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平民帝師 作者:冰上的青蛙(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6-5 10:14: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 99904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1:01
第三十一章 田園弄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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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尾巴帶過,十數天過去,便已經是進入了五月中旬,雨季漸漸地停了,溫度適中,水草風貌魚正肥,卻是一個釣魚的好季節,這幾日劉成一早打完拳,寫過字,看罷詩文便獨自往那湖岸上的陰涼處尋了個好地,做起了釣翁。

    吊桿不過四五米長,用的卻是上好的麻布細線,也不知道柴家嬸子是如何編織出來,那是一個牢靠,任是劉成廢了不小的氣力也沒掙斷一兩根的,這漁家人的手藝還是有的。青翠欲滴的釣竿尾部二指粗細,竹節似乎已經被打磨平滑,上下平直,那竹尖上宛若利刃一般,倒是纖細得緊,甚為輕盈,若不是柴氏的好手藝,劉成卻是得不了這好東西。

    十數天前,那三戶流民已經正式將出身為僕的文書交予了劉楊氏,劉成看罷便讓燕小樓刻上名字送與茂林縣府衙報備註冊,如今卻是正兒八經的劉家僕從了。

    劉成這位主家的少爺也不苛刻,除卻那一開始贈給他們的數十兩銀錢用於購置家用米糧衣食之物以及搭建竹樓用作歇息落腳之外,隨後更是各家都按照人口數給足了安家落戶為僕的費用。

    劉楊氏對於自家兒郎沒跟自己交代便納了僕從也沒有說教,只是明白了前段時日裡讓燕小樓認親是何緣故,所料不差的話定然是為了從官府取得那納僕的文書,燕小樓乃是過的縣試的士子這一點劉楊氏還是有所看重的,雖不是什麼傳承的書香門第,然而劉楊氏出身士族,卻是知道這傳家之物,最好就莫過於詩書文章和那品行教養了。

    有這麼一個也算得上是士子之流的干親跟著小兒,也能夠讓劉楊氏放心不少,那新來的幾戶人家,劉家嬸子的大女兒劉冬梅雖不甚大方,卻勝在細緻微妙,心思純良,言語輕盈不莽,而且又是劉姓本家,所以劉成也就做主讓她做了個女僕丫鬟,侍奉劉楊氏。

    劉楊氏出身江南士族江城楊家,自然也是綾羅出生,這侍女也曾有過,只不過當初與楊家不合便驅逐了去,過了十多年,雖然持家勞作但是並未減少那一絲大家閨秀的內斂氣度,劉氏嬸子見主家的夫人年紀看起來不像是老邁之狀,而且言語清和,舉止文雅脫俗,也樂意見得閨女去侍奉。

    除卻那跟在劉楊氏身邊的劉冬梅以外,此刻劉成卻是有些惱地看著身邊的兩個不過十來歲頑童,一人虎頭虎腦,正是柴家的柴福旺,那身形瘦弱,表情文弱的一個就是劉家的東來了。

    這幾日,劉楊氏見幾戶僕家都漸漸安置妥當了,便分別見了見各家的主事和兒女,見柴家和劉家竟各自都有十餘歲且與自家的伯玉兒年歲相仿的幼子,變生出了讓他們做那伴讀小廝的想法,隨即與那劉家嬸子和柴家的嬸子一說,兩家的主事當即也是歡喜得緊。

    那主家的小少爺他們是見過的,十成的一個碧玉般的人兒,年歲不大,卻是舉止卓然,氣度不凡,這些時日每日裡都見得小少爺朗聲誦讀詩文,揮墨寫字,那詩文讀得怕不是要比往日裡荊州老家那夫子念得還要好,自家的小子跟著少爺侍讀,不求功名,也可以學得一些文字,長長見識,將來蒙主家的恩賜,說不定還能謀個好的出身。

    令劉成這位少爺惱的倒並不是福旺和東來兩個,反而是立在他身前的一個不過七八小歲的小姑娘,當日一見那剩下的一戶人家時,劉成卻是一眼就瞧見了這個有些異樣的小蘿莉,眼眶深凹,鼻樑高挺,寶藍色的眸子,一看就知道不是純正的中原血統,在洗漱過後,才發現這小丫頭竟是個如玉般白皙的人兒,赫然就是一位混血的小洋人。

    小洋人卻不是那家僕親生,這一家子自然也就是劉成覺得驚異之處了,燕小樓挑選的這第三戶人家是礙於情面所致,這老實人年約四十,是燕家的本姓,竟是之前燕小樓所熟悉的故人,讀過些詩書,劉成讓他做那管事,負責家中一應的大小農事賬本物資。

    這位燕管家膝下跟著一子一女,一子現在跟在燕小樓身前聽用,已經十八九歲,身強力壯,倒是像極了燕小樓,大名換做燕青,卻是劉成昨日裡才給換的,之前卻是叫做什麼燕書生,倒是讀過幾年詩書雖比不得燕小樓和劉成,卻也不是目不識丁。

    這小洋人並不是那位燕管家的生女,不過是在逃難的路上收養的孤女,本不想帶著,這女娃卻是死活跟著,這後來的事情就正如劉成猜測的那樣,被燕小樓帶了回來,他的理由就是看這女娃面容精緻,性子溫和冷靜,正適合給自己做個侍女。

    劉成也不好推辭,總不能把這女娃趕出去,這時節裡,怕不是被賣做**的姑娘就是被那惡徒禍害,只好也取了個叫做劉景韞的名字,那女娃也沒反對,只是黝黑的眼珠瞪著劉成,半響才點了點頭。

    晨時幾乎上沒什麼日光,而且這五月裡的風涼習習的,絲毫不覺得悶熱。

    「少爺,今天怕是沒得魚上鉤了!」

    「姜太公直鉤釣魚,願者上鉤!」

    「少爺,姜太公是誰?」

    「說了你也不懂!」

    「額,直鉤也能釣魚,那個姜太公是不是老糊塗了。」

    劉成聞言,卻是眼珠子往白裡翻了一陣,正想出口解釋時,那立在水面上的竹浮子卻是猛地跳動了三兩下,隨即就猛地沉了下去,劉成只覺得手中的竹竿子忽地一沉,隨即便靈巧地抖動竹竿,往水面上一帶,呦呵!好大一傢伙。

    「快快快,好大一條魚!」

    「這魚怕不是有三五斤重吧!」

    倒弄了好一陣,劉成才將那咬鉤的肥魚給拉上岸來,卻是一條著實不小的黃須鯉魚,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怕不是有五斤左右,那魚尾時不時地彎曲彈跳而起,弄得他一手的粘線,還沾染著取鉤子時帶下來的血絲,腥味濃郁得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1:02
第三十二章 寧氏來訪

    茂林縣外的官道上,由於是四五月的時節,官道四周的官田和私田裡到處都是忙農的佃戶,堤壩上時不時便可以看到好些個追逐打鬧的孩童,此中場景其實在大漢並不多見,在這江南之地,倒是多了些欣欣向榮,少了一絲戰亂或者那天災的痕跡。

    這些在官田或者是私田裡勞作的佃戶時不時地抬頭望向官道,在那裡總是能夠找到一絲談資,例如哪家的女郎和公子出來踏春了,哪家的馬匹驚了種種,他們無非就是在空閒的生活裡尋找些許趣事。

    這官田或者私田都不是他們所有,除去收成之後所剩下的,年成好的話,還能夠有些餘糧去換些錢物,年成不好的話恐怕還要節衣縮食才難度過一個寒冬,等到來年開春之後的收穫。

    不遠處的官道上每日這個時辰來往的客商行人都不算少數,有那從遠處一大早就進城的農戶,也有那從其他地方遠道而來的商客,自然也有些公子女郎從外地歸來或是出城遊玩、走親訪友,這一條普通的官道上形形色色的路人足以讓他們明白這世道之艱。

    興許對於那些個士族子弟來講,這一日無非就是眾多時光中普普通通甚至是無聊的時日,但是對於那些趕早而來或者是趁早而出的商旅和庶人來講,卻代表著一整個忙碌的日子,極有可能一天時運不周就要愁於生計了。

    此刻官道上,突然從城中衝出一架馬車來,那拉車的馬匹渾身的毛髮柔順發亮,四肢健碩有力,的的的馬蹄聲隨著馬蹄子踏在青石鋪就的官道上往四周傳開,惹得眾人不由得抬頭看了過去。

