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大星海2042 作者:草上匪 (連載中)

mk2258 2014-6-13 22:23:2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 5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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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草上匪,男,北京 - 海淀,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科幻 > 未來世界

【內容簡介】:

  2019年,水星向太陽墜落,太陽系即將崩塌,人類造出希望號飛船,計劃將水星推離太陽,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在太陽風暴中失去了雙親的陳興立志成為宇航員,拯救人類。
  2039年,來歷不明的飛船摧毀了希望號,在希望號上當宇航員的陳興僥倖生還,但他卻失去了理想,失去了愛人。這些飛船降臨地球,潛伏於數千米深的海溝中,放出無人機偵察襲擾人類,人類將它們稱為「死亡女神萬特的火炬」(TOV)。
  2042年,得了怪異神經病的陳興被關在精神病房,正飽受病痛的折磨,末日終於來臨。陳興選擇戰死在天空,但等待他的,將是整個人類的全新命運。      
  【本書黑暗向,黑暗中摸索光明,心理年齡20歲以下者勿入。】

【其他作品】:《革命吧女神》、《鼎宋》、《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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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6-14 19:11
大星海2042 第一章:末日降臨,我還成了神經病.

   紫黑天幕上星辰閃爍,匯聚成浩瀚星海,陰影中飄出一艘外形如瓢蟲般的飛船。肉眼無法直視的熾熱陽光投射到飛船上,光暗交際線從船頭緩緩推向船身。

    飛船沒有舷窗,陳興看到的都是傳感器轉發到頭盔顯示屏上的畫面,上面的太陽只是個黯淡的白色光球。

    轉頭看向後方,視野頓時被巨大摩天輪的一小截外輪佔滿,外輪邊緣有點綠光閃爍,將目光定在綠點上,頓時放大成一幅清晰影像。

    那是面透明觀景舷窗,一個白色身影立在舷窗後,向他輕輕招著手。跟緊身服沒什麼差別的站內宇航服勾勒出修長而窈窕的曲線,長髮在零重力中緩緩飄灑,讓她的面目若隱若現,如天使降臨。

    「阿箏……」

    畫面繼續放大,深泓如秋潭的眼裡漣漪輕蕩,陳興呢喃著,伸手想撫摸那美麗的容顏。

    熾亮的光芒驟然噴發,吞沒了整個視野,光芒黯淡時,無數拖著耀眼尾跡的流星穿透了摩天巨輪,在述說著什麼的面容被一塊塊雪花遮蓋。

    「不——!」

    從心底湧出的疼痛如強酸般灼燒著陳興的意識,他伸手想從那雪花中撈出點什麼,卻只在劇烈旋轉的畫面中看到摩天巨輪一塊塊碎裂,離自己越來越遠。那顆顆流星露出了真面目,每一顆都如巨大的機械怪獸,張開滿是猙獰鐵齒的大嘴噬咬住他。

    「不!」

    陳興翻身坐起,喘著粗氣,渾身是汗。驚叫聲迴盪在狹小而簡陋的房間裡,昏暗的日光燈閃爍不定,似乎也在躲避他夢裡的恐懼。

    果然是夢啊……

    阿箏離開他已經三年多了,希望號空間站毀滅也已經三年多了,但那一刻卻一直在夢中重現,似乎就發生在昨天。

    「三年了,一切就像一場噩夢。」

    陳興頹然躺下,睜眼數著心跳,等待意識和身體的平復。

    連白灰都沒抹的牆壁上掛著面液晶屏,讓這個小套房稍稍有了點病房的樣子。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時間,5月15日,2042年,陳興更正了剛才的念頭,對他,對整個人類來說,這是場持續了23年的噩夢。

    打開電視,每個台都是新聞播報。

    「自然之子的領導人通過網絡宣稱,2042年就是人類的終結之日,tov是上帝降下的天使,它們將懲戒被現代文明污穢了靈魂的人類。人類唯一的出路是放棄抵抗,銷毀一切現代文明造物,回到自然之子的原始狀態。只有這樣真誠懺悔,上帝才會寬恕人類。」

    「昨日紐約、巴黎、東京等城市均爆發了萬人以上的反戰示威遊行,要求zhengfu放棄武力對抗tov的行動,以更積極的姿態跟tov對話,實現人類與外星文明的永久和平。」

    「西域移民工程遭遇巨大阻力,當地民眾的反對情緒越來越強烈,已經出現有組織的暴力行為,前日總理親自奔赴西域……」

    來自世界各地的sāo亂景像在電視裡重複著,而造成這一切的災難,在23年前就已經發生了。

    2019年,受控核聚變技術成熟,人類正沉浸在世界再無能源匱乏之憂的喜悅中,一場猛烈的太陽風暴忽然席捲地球,上千萬人在各種災難中喪生。

    這不是普通的太陽黑子現象,而是整個太陽系發生劇變,水星正飛速投向太陽的懷抱。水星的質量只有地球的5.53%,這點物質投入太陽這個巨大的核聚變熔爐裡,只會冒起一股小火苗。但噴射的太陽風足以抹殺地球上所有生物。

    災難不止太陽風暴,水星一旦墜入太陽,太陽系的引力平衡會被徹底打破,包括地球在內,所有行星會向太陽急速靠攏,整個太陽系將會崩塌。

    當時人類以為這只是自然的天文災難,最先發現水星墜日現象的歐洲科學家將這場災難命名為「torchofvanth」,簡稱tov,vanth是伊特魯裡亞神話中的死亡引導者,她高舉火炬,為亡者照亮走向冥間的道路。

    為了掙脫死神的召喚,人類制定了規模恢弘的拯救計劃,準備發射一艘巨大的飛船前往水星,給水星裝上數目眾多的巨型核聚變引擎,把水星推離太陽,回到正常的軌道,這艘飛船命名為「希望號」,方案被稱為「希望計劃」。

    人類空前團結起來,花了十五年時間建成希望號,載著來自各個國家的數萬精英進行各類科研和訓練項目,為遠航水星作準備。

    但三年前又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將人類的希望徹底毀滅。陳興也是希望號上的一員,靠著工程飛船的堅固救生艙重返地球,五萬多科學家和工程師則和希望號一同化作太空塵埃,包括他的未婚妻。

    這場災難終於讓人類看清了tov的真面目,自水星而來的流星風暴實際是數百艘巨大的飛船,它們摧毀希望號後,繼續突入地球,沉到數千米深的海底,散發出受控核聚變獨有的熱輻射,並放出無人機偵查和襲擾人類。

