這鬼神一說卻不足以說明此事,但是老臣不信有此等少年人。」

    「好了好了,諸位大臣不必再吵了,且不論這少年之有無,朕先問你們,這詩到底好與不好。」

    「謝邈,你來說,這詩文好是不好?」

    天子的目光在大殿中掃視了一眼,這才落到靠近左側前列一位身著暗紅色袍服的中年男子身上,赫然就是揚州另外一個大族,揚州會稽郡吳縣謝氏謝邈。

    這謝邈為人忠厚平直,與江南士林交好,與陸機陸文夫同為一科進士,三甲之中,兩人一位狀元一位榜眼,文采皆是不凡,然這二人平日卻是互相看不對眼,其實更多是因為謝氏與徐州廣陵陸氏爭端之緣由,這才導致兩人之間的關係並不友善。

    「啟稟聖上,臣以為此二詩雖無那革故鼎新之用,卻也不是常人所能寫的出來的佳作,此子能寫出此等詩文,雖不足以見其性其力,若真如陸大學士所言,作詩之人乃是一童子,那足以見其天資不凡。」

    「老狐狸!」

    陸文夫卻是暗自在心裡罵了一句。

    這謝邈倒是不肯輕易服輸,既不說不好,也不說好,既沒有肯定陸文夫那革故鼎新的說法,卻也沒有否定這兩首詩的妙處,當真是和稀泥的好材料。

    「那龐佑民,你來說說,這謝邈和陸機以及眾位大臣之言,你贊同何人?」

    天子的目光逡巡了一周,這才看到站在人群中一個毫不起眼的矮子身上,不錯,此人五短身材,年約三十五六,然則卻是長著一張令人忍不住發笑的臉,眉毛幾乎是連在一起,但是愣是如此,滿朝堂卻是無一人敢小視這奇貌之人。

    此人姓龐,卻是那荊州武林郡龐家之人,龐家乃是荊州第一大族,有傳聞龐家乃是前朝以前,諸侯紛爭之時,墨家所遺留的支脈,尤其擅長謀略詭兵之道,族中之人多參與軍國武力,荊州牧便是那龐家當代家主龐佑武,這龐佑民卻是當朝尚書台的龐侍郎,地位不俗。

    那矮子聞天子言,立馬就從人群中推搡著眾臣走了出來,弄得兩旁的臣官側目不已,這傢伙從來都是如此不注重形象。

    「啟稟聖上,這詩文嘛好則好矣,只是--」

    這傢伙在皇帝面前竟似乎有些難言之隱,天子卻是熟知這龐侍郎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當即就笑罵道。

    「朕恕你無罪,說吧!」

    「聖上,自古詩文小道,這詩文美則美,但微臣以為,這其中的立意卻比詩文本身尤為出色,這詩一首臣不敢在聖上面前妄論,這二首嘛卻是教人行那求學趁早,勤學不墜,端是一個務實求真之人,臣久聞江南多才子,今日一見,果真不凡。」

    「哈哈哈,好!好哇!」

    此話一落,當朝的諸位大臣便見天子竟是從御座之上站了起來,那陸文夫卻是低眉看了那龐佑民一眼。

    「這傢伙行徑多怪誕,這眼色卻是不差,天子等的不就是這一句話。」

    其餘之人清不清楚他陸機不知道,但是他當日就在長榮殿內,自然之道天子雷霆一怒,如果那楊碩僅僅是辱罵天子,以當今天子之溫和,絕不會冒著天下士族指責和逼宮之險,將楊家處罰得如此之重,令天子震怒的卻是那楊碩竟當眾論江南之才,這豈是他楊家之子可以信口胡說的。

    自古天下莫非王土,天下人才,無一不是帝王之臣,如若是楊碩這番話外傳而天子無所作為,那豈不是讓江南士人失望,如果是普通人或者士人之間比對倒是無妨,偏偏那楊碩辱罵的還是江南寧家之子,寧家乃是江南士族代表,地位與那揚州會稽謝家一般,皆是一等士族。

    「賞龐佑民五十萬錢!」

    朝中重臣聞言卻是大驚,到此時他們才紛紛明白今日這朝堂卻不是真的論詩來了,這大漢天子豈是常人所能猜想的,一想到此處,那些個原本早就寫好了為楊家求情上奏的大臣們,紛紛看似不經意攏了攏袖口,將那上奏給推了回去。

    天子盛怒,這次卻是吃了一個啞巴虧了,那陸機陸文夫和那龐氏子端是不為人子,這士族之間當真也不是鐵打一般。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0:57
第二十六章 洛陽紙貴