    四馬駕車,這是上等士族門閥子弟才能夠擁有的排場,在馬車的前面坐著一個年輕的小廝,喝斥著馬匹,手中的馬鞭朝空中一揚便發出辟啪的空想,那馬匹跑動起來極快,在馬車的後面,兩個勁裝打扮的僕從騎著高頭大馬緊跟著,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郎外出。

    至於為什麼知道是女郎,那是因為在馬車一側的窗眼裡,可以看到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子正一臉新奇地看著窗外綠油一片的官田。

    「小姐,咱們好久沒出來了,這外面都綠成這幅摸樣了。」

    過了小半會,才能夠隱約從風中聽到一道聲音。

    「已經春末夏初了,再不綠就沒了生機,平日裡讓你多動些頭腦就是不聽,卻是弄出這般笑話,小心我明兒就讓寧管家給你找個婆家嫁了去。」

    馳騁了約莫一個多半時辰,才隱隱看到離官道不遠的一處岔路邊上,沿著山腳往山裡走,一條碎石子鋪出來的小路竟是比官道還要厚實平穩幾分,兩旁的翠竹欲滴,極是靜謐。

    「小姐,我們要往哪邊?」

    馬車停下來,那打馬駕車的小廝隔著車簾子朝馬車裡間問了一句。

    只見一隻白皙柔嫩的素手把那簾子掀開,隨即便看到一張驚艷的俏臉從馬車裡探了出來,往那官道上和前方的四周看了一眼,女郎的目光一直落到那碎石路上,雙眉一皺這才說道:

    「你順著這條路進去!」

    「小姐,要不我們先去探一下路?」

    後面那兩個騎馬僕從卻是打馬上前說道。

    「不用了,進去吧,不要讓人久等才好。」女郎說完,隨即便縮回馬車中,不多時,便緩緩行了起來。

    由於添了十餘口人,竹林塢裡也多了幾分生氣,除了那年幼不能出力的幼子以外,那柴家夫婦和劉氏夫婦整日裡也不得清閒,不過他們搗騰的卻不是那些個農活,而是整天圍著幾間嶄新的竹屋裡忙活。

    他們並不知曉主家的那位少爺在幹什麼,這竹屋子裡尋常不要人進去,除了少爺自個兒以外,就只有那位燕公子被允許到裡面,他們要做的無非就是將翠竹拖回來搗爛放置到一個個大甕中,然後就看到那位身量有些駭人的燕公子往裡面添不少的東西。

    其實劉成終究還是要造紙的,尤其是這人手有了之後,但是這工序十分不易,並不是那般的簡單,而且他自己知道造紙的材料極多,只不過這竹子造出來的紙質量乃是上乘,所以也就不費那氣力去搗騰其他的原料。

    即使如此,據他估計,這紙張的產量恐怕也不會太大,不過當然這肯定不是最大的產量,如果人手和場地充足的話,恐怕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是劉成的思想可不是十二歲的外表那般幼稚,這紙張在大漢恐怕只能緩緩放出,不能太多,而且工藝還不能走漏出去,正所謂懷璧其罪,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想保住這東西實在是有些為難。

    所以劉成自然就想到了那位寧家的三小姐,寧煙,自從出茂林之後,卻是有幾年不見了,當年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成了什麼摸樣,劉成對這位寧小姐能夠遵守諾言把《奇聞異事》該有的分紅都分文不差地交給自己,還是有些欣賞的。

    柴氏和劉氏夫婦的手藝劉成還是極為稱道的,不過月餘的功夫,三棟小樓就在主家竹樓的不遠處造好,在劉成住的那竹樓的後面又添了一棟兩層高的,緊挨著竹樓,卻是做那倉庫之用,除了燕小樓和劉成,連劉楊氏都不知道這裡間置放的是些什麼。

    自從進入五月後,每日裡這個時辰,劉成雷打不動地都坐在那湖邊垂釣,說來也怪,自從那日釣上來那條黃須的鯉魚之後,除了偶爾能夠收穫三兩條小魚外,他幾乎沒有釣到過什麼。

    「少爺,寧小姐來了!」

    正當劉成有些苦惱時,燕小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他身後,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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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1:03
第三十三章 此物價值幾何?

    翠竹林立,炊煙渺渺,三兩個漢子和那婦人不知道為何用那石錘子敲砸著一根根成人手臂粗細的青竹,眼前當先一棟兩層高,看似極為精緻的竹樓,在不過數十步開外,幾座比這樓小些的竹屋並排而立,空氣中飄散著翠竹烘烤散發出的獨特香味,吸入肺腑之中尤為清香舒爽,腳下踩著的沒有一絲塵泥,反而是那用一塊塊青石板鋪就的地面,四周的院牆竟也是竹片編織而成,好一幅山水田園的家居之景。

    看著眼前的院子,寧煙不由得有些驚訝,幾年不見,那少年竟是越發地令人看不懂了,年紀輕輕,便在這翠竹林中結廬而居,莫不是想做那隱士不成。

    大漢朝雖然國力不濟,但是這長久的平和之年,尤其是在江南之地,雖不是國泰民安,但是也算得上豐衣足食,再加上文風鼎盛,朝堂都被那士族把持,所以文人隱士這百多年間也是愈發地多了起來,有些士子之流隱居山林鑽研學問,也有那士人追求的是養氣博望,隱而不仕,出則將相,求得是隱士宗師的名聲,但是自然也不缺乏那些徒有其名的偽君子。

    只是不知道這茂林少年學的是何人,寧煙嘴角一揚,便彎成一道若有若無的淡笑,數年未見其人,她倒是有些期待見到當初那少年了。

    當年的一面之緣,劉成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少年澄澈得令人難以自拔的眼神,那一筆至今仍然無人可以寫出的新體書法,還有那早就被士林的士子傳頌得沸沸揚揚的詩文----無一不是挑動著她的神經,如今過了數年,卻是不知道當初的翩翩少年成了什麼模樣,在寧煙心裡,最為期待的卻是那少年如今的學識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幾年前少年離開不久,便從洛陽傳出當朝丞相楊挺風被罷免改任揚州牧的事情,後來更傳出天子當朝稱讚茂林少年,並以此為矛,打消了天下士族為楊家求情的想法,一時之間,茂林少年可謂是天下人人聞其名卻是未見其面。

    前年二哥寧缺回來卻是跟她說了楊挺風因何罷黜,儘管寧家不懼楊家,但是寧煙知道恐怕天子以那少年為借口打擊楊家,肯定已經讓楊家記掛在心了,只不過這傢伙不知道是太聰明還是湊巧,竟然在天子使者和楊家之人到達江城之前就離開了,而且這一消失就是四年,期間除了那位燕小樓到臨江書院幾次以外,整個茂林似乎都沒了一絲那傢伙的痕跡。

    「寧小姐,好久不見!」

    正當寧煙有些走神之際,一道並不修長卻極為挺拔的身形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那竹樓前,體態翩翩,神情悠閒,目光一如既往地澄澈,竟是已有了些卓然而立的風姿。

    「寧煙見過伯玉公子,數年不見,公子越來越讓寧煙看不透了!」

    雖未及冠,但是既已取字,寧煙當然是「公子」相稱,而且她一向自負於是女兒身,不能登那龍堂與天下士子一爭高下,所以不惜以士族之身做那商販買賣之事,劉成雖不是大富之人,但是寧煙卻是看中了他身具的才華。

    劉成聞言有些無奈地皺了皺眉頭,這伯玉公子的名頭他是知道的,自從天子「天資聰穎,卓爾不凡」的盛讚傳至天下,茂林少年劉伯玉便被江南士子稱為「伯玉公子」,他平日裡雖足不出戶,但是燕小樓卻是每隔些時日便要外出,自然也是聽聞了這「伯玉公子」的美稱的。

    劉成六尺長的身形已然不是當初的孩童之資,但是站在這寧煙面前,竟是矮上不少,以劉成的眼力看,恐怕這寧家三小姐足足有七尺長,這等身長,即使是放在後世女子身上,也不算矮了,當然跟燕小樓八尺之身相比那是天壤之別。

    「寧小姐說笑了,這『伯玉公子』成卻是當不得。」

    寧煙捂嘴輕笑了一笑也不反駁,這少年的凌厲他可是見識過,當初稱呼自己為「店家」她可還是記得的。

    「怎麼,公子不請我進竹樓嗎?」

    劉成聞言,神情有些尷尬,這女子太過聰明,當即就說道:

    「是成之過失,竟是忘了這一茬了,寧小姐如果不嫌棄貧居陋室,成自是樂意之至,請!」

    古人尚禮,這大漢朝尤為甚,劉成儘管不是出自儒學古風世家,但是這些年閱讀經卷,抄錄經典名著,自然也知道禮之輕重,再加上對這位對寧家三小姐他也有好感,自然是好禮相待。

    「年紀不大卻跟個老頭子似的,真是怪人!」

    劉成聞言,也不做聲,只是隨意用眼角的餘光看了那站在寧煙身邊的女子一眼,看來也是個刁蠻小丫鬟,這寧煙的嗜好還真不一般,不過由此倒也能看出來寧煙對侍女丫鬟是極好的。

    「紅葉,怎麼說話的!」

    「小姐,我又沒說錯!」

    「-」

    劉成聽著這主僕二人之間的對話,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已經笑得不行了,倒是沒看出來這位寧家三小姐還有這一面。

    那隨行打馬的小廝和兩個寧家的健僕並沒有隨寧煙進屋,寧家乃是書香世家,也是上等士族門閥,門庭顯貴,那僕從見小姐竟隨著那少年要走進屋裡,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之色,不過見劉成雖年少卻氣度不凡,卻也沒有出言阻止,更讓他們安心的是,在竹樓門前低矮的台面上,劉楊氏知道有江南寧家的女郎來訪,卻是已經由東梅伴著站在那裡了。

    有此等雅然氣度的婦人,即使不是什麼書香門庭,自然也是有識之家。

    「寧煙見過夫人!」

    「好好,寧氏女郎來往,卻是慢待了,成兒,快請貴客進屋休息。」

    劉成卻是被母親這一股子客氣勁給弄得有些愣住了,不過轉即一想便明白了,看來他這位母親要比自己更瞭解這士族和庶族的差距,江南寧家乃是上等士族,寧煙又是嫡系小姐,竟屈伸來此,劉楊氏自然以貴客之禮相待。

    不過進屋後,劉楊氏也只是挑了些客氣話說了三兩句之後便告辭進屋休息去了,她看得出來這位寧家的三小姐來此定然不是為了跟自己一個庶族婦人說話來的,定時是自家那小子有什麼事情要跟她談,劉楊氏自是早就知道了這些年這位寧家女郎一直跟劉成相識的。

    「幾年不見,公子的氣度越加不凡了。」

    劉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他兩世年齡加起來做寧煙的爺爺輩都夠了,被她這麼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孩誇,自然有些怪。

    「江南有誰不知寧家女郎雖為女子卻有素有文才,寧小姐卻是過譽了,這次冒昧讓寧小姐至此,卻是不得已為之,一為感謝寧小姐這些年不吝相助,二則是想找寧小姐做一樁買賣,此事影響極大,所以成不得不慎重。」

    劉成的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卻是讓寧煙也不由得慎重起來,以她對劉成的瞭解,他自不是那般浮誇之人,既然如此慎重,他要說的事情肯定是茲事體大,不過隱隱也有些好奇,以這個少年的聰慧之處,她絲毫不會懷疑這買賣有無巨利。

    紅葉也非外人,劉成自是不會自討沒趣讓她出去,只是轉身從身後那竹質的書架上抽出一本冊子來,以寧煙的眼力竟是認不出那東西是何物。

    「寧小姐,不知以你的眼力,認為此物價值幾何?」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1:03
第三十四章 紙驚寧氏女

    「這是?」

    寧煙有些難以置信地翻動著手中的冊子,淡淡的墨香吸入鼻中,手中的物事極為輕盈,並不像那竹簡般沉重,每一卷都工整地寫滿了拇指大小的新體字,這字卻不是當年這傢伙寫的那字體,而是又換了一種似乎看起來更好看的字體,但是最為令她震驚的卻不是那字,而是這寫字的冊子。

    即使是沉靜如斯,寧煙還是不由得在眼臉上露出了些許的驚訝異常之色,這少年果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東西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定然就是紙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造出來的。

    大漢朝並不是沒有紙,相反,麻布紙極多,但是無一適合書寫,反而都是用來做那如廁用的手紙,只因那紙張纖薄易裂,筆墨易沾,根本就無法進行書寫,以前不是沒有人試圖改進過這造紙的法子,但是卻無一人成功,這少年當真是令人驚訝非常。

    手中的這卷冊子,紙張輕薄,質地堅硬而又不失細膩,潔白光滑如玉,紋理如絲,書寫的頁面絲毫沒有留墨的痕跡,這簡直就是稀世珍寶一般的東西,這滿天下的士林學子,如果有這樣的紙張書寫,那又將會是一種怎樣的幸事,寧煙很難想像到一旦這樣的紙張出現世間會造成怎樣的轟動。

    「世人都道伯玉公子乃是天人下凡,我看不僅如此,公子本乃天人,何來下凡一說,如果寧煙猜的不錯的話,公子用來書寫的應該是『紙』吧,我大漢文壇鼎盛,百年前就有工匠鑽研這造紙之術,只不過無一人成功,卻是沒想到竟被公子造出來了,此物一旦出現在世間,正如公子所說,怕是會茲事體大,影響深遠。」

    寧煙檀口微啟,眼神顯得有些飄忽不定,卻是有些被這紙張帶來的驚喜弄得錯亂了,但是顯然思維還是很清晰的。

    劉成聞言也是輕輕點了點頭,神態仍舊自如,並沒有一絲驚訝之處,他知道寧家的女郎定然知道這紙張一說,不過對於這紙張,他還沒有讓它行銷於市場上的打算,造紙之術,影響何其深遠,這滿天下之人,除了劉成知曉以外,就只剩下燕小樓了,在沒有自保之力以前,他定然是不會將這般奇術洩露出去的。

    最為重要的是,自古士人養氣,庶人揚名,名氣本乃一體,但是對於庶族子弟而言,這揚名乃是至關重要的,他要想提高家族地位,獲得天下士人的公認,就必須揚名在前,養氣在後,方有那一絲成為士族的可能。

    這造紙奇術,劉成卻沒有打算用來賺取財物,而是另有所圖,他所圖謀的便正是名聲,凡是大賢大能之輩,揚名一道,莫過於著書立說,要說這四年劉成除了舞文弄墨,記錄一些燕小樓都看不懂的文本以外,更是日夜不墜地研究那造紙奇術,前些年紙張出來之後,他便開始著手著述,一個十二歲的童子文人能幹什麼寫什麼,劉成也思考了很久,最終就出現了寧煙手中的這本冊子。

    大漢蒙學,只有一本《字經》,據考證是前朝丞相召集天下頂尖的文臣謀士,將行之於天下的文字一一列舉,挑選出那必讀的文字記錄在冊,編織成典,就成了《字經》,是為蒙學讀物。這《字經》劉成也看過,字體生僻,字形難辨,毫無規律,而且解讀粗糙,這個時候可沒有拼音文字,識字靠的是苦工,下的是熟讀,背誦,書寫,記憶的真力氣,玩不得半點花架子,但是同樣也增加了啟蒙的難度,一般的孩童到了十一二歲還在啟蒙識字,少有那士族的少年三五歲便開蒙學識字,到了八九歲方能夠將字識全,繼而開始讀《論語》《詩經》。

    劉成一早就認識到這蒙學讀本應該是自己揚名的第一站,畢竟一個少年士人總寫那些憂國憂民、男女之情的詩文終究不是上策,但是這蒙學不一樣,藉著前些年的那兩首詩文和一卷《奇文》,茂林劉伯玉的才名已經廣為天下知,雖然頗有爭議,但是先入為主,這滿天下的人肯定沒人繼續懷疑茂林少年是否識字,是否讀卷。

    有了這般的鋪墊,更有著造紙奇術,要想借蒙學揚名,劉成有著極大的把握,但是事成與否的關鍵,就在於眼前的這位寧家女郎身上。

    「寧小姐,這造紙術乃是天下奇術,不瞞你說,即使成耗費了數年時光也不過得紙數十卷。」

    劉成說的的確不錯,這兩年他和燕小樓累死累活產紙大概也就五六十卷的樣子,不懂的人自然以為不多,但是如果知道一卷就有數百張,那就又是一回事了。

    寧煙聞言眉頭微蹙,心裡不由的開始思考起來,她也有著先入為主的觀念,知道這造紙術正如少年說的,乃是天下奇術,所以劉成說的產量極低,她是相信的,但是產量低的話就無法行那商人之舉,大肆販賣,如果以高價少量買賣的話,恐怕會引起紛亂,實在是有些頭疼,想到此處,她便看了看劉成。