    此時人類才明白,這場災難的幕後元兇是智慧生物,不明身份、不明用意、一直無法溝通的外星人。

    與tov的戰爭在海洋和天空爆發,陳興也投身到這場戰爭中,既是為了生存,也是為了復仇。但在去年,當人類向海底投下了**,依舊沒能消滅哪怕一艘tov飛船,反而因為海嘯和地震又損失了數千萬人口時,人類的戰鬥意志終於開始潰散。

    大批zhengfu和軍隊高官、精英科學家、工程師無故失蹤,一座座城市,一個個國家陷入無zhengfu狀態。tov的無人機開始毫無阻攔地出現在天空,雖然什麼都沒幹,卻像是俯瞰渺小螻蟻的巨獸,只靠威壓就一絲絲地瓦解著人類社會的秩序。

    這個時候的陳興,從身體到心理也開始崩潰了。

    三年前,當陳興爬出救生艙,漂浮在太平洋上,正在感受久違的地心引力時,卻看到希望號的殘骸化作流星雨,遮蔽了整個天幕,煮沸了整個海洋。或許那時候他就崩潰了,只剩一絲清靈意識,勉強支撐著這幅軀殼。

    手腕上的智能手環顯示心跳已經降到了40,陳興起身下床,心情和心跳一樣,漠然而機械。

    剛站起來,一股沉重的力量壓住身體,他完全沒有準備,兩腿一軟,直直仆倒在地。

    該死!又犯病了……

    像是有無形的怪獸抓住了他,無數觸鬚透穿了身體,綁縛著骨頭、血肉,將身體死死壓在地面。

    這是錯覺……

    他這麼對自己說,壓抑住身體的本能,不掙扎不抵抗。

    的確是錯覺,這不是什麼無形的怪獸,是地心引力。

    如果人在失重環境待得太久,一旦重回地球,大腦重新認識地心引力,就需要把這個已經遺忘的環境變量重新加進小腦和神經控制系統裡,然後重組表層意識裡的環境感知。

    身體感知和控制系統升級後,引力感就會融進感知背景中,人才可以在尋常活動中忽略地心引力。系統升級所需的時間因人而異,最終目的是讓大腦對環境感知的處理負荷減到最低,以便騰出力量來作大腦該作的事:思考。

    問題是,他已經回到地球三年多,大腦早已熟悉引力,為什麼還會這樣?

    不止是地心引力,此時陳興覺得屋子裡的環境也變得異常陌生。空氣的流動,各種物體散發出的不同氣體分子,光影的折射變幻,甚至水泥地面的粗糙觸感,都像是第一次認識。大腦不得不全力開動,重建背景感知,讓意識也變得有些恍惚。

    這裡是東海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的偏僻角落,陳興之所以會像囚犯一樣關在這裡,原因就在這裡。

    他得了一種叫作「心理性間歇神經協調障礙」的怪病,因為嚴重的心理創傷,大腦會偶爾喪失神經協調功能,導致本該穩定的背景感知被抹消掉,身體因此出現各種不適應環境的症狀。摔倒只是其中之一,偶爾也會作出忽然奔跑、衝撞等等傷害到別人的舉動。

    準確地說,他現在是個神經病。

    趴在地上,陳興像剛才驚醒時那樣深呼吸,數心跳,新聞播報的腔調忽然變了,不再是慢條斯理地念稿,變得結結巴巴,極為不安。

    「大批tov無人機出現在太平洋、大西洋和印度洋的上空,正向陸地進發,總數接近十萬。這是自三年前摧毀希望號,降臨地球後,tov發動的最大規模的攻擊!」

    就要頂不住了……

    腦子裡似乎有海潮在翻騰,呼呼的沖刷著,讓陳興感覺格外難受。

    「ziyou新聞聯盟發來消息稱,各國zhengfu和軍隊對這次攻擊一如既往地麻木,到現在還沒有zhengfu和軍隊的高官出面……」

    果然是快頂不住了,之前他犯病時,只要平靜下來,讓大腦自主重建背景感知,情況就能好轉。而現在情況不僅沒有改善,還在繼續惡化。

    耳鳴聲似乎要將他的腦袋撕成兩半,不是那種嘶嘶的尖利嘯聲,而是潮水般洶湧澎湃的鼓蕩,由此帶來各種劇烈的疼痛,碾壓、刺穿、漲裂,什麼都有。

    意識被巨大的疼痛擠壓著,似乎有一部分脫體而出,置身一個詭異而危險的環境,那裡充斥著大大小小湍急的渦流,而他在湍流的狹縫中搖曳不定,隨時會被渦流吸進去。

    感知也在這股渦流中攪拌,但漸漸有了怪異的變化,竟然分成了清晰的兩層。一層來自身體之內,心臟跳動時的震動,血液流動的沖刷,肺泡的伸展收縮,胃部的蠕動,甚至骨骼關節的細微運動,都那麼清晰地呈現出來。

    正是這層來自身體內部的感知,陳興不知道到底是觸覺還是什麼,像小草一般扯住他的意識,纖弱但卻柔韌,讓他不至於暈厥。

    裹住這一層的感知來自身體之外,引力對身體的壓迫,身體對地板的觸感,呼吸時在鼻腔進進出出的氣流,以及嗅覺細胞與紛雜化學分子的碰觸,這些感知又如小草下的土壤,將身體和意識一併拉住。

    「目前東海市府、東海聯合守備區也沒有人出面表態,市民正需要安撫,天空也需要我們的戰機守護,他們去哪裡了?」

    更詭異的情況出現了,陳興並沒有從耳朵裡聽到這段新聞,卻在眼裡「看」到了。

    他的眼中正綻放著赤紅色的雪花,每一個音節就是一片雪花,瞬閃即逝,構成一幅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絕美景象。雪花的每個分叉都清晰可見,似乎可以無限細分,晶瑩剔透的赤紅色更讓人心悸。

    更震撼的是,他竟然能夠明白每一片雪花對應的話音,像是大腦將眼裡的景像當成耳朵聽到的聲音,毫無障礙地進行了翻譯。

    難道要變成瘋子了?