    茂林少年兩首詩文一出,頓時引得洛陽紙貴,大漢朝文風鼎盛,上至天子,下至百姓,無不是擅那吟詩作賦,就是那粗鄙市井之人,也學得那士子,搖頭晃腦會一兩句之乎者也之言。

    天子於朝堂之上,褒揚茂林少年的話當即也被宮中有意無意地透露了出來。

    「此等少年,天資聰穎,卓爾不凡,卻是我大漢良才!」

    評語雖樸實且有些模糊,但是一寒門庶族之子竟能得天子如此誇讚,當真是好運,自然,那少年所作的兩首詩卻也是流於市井,為人所傳。

    不過此時洛都之人卻還尚不知曉,這少年的書法比這二詩文尤甚,不過那真跡卻是被那主人所內藏,旁人卻是不甚知曉,劉成自來大漢朝,所寫的詩文不多,不過三篇詩文,其一給了那寧煙,其二卻是贈與了劉永三人,這其三,則是隨手所作,用的是那歐陽詢的歐體,還捎帶了一絲行書的意味,倒是送給了燕小樓。

    這寒門庶族弟子,學業也比旁人尤其是那士族子弟要艱苦得多,不說他物,就是那筆墨紙張都甚少,劉成學文三載,看的書無非就是一卷《論語》和大漢獨特的《字經》,一卷《詩經》,一卷《孫子》,一卷《春秋》而已,前世熟讀研究過這一應的古篇,倒是不難,甚至如今更有了幾分精進。

    然而這書法卻著實是一筆一劃練出來的,非十年甚至數十年之功不可,這一則是前世的感覺筆法仍在,一則是這幾年筆耕不綴,一直在懸腕練習,取那百家之法,在沙盤中練字,直到進了茂林縣,得了些錢財,這才有條件買那一應文具。

    離開茂林之前,他卻是連著買了不少的筆墨和竹簡,然而這東西卻不是用來練字的,而是用了寫書的,讀文寫詩,養氣揚名,乃是寒門庶族弟子最為有希望的出路,即使劉成不羨那虛名,然則為了謀得一身安樂,他也只得如此,其實在內心,也有一份與這古人一較高下,求得功名的想法,只不過如今還不明朗而已。

    總之,這兩首詩文一出,頓時就讓整個洛陽的士人文流趨之若鶩,一時之間,幾乎個個印書房都客滿,這上好的詩文自然得上好的書法和紙張,漢人尤為喜愛收藏著上佳之作,那印書房乃是有那頭腦的商販,招納幾個那書法上佳卻無有功名的寒門之子,行那抄錄之事,這生意卻是火了一把,直把他們搗騰得恨不得那茂林少年多寫幾篇如此詩文。

    不說此時,卻說那日大殿之上,天子賞了那龐佑民之後,臉色陡然一變。

    「這滿朝的文武大臣,總算是有一個會說實話,真話,這天下士林,素有江南出才子的說法,然而朕今日卻聽到有人竟出言不遜,小視天下才子,眾愛卿以為如何?」

    天子的神色冷峻,一改溫潤之色,當真是天子一怒,風雲變化難測,即使是陸文夫早已知曉天子會藉機發怒,但是也沒想到竟然會當眾扇那些個士族的大耳巴子,旁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的,今日早朝朝臣們打的是什麼主意,只不過天子這帝王之術卻是運用得越發地游刃有餘了,一開始就封住了他們的嘴巴,那楊挺風連帶著楊家卻是遭罪,生了這麼個孬種兒子,亂口噴糞,你罵誰不好偏偏罵那士林,還偏偏當著皇帝的面,這也就算了,更是連皇帝都成了你口中的王八,這不是找死是幹什麼,若不是乃楊家之人,只怕誅九族還是輕的。

    天子的話音一落,幾乎無人吭聲,這就是再傻再楞也看出來眼前的形勢了,天子這是在挖坑等著他們哪。

    你敢說一個不字都不行,天子已經定性了這少年的詩文極好,而且在朝的、大臣們也不覺得差了,這要是再說不好這不是打自己的耳巴子是什麼,皇帝手中的天子劍可不是當擺設看得。

    見眾人毫無意見,天子卻是極為隱秘地露出了一絲笑意,這皇帝當得也是窩囊,儘管這數十年來大權在握,指點江山,但是這士族門閥實在是勢大,即使是他都不得不慎重,如今陡然出了一口惡氣,倒是承了那茂林少年之情,此時劉武心中竟是生出一股子想賞那少年的想法來,不過隨即卻是壓了下去。

    且不說那少年當真是否真如陸文夫所言,八歲誦讀詩文百餘卷,就是這大臣的情面上也不能賞,這一開口說不定就壞了那少年的前途,他還想瞧一瞧那少年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雖年少,但他劉武正值春秋鼎盛,還等得起十年之功,不過隨即卻是有心扶持那少年一把,當即心神一動,便說道:

    「此次茂林少年所獻詩文,精妙奇美,文采非常,雖不知其人年幾何,性如何,卻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這樣吧,朕就賜他士子出身,准他參與那各科考試,諸位以為如何?」

    天子一言既出,滿堂的文武頓時就臉色大變,這士林取才,有著極為嚴明的士族余庶族之分,為的就是能夠確保士族的利益和地位,如今天子竟然要直接越過這個界限,直接賜予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甚至還不知道到底有無其人的庶族少年參與科考之權,這不是在挑戰士族的權威是在幹什麼。

    但是眾人隨即就想到方纔那一幕,心中不由得一凜,天子盛怒之下,卻是想藉著一股子氣勢,推行這皇恩浩蕩之舉,既可以安撫天下寒門士族之心,又能夠打擊士族之利,當真是好手段,雖然心中忐忑,但是這設涉及到天下士族門閥的地位和面子問題,還是有那出頭之人站出來的。

    「陛下,臣以為此舉不妥,那茂林少年有無其人尚不清楚,如果沒有此等少年,豈不是有傷皇家顏面。」

    「臣等附議!」

    劉武的臉色頓時就黑了下來,不過隨即卻是一變,猶如沒有發生這般的事情一般,冷著臉看著殿下的那群大臣,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此事就這樣作罷,來人啊,派人去茂林縣,查看有無這少年,快馬回報。」

    -

    朝議就這樣結束了,儘管沒有取得什麼進展,但是無疑天子還是很高興,這士族門閥的阻力實在是太大,能做到如此地步,不讓他們為楊家行那求情之事,已經是極為難得。

    且看那茂林到底有無那少年再說,一想到此處,天子的目光不由得越發地凌厲了幾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0:58
第二十七章 隱在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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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四百五十四年的初春,正直江南多雨時節,然而經過這數年的雨露滋潤,這成片的竹林卻是越發地茂盛了許多,兒臂粗的筍尖雨後破土而出,亭亭卓立,卻是宛如一座座尖塔一般,沒見過這般竹筍林立的市面,是絕想不到這小小的東西竟也會這般令人刮目相看的。

    竹筍好食用,天下共知,但是卻不是在這個時節就為人所喜愛的,然而自從四年前從茂林縣離開回到竹林塢後,劉成卻是看上了這一片不小的翠竹林。

    幾年間,憑藉著那詩文故事所賺取的利潤,卻是漸漸將這竹林塢方圓數百畝的竹林一概買了下來,三年前,就連那流經竹林塢在後面山谷中積起來的一汪不小的湖也被他納入了名下。

    大漢天下士族林立,庶族低賤,極為講究家族門庭,即使是那最為低賤的平民也拼著給家裡謀上一畝三分地,以做那祖產,儘管祖上無那顯貴之身,但是劉成倒也樂於做一個衣食無憂的田家翁。

    這青山翠竹,環境宜人,不愁吃穿用度,日子端的是悠閒得緊,四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卻是大變了模樣,六尺身形挺立,一席白色儒服,微微高冠,長髮束起以竹冠固定,皮膚白淨,劍眉星目,雖未及冠,卻已具那玉樹之姿,赫然蹁躚美少年。

    此刻的竹林塢卻也已不是當初那般模樣,一條碎石鋪砌的馬路可供四架之車來往行駛,兩旁的翠竹林立,鳥雀不驚,在那竹林的盡頭,湖面波瀾不驚,微風只得捲起層層細浪,那湖中卻是魚兒雀躍。

    在離湖邊不過百米處,坐落著一棟不小的宅子,這宅子倒是不同一般的府邸,整體由那翠竹烘乾的老竹搭建,是一棟這個時代極為罕見的竹料小樓,小樓呈那四方之狀,共計兩層,面積不小,還搭建著一個不小的竹面亭台,上面竹桌竹凳一應齊全,倒是一棟上好的竹苑。

    這竹林是劉成學那現代的別墅小樓簡化出來的,雖然建築技術不過關,但是這竹子畢竟不是尋常之物,造一棟竹樓還是可以的,這竹料乃是現成之物,倒是不用操心,這幾百畝的竹林買下來倒是近乎花光了這幾年的積蓄,即使是燕小樓都有些不解,自己這少爺這幾年的行徑他是越發地看不明白了。

    自從幾年前從洛陽城傳出天子都讚賞那茂林少年寫的詩文之後,一時之間劉成寫的那《奇聞異事》卻是行銷大江南北,不僅那寧家,就是劉成都是大賺一筆,那見過劉成之人卻是不多,再加上這個年代交通和信息的閉塞,自從離開那茂林縣後,倒是沒有幾人知曉那茂林少年乃是何人。