    劉成哪裡不明白寧氏女郎的意思,只不過他正等著呢,這一步還真要這寧氏女郎開口他才好實施自己的計劃。

    「寧小姐是不是以為這紙的產量太低,所以不便行那商人之舉?不瞞小姐,這紙張成卻是沒有付諸於市集買賣的打算。」

    話音一落,劉成便看到寧煙柳眉一挑,不過馬上就恢復了平靜,一臉淡然地看著自己,心裡不由的暗自誇讚了一句,「好聰慧的女子」。臉上卻是露出一絲苦笑,看來這寧家女郎是篤定了能夠吃定自己的。

    「寧小姐不防看看這冊子裡寫的是什麼,跟那尋常的冊子有何不同。」

    寧煙將信將疑地翻開手中的書卷,淡淡的竹紙馨香讓她有些愛不釋手,隨著翻動的速度越來越慢,她臉上的震驚之色卻是越發地濃郁起來,眼裡時不時地流露出震撼、驚訝、難以置信、狂喜等各種交錯在一起的怪異神色,這位絕色美女竟是直接在劉成面前上演了一處活人大變臉的戲來。

    過了良久,才看到她長吁了一口氣,輕輕合上書冊,此時劉成已經喝了將近三杯茶了,這茶乃是他自己親手炒制的,與這時節裡的又黑又黃的茶餅可是完全不一樣,泡出來清香異常,寧煙的心思由於都在那冊子上,反而錯過了一道後世的茶藝。

    似乎是察覺到了少年臉上掛著的戲謔之色,寧煙不動聲色地恢復了臉上鎮定的表情,但是從她胸前的那一對堅挺時不時上下起伏的波動上,劉成卻是看出來這位寧家女郎心裡此刻尤為不平靜。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1:04
第三十五章 蒙學聖經

    五月的時光難免會讓人流連忘返,即使是在大漢的時空也總是如此,劉成手中的茶水已經換了一次又一次,本以為這寧家女郎會問自己些什麼,沒想到她竟然又打開那冊子,一頁頁從頭到尾看了一次,期間還時不時地問自己裡面的一些句子如何解釋。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這本冊子是劉成後世蒙學之物,當然也是中華一族流傳了近千年的蒙學經典,只不過到這裡時間卻是有些不一樣,不僅僅如此,發生的事情都不一樣,所以劉成幾乎上是將整個茂林縣能夠買到或抄到的文卷,都讓燕小樓找來看了一遍甚至數遍,這才有了這本山寨的蒙學聖經的出現。

    雖說是山寨的版本,但是裡面一些經典的東西,能稱之為靈魂的東西尚在,所以絲毫不會減少它的魅力,而且由於前世的家學淵源,憑借劉成對國術的精通,這本蒙學讀物絲毫不亞於是一本開山之作。

    裡面的一些東西寧煙看不懂也是常理,只不過劉成都一一做注,另作解釋了,所以無奈之下,他最後只好將另外一本專門為這本蒙學經典作的註解也拿了出來,打開翻看了幾頁之後,以寧煙的聰慧自然知道這本書和前面那一本的聯繫,隨即就想到這傢伙之前竟然還一副毫不樂意的表情給自己講解,當即就抬頭剜了劉成一眼,那眼波流動的美目差點沒讓劉成看呆了。

    再次翻看了一遍之後,寧煙這才再次緩緩合上手中的本子,這一次卻是再也不掩飾心中的震撼了,高聳的胸部隨著深呼吸上下起伏,惹眼得緊,劉成卻是不好繼續打量了,目光微微外移,看著她手中的冊子,殊不知此時寧煙極為得意地輕笑了一笑。

    女子的第六感總是極為敏銳的,之前那少年的目光一落到自己胸前的羞人之處時,其實寧煙就已經知曉了,心裡更是輕輕地猝了一口,她知道少年已經懂得那男女之事,眼神卻是看得她渾身都有些不自在,不過方才眼角的餘光發現了劉成微微有些躲閃的目光後,這才想到他還是一個少年人,而且還是一個羞澀的少年,心裡頓時就有些戲弄的意味。

    看到那一對毫不掩飾地在自己眼前肆意跳動的誘人景致,劉成不由得暗自叫苦,這寧家女郎果然還是一如當初那般得理不饒人,幸好自己還是個少年,否則恐怕今日就要出醜,丟人丟到茂林城了。

    「這是你寫的?」

    劉成點了點頭!

    「寫的真好,真比聖賢!」

    「寧小姐過譽了,成乃一稚子,豈敢妄比聖賢!」

    「送給我怎麼樣,我喜歡得緊!」

    「成也是這麼想的,這東西本就是為小姐準備的!」

    「你說的是真的?」

    「嗯,書現在不就在你手上麼!」

    兩人陡然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劉成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是寧煙卻是有些忐忑不安了,這少年當真是才華迥然,這般猶如聖人親作一般的經典之作,竟是他寫出來的,而且還贈與了自己,以他的聰慧,難道不知道,贈佳人以美玉,不若以身相許麼,儘管這不是美玉,卻勝似美玉。

    「你-」

    「你先說--」

    兩人陡然一笑,原來竟是兩次同時說了同樣的話,劉成端起手旁的茶盞,緩解了一下氣氛,這才說道。

    「寧小姐,我之前說的並不想將紙置於市集行那販賣之舉,卻是想將這冊子送與小姐,你可置於書捨之中,告知那些個文人士子只可觀看不許抄錄,此書中有成的親筆印鑒,更有成自製的商標賦予其頁內,旁人定然是模仿不出的,不說這些,就是這書中的橫向排列和歐體字,也不是旁人能寫得出來的,這一點我倒是極為自信,大漢天下雖萬里之地,然十年內,定無人能在這書法一道上超越我。」

    劉成說這句話時,猛然從竹椅上站了起來,聲音有些狂妄,但是寧煙卻是看得一陣迷離,這傢伙方才少年之姿,竟是已經有了這般豪氣和這般氣度,當真不知待他加冠之時會有怎樣的風采,若是那年名動京華,若是那年雪滿洛都,他定然會登得龍堂,與天子奏對吧!

    「原來公子之意不在於那資財,卻是在於揚名了!」

    「哈哈哈,醉翁之意不在酒!」

    劉成說完這句話就見寧煙一愣,隨即立馬就想到醉翁都沒了,她肯定是不知道這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隨即只好又花費了一番口舌解釋一二。

    寧煙輕輕捧起手中的兩本冊子,這才認真看了看那上面一本的封皮上,竟是用不知什麼筆墨勾勒出的一片若隱若現的翠竹林,一半呈現在封皮的左下側,一半只剩下意味見不到了,在那空曠處,細筆勾勒出的一輪圓月,將夜空下翠竹的枝葉都照的纖毛可現,當真是神來之筆,一個孩童卻是捧著一卷書冊在那裡靜讀,那書卷的封皮上寫著的「三字經」三字,卻正是這卷書冊的名字。

    這簡單的書頁封皮,竟是有此中意境,這少年的才學當真是無可挑剔,看來這四年,他已經領先了太多太多,這滿天下的士人,又有幾人能與之一較高下,寧煙見過的才子士人不說過萬,也有千百人了,但是卻從未見過有哪一人竟如這少年一般,詩文精通,書法冠絕天下,就是這畫技一途,也有此造詣,這還是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嘛?寧煙也已經迷糊了。

    「這本冊子可謂是蒙學之聖經,伯玉公子以尚未及冠稚齡,竟能寫出此書,才名恐怕有此一書足矣,不知公子何時才會出這竹林,為大漢撰寫華章,為黎民謀劃生計。」

    寧煙說這句話的時候竟是一臉的正色,燕小樓和那侍女紅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劉成聞言臉上微微有些動容,不過隨即皺了皺眉,這寧家女郎若是男兒身,當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大才,卻是可惜了,只不過她以此言來質問一尚未及冠的稚子,卻是有些不合時宜的。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成雖年幼,也知以身侍君王而覓封侯的道理,但高堂猶在,子不遠遊,待我身長八尺,便出這竹林,去登一登金龍殿,此言寧小姐以為如何?」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1:05
第三十六章 江南寧家