    「今天就是人類的滅亡日嗎?」

    赤紅的雪花閃爍著,傳入這樣的「話音」,拉住陳興意識的感知在越來越強烈的疼痛下也漸漸模糊,他不由生出絕望的念頭。

    「就要這麼死在這裡嗎?」。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0
第二章:這就是最後一刻了

    疼痛讓陳興失去了對身體的大部分控制,還讓他禁不住地高聲慘叫,聲音穿透了房門,片刻後,一*透明的漣漪在陳興眼中盪開,漸漸聚起一縷縷血絲,直到拼成一個個模糊的幾何圖形。

    「好像出事了,監控呢,怎麼看不到監控了?」

    「醫院it部的人前天就跑光了,還管什麼監控?趕緊收拾,晚了出不了城!」

    「萬一……」

    「都這時候了還想什麼?一個瘋子,早就該死了,走吧走吧。」

    沒等圖形清晰就漸漸消散,但陳興已經「看」到了對話,那是照料他的護士,大難臨頭,也顧不上他了。

    「如果結局就是這樣,三年前我就該死了,不!我不甘心——!」

    當疼痛灌入心底深處,觸碰到他深埋在那裡的傷口時,他終於抓住了一絲清晰意識。

    這疼痛是哪裡來的?

    靠著這絲僅存的意識,陳興竭力思索。

    剛才那種狀態應該是感知錯位了,醫生曾經跟他說過,大腦無法協調感知還算是輕的,如果大腦將感知作了錯誤的處理,就像接錯電線,扳錯火車道,那才是更要命的。

    眼睛看到的,卻變成耳朵聽到的,皮膚觸摸到的,卻變成鼻子嗅到的,無法想像這樣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失常的感知會讓大腦怎麼思考,怎麼決策,更是正常思維無法接觸的禁區。神經病將向精神病轉化,最後變成徹底的瘋子。

    但就像當初醫生們爭論他到底算是精神病還是神經病一樣,引發爭論的關鍵是他的大腦狀況,他的大腦並沒有物理損傷或者病變,病因只可能來自心理創傷。

    失去父母,失去理想,失去愛人,對常人來說當然是沉重的打擊,可常人絕不會得這麼詭異的病症。陳興曾經懷疑過醫生的診斷,但一次次的發病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有病。

    問題是,病根到底在哪裡?既然大腦沒有病變,這種完全不屬於自己身體的疼痛是從哪冒出來的?

    沒時間去問為什麼了,該想的是怎麼辦。疼痛的壓力越來越大,意識又開始搖曳,陳興果斷地轉換了思路。

    對了……以毒攻毒!

    陳興靈光一閃,假定這種疼痛是外來的,跟自己的大腦無關,那麼能不能用自己的疼痛來拉住意識呢?

    繼續痛下去,陳興很清楚,意識會被完全吞噬,不知道會是腦死亡,還是變成行屍走肉似的瘋子。想到就做,他不再猶豫,艱辛地挪動已經沒了知覺的左臂,將手移到嘴邊。看了看五個指頭,張口咬住了小指。

    此時他已經感覺不到牙齒咬在小指上,更不清楚咬得有多深,乾脆用下巴頂在地板上,將兩排牙齒當作鉗子,鼓足所有力氣合攏。

    不知過了多久,叮咚的清脆鈴聲在腦子裡迴盪著,大腦轉譯出來的信息讓陳興知道,他的上下牙已經完全咬合,舌頭正含著截東西。

    凌亂的疼痛渦流中,一點異樣的痛覺出現,像是黑暗中的燭光,飄浮的意識像多了根線,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

    有效!

    陳興大喜,意識緊緊停在那點燭光上,如潑油添柴一般,燭光漸漸燃成熊熊大火,那股未知的疼痛狂潮一分分消退。

    許久之後,陳興原本已經黯淡的眼瞳聚起了焦距,他噗的一口,將帶著大團血沫的一截小指吐了出來,然後翻轉身體,哈哈笑出了聲。

    他做到了,奪回了意識,大腦也恢復了正常。

    笑著笑著又哼了起來,斷指的疼痛席捲全身,可陳興卻很高興,就是這樣的疼痛,才讓他真切地感覺到身體還屬於自己,自己還活著。

    活下來了,然後呢?

    這一次靠咬小指緩解了病情,下一次再咬無名指嗎?

    想活下來,就只是簡單的不想死?

    衛生間裡,看著鏡中滿嘴是血的自己,陳興覺得,自己還需要作一個決定。

    新聞裡已是一片末日降臨的恐慌景象,主持人神經質地一遍遍問著官員在哪裡,軍隊在哪裡,偶爾切換的畫面裡,東海市的市民不是呆若木雞,就是驚慌失措。

    東海市府和東海聯合守備區的門前聚集了成千上萬的市民,他們不是要官員出來表態,而是要衝進大門,登上傳言中撤離東海的最後一班火車、最後一班飛機。

    當主持人臉色蒼白地宣佈,國際互聯網開始不穩定,估計是海底光纜正遭受攻擊時,東海大學校園裡爆發的驚呼聲都傳了過來。

    小指用止血繃帶包紮過了,但穿衣還是很不利索,也許是一年來第一次穿軍裝的原因。

    鏡子裡的青年高挑削瘦,面色憔悴,一雙眼睛如大夢初醒似的,還有些迷離。斷指的疼痛讓眉頭始終緊皺著,嘴角還不時微微抽搐,但被白色的大簷帽和黑色的飛行夾克套住,形象勉強還能立得起來。

    「就這樣吧,反正到時候會燒焦的。」

    陳興嘀咕著,整了整軍帽,抬腳使勁一踹,從外面鎖住的房門轟聲破開。

    「阿興,你就是不吃藥!你要吃藥早就好了!」

    「你終於知道自己是瘋子了嗎?」

    「瘋子!瘋子來了!」

    出了「關押」自己的獨立區域,再經過一段走廊。走廊左右是封著鐵柵欄的房間,倚著柵欄的病號朝陳興嚷嚷個不停,這些人都是精神病患者。陳興雖然被判別為神經病患者,卻依照「危害性」,被丟進了精神病房。

    「我走了,你們保重!」

    陳興向「病友」招招手,大步流星地出了走廊。

    「阿興幹什麼去了?他該吃藥的。」

    「去拯救世界啊,你還不知道外星人來了?」

    「那他是我們的敵人啊,我們就是外星人。」

    病友的討論隱約從身後傳來,陳興倒有些好奇,如果自己還是感知錯位的話,這些話在眼裡會是什麼樣的景象。

    推開大門,陽光入眼,並不強烈,陳興依舊瞇起了眼睛,好一陣後才適應,然後就看到一個人。

    是個女人,倚著一輛越野車,正靜靜看著他。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出現,專門在這裡等他。