    就連當初天子遣人暗訪,也楞是沒有詢到那少年的來處,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事實上這還要感謝下面的官員對此事並不上心,一庶族少年而已,當不得天子如此慎重,他們卻是不知道,正是這小小的懈怠,卻是埋下了不小的隱患,他日劉成狀元及第之時,卻是被揭發了出來,一應官員都被罷黜。

    劉永三人回到茂林縣後,被下人告知那位少年公子留下書信已經離去,至於去往何處卻並無交代,一時之間三人也是扼腕歎息不已,四年的時間足以抹平曾經耀眼的光華,茂林少年之名也隨著時間的洗刷也漸漸變得成為了一個美談而已,只有那些文人士子和看客們偶然泛起那本《奇聞異事》時,或在行那勸學之事時,這才想起似乎有那麼一個人,從未謀面卻曾讓人期待不已。

    四年裡,劉成卻是除了整日裡潛心讀書以外,當真是筆耕不綴,重新將前世的那些個書法文章都整理了一遍,腦中的數理學識也盡可能地寫下來,即使是他自己也擔心這時日一長,腦子裡的記憶就會慢慢遺忘,然則這竹簡實在是太過於繁重,兩年前卻是被他折騰出了這大漢朝有史以來的第一張白紙。

    這紙平直白淨,卻是他用那最簡單的造紙之法,用紙漿晾曬而成,以前覺得人家穿越隨便弄個造紙什麼的簡單之極,等到自己來時卻才發現那究竟是有多難,經過了數百次失敗,這才堪堪弄出個差不多的程序和配料出來,而且產量實在是低得很,他和燕小樓整日裡忙活也不過能得前世四個A4紙那麼大的紙張百餘,這還是前期工作都做好的情況下,一個月下來裁剪好,做成兩張A4紙大小的白紙,也不過兩千餘,結果就是這些紙幾乎也全被他一個人撰寫用完了。

    所以現在在主樓裡能看到的,就是一卷卷的書稿,包括之前用竹簡謄抄的那些個《詩經》《論語》也都被他一一用白紙給謄抄了一遍。

    看到劉成絲毫不吝惜地在那潔白如雪的紙張上潑墨書寫,站在一旁的燕小樓卻是肉痛不已,他可是知道這東西有多麼珍貴的,怕是天子也沒這般奢侈吧,就不說天子用的是綢布了,綢布是好,然則書寫起來卻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這「伯玉紙」的,這卻是劉成取得名字。

    當初劉成鼓搗了小半年,燕小樓可是一清二楚的,還以為自家少爺時不時腦子上出了問題,熟知半年後,突然看到那潔白如雪,韌性極佳的「伯玉紙」時,立馬就驚為天人,他的學問雖不及那**士子,更不如這少年,但是卻也是讀過詩文的,自然知曉這東西對於當今天下士林來說意味著什麼,這東西一旦外流,恐怕會馬上掀起天下震動的。

    正是因為如此,這「茂林紙」也一直為劉成所私用,燕小樓對此也並不意見,他知道儘管這東西恐怕有著不下於億萬金的巨利,但是一個不慎,恐怕連自家性命都保不住,所以也贊同劉成這秘而不宣的做法。

    「燕大哥,前幾日吩咐你的事情如何了?」

    在燕小樓走神之際,劉成卻是突然放下手中的墨筆問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0:59
第二十八章 面朝竹林

    四年的時間已經足夠劉成思考清楚很多的事情,這幾年除了整理腦中的知識以外,劉成做得最多的問題就是思考了,思考的內容包容萬象,其實最終的歸於一點,那就是這個時代裡,自己應該做什麼。

    一個生活安逸舒適的田家翁?少時舞弄詩文,老來頤養天年,享那兒孫之樂,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以他現在的條件已經足夠了,但是劉成知道,這卻是有些虛度了。

    如果說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能夠將一套拳法打的爐火純青的話,肯定是沒有人相信的,但是傳承自腦中留下的意識和記憶,劉成卻是學得一身好氣力,這招式自然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式太極拳了,如果要說武術的話,他還真沒什麼印象,當然近身搏擊之術還是有一點,這是要得益於記憶裡殘存著一招半式,平常七八個大漢是近不得身的。

    連燕小樓有時候都很好奇,自家的這個自認為已經被他看透的,僅僅是貧家子弟的少爺,身上藏著的東西實在是不少,不說其他的,這一身學識和那一身詭異的功夫,就是他沒見過的,更別說還有時不時冒出的一些新奇的詞語和想法了。

    連帶著燕小樓也時不時纏著劉成,學會了不少古怪的功夫,其實這些東西在後世尋常得緊,在這大漢朝卻是無人知曉還有如此借力打力的奇妙所在,當然這也成為了燕小樓更加堅定地跟著劉成一黑到底的決心。