    《三字經》原本是宋時出現的,出世以來,就被譽為蒙學經典,在中國的歷史上,不但被譯作滿文蒙文,甚至在全世界範圍內也有英文、俄文、法語等等版本,國外甚至將其與「四書」、「五經」並列,可以想見其在國學諸經中的地位。

    作為一本蒙學讀物,《三字經》的內容並不複雜,儘管劉成加以修改,使之更加適合現行的歷史,但是裡面的經典之處卻並未修改,不說其他的,那「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的經典詞句卻是無法也不可能要進行修改的,所以以寧煙的眼力,自然知道這樣一本完全超越了《字經》的蒙學讀本一旦出世,將會在士林之中產生怎樣的影響,而且這傢伙竟然還專門為自己的這本書寫了一個序言,作了一本註解,這就更加無法讓人動搖這本著述的地位了。

    要知道即使是「詩經」「論語」這樣的聖人學說也沒有聖人註解,僅僅是後人們憑借各家的理解進行解釋的,如果要深究起來,卻是有些牽強,但是這本《三字經》卻不一樣,著述之人直接作出了最為權威的註解,還有人能夠反駁得掉嗎?即使有,那也只不過是後來之詞,一家之言而已。

    只是以劉成的年紀,卻是有些驚世駭俗了,但是對於天才之人,人們從來就不吝惜讚譽之詞,古有甘羅十二拜相,劉成八歲能寫詩文,能撰《奇文》,如今作一篇蒙學讀物,也並非不可能之舉。

    其實這本書的序言乃是劉成近幾日方才寫出來的,大體的意思就是:我乃茂林少年劉伯玉,自幼喪父,身體天殘,得母照顧數年方才開口能言,母因教子數次遷居。年長時習得前朝《字經》,自以為字體生僻晦澀,習之甚難,後遍觀茂林文卷千餘冊,得聞天下故事,學得前人之舉,作《三字經》,教授家中僕從子弟識得文字,並費時數年,於苦思冥想之際,實驗得出造紙奇術,此術其難,數載方得紙數十卷,於山林之中抄錄蒙學之物《三字經》,以供天下幼童識字之用,不求聞達於天下,只求問心無愧,小子自覺學識淺薄,空有其身,難以侍奉君王,不足以為黎民謀生計,難為天下建立工業,然天下之興亡匹夫有其責,故隱於山林,潛心學問,他日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劉成知道,既為揚名之用,那麼這序言就要表達出幾個意思,第一個是要寫明自己的經歷身份,以便為人所知;第二個就是要寫自己如何著述,因何著述,以此為立名之基;其三要表明自己為君王建功立業為天下蒼生立命的理想,以此獲得道義上的制高點,只有如此,才能夠一舉成名,待到及冠之年,天下人必聞美名,此時方可出仕。

    但是劉成沒有想到的是,他寫的這幾句話雖然在後世的時空裡,因為太過於經典所以常為人所知,但是在這個時節裡卻沒有幾人知曉,甚至無人有此感悟,所以這幾句序,尤其是後面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以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幾句,一出世幾乎就可以視為聖人之言,所引起的轟動也就不足以為人所預想了。

    但是寧煙卻是整個心思都被那書中的內容所吸引了,竟然沒有看完整這序言裡的那幾句話,只是看了開頭的幾句便以為只不過是著述者的自我描述,也就沒有細看,倘若她看到的話,定然會勸阻劉成要慎重這如同聖人一般的言辭的。

    匆匆幾日,劉成繼續造紙釣魚,樂在其中,期間每日裡都教授福旺東來識字,小蘿莉景韞每逢此時總是睜大眼睛在一旁看得仔細,就是不說話,但是劉成知道她想學,所以也不刻意問她,只是說的時候語速緩緩變慢,直到她若有所悟時才繼續講,自從半個月前開始教三人識字以來,劉成卻是發現三人中,恰恰是景韞最聰慧,其餘二子中,東來較好,為中人之姿,而福旺,簡直就是孺子不可教,劉成也不管三人學得如何,只是隨性去講,能學多少純看個人機遇。

    劉家的日子也變得漫無聊賴起來,燕管家漸漸恢復了往日裡管事的性子,沉著不驚,劉成倒是極為欣賞這樣的性子,寡言少語卻心思透明,柴劉二家也極為規矩,整日裡就在原本劉楊氏開闢的幾畝薄地裡侍弄莊稼,在湖裡養些魚蝦,日子倒是過得悠閒得緊,只有燕小樓整日裡逼著燕青陪他練拳,整天都能聽到燕青嗷嗷的叫聲,壯實得跟個石墩子似的福旺竟然央求著劉成讓他去跟二人學拳,這倒是他所沒有料到的。

    此間平靜,然而此時江南郡卻在醞釀著一股躁動。

    對於劉成的兩本用白紙合編成的書冊,寧煙也不敢隨意做主,儘管她知道這少年有驚世之才,但是她也不敢肯定這二卷書一出世到底會引起多大的轟動,所以也是極為慎重,一回轉茂林便快馬帶著幾個健壯的家僕往江南郡城江城趕了去。

    江南寧家乃是上等士族,門閥顯貴,世代尊榮,當今寧家家主修緣公乃是天下聞名的名士,文采通達,徐州揚州之地,素有陸家文夫、寧家修緣、謝家不移的說法,說的就是這兩州最為出名的三個文壇領袖,陸家的陸機陸文夫,貴為當朝龍淵閣大學士,謝家謝邈謝不移是當朝御史大夫,雖不及丞相,卻也是位列三公,其中最為官卑的卻是寧家的家主寧修緣,這卻是因為他不求高官,醉心學問之故,再加上其弟寧家千里駒寧修德,不到四十已經位列東閣大學士之列,恐怕離改任地方州牧的日子也不遠了,州牧乃是堪比三品的大員,可見寧家之榮。

    此時在江城寧家家主的書房裡,江南郡守寧修緣正在手持墨筆揮毫寫字,在一旁侍候的正是寧家的長子長孫寧重。

    「厚德,為父這一手字寫得如何?」

    對於這個有些像自己,不求名利,性格溫和的長子,寧修緣還是比較青睞的,但是也隱隱有些可惜,不知道是可惜了自己未位列朝堂高位,還是可惜了寧家的長孫將來恐怕也是個閒雲野鶴的性子,只不過每每想到此處,就會想到那獨自在洛都太學求學的二子寧缺和近在茂林的小女寧煙,只可惜了小女並非男兒身啊。

    寧重年約二十,身形修長偏瘦,已經初具了乃父之姿,一言一行都像極了其父,沉穩卓然,眼神澄澈,一身雪白儒袍,三條銀色的衣邊極為醒目。

    「父親的字已然大家之風,兒恐難及其一。」

    「哈哈哈,不可妄自菲薄,你自幼得為父教導,雖不像你二叔那般才學驚人,也不是愚笨之人,往後勤學苦練,定然也是有所成的。」

    「兒定當謹記父親教導,日夜不墜。」

    正當父子二人談得興起時,門外卻是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寧郡守不由得皺了皺眉,他自是不喜歡在寫字的時候有人打擾的,這個習慣家中的下人沒有不知道的。

    「大人,大郎,三小姐回來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1:05
第三十七章 郡守之驚

    在寧家,幾乎人人都知道,不管是老太君還是大家主二家主,最為寵溺的並不是其餘的小郎君和小姐,反而是寧家的長孫女寧煙,但是令人頭疼的是,自從這寧三小姐十歲之後,便久居在茂林,開了一家書捨,偏偏寧家家教自由,也就隨她去了。

    家中的老祖母陸老婦人更是將這個孫女看得比幾個孫兒還要重,真是毫無理由。

    寧郡守和那位寧家大郎聽到下人的話,立馬就露出一絲喜色,寧家女郎也知道回來了,當真是一件難得之事,平日裡就是請都請不回來,今天還是第一次自己主動回江城。

    「父親,三妹既已回來了,我們且出去看看吧。」

    寧郡守微微點了點頭,還未等寧重起身便率先踏步走了出去,倒是比大郎還要急促,那小廝見狀趕緊跟了上去,郡守大人看來很是高興,可不要惹得他發怒便好。

    在寧家的大廳上,寧煙正一臉淡笑地坐著,在她身邊卻是兩個十幾歲的少年少女,正是寧家二叔修德家的兩個小輩,寧沖和寧彤雲,對這個貴為寧家掌上明珠的堂姐,這兩位自幼就跟隨其後,感情好得不得了,平日裡難得一見,今日寧煙剛一回來,便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寧郡守一走進廳堂,便看到幾個小輩,當即臉色微微變的有些嚴肅起來。