    「剛才你的心率異常,我過來的時候卻恢復正常了。正在考慮是不是把你帶到避難所去,你又自己出來了,你的手……」

    這是個很年輕,很漂亮的女人,穿著一身素青大褂,長髮簡單地在腦後束了個馬尾,整個人顯得異常素雅,像面不沾一塵的鏡子。說話時的語氣,盯著他的目光也如鏡子般冰冷剔透。即便看到他小指斷了一截,神色也沒什麼變化。

    陳興用同樣冷漠的語氣說:「沒什麼,你不來我也會找你,避難所我不去,你身上帶著派勒寧定吧,都給我。」

    這個女人就是他的主治醫生楊璃,拜她所賜,他沒有被完全當作精神病人對待,還能有自己的小套房,但陳興清楚,這跟他們的私人關係無關。

    在楊璃眼裡,人類跟只有索神經的蚯蚓沒有本質區別,都是研究對象。她之所以認定他只是神經病而不是精神病,完全出於她的學術觀點,跟她的堂妹楊箏就是他的未婚妻沒有半點關係。

    再加上楊璃對他的興趣更多是在研究而不是治療上,作為一隻小白鼠,陳興實在沒辦法對她有半點好感。

    楊璃皺起了眉頭:「派勒寧定是強效中樞抑製藥物,的確可以穩定你的思維和感知,但同時也會抑制大腦的身體控制機能,一旦劇烈活動,很容易產生心力衰竭之類的嚴重危害。我隨身帶著,只是用來應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陳興擺手:「那把強心針給我,你也應該帶著。」

    楊璃盯著他,沉默了好一陣才問:「你決定了?」

    陳興終於正視那張跟楊箏有很多差異,又有更多相似之處的面孔,很認真地說:「作為一個飛行員,一個宇航員,死在天上是最好的歸宿。我早該這麼做了,現在是最後的機會。」

    楊璃了悟地點頭,將藥遞給了陳興,像開感冒藥似的叮囑說:「這是強心針,這是派勒寧定,有兩支。一支的藥效大概能持續五天,五天過後,必須等血液中的殘餘藥物代謝完畢才能打第二支。如果你想沒有痛苦地死去,可以在五天內打第二支,相當於強效鎮定劑。」

    五天?今天就是死期,哪還能活五天,不過多帶一支備用也沒什麼。陳興接過藥物,盯著那輛鐵馬越野車,剛有了想法,楊璃就把車鑰匙塞給了他:「外面很亂,路不好走。」

    陳興有些意外,這一刻,終於對她有了絲好奇:「你自己……有什麼打算?」

    「世界即將毀滅,人類的心理會怎麼變化,這個課題很有趣。別人死了,瘋了,我就研究自己,看看會不會有意外的發現,直到死亡來臨。」

    楊璃說著陳興毫不意外的非人之語,再聳聳肩,明亮如鏡的眼瞳在那一刻似乎也有些黯淡:「除了這個,我還能幹什麼呢?」

    接著她神色恢復如常,對陳興說:「既然是最後一刻了,難道不需要點安慰?你身後雖然已經空無一人,卻還有個影子,不是嗎?」

    總是下意識地不去看楊璃的臉,怕勾起自己的懷念。這點小動作,在這個二十二歲就拿到醫學和心理學雙料博士的天才面前,當然是瞞不過的。

    是憐憫自己嗎?陳興在想楊璃的動機,不過都到這時候了,還在意這些作什麼呢?他當然需要。

    陳興抬手解下束住楊璃頭髮的髮帶,將一頭披肩黑髮散開,再深深凝視,直到這張面容上的不同之處漸漸消去,變成銘刻在他心底的容顏。

    楊璃閉眼,沒有一絲抗拒,然後被陳興猛然擁入懷中,緊得似乎要將她融為一體。

    許久後,兩人分開,陳興說了聲謝謝,開門上車。

    楊璃抿著唇,默默目送越野車遠去。

    當陳興開著楊璃的鐵馬越野車出了東海大學,向北面駛去時,市區的亂像已經跟末日電影裡的景象差不多了,讓陳興生起物是人非的濃濃感慨。

    一年前,即便無人機臨近,市民們依舊沉浸在還算安寧的日子裡,因為政府還在,軍隊還在。而現在,隨著國家機器的崩潰,往日的安寧如肥皂泡一般破滅。

    聽車載電台的消息,至少上萬架無人機正在逼近東海這座國內最大,人口最密集的城市,目前離東海大約一千多公里,以六七百公里的時速,只需要兩個小時就能到達,而天上還沒看到一架戰機。

    街道上人流奔突,車輛堵塞,喇叭聲如潮水一般響著。臨街的店舖亂成一團,有的在關門,有的在跟意欲不軌的人扭打。商場超市門口的人群擠成了一鍋粥,哭喊聲甚至壓倒了喇叭聲。零零散散的警察像是在洪水中掙扎的溺水者,就對著步話機喊個不停,什麼事也幹不了。更遠處幾柱黑煙沖天,有如警示大難臨頭的狼煙。

    寫字樓裡不少白領居然還能穩得住,估計跟網絡目前還是暢通的有關。男男女女從窗戶裡探出頭來打量街道上的亂象,密密麻麻的腦袋跟立在電線桿上的麻雀似的。不過網絡還能維持多久,這些白領鳥還能站多久的電線桿,誰也說不清楚。

    靠著越野車的噸位,陳興一路橫衝直闖,很快就出了城,向城區西北駛去。到了出城的高速路口,再也沒辦法走了。

    路口已經是汽車墳場,成百上千的車輛撞成一堆,蟻群般的人流正背著大小包裹逶迤前行,還有更多的人聽天由命地待在路口,指望奇跡降臨,道路暢通。

    仗著越野車的底盤高,陳興拐上了鄉間小道,沒走多久又停了下來。

    十來號人遠遠攔住了車,個個手持長短棍棒。非常時期,陳興倒不憚直接撞開一條路,可他看到這些人背後還堆著一片阻車釘帶,不知道是從哪裡搬來的。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1
第三章:我是去死的,確定要攔著我?

    秩序已經崩潰到這種程度了?