    「少爺,你吩咐的那事情卻是有些麻煩,這僕從家奴倒是好找,但是那清白人家卻是難尋,咱們大漢朝士重庶輕不假,但是也沒有庶人敢公開做那買賣人口的活兒,而且這人口也不好掩飾,來年官府查究下來,是要納稅或者服役的。」

    劉成聞言不由得瞇起了雙目,這封建社會就是這一點不怎麼好,連個人都不好僱傭,做生意就更難了,自己也沒什麼其他的想法,就是想雇幾個忠心的家僕,做做活兒,自己也能夠養得起,但是苦於自己沒有那士族的身份,這就導致了他根本就無法收留僕從的戶口,這也是個難題。

    燕小樓這些年倒是好應付,就是以一遠房親戚的名義打發了那前來糾察的官差,也交了那稅賦,這才能夠一直在劉家呆下去,否則的話只怕早就被官府以私自養僕的名義給拿了去。

    劉成卻也是有些頭疼,這庶族與士族之間的差距確實太過於大了些,那最下等不入流的士族都能夠養至少十餘戶僕從,更別說那三等士族和更高級的二等士族和一等士族了,聽說一等士族都是養僕近千餘戶,私兵數百。

    「有沒有辦法弄到這養僕的文書?」

    劉成還是有些不死心,畢竟這關係到自己能夠安身立命,養氣揚名的大事,可含糊不得,至於為什麼要養那清白人家,這卻是因為劉成需要一些比較乾淨的人來幫自己打理家業。

    「難,除非有大族抬舉,還必須到官府備案,讓那些人推選少爺做那賢能之人,才能夠養僕,不過我倒是覺得另外一個辦法更適合少爺。」

    聽到燕小樓的話,劉成卻是暗自心神一動,有解決的辦法就好,就怕這個問題是無解的,要是那樣,那就愣是自己手眼通天,也絕無解決的可能,畢竟這擅自收養人口可是欺君殺頭的大事。

    「什麼辦法?」

    劉成也分外有些好奇。

    這幾年裡他可是幾乎上將整個茂林地區能夠找到的史書都看完了,大約明白了自己身處的這個時代是一個什麼樣的時間,儘管與那個大漢不同,但是這個漢朝的天子很明確是一個漢高祖的後代,只不過與原本的歷史有些走樣而已,現在的大漢朝,有些仿若是前世兩晉時期,士族與庶族分立,國力衰微,外患嚴重,而且內部也不怎麼太平,但是,天子卻沒有失勢,相反天子很有作為,只不過世家門閥的大量存在與東西兩晉差不多,極大地掣肘了天子。

    不過所幸的是,以大漢現今的制度而言,並未出現那九品中正制度,倘若在另外的一個時空中,當初陳氏設想的制度在這個時代存在的話,恐怕就慘了,到時候庶族與士族之間的的矛盾就更加嚴重,不可避免地會引發極多的問題。

    但是最為令人欣慰的是,此大漢非彼大漢,而且這科考制度也似乎為天下寒門庶族弟子留下了一條晉陞之路。

    燕小樓看著自家少爺,心裡倒是越發地肯定了,這一條路要說其餘之人做起來有些難的話,恐怕對於劉成來說,倒不是什麼問題。

    「少爺,這最為簡單的辦法就是參加那朝廷取士的考試了,據我所知,如果過得那一縣之地的考試的話,就能夠獲得收養僕從的文書,至於人數多寡卻是比不過士族之人,但是三兩戶人口還是可以的。」

    其實燕小樓所說的並不錯,這士族儘管把持著天下大勢,但是這庶族子弟通過考試卻是能夠得到部分特權,例如這收養僕從的特權,在大漢前期,是允許奴買賣的,但是自從楊公進行改革之後,這人口買賣卻成為了上等士族才有資格經營的買賣,而且,這奴僕一旦賣身就被打入賤籍,除非主人釋放,否則永世難以更改,奴人子弟是不得參加科考的。

    燕小樓的話還未說完,卻是發現劉成竟一臉壞笑地看著自己,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家這位少爺壞主意可是不少的,頓時就被看得心裡有些發毛。

    「少爺?」

    「燕大哥,好像你以前也參加過縣試吧?而且我記得你還考過了,看不出來,你拳腳功夫不怎麼樣,筆桿子還是有一手的。」

    原來劉成卻是想起了當初燕小樓說過他曾經也參加過縣裡的考試,而且僥倖過了,只不過後來棄文學武做那遊俠,這才荒廢經年,隨後家道中落,也因此失了庇佑,成了那好漢一流,其實也就是浪蕩子一流的人物。