    「見過大伯!見過大兄!」

    「大伯!大兄!」

    「父親!」

    「倒是知道回來了,老婦人想你得緊,有沒有去看看老人家?」

    寧郡守即使是在自己人面前,也是絲毫不失禮,卻是看得有些讓人不自在,寧煙知道自家的父親就是這幅模樣,自然也不掛在心上,看了一眼跟在父親身後的年輕人,心裡微微有些可惜,自家這位大哥有才華不假,就是性子隨了父親,相比之下,她卻是更喜歡二哥寧缺幾分。

    「大兄!」

    「嗯,這次回家要多住些時日,祖母還有父親母親都想念得緊。」

    當真是父子倆,幾乎連語氣都差不多,寧煙也是聽得一陣皺眉,也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竟然將一個不過二十許的青年才俊教導成這幅模樣,幸好二哥自小就隨著二叔在洛都,否則豈不是無趣。

    「父親,我已見過祖母,這次回家卻是有事要跟您商量一二!」

    寧煙自是知道自家的父親不喜歡玩弄性子的那一套,也不跟他說些客套的話,寧修緣聞言有些好奇,自己這閨女自小就聰慧異常,凡事都有主見,幾乎比兩個兒子還有幹練幾分,這還是第一次見她有拿不定的主意。

    「厚德,帶煙兒去為父書房,我去去就來。」

    寧家的院子極大,江南寧家祖居在此已經有近兩百餘年,世家大族的底蘊遠不是一般的小戶人家甚至是大富之家能比的,不說其他的,就是這家學淵源,流傳下來都是極為優秀的,寧家直系子弟多居在江城,此外還有數千人的族人分居各地,正所謂狡兔三窟,這些世家大多如是。

    寧家家主的書房頗為寬敞,自然也是文風突兀,偌大的書房裡,一眼看去儘是堆積整齊的書簡和文卷,不知是無疑使然,還是印象太過於深刻,寧煙看見這滿屋子的書卷卻是想到了劉成所造的伯玉紙,如若是自己這嗜書如命的父親知道那少年竟有這好東西,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世家如豺狼,門閥如虎豹,這句話說得也不假,如果是那強勢的大族,區區一少年懷有此等寶物,恐怕是護持不住的,那少年倒是聰慧,拉上寧家無異於為自己拉攏了一套護身符。

    寧家父子三人卻是各自尋了紅木製成的木榻坐下來,寧修緣這才問道:

    「煙兒如此慎重,卻是有何事需要與為父商談。」

    要說寧家門庭高,但是為天下士人所稱道的卻是這寧氏的家教,儒門尚禮,寧家更是以聖人學說立家,然而寧家的家教卻自由散漫,要是再旁個人家,這女子出入隨意,尚未出閣便出入內外,拋頭露面,定是不為所容的,但是寧家之女寧煙素有江南書癡的美名,年少愛書才比男子高,如今早已及笄,卻仍舊行走在外,這如何不是一種怪誕行為。

    「父親卻是看看此物再說!」

    寧煙說完,就從隨身帶著的書袋裡掏出一件令寧郡守眼前一亮之物,寧家家主自然是認得此物的。

    「這是書?」

    寧煙點了點頭,她並不驚訝父親知道這東西。

    「這天下竟真有此物,煙兒,可是有人會那造紙奇術?」

    姜畢竟還是老的辣,寧修緣還未將那書翻開,便直指問題的關鍵所在,這造紙奇術並非是什麼秘聞,早在百多年前便有賢達鑽研造紙之術,只不過所費甚大,收穫卻幾無而已,當初那批人花費了錢財無數,造出來的紙盡數是那無用之物,只是偶得了為數不多的幾十張還看得過去,但是仍舊是赤黃單薄,色澤難看,無法書寫,當時那匠人用了特殊的法子以油汁浸泡,這才堪堪能夠書寫,隨即卻是請當時最為著名的文壇宗師寫了一篇文章,成了大漢朝有記載以來的第一本書。

    那書如今正在皇宮內,寧修緣卻是有幸見過一次,但是與眼前的這兩本書一比較,他頓時覺得竟是恍如夢中一般,天下文人耗費了無數心力想研究出那造紙奇術,然而竟是在今日見到了,這如何不令他驚訝。

    「父親明智,這造紙術乃是秘聞,正是寫這書的主人所造,但是所費甚大,父親還是不要做那妄想了。」

    寧煙這句話卻是有些大逆不道,但是這位寧郡守瞭解自己的女兒,也不以為意,只是看了看那擺在自己面前的兩本書,僅僅是看了一眼正上方那本的封皮,心裡就不由得大聲讚了一聲好,這時候沒有印刷術,所以這書的封皮自然是那著書之人自己繪製的,琴棋書畫,這畫乃是君子技藝之一,此書主人能有此神來之筆,定是不俗的。

    解開後,寧修緣卻是驚住了!

    他以何物揚名?自然不是文章,而是那書法一道,寧修緣本以為這書翻開乃是一尋常的著述,也有可能是抄錄的文章,但是一翻開,先不管內容,入眼的那一筆完全就是見所未見的字頓時就讓他愣住了。

    過了良久才緩緩歎了口氣道:

    「書法一道,終有人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1:07
第三十八章 不成聖便成魔

    這位寧郡守的一句話不僅僅讓寧煙大吃一驚,就是那寧家大郎寧重也好奇地將桌上的另外一本書拿了過去,正是劉成為這本蒙學讀物所作的註解,不同於當下常見的豎體,劉成用的是卻是從左到右的橫體排列,一個個小拇指尖大小的方正楷體字,字跡周正,筆劃圓潤有力,煞是好看。

    「真是好字!」

    寧煙由於幾年前就看過劉成寫的字,之前也看了數遍,倒是不覺得什麼,彷彿字就應該寫成這樣,其實她更為看重的反倒不是這字,但是對於精通書法一途的寧氏父子來講,現在看到的這筆好字無異於開山立派之作,當世恐怕無人能及。

    大漢朝屢屢有大賢大能試圖開創除卻隸書以外的書法流派而不得,這不但是一人一地之憾事,更是這偌大的天下,整個大漢士林的憾事,數年前那茂林少年曇花一現,有人傳言他寫得一筆好字,但是真正見過的人卻沒有幾個,而那小子流傳的作品也不多,旁人卻是難得一見。

    劉成外流的作品有三,寧煙獨得其二,而且就連寧郡守都沒見過,所以他也只是當做一傳聞,並沒有深究,畢竟開創嶄新的書法流派比寫出一首上佳的詩文更難,大漢隸書傳承自歷代,已經使用了不知許久,天下人人皆以隸書寫作,根深蒂固,很難獨闢蹊徑,他其實並不相信,區區一童子能夠真的如外面傳聞的那樣,寫得出比陸文夫的真跡還要好的字。

    「厚德,這字比之為父手跡如何?」

    寧修緣看了看大兒子,不由得問了一句,卻是存了些考校的意思。

    寧家大郎早已經學得父親三分率真,自是不會恭維。

    「父親,這字我朝從未出現,且絲毫不似變自隸書之體,自是創新之作,這字體字圓方正,筆畫雄渾有力,鐵筆銀鉤,氣勢驚人,然而又意境內斂,鋒芒吐露而不凌人。父親的字雖然集各家大成,已然具有一家宗師之風,但是卻固守窠臼,無所根本之新,仍屬隸書之列,當不得創新之體,這書中之字雖仍舊顯得三分青澀,但假以時日,定開一派之風,能當大家之名。」

    這小子倒真是不客氣,即使是寧煙聞其言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儘管他對自己這老爹不怎麼感冒,但是哪有兒子數落父親還一點情面都不留的,但是令她無奈的是偏偏陸大郡守還一副若然如此的表情,眼裡的光芒竟是比之前還要盛上三分。

    「哈哈哈!煙兒可是覺得為父該是惱羞成怒才對?大郎之論並無錯,這字為父難及也。」

    寧修緣竟是直接說難及而不是不及,別看這一小小的一字區別,但是二者的意思完全是不一樣的,以寧修緣在天下士林中的地位,尤其是他書法大家的身份,這等於是承認了縱使是自己能夠寫出這一筆好字,但是也比不上這書中的新字體。

    寧煙並不擅書法一道,相比之而言,更善文,儘管她知道劉成的書法極為出色,但是並不清楚能夠達到這樣的地步,即使是自己的父親,江南郡的郡守,天下名士寧修緣也自認為無法與之比肩,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豈不是先後撿了兩個大便宜,一想到自己手中竟然無意得了那少年最先出世的兩份作品,心裡就暗喜不已。

    如果寧郡守知道正是自家女兒不識貨,這才讓自己晚了足足四年方才見到這樣的書法新體,倒是不知道有何感想。

    且不論這書法如何,寧修緣僅僅是讀了這著述之人所作的序,臉色立刻大變起來,此子極為不凡,竟有這等大志向,莫不成天下將出聖人呼?

