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天下奇聞
「天高幾何?地厚幾何?頭頂紅日又是以何種法度朝升夕落?」
「天圓地方對否?以何為憑?」
「鐵塊如何置於水中不沉,為何?」
種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就連那窮盡古文經卷的老儒生都無法解出其中之一,酒肆茶樓中到處都是士林的士子和學生在談論那些令人無可琢磨的難題。
幾日前,臨江書捨的寧氏女郎終於開始在門外掛出十匹綢布,並有言在先:那想與劉氏郎君論文的士子,不論家世出身、年齡大小、更不論男女有別,只要在這綢布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就能選擇該科目的一個題目,只要回答得準確或者入眼有理便可以將其名字至於書捨前的木牌之上。
寧煙卻是耍了一個滑頭,這木牌本是普通之物,經過些許雕琢,細紋花木,銀邊白底,上書「士子錄」三字,竟是有了些淡雅氣候,士人重名更重雅致非常,這士子名錄一出,等於是將天下士人都推上了擂台,如果能通過考校,署名於這士子錄上,何嘗不能求得揚名天下。
茂林縣這一連一個月的時日,幾乎接納了天下數萬士子,數萬人齊聚在這一個人口本就不足十萬的小城,可想其轟動,即便是茂林知縣陳功都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更得揚州牧寧喬之之助,這才解決了士子的食宿問題,可以想見,一旦能夠在這時錄名其上,那恐怕也能聞達於天下了,一眾士子見狀竟是紛紛往前湧動起來。
寧煙見眾人赫然一副一馬當先的模樣,心裡暗自讚歎了一聲,這主意卻是那少年所想,眼前之景倒是驗證了其道理所在。
「諸位,這劉家郎君雖無甚要求,但是天下士子和那有才學的女子何其多,如果大家都群湧而上的話,怕是我寧氏書捨也供應不得這題目之巨,因此小郎君有一言告知於各位:如果上前取題之人答不出這題,或者答得不好,卻是有些代價的,至於這代價也不甚嚴厲。那上等士族的子弟,可出錢兩百貫,用作資助小郎君建立學院之用;這中等士族之士,可捐贈錢物百貫,充足建院資財;那下等士族子弟,可捐贈五十貫錢;那天下庶族子弟,就無需捐贈錢物,但是卻要延遲舉試時間,按照自身過得科考等級一到四年不等,為劉家郎君充足建院之才。
那女才子破題可免去財物和人身懲罰,但是卻要為這即將造成的書院送些刺繡之物,那刺繡之內容屆時自會有人告知;此外,那有官身之名士破題,如果不過,卻是要為那新造之書院寫述讚揚,切不可糊弄。」
寧煙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書捨閣樓隱匿而去,只留下一地驚呆得魔楞一般的眾人。
這劉氏郎當真是不知者無畏還是心有成竹,這短短的告言比之那十科較技更甚,一為那建造書院之舉,天下十大書院,哪個不是傳承了百年以上,他竟是想以一人之力建起書院,莫不是以為這書院乃是房屋居所一般,想建便建不成;其二為那女子亦可破題,女子主內,相夫教子,不可入朝堂,不可舉科考,不可上台席,這劉氏郎竟將那女子待與天下士子一般,當真是有辱斯文;這其三,談學論文,竟直言資財黃白之物而恬不知恥,更妄圖阻撓國家科考大計,更是計算官宦,以官身立言贊其書院,私心昭然若揭,堪能讓天下士林服氣。
話是這麼說,但是這勢造起來了就是滅也滅不下去的,沒個結果的話就是士林也不痛快,這告示卻是有些攜重自立之意,然而一眾士人憤怒歸憤怒,然而這題還是要破的,不僅僅要破,還要破得精彩,破得精妙。但是這告示也讓大部分的人猶豫起來,這懲罰雖不重,且沒有什麼強制力,但是這名字一旦落於綢布之上,要是輸了而不履行的話,天下士人皆知,這一世才名可就喪盡了,直到這時,眾人才堪堪明白,這劉氏郎君心思之通徹,竟將眾人推至如此境地。
但是不管這懲罰如何,還是有那敢於吃螃蟹之人的,尤其是那些個士族出身的子弟,見不用以身為驅使,僅僅是些許錢財,雖然這錢財並不少,但是總好比喪失一年的自由身要好上千倍百倍,所以僅僅是稍作思慮,便有人拿起狼毫筆,在那綢布上落下了名字,隨即便走進書捨之內。
為首的是一個青衣男子,約莫二十餘歲,儒服袖口的兩條銀邊醒目異常,赫然是過得郡試的士子,眾人便知道這人還是有些才學的,如果不是這樣,恐怕也不敢輕易下水。
眾人見那男子進去,便立刻安靜下來,近萬人的偌大人群一時之間竟是陷入一陣詭異的靜謐之中,眾人皆是目光凝神,兩眼瞪著書捨的門檻處,生怕錯過什麼,半柱香時間不到,眾人只覺得脖子和那腰腹微微有些發酸時,那青衣士人卻是一臉頹廢的走了出來,臉色紅潤,但是卻不像是那興奮之色,反而顯得有些落寞羞愧。
「兄台,你可是過了?」
「兄台,你選的卻是道什麼題目?」
「哎兄台兄台,還望告與我等,莫要讓那劉氏郎空得其名。」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句,那青衣士人聞言竟一改之前的頹廢之貌,扯開了嗓子喊道:
「同年勿要妄言劉氏郎君之才,那題不說是我,就是我書院中的教習、院首,也不定能破出,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端的是說的不錯,我卻是捐贈了些錢物資助那劉氏郎君建造學院之用,他日書院建成之時,我定要來一觀的。」
那青衣士人說完便從人群中擠開消失不見,竟是直接奔向城外而去,看得眾人好一陣不解,難不成這題是活了不成,竟能讓一士子心神失守。
「我偏不信這邪,且讓我來一試!」
眾人聞言紛紛把目光投在一白衣儒生的身上,同樣是兩條銀邊鑲嵌,才學定然也是不用質疑的,那人信心十足,臉上卻並不露出傲然之色,倒也不是那盲目莽撞之輩,有此也能看出這大漢士林的風氣了,雖文采風流,卻雅致非常,更知恪守士人之禮。
然而,那士人同樣不到半柱香時間便有些喪氣都走出們來,臉色到沒有紅潤,不過神情並不愉悅,顯然是沒能破開這題。
「兄台--」
旁人還未開口詳詢,那白衣儒生便一抱拳朝眾人說道:
「各位兄台勿要多問了,我且告於你等,雖對那劉氏郎君有些不公,不過我想以他的大才,諸位即使知道這題也無法破開的,小小弟不才,取了那天文一科,只因自幼鑽研此道,更得家中長輩指點,自以為能在此刻小視天下人,卻不料劉氏郎君以「天高幾何」為題,我卻是破不開的,諸位也勿要爭辯這題無用,那寧氏女郎卻是讓人將那正解告知與我,小生服了。
那人說完同樣一抱拳就擠了出去,只不過倒是沒有離開,反而鑽進了旁邊的那酒樓之中,看樣子是要觀瞻其餘學子破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