    既然有這麼一位有著士子身份的人,劉成卻是想著沒那去考試的必要了,這科考一途,宜一鼓作氣,接連而上,目前倒不是最為緊要的事情。

    此時燕小樓卻是被擠兌得有些窘迫起來,自己引以為豪的拳腳在劉成面前反而還比不上這已經荒廢了多年的筆桿子,倒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了,不過隨即反應過來劉成打的什麼主意。

    「少爺,這這於情於理都不合,我只不過是劉家一個家臣,怎能開戶收養僕從。」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0:59
第二十九章 春不暖花不開

    「這個卻是要問小樓的意見,阿娘做不了主。」

    劉楊氏愣了愣神,有些詫異地看著小兒,卻是劉成先前想的辦法讓劉楊氏覺得甚是詫異。

    「娘親,燕大哥本就不是我劉家的家臣,只不過是他為人講究義氣,這才答應在我家做那僕從的,兒卻不能真的把他當了那家奴之徒,現今兒倒是想讓他做我那前來倚靠的遠房兄長,母親應下便是了。」

    卻說劉楊氏的年紀倒是比一般的婦人大上一些,當年劉墉近乎而立之年才取了媳婦兒,劉楊氏也已經過了雙十年華,所以劉成到也算得上是優生優育出來的,如今這一轉眼,劉楊氏卻也是已近三十有餘了,近幾年由於家境有所好轉,卻是恢復了原本應有的容貌,端的是秀麗非常,有那大家風範。

    燕小樓真實年齡也不過二十上下,過得縣試也不過七八年上下,家道中落也堪堪三四載,讓他稱呼劉楊氏一聲表姨母也算是合乎情理,只是劉楊氏雖有大家之風,然而這古禮一途卻是呆板了一些。

    思索反覆,卻是禁不住自家兒郎再三的軟磨硬泡,再加上這麼些年,燕小樓一直不曾離棄,雖不像普通人家的家臣那麼恭敬有加,但是為人直白忠信,不曾做那欺壓幼主的事,劉楊氏雖不贊同劉成養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但是也不曾惡語相向,反而越來越覺得這燕小樓做個家臣當真是不錯,卻不料劉成今日卻是提出了這麼一個難題。

    「既然我兒已經有了思慮,那就讓燕公子進來吧,阿娘定然當做自家子侄一般。」

    微微歎了口氣,劉楊氏總算是鬆口了,這也令劉成鬆了一口氣,這年代認親可不是這麼隨意的,燕小樓一日認親,以後世世代代都是他老劉家的遠親,就是族譜都更改不了,更做不得那家臣了,不過好在這時節倒不像是另外的那個魏晉時期,流民多如潮湧,朝廷三天五日就會以抓捕流民的名義四處搜查來歷不明的人口,再加上燕小樓在這茂林縣也是有些個熟人,雖然這關係未免牽強附會了些,但是如今他孤家寡人一個,倒也是無人可以查清楚這真假,難不成還能將死人拉出來質詢不成。

    總而言之,就這樣,燕小樓從劉家的家臣升級了,四年時間打怪升級,一路從遊俠到浪蕩兒,再到家臣,這翻身一變,就成了劉家的遠房表侄,劉成的遠房表哥。

    這江南的雨季,當真是面朝翠竹林,春不暖花不開,一蓑煙雨朦朧,那霧氣從湖面上升起,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歪風,一陣風吹過,卻是將整片竹林都瀰漫得到處皆是,看不清來路去向,只能看到朦朧煙雨裡,一匹棗紅色的大馬從雨霧中衝了過來。

    的的的馬蹄聲漸漸緩慢下來,一個身高八尺的漢子穿著蓑衣從馬上翻身落在地上,身形穩健,晃都不曾晃動一下,就那麼任著雨水傾盆似的大落在自己頭上、眉上,身上,腳下踩著的靴子卻是一雙牛皮靴,倒是可以防雨水。

    「表弟,這文書我已經取來了,那官差好不客氣,竟是勒索了好些錢財,怕不得有百十兩銀錢。」

    愣是燕小樓知道這百十兩銀子對劉成而言是毫無壓力的,心裡卻是還有些憤憤不已,那納僕文書乃是自己應得之物,這小鬼難纏,卻是花了不少銀錢,當真是吏治腐敗得不行。

    「表哥取來與我看看!」

    這表兄弟的稱呼叫起來兩人卻都是得心應手,毫不生疏,不過從這一點上也看得出燕小樓為人灑脫,雖然做了四年的家臣,但是也沒有以家臣為恥,身上著實有幾分遊俠兒的義氣,信奉的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今換了個身份,卻也沒有矯情做作。

    撣了撣身上的雨水,解開竹片編織的蓑衣,八尺高的身軀露出來有些駭人,即使是這麼些年長高了不少,看著怎麼也快一米五出頭了,但是劉成站在這巨漢面前仍是有些發楚,這時節能長到一米八的漢子著實不多,尤其是在這江南之地。