    這句話可不是能亂說的,大漢立國,維之以禮,天子屬劉氏,君權天授,天子乃是滿天下唯一的主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除卻那御口欽封的孔聖人,又有何人敢稱聖,但是寧修緣看罷這簡單的序言,心中竟是突發此種感想,作此序之人,非成聖即成魔。

    「父親?父親?」

    耳旁的叫聲讓寧修緣醒悟過來,卻是看見大郎寧重一臉怪異地看著自己。

    「大郎因何故這般看著為父?」

    「父親方才入神?」

    寧郡守微歎了口氣,聽到大郎的話,他方才知道自己竟是捧著這本書沉了進去,此子當真是聖人轉世不成,為何江南郡有此天才竟無人可知,只見他突然朝寧煙問道:

    「煙兒,作此書乃是何人,為何為父從未聽聞,這般大才,理應早就聞達於天下!」

    寧煙見父親竟是問這個,頓時有些遮遮掩掩起來,卻是她故意隱瞞之故,寧家除了她和丫鬟之外,就只有老管家寧青一人知道劉伯玉便是劉成,劉成便是讓天子都誇讚的伯玉公子,

    「父親其實也聽過此人的名聲,大兄可還記得前些年那鬧的沸沸揚揚的茂林少年?寫此文的正是那少年,四年未見,煙兒卻是發現他的學問精進了不少。」

    「竟是此子?」

    寧煙聞言微微點了點頭,倒是沒有隱瞞,她知道這事定是瞞不長久的,之前四年打著寧家的名號行那商行販賣之舉,已經是極為隱秘了,但是如今這新體書法和堪為聖人之作的蒙學讀本一出,更兼著這造紙奇術,恐怕就是她想隱瞞也是不行的。

    「有所精進?難不成煙兒四年前就已經與此子相識不成?那茂林少年所作兩首詩文,竟是驚動了聖上,煙兒可有那真跡?」

    寧修緣一言就看到了事情的關鍵所在,既然他寧氏女郎四年前就與那少年相識的話,那詩文定然就在寧煙手中無疑了。

    寧氏女郎聞言臉色微微有泛紅,儘管寧煙不甚瞭解那劉氏少年到底經歷了些什麼,但是從他小小年紀便能隱忍至斯來看,定然也是有大毅力之人,四年前自己見他時的確是一清貧少年,但是如今卻仿若那濁世出塵的佳公子,竟是有了玉樹臨風之姿。

    「父親,那真跡尚在書捨內,如果父親想觀之,煙兒定當送上,只不過這蒙學讀本,父親以為如何?」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1:09
第三十九章 《三字經》

    臨江書捨在茂林縣城極具聲名,倒並不僅僅是因為這書捨乃是江南寧氏女郎所主持,而是這書捨中所包納的文卷書籍冠絕茂林縣城,即使是江南郡內都小有名氣,自然,那寧氏女郎「書癡」的美名也吸引了眾多風流士子來此。

    自從四年前那突兀出現的茂林少年在此寫出《茂林少年說》之後,書捨的名氣再次增加了不少,隨後茂林少年劉伯玉撰寫的那《奇聞異事》的冊子更是讓臨江書捨的美名遠播至揚州的其餘諸郡,一時之間竟是惹得茂林士人雲集,每年的縣試和郡試一結束,便有無數的士人往城裡湧來,為的就是一睹「書癡」的風采,自然,也是看看這臨江書捨的精妙之處了。

    茂林縣。

    臨江書捨,從這名字就可以看得出來,自然是臨江而立,書捨門前的青石路面寬闊放達,並排四駕馬車都不顯得擁擠,這對於並不是大城的茂林縣城來說,也算得上是少有的景致,大漢天下十二州,郡城近百座,縣城更是無數,但是能有此闊路的縣城卻十不足一。

    書捨所臨的江流卻也並不是那大江之流,而是順江而下的一支江水,水面寬不過二十餘丈,水面波瀾不驚,岸邊倒垂一株株的柳條樹,每每到了這五六月士子結束考試的日子,便可見到江面上三三兩兩都是乘船遊玩的士人。

    那臨街而立的書捨自然也就成為了士人們的最愛了,不知是哪個好事者,竟是出資在這書捨對面造了橋面,隔著著將面,粗壯的石墩子支撐著一棟獨樓,竟是在那新造的橋邊上開設了一棟三層的茶座,倒是雅致得緊。

    每到此時,茶樓中便儘是前來觀瞻的士子之流,寧煙也不以為意,每日裡仍舊辰時一到便大開書捨門庭,傍晚酉時一過,便關門歇業,從不早那半分也不晚上一刻,倒成了那茶樓裡的一道談資。

    如今的臨江書捨雖然門庭未改,不過這書捨的內堂卻是擴大了兩倍有餘,當初劉成的《奇聞異事》滿天下都抄錄販賣卻是給寧煙帶來了一筆不小的收入,天子御口稱讚,讓茂林少年之名一時無兩,隨之而來的就是那兩首詩文和一卷文冊的大賣,雖仍舊有人行那盜版之舉,但是寧家的名號和茂林少年的印鑒以及劉成之作的獨特的「商標」卻仍舊讓寧氏女郎獲利頗豐,畢竟還是有更多的人喜歡這所謂的「正版」書冊,而非盜版之物。

    獲利之後,寧氏女郎托付管家寧青將那左右兩側的樓宅盡數高價買下,一一從裡間打通相連,倒是改造成了一棟獨一無二的書捨,如果劉成看到的話,定然會大呼「圖書館」了。

    這一日,寧氏的臨江書捨照常開門營業,作為書捨的東家,其實寧煙很少露面,準確地說,幾乎上是難得一見,畢竟是女子之身,這拋頭露面之舉即使寧煙不畏懼這世俗的言辭,也要顧及寧家的臉面,所以尋常她並不外出,而是高居在書捨的閣樓上,手捧文卷,一盞清茶便是一日,自從前幾日從劉成那裡回來之後,寧煙就多了一個愛好,那就是清茶相伴,綠茶卻是一個好東西,凝神醒身不說,味道跟那黝黑髮黃的茶餅一比,更是天差地別。

    寧煙臉上的神情並不是很鎮定,相反,比往日裡要多了一絲忐忑,侍女紅葉更是如此,時不時地透過簾子往樓下的書捨內堂裡瞧上一眼,深怕錯過些什麼景致,然而這書捨之中,除了一個個書架子和一卷卷文冊之外,其實難有什麼驚艷的景致。

    寧氏女郎這書捨的規矩並不多,一曰靜,一曰禮。其意就是在這書捨內要恪守己身,不可嘈雜,然後就是要守禮,所謂禮,指的是儒士之禮,不可妄言,不可偷盜,不可強搶更不可辱罵聖賢和他人等等不外乎如此之類的。

    所以,在這書捨內,除了兩個識得文字的小廝之外,就只有寧管家帶著一個文書做那些記賬買賣之事,不管是哪家士子,一進這書捨,自然是要遵守規矩的,寧氏女郎儘管沒有明文寫明懲罰之舉,但是寧家莫大的名頭在這江南郡無人不知,開業數載,倒是沒見過那等不識趣的惡人來此搗亂,正因為如此,這臨江書捨也算是頗得士人青睞了。

    臨江書捨開門幾乎沒有晚點,如同往常一般。

    由於大漢的縣試和郡試都是每兩年一次,交錯進行,也就是第一年考縣試,第二年才考郡試,然後第三年繼續考縣試,同時,第三年的年底還要考州試,縣試和郡試都是在年初二月左右,州試則是在年底金秋十月,第四年的殿試卻是每四載一次,所以這五六月一到,過得縣試或者郡試的士子以及考前備考州試的士人都是時間充足,可以到處遊玩訪學。