    陳興無奈地搖頭,阻車釘帶左右還停著幾輛車,車門都開著,不知道這幫人把車主怎麼了。他打開車前儲物盒,想摸出把扳手什麼的,至少可以防身,這一摸卻讓他吃了一驚。

    「兄弟,要出城?掏點東西就行,都是老百姓,不為難人。」

    三個人走了過來,看樣子都老實巴交的,像是附近的住民。領頭的中年人直接了當地吆喝道。

    陳興搖下一截車窗說:「你也看得到,車裡乾乾淨淨的,沒什麼東西,後備箱裡有備胎,要就拿去。」

    「輪胎?」中年人嘿嘿笑了:「拿來燒還是騎啊?兄弟你真會說笑話。」

    旁邊的年輕人說:「你這身衣服倒不錯……」

    陳興沉下臉色:「那你該清楚我是什麼人,抬抬手,大家都沒麻煩。」

    呸的一聲,另一個年輕人將一口痰吐在車窗上:「你還有臉穿這身衣服出來?知不知道現在老百姓看著當兵的就朝死裡打?」

    剛才那年輕人用警棍敲車窗:「平時養著你們這些當兵的,好吃好喝,該到你們賣命的時候,一個跑得比一個快!你,下車!」

    息事寧人的念頭漸漸熄滅,陳興冷笑道:「前面那幾輛車也是當兵的?你們把人怎麼了?」

    中年人終於沒耐性了:「好話不說二遍,人滾蛋!車留下!」

    話音剛落,三人同時退了一步,一把槍管長得可怕的左輪手槍出現在陳興的手裡。

    就是這東西讓陳興吃了一驚,這是他以前的收藏品,入院後被收繳了,沒想到就在楊璃的車子裡。趁著三人走過來的功夫,他迅速檢查了一遍,子彈也是裝好了的。

    「我也好話不說二遍,把釘帶搬開,大家都沒麻煩。」

    陳興拿槍比劃著,三人對視一眼,默默轉身。

    看起來三人是服軟了,可他們一轉之後,又猛然再轉回來,兩個年輕人一左一右,揮著警棍朝車窗砸來。中年人竟然也掏出一把短管警用左輪,估計跟那條阻車釘帶是同樣來路,朝著陳興瞄過來。

    車門推開,兩根警棍咣咣砸在車門框上,中年人也被撞得一個趔趄,清脆的槍聲響起,子彈直直飛上天空。

    陳興確實沒料到這三個平民這麼心狠手辣,但他剛經歷了一場地獄般的煎熬,感知變得敏銳了不少,近十年軍人生涯磨練出來的本能也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在三人剛轉身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異常,幾乎是跟他們同時動作。

    打斷了三人的動作後,陳興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一槍,兩槍,巨大而沉悶的槍聲震得車窗玻璃都在嗡嗡作響,兩個年輕人被打得倒摔出去。

    提著冒煙的長管左輪,陳興下了車,那個中年人剛剛站穩,手臂哆嗦著,手裡的小左輪似乎比鉛球還重,抬不起一寸。吞了好幾口唾沫,中年人才啞著嗓子說:「有、有話好好……」

    說字還沒出口,轟的一聲,中年人心口炸出一個幾乎可以看透前後的大洞,臉上凝固著驚慌失措的表情,僵直地仰面倒地。

    吹去槍口的硝煙,陳興搖頭:「有什麼話,下次見面說。」

    後面的人聽到槍聲就一哄而散,陳興打量了下那堆阻車釘帶,確定靠自己清理出一條通道太費勁,畢竟左手有傷,目光轉到三具屍體上,有了打算。

    將三具屍體拖過去,橫著壓在釘帶上。轉身時聽到低低的哼聲,是那個吐痰的年輕人,居然沒死,哼著媽啊媽啊。陳興楞了一下,卻沒理會,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越野車碾過死人和活人,感受著車下的顛簸,陳興心想,這一切馬上就要終結了。

    到達目的地已經是早上9點,離tov無人機群飛臨東海上空只剩不到一個小時。發現這裡還有哨兵守衛,陳興既欣慰又苦惱。

    這裡是東海聯合守備區的備用機場,按照守備區的部署,應該有一個中隊,也就是四架戰鬥機全天待命,作為直屬機動兵力,應付突發的緊急情況,不過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東海聯合守備區是三年前為應對tov無人機侵襲而專門設立的,負責東海地區的防務。擁有一支來自陸海空三軍的精銳應急反應部隊,同時統轄東海地區所有守備部隊。平時消滅小批入侵的tov無人機,一旦tov大舉入侵,就遲滯和削弱敵人,為後方的主力部隊投入決戰爭取時間。

    因此即便政府和軍隊喪失機能,只要這裡還有人守備,就說明還在履行職責,應該有戰機二十四小時待命。

    有飛機是好事,可要通過守衛這一關,再開上飛機,這就難了點,陳興沒瘋狂到繼續用槍解決問題。

    越野車在門崗前停下,陳興正在考慮該怎麼編造謊言,看到哨兵的表情,發現根本沒必要。哨兵看到他大簷帽上的海航帽徽,還有那身飛行服,一臉喜出望外。

    不過哨兵還是盡職地要盤查身份,陳興用不耐煩的語氣說:「證件?要我回家一趟再拿給你?飛機整備好了嗎?」

    「是啊,挺緊急的,一直在等你們呢」,哨兵理解地笑笑,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飛機有點……老,而且只整備好了一架,這裡也出了問題,人手不夠,守備區那邊也該差不多吧?「

    這話陳興明白,守備區的軍官說不定跑掉了大半,已經癱瘓了,不然早該有戰機上天,備用機場這邊應該也跑了不少人。

    哨兵再滿懷期待地問:「其他人呢?」

    「其他人?」陳興搖頭:「我不知道還有誰,就我一個。」

    確認陳興不是開玩笑後,哨兵收起了笑容,看著陳興的目光又多了分尊敬。

    按照哨兵的指引,陳興直接將車開進一座機庫,果然只有一架戰機,而且型號也如哨兵所說的那樣,有點老。

    不是有點,是老得出奇。

    「我沒看錯吧……」

    陳興擦了擦眼,懷疑自己的視覺神經又出了問題。

    身材矮小,機身粗短,內凹的機頭中間凸出一根尖錐,機翼扛著一對巨大的翼刀,殲六!