    只見燕小樓有些謹慎地將負在背上的一個竹筒解開立在桌面上,這竹片打造的桌面有些坑窪不平,一時不慎,卻是翻落滾將了下去,好在劉成眼疾手快,立馬就逮住了。

    「小爺這眼力手快倒不是蓋的!」

    自誇了一句,劉成也不臉紅,主要還是這文書下來了,心裡有些得意的緊罷了,來這大漢朝著許多年,細數一下,將近八年了,這一招脫貧致富,馬上卻是可以招納家僕做那地主,感覺當真是不錯,這說起來還是好奇心和人的安逸作祟。

    雖說人與人都是平等的,但是這人啊就是犯賤,窮時喊平等,富貴時又少不得請這請那,恨不得自己是那皇帝老子,養個**萬兒八千的美女佳人,劉成雖然沒有那過分的心思,但是這收納家僕,卻是他必須做得一件事情,有道是好漢三個幫,眾人拾柴火焰高,愣是他會那十八般武藝,終究還是抵不過雙拳四條腿。

    打開竹筒,往裡面一看,從裡間倒出一單竹簡,不過四五片拇指寬的竹片橫穿在一排,劉成解開竹簡瞧了瞧,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來,這納僕文書卻是不假,後面還加蓋了茂林縣縣尊的大印、茂林軍府司的官印以及那籍貫管理衙門的大印。

    「今有茂林士子燕氏小樓,以士人之身獲收養僕從資格,可以錢財免去徭役賦稅,養僕五戶以內,以此文書為憑。」

    後面就是撰寫的日期和撰寫頒發文書的機構,一應物事都較為齊全,倒是沒有什麼遺漏,有這文書,只要有那願意出身為僕的清貧人家或者買賣的奴人,就可以到官府報備註冊,定時到官府繳納代替徭役的錢財,就可以收養五戶以內的僕從了。

    卻說這數量倒是有些偏多的,唯一能解釋的就是燕小樓銀子花的很值,平常過得縣試的士人能夠招納三兩戶僕從已經是極為優渥的,只有那過得郡試以上的士人,才能夠收納五戶以上的人口,如今燕小樓的文書能夠招納的人數卻是到了能夠收納的極限,可不要隨意認為這一戶人家是沒有限制的,事實上,一戶人口在這大漢朝的律法中,除卻那大族,尋常的僕役戶籍人數往往都算在五口左右。

    也就是說,以燕小樓的納僕從文書,做多卻是可以招納二十五人左右的僕從,事實上,一般的士人即使有這個權限,也養不起這等規模的僕從,除了那些個家資甚好或者本就是士族的弟子以外,對於現如今的劉成來講,三五十人的僕從他還是養得起的,儘管現在那寧煙處早已經不在給自己分紅了,但是這積累下來的銀錢還是有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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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1:00
第三十章 少年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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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我表弟就是你們的主家了,我當初就說好了,一應的文書齊全,徭役不用擔心,只需用心服侍主家,做好本分的事情就好,待會見到主家的少爺和夫人,你們要恭敬些,夫人和少爺都是識得詩書的文雅之人,萬不可粗鄙做作,都明白了嗎?」

    「公子,我們省得了。」

    在劉家的竹樓前,一行衣衫襤褸面露菜色的清貧布衣流民,有些拘謹地看著前面那身長八尺的漢子,臉上露出一絲惶恐,眼裡卻流露出一股子希冀之色,倒真是有些稀奇怪異。

    大漢立國數百年,國力比之當初盛強之時卻是要差上不少,儘管當今天子勵精圖治,時日卻是仍舊短了一些,無法解決那根本的問題,尋常時期倒是沒有流浪之人,北方的邊界時有戰亂,天子也一再從國庫中撥款救濟,但是最大的流民群體卻要屬這南方。

    南方多雨,氣候異常,每逢四五月雨季,江水水位上升,一旦有所不慎,就會引發洪潮,往年這時節還不會出現流民,但是自從江道慢慢淤積堵塞之後,一連幾年百姓都紛紛在四五月之間的雨季就開始外逃,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其實對於這些世世代代都只是求得一口飯吃,討得生計的尋常百姓來講,能夠依附一個好主子也是一個極好的運氣,只是這並非那諸侯割據紛爭的戰亂年代,那正經的士族門閥是不會輕易從外人中招納家臣的,這些人家中的僕從多為家生子,世世代代都是士族大戶的奴僕,除非犯了抄家滅族的大禍事,或者主家自動歸還那僕從的契約文書,否則是不會更改的。

    所以這挑選家仆倒並不是什麼難事,按照劉成的吩咐,燕小樓花了小半個月的時間,在茂林縣周邊的一些村寨子裡,挑選了三戶從荊州逃亡過來的流民,這戶主倒是往年輕和忠厚老實裡挑。