    這一日臨江書捨的大門開放不過半個時辰,書捨對面的茶樓便三三兩兩地多了些士人,不到片刻,便哄鬧起來,用了些茶水糕點之後就紛紛往那書捨裡鑽了進去,士人好奇文,好讀書倒不是一句空話,雖有那取巧好名然而名不副實之人,但是畢竟是少數。

    今日裡的書捨幾乎上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只不過在進得內堂之後,在書捨新擴容的一間抄錄室內,原本擺放著超過四張上好的木桌,今日裡竟是出奇地只有一張桌子,桌子上並無二物,只有兩本書疊著堆放在一起,當然初次見到的士子並不知此為何物,在書本的一側則擺放著一卷竹簡攤開,而那尋常都坐在帳台後的寧管家則坐在桌子一側的竹椅上,雙目微閉,一青年士子見狀頗有些好奇,所以湊上去看了看那竹簡上所書的是何事,不料這一看竟是竊喜不已。

    「竟是茂林少年所書,難道那劉伯玉時隔四年竟是又有新作了不成?」

    年輕人的臉色微微一變,心裡卻是有些不大相信,畢竟那茂林少年之名,他也只是聽過,並未親眼所見,但是那兩首詩文和那一卷奇文卻是看過的,當真是文采斐然不可挑剔,然而當年那少年就像是曇花一現,雁過不留痕跡一般,竟就那麼消失掉了,如今陡然看到署名為「茂林劉伯玉」的冊子,他竟是有些難以置信。

    頓了頓,見那位寧氏的管事並未制止,青年便一把抓起其中的一本冊子,只覺得質地輕薄,手感光滑如玉,目光落在那物事的封皮上,赫然就書著三字。

    「三字經?這是何物?莫不又是那奇文一般的文卷不成?」

    繼而又看了一看那餘下的一本,卻是叫做「三字經註解」。

    他正想把這書拿到一旁,卻見那原本閉著雙目的寧家管事陡然睜開眼,臉色嚴肅地說道:

    「公子,這冊子只可在此觀看,不可帶走,也勿要污了這冊子!」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5 11:12
第四十章 蒙學聖經二

    顯然,茂林少年劉伯玉再次大火了。

    那年輕士子並不是愚人,手中的這一本《三字經》和蒙學註解,在內容上完全顛覆和超越了前朝以來童子啟蒙一直沿用的《字經》;書法一道上開啟了自隸書以外的第二種新體,而且這字不論是意蘊還是字形上都絲毫不遜色於隸書,甚至更甚一籌;然而,最令他震驚的是,這手中的冊子,應該稱之為書籍的東西正是傳聞中以造紙奇術造出來白紙,這白紙質地輕薄,光滑如朱玉,字跡清晰,墨染不透,比之那綢布,不知要勝過幾許。

    「寧管事,這《三字經》能否賣與我等,我願意出價一貫錢。」

    「笑話,如此聖經,區區一貫錢豈不是污了它,寧管事,我出十貫!」

    「二十貫錢!」

    「二十五!」

    「五十貫!」

    士子多為士族之人,錢財並不缺乏,即使是那家資不甚充實的士族子弟,大體上也能拿出個數十近百貫的資財,但是無一例外,那寧管事並未點頭答應。

    「各位公子,這《三字經》乃是劉氏伯玉公子寄放於書捨內,其有言在先,此二書只可由人在此觀瞻,不可抄錄不可買賣,且這書乃是由伯玉公子研究出的造紙奇術所造之紙為本,以『劉氏楷書』撰寫而成,旁人自是模仿不出的,老朽只有監管之權,這買賣之事卻不是分內之舉。」

    「寧管事,伯玉公子何在,不若讓我等見上一見?」

    「此言甚可,寧管事,且讓伯玉公子出來一見。」

    「我茂林士林學子久聞伯玉公子之名,還請公子出來一見。」

    那些個士子不知道由誰為首說了一句,卻是群起而喚,這寧管事乃是寧家之人,而且這臨江書捨是寧氏女郎主持之所,他們雖有不忿卻也不敢太過於苛求,只好喚那伯玉公子出來。

    「各位公子,伯玉公子並不在此間!」

    但是那一眾士人怎會輕信。

    此時,在書捨的閣樓上,寧煙隱約已經聽到了樓下傳來的哄鬧聲,嘴角微微捲起一抹笑意,那少年總是能夠讓這些個士人群情激奮,這未嘗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看到的呢,只有影響越大,他的名氣自然才能遠播愈盛。

    「小姐小姐,下面已經吵起來了,那些士子們吵著要見劉伯玉,我們要不要下去看看。」

    侍女紅葉臉色微微泛紅,小丫頭生性好動,卻是有些貪玩,那一日她並未見到劉成和寧煙之間發生了些什麼,但是知道這書是那少年交給自家小姐的,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她跟著寧煙也是耳濡墨染熟讀了些文卷,自然知道那少年寫的書定是極好的。

    「紅葉,怎敢直呼劉家公子的名諱,日後要以公子相稱,莫要率性而為,劉公子才華高絕,他日必為天子重臣,朝堂立柱,卻是要尊敬一些。」

    「小姐,他還是一個少年,哪裡有你說的那樣,我家大老爺二老爺,大郎二郎哪個不比他才華高--」

    「紅葉!」

    寧煙卻是有些惱怒了,聲音稍稍顯得大了些,紅葉方才住口不言,只是那臉上的表情卻怎麼看都不像是明事的。

    正所謂是《三字經》一出,茂林士林皆是震動。

    在這之前,天下庶族童子蒙學必讀《字經》,縱是那士族弟子,蒙學之物大多也是以字經為主,輔之以父兄或那族中教習的講解經注,不可謂是枯燥而乏味異常,但是這蒙學不似他物,孩童識字乃是根基,不學文字何以作文,所以在士林中,蒙學一道極為重要,一些高門大族的家中弟子之所以人才輩出,正是因為各家都有自己的一套蒙學之法。

    這些個士子都是經過蒙學之人,初一見到這《三字經》,只是為其字體和紙書所驚,但是隨著裡面的內容被越來越多的人看完,憑著記憶宣揚出去之後,這些士子們這才被這《三字經》一書真正作用給震驚了。

    這無疑是一本遠超於《字經》的蒙學讀本,恐怕就是聖人在世,親手著述的蒙學讀本也不過如此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精闢,果然是精闢,這劉氏少年,伯玉公子真乃大才也,竟能寫出如此精闢之文,雖簡短,其意不俗,其意不俗啊!」

    「再看這一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這般精闢之語,比之當初的『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如何?」

    「精進了,四年不見其文,市井之中早有傳言伯玉公子自以為學識淺薄,不甚大家之風,這才隱蔽山林,潛心學問,沒想到這一出世,竟是有這般的精闢著述,堪為大才啊。」

    「早先我等卻是有幸見過那劉氏少年,風姿卓爾不群,小小年紀就寵辱不驚,有大家之風,除卻我茂林士子,外界多有言論言其劉伯玉乃是杜撰而出,卻是見不得我江南士林有此英才人物,今日這《三字經》一出,必為天下驚,各位學兄,我等不若求那書捨寧氏女郎,將這蒙學聖經借與我等誦讀記憶,好傳至天下,好為我江南士林正名,也為伯玉揚名如何?」

    「兄台此言大善,卻是不知那寧氏女郎肯是不肯,那位管事可是有言在先,伯玉公子令其不可外借不可由人抄錄。」

    「此言差矣,我等茂林士子是為伯玉公子揚名,而非求那財物,想必寧氏女郎也會首肯的。」

    「對對,諸位學兄,同去同去。」

    劉成並不知道他這本山寨出來的《三字經》竟會讓大批的茂林士子甘願為其傳播揚名,其實這也是時勢所為,有道是並非愛做那英雄之人,而是時勢造英雄,大漢士林,江南多才子是早就聞名的,但是江南的士子卻一直被認為名不副實,大漢朝的前宰相楊公挺風之所以被天子罷黜,傳言就是因為其子楊碩當眾辱罵天下士林,尤其是江南士子,這才引得天子震怒。

    可想而知,江南的士林尤其是茂林的士子們,對於能夠出現劉伯玉這樣一位驚才艷艷的大才,心中還是極為欣悅的。

    自然,也正是茂林學子的這番舉動,才讓劉成不得不提前面對天下士林或讚譽或指責或攻訐的態度,只不過在他看來,這些言論到底值不值得對待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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