    沒看錯,的確是老得足夠當他爺爺的殲六。

    銀白機身黯淡無光,還能看到幾絲明顯的銹跡,起落架上的油跡也清晰可見,這玩意是從哪裡挖出來的?守備區的黑雕、猛龍和殲十一、殲十五呢?

    三四代戰機,甚至可能是二代戰機,包括老七老八之類的,可能都被轉移到了內陸。而這架殲六麼,想想備用機場不遠處那幾座幾乎被挖空了的矮山,陳興恍然,那裡就是守備區的戰備倉庫,裝滿了各種戰備物資,從飛機到坦克一應俱全。別說殲六,殲五都還有。

    「是準備放棄沿海,龜縮內陸嗎?」

    陳興這麼想著,但不管有什麼計劃和陰謀,都跟他無關了,眼前只有這架殲六,他的選擇就是飛不飛。

    看到戰機左右凌亂擺放著的油車、電瓶車、彈藥車,陳興稍稍放心,既然地勤都已經作好了整備,應該能飛。至於能不能飛好,他也不在乎了,只要能上天,能戰鬥就行。

    來到戰機舷梯旁,陳興眉頭又是一跳,有人。

    嘩啦啦的雜響夾雜著吭哧的吐氣聲,似乎折騰著什麼卻不得勁。

    他摘了軍帽,爬上舷梯,用裹著繃帶的左手敲了敲座艙蓋,一張比更才那個哨兵更稚氣的面孔轉過來,臉上滿是戒備之色,像是在說:「不准搶我的玩具!」

    拉開艙蓋,陳興問:「要幫忙嗎?」

    戴著飛行員頭盔,卻穿著校服,估計就是個高中生的少年瞪了陳興好一陣。看陳興一臉淡定,模樣又頹廢,穿著沒有肩章的飛行服,還傷了左手,少年遲疑著點頭。

    「油加夠了?」

    「嗯……」

    「炮彈呢?機炮沒問題?」

    「裝了,機炮地勤之前就試射過,應該校正好了。」

    「儀表呢?空速表、高度表歸零了嗎?」

    「都通電了,應該自動調校好了的吧。」

    「電台沒問題?」

    「還沒開……」

    「方向舵?」

    少年沒說話,而是踩下腳蹬,機尾的舵面隨之搖擺。

    「水平舵和副翼?」

    扳動操縱桿,前後翼的襟翼也跟著搖晃。

    「節流閥?」

    「就是這問題,扳不動……」

    「你沒解鎖?站起來!」

    陳興語氣自然地催促著,少年解了安全帶起身,然後就是天暈地轉。陳興撈著他的胳膊,一把將他擰出座艙,摁在了地上。

    「你幹什麼!?」少年悲憤地大叫。

    「你還當這是電腦遊戲,什麼都自動呢?節流閥卡住了,光用蠻力是不行的」,陳興膝蓋壓在少年背上,右手反扣胳膊,左手脫下他的頭盔,再客氣地說:「辛苦你幫我熱機了。」

    戴上頭盔,陳興放開了他,少年翻身彈起,還要朝戰機衝去,一支大號左輪指住他的腦袋。

    「看,你還是想活的。」

    陳興的話很刺耳,少年氣得呲牙咧嘴,卻不敢動彈分毫,乖乖地高舉雙手。

    「可我不想活了,這是現實世界,不是二次元,想當一條輝,阿姆羅?沒這個機會,只有炸成肉塊、燒成焦炭、和金屬融在一起的機會,你確定要跟我搶?」

    陳興揣回槍,一番話如冰水一般,把少年正沸騰著的鬥志瞬間澆滅。

    「這個拿著,我不需要了。」

    陳興將鑲著海軍航空兵帽徽的大簷帽丟給少年,他左手力弱,差點丟到地上,少年一把撈住。

    「一條輝?阿姆羅?他們是誰?」

    捧著大簷帽,少年疑惑地嘀咕著,陳興轉身朝飛機走去,邊走邊喊:「打開機庫門!」

    少年抓了抓頭髮,垂頭喪氣地去幹活了。

    有技巧地抖了幾下節流閥,油量表的指針就動了。調整了儀表後,陳興啟動引擎,戰機顫抖著噴出熾亮尾焰。

    腳尖點開起落架剎車,戰機緩緩滑行,陳興朝門邊守著的少年豎起大拇指,少年癟著嘴轉開頭。

    腳尖點下右輪剎車,戰機轉彎,正對跑道,陳興打開電台,推動節流閥,一直到空速表都有了反應,再將電台調到守備區的航指頻率。

    「老鷹老鷹,小鷹51請求起飛,小鷹51請求起飛……」

    和以前無數次升空作戰一樣,陳興向守備區航空兵作戰指揮部呼叫,但沒得到回應。

    這在意料之中,他只是在為自己作上陣前的宣告。但他也有些遺憾,戰機沒有雷達,也沒有地面雷達引導,一切都只能靠肉眼,如果唐胖子還在就好了……

    陳興有些懷念自己的老上司唐銘德,當年他在秦嶺號航母特混飛行旅當中隊長時,副旅長、航指長唐銘德一直是他的最佳拍檔。

    不過看情形,唐銘德應該也跑路了,就算還留在守備區,也不能指望一個後勤處長挺身而出,重整軍隊。

    銀白戰鷹呼嘯著直衝天際,地面上,扣著大簷帽的高中生和士兵們一同仰望天空,舉起的胳膊久久沒有放下。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1
第四章:想起你吃蹄膀的樣子,又不想死了。

    【目前還是每天一更,大家慢慢養,但是別忘了收藏和推薦啊!】

    東海聯合守備區司令部,空空蕩蕩的行政大樓下,一個穿著海軍制服,肩扛兩槓四星大校軍銜的胖子抱著紙盒,吃力地朝車子走去。紙盒應該不重,就是頂著他的肚腩,兩隻胳膊伸得挺費勁。他邊走嘴裡邊嘀咕著什麼,臉上肥肉擰來擰去,顯然不是什麼好話。