    江南多雨,茂林雖位於大江邊上,然而由於地勢相對較高且河道較為平緩的緣故,卻是沒有那洪澇之害,倒是一塊福地,下了小半月的綿綿細雨,天老爺難得放晴了幾日,燕小樓也是會做事的主,趁著這好天氣,就將挑選好的這幾戶清白人家往主家裡帶了回來,這些人能不能留下,還得看劉成和劉楊氏的主意,要是留下了,往後就要交給主人賣身為僕的契約,依附於劉家。

    正是因為如此,這些人既有些惶恐,又有些希冀,惶恐是由於並不知曉那主家之人為人如何,家境如何,看著眼前的竹樓精緻得緊,前所未見,但是卻不像是什麼大家大族,心中有些忐忑主家能不能護得自家周全,畢竟失去這自由身並不是心中所願,但是為了生計和兒孫將來能有一片謀生之處,卻只好如此,因此又抱著些希冀,希望那主家是個良善人家,心中的矛盾自是只有他們才明白。

    燕小樓見眾人應了,便往竹樓裡間走了上去。

    不大一會兒,眾人就看到那極長的漢子跟著一六尺餘高的少年,喜顏悅色地走了出來,難不成這少年就是那主家的主事之人不成?

    那少年身高六尺有餘,體態挺拔,雙目似劍,神情自若,淡淡笑意揚起一道弧線似那和煦春風,一身白色儒服顯得溫文如玉,當真是一個俊俏公子,風姿卓爾不凡。

    「表弟,這些都是從那荊州來的清白人家,無甚劣跡,也願意附於劉家為僕,你且看看。」

    「你們過來見過主家的少爺吧!」

    眾人聞言,皆是臉上露出一絲忐忑之色,上前彎腰拜了下去,大漢朝講究禮儀之風,貴賤分明,但是這跪拜之禮卻不同後世的那般下賤,尋常不行跪禮,這些人朝劉成大禮拜下去卻是因為第一次見著主家少爺,往後卻是不會這般。

    劉成可不是正兒八經的大漢人,對這跪拜之禮厭惡得緊,來此近十年,除了劉楊氏,這般大禮他都未曾行過,恐怕也只有將來等得龍堂,面見天子的時候才會心甘情願行這一禮的。

    所以在看到那一群顯然是經過了不少時日輾轉的流民朝自己行跪拜大禮時,劉成大踏步便往竹樓的台階上走了下去。

    「各位不必如此,都起來罷!」

    不過他倒也沒有伸手去扶持,這主家還是得有主家的身份,斷不可不受這一禮,不過他這一番做法倒是讓眼前的流民懸起的心放下不少,這主家的少爺儘管年輕了些,不過為人還是較為和善的,並不是那刁鑽勢力苛刻之輩,對於這些甘願放棄自由身的流民來講,找一戶良善的主家卻是極為重要的。

    劉成簡單地詢問了幾句,便讓燕小樓安排他們各自搭建住處去了,這方圓數百畝的竹林裡,上好的竹子極多,倒是不曾擔心沒有材料,只不過要花上些時日,農家人用這竹片建房子倒不是件難事,劉成作為主家,極為大方地發放了數十兩銀錢,頓時就引得三戶依附過來的農戶歡天喜地地好一陣拜謝。

    卻說這三戶人家,一戶原本是荊州的漁戶,大江一發水就幾乎上是沒了依靠,大部分時間都是靠天過活,那當家的叫做柴五,是個二十八九的漢子,婦人家姓白,劉成也沒問那姓名,只叫他柴嬸,夫婦倆倒是只養了一個兒子,叫做柴福旺,今年剛好十歲,長得虎頭虎腦,卻是有些不像那清貧人家養出來的,

    另一戶人家卻是正兒八經的世代農人,據燕小樓瞭解這對夫婦還會些尋常的武把式,是祖上有那從軍的,卸甲歸田後教授家中子弟防身用,那男人本家也姓劉,叫做劉鐵牛,婦人只是稱作劉王氏,夫婦倆年紀相仿,將近三十一二,一路從荊州來到江南地,還帶著三個兒女,大女兒劉東梅十四,長相一般,性格溫和,神情有些羞澀,老二是個小子,和那柴家的小子差不多大,也是十歲,叫做劉東來,老三卻是個不過四歲大的小閨女,扎兩個羊角辮,烏黑的眼珠子轉個不停,倒是不怕生,名字聽說還沒取,只是喚作**兒。

    劉成看著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卻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燕小樓不挑那身強力壯的健僕,偏偏找了這麼一大家子小的。

    他沒想到的是,接下來那第三戶人家則是更讓他吃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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