    一個海軍中尉急急跑過來,離著老遠就咋呼:「叔!二叔!」

    看來人兩手空空,胖子大校氣不打一處來:「你小子能幹啥事?連槍都領不出來,軍械庫那邊還有哪個蠢貨蹲著?我的名頭都不管用?」

    中尉奔到大校身邊,拄著膝蓋喘了好一陣才開了口:「是航、航指那邊一定要我來跟叔說、說……」

    大校一愣:「航指還有人?」

    他氣得臉肉都揉在一起:「你腦子灌沙了?二叔我只是管後勤的小處長,早就不干航指長了!還有啊,調令前天就下了,他們還不走,等著指揮老頭老太太放風箏?」

    中尉苦笑著說:「什麼臨時總部發的調令大家都犯嘀咕呢,正經的領導一個都沒見,一聲都沒吭,誰知道是個什麼情形?」

    大校把紙盒遞給中尉,鄙夷地說:「什麼情形?全鑽洞當地老鼠去了!我就說守備區裡有名有號的全去搞什麼演習太奇怪,原來是全跑路了!丟下咱們這些渣滓,連句話都沒有!那幫慫貨!人類要靠他們延續就真的完了,後代全都是沒屁眼的怎麼生孩子!算了,人終究得靠自己……」

    他噴了一大通,再問中尉:「航指說什麼?那幫楞頭青以為還能翻起水花?」

    中尉才想起正事,趕緊道:「他們說……小鷹51發來出擊呼叫,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回復,守備區裡現在就剩叔你一個領導了。」

    接著又好奇地問:「小鷹51是誰?一二線飛行員不是都調走了嗎?剩下那些跟咱們一樣蒙在鼓裡的,也都是些歪瓜劣棗,想不出誰有這股英雄范。」

    大校正在開門,聽到這話頓時停住。

    「小鷹51!?」

    臉上的肥肉垮下,那一刻,胖子脫去了渾身的油脂氣,顯得滄桑起來。他一手捏著車門把,一手摸著車窗玻璃,眼神有些失焦,似乎從玻璃上看到了另一些景象。

    「小鷹51……,當年在秦嶺號上,大家都叫他陳飛俠。知道黑雕為什麼沒上航母嗎?就是他在演習裡用殲十五接連打下了三架黑雕,海雕計劃才擱淺的。」

    大校唏噓地說著,他侄子一對濃眉高高揚起,狠狠抽了口氣:「那個當了宇航員的陳興!?希望號出事時大難不死,回到地球繼續當飛行員,是他!?不是說傷退了嗎?他還能飛?」

    大校歎道:「我也以為他飛不起來了,沒想到……」

    抬頭看看晴朗的天空,大校又釋然了:「也對,這時候還不飛上天,恐怕再沒機會了。」

    上了車,作了個深呼吸,大校對侄子說:「去航指!」

    侄子猶豫了:「叔你不是說……」

    大校說:「我是他的老上司,他要上路,怎麼也得送一程。」

    陳興還沒上路,他雖然是飛行天才,可一年沒碰飛機了,殲六這種全機械傳動的老飛機,又只在飛行學院裡飛過,得先熟悉下。他是準備戰死,不是無謂地送死。

    戰機在東海東南面的揚州灣上空盤旋,陳興打量下方,瀕海的市區已經殘破不堪,去年在海底引爆氫~彈後,這裡就被海嘯毀滅了,只剩下緊急修補好的港口。

    軍港裡的艦隊已經撤走了,只剩下一些勤務船和一艘老式彈道導彈核潛艇,背上的導彈倉蓋全部翻起,正處於退役前的整修狀態。

    再看靠北一些的商港,一艘斜長甲板的大型戰艦映入眼中,是美國的企業號航母。

    希望計劃破滅,tov降臨後,地球上兩個超級大國擯棄嫌怨,緊密聯手。不僅互相監督核武,還互換航母協同防禦。這邊派去了泰山號,美國派來了企業號。

    企業號的甲板上空空蕩蕩,陳興猜測是在作撤離準備。企業號只能在守備區的請求下才可以出動戰機,但守備區從未發出過請求,因此企業號也只是妝點兩*事盟友關係的門面,艦上的戰機也就在兩國協同演習裡亮亮相。當然,泰山號在美國那邊的情況也是一樣。

    現在tov大舉來襲,守備區都沒一架戰機起飛,更不會有人向企業號發出請求了。美國人也沒有為曾經的敵國獻身的精神,跑路是必然的選擇。

    好萊塢拍了無數部美國人拯救地球的電影,當末日真正到來時,那些美國英雄在哪裡呢?

    陳興撇嘴笑笑,操縱戰機向外海飛去。

    「老鷹呼叫小鷹51……」

    唐銘德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陳興楞了好一陣才回過神:「唐旅!?你怎麼還在?」

    一瞬間,他有一大堆問題想問,守備區的情況怎麼樣,為什麼沒人出面說話,上面到底在搞什麼鬼等等。不過再想到自己正準備去死,也懶得多管了。

    耳機裡唐銘德的聲音渾厚有力:「老六沒地面指引就是瞎子,我來給你當眼睛,等你拼夠了本,再替你收屍。」

    一股暖意自心底升起,陳興居然有了打趣的心情:「想起你吃豬蹄膀的樣子,我又不想死了。」

    「你能活下來,我割自己的蹄膀給你吃。」

    唐銘德也低低笑著,然後語氣轉為嚴肅:「東面260公里,數千架地精,高度覆蓋1000到3000米,時速700公里,躍升掠擊,打幾炮就跑,這樣足夠了。」

    陳興也收起玩笑的口吻:「收到,老鷹,躍升掠擊,小鷹51明白……」

    聽陳興刻意忽略後面的話,唐銘德頓了頓,無奈地罵道:「神經病!」

    十多分鐘後,看到下方的空中,無數灰黑色飛翼密密麻麻鋪開,遮蔽了整個海平線,像是掀起了三千米高的海潮。陳興想,也只有自己這種神經病,才會繼續衝上去,這是以一敵萬!

    「陳飛俠來了,鐵蟲子們,等著回爐重造吧!」

    相隔十來公里遠,就有電磁炮彈拖著弧度極小的白亮彈道直射而來,腎上腺素急速分泌,陳興瞬間進入戰鬥狀態。他興奮地嘟囔著,操縱戰機向下俯衝。

    殲六性能遠遠落後於他熟悉的三四代戰機,更沒有雷達和導彈。但稍稍熟悉後,陳興覺得靠著靈巧還能一戰,三門30毫米機炮的火力也夠強了,炮彈是少點,他也沒狂妄到想幹掉所有無人機。

    陳興的戰機從高空撲下,除了最初向陳興射擊的兩架無人機迎上來,整個無人機群像是遷移的熱帶魚群,沒有任何慌亂。

    白光從座艙左右交織掠過,陳興沒有理會追擊者,瞄準機群中一架平穩飛行的無人機,在500米處扣動扳機。30毫米炮彈拉著明顯的拋物線,斜斜落在無人機的機背上。沒等陳興打出第二梭子,那架無人機機身一斜,拖著濃煙向下墜去。

    陳興準備穿透無人機群再拉起,眼前突然閃起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亮,衝擊波接踵而來,戰機起伏顛簸,如激流中一葉扁舟。

    爆炸離陳興不遠,只是單純的氣流衝擊,戰機的儀表盤沒有異常,不然陳興還以為眼前有核彈爆了。

    操控戰機順著氣流的衝擊方向盤旋爬升,陳興向下看去,一朵小號的蘑菇雲冉冉升起,正在剛才被自己擊落的那架無人機的位置。相鄰的幾架無人機成了紛紛揚揚的碎片,如黑雲般的無人機群破開一個小小的口子。

    「難道這些無人機裡裝滿了燃料?」

    這三年裡,tov無人機進化了三代,沒見到任何不屬於地球的科技產物,全是仿造人類的科技。最初的第一代是飛碟狀的,發動機仿造人類穿梭機上的混合離子引擎,完全不適合大氣層作戰,被稱為「史萊姆」,第二代「蝙蝠」就開始仿造人類的渦輪噴氣引擎。

    第三代「地精」,也就是陳興現在遇見的這些飛翼狀無人機,換裝了跟人類第四代戰機類似的矢量噴氣引擎,燃料是液氫。被擊中引擎的話,有一定概率像液化氣罐一樣爆炸,但威力從沒有這麼大,只可能是燃料比以前裝得多了,這是為何?

    陳興正在犯嘀咕,之前的追擊者繞完了圈子俯衝下來,熾亮彈道在戰機附近交織,將自家一架無人機凌空打爆,耀眼光芒再度閃起。

    「這倒是好機會……」

    陳興拉起戰機,就貼著無人機群,跟追擊者繞起了圈子。

    密集如雲的灰黑無人機群裡,銀白戰機忽上忽下,靈巧而快速地穿梭盤旋,像是蜜蜂在跳八字舞。追擊的無人機傾瀉著激光般的電磁炮彈,一架又一架無人機被己方炮火擊中,一道道眩光閃爍,有如黑雲間的電閃雷鳴。

    耳機裡唐銘德幾乎是在咆哮:「該死!趕快脫離!雷達看不清了!」

    「鐵蟲子的燃料比以前多裝了好幾倍,不知道要幹什麼」,陳興暢快地大笑:「好機會!我要所有鐵蟲子給我陪葬!」

    守備區航空作戰指揮部裡,唐銘德被陳興的笑聲震得偏開了聽筒,再靠到耳朵上時,卻只聽到滋滋的電子噪音。

    雷達官叫道:「無人機太密集了,干擾越來越強!」

    唐銘德丟下聽筒,眉頭緊鎖,思考起什麼問題。

    「多裝了好幾倍的燃料?怎麼感覺像是當年咱們把老六改成無人機的路子?」

    指揮部裡其他人也接著耳機在聽通話,有人注意到了陳興的報告。

    「沒錯,看來是把無人機當巡航~導彈用了」,唐銘德開口,語氣相當凝重:「這就是總攻!它們要開始轟炸城市了,我們已經到了最後關頭!」

    眾人只是默然,沒有人驚慌,這一天已經等待得太久,末日來臨了。

    「聯絡企業號!不能讓他們在邊上看熱鬧!」

    唐銘德下了決心,一邊侄子低聲說:「叔,咱們不就是來送送人的嗎?」

    看看侄子,再看看神色複雜的其他人,唐銘德冷笑道:「跑?這時候還能往哪裡跑?還不如跟陳興一樣,戰死拉倒!」

    唐銘德連下幾道命令:「召集所有沒調走的飛行員!」

    「通知地勤,把能飛的飛機全都拖出來作整備!沒人就去找!去拖!去綁!」

    「去個人找市府的官老爺,找不到就隨便拎個,到了這時候,平民肯定要搗蛋,要拖軍隊的後腿,得有人去搞定他們!」

    航指部裡的精英已經調走了,就剩這一群原本打下手的年輕軍官。因為聽到陳興的出擊呼叫,毅然留了下來,跟唐銘德最初的想法差不多。英雄死戰,自己盡點綿薄之力,也算對得起職責和良心了。

    可現在已經是最後關頭,要跑也已經晚了,唐銘德願意挑起擔子領導大家,心氣也高昂起來,興奮地向唐銘德敬禮,紛紛衝出指揮部找人。

    指揮部裡,通訊官給剛剛熱起來的氣氛潑了盆冷水:「只有司令才有權聯絡企業號,現在司令和機要參謀都……」

    唐銘德瞪眼要罵人,他的侄子忽然說:「我能聯繫到企業號的xo!」

    xo就是執行長,艦長的副手。唐銘德向侄子投去「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能耐」的目光,對方舉起手機,炫耀似的說:「瓦爾德-康斯坦丁,我是他的微薄好友!」

    手機屏幕上,一位穿著純白禮服,掛滿勳章的美國海軍老上校矜持地微笑著,額頭、眼角的層層皺紋以及一圈修剪得極為整潔的雪白鬍鬚,讓整個人顯得穩重、專業、親切、風度翩翩。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2
第五章 我不想這麼可笑地死去!

    企業號航母的單人軍官艙裡,那身純白海軍禮服正穿在一個金髮碧眼的女人身上。她坐在書桌邊緣,兩腿大張,挾著個贅肉一圈圈,頂著地中海禿瓢的白髮老頭,腳尖挑起的高跟鞋隨著老頭的賣力耕耘晃個不停。

    「噢、哦、用力……」女人環抱老頭的脖子,漫不經心地叫喚著,目光一直停在捧著的手機上。

    「你還玩小眼睛的微薄?」找到好玩的東西,女人連叫喚都懶得敷衍了。

    老頭一邊聳動一邊解釋:「甜心,我是企業號的形象大使,得應付這邊的平民……」

    「看看這些評論,罵你的恨不得吃你的肉,讚你的恨不得舔你的腳,小眼睛真有趣!」

    女人完全沉浸在**裡,企業號航母xo,瓦爾德-康斯坦丁上校終於不滿了:「寶貝,能不能丟開那玩意,咱們好好親熱,等會都有得忙了。」

    「遵命,我的長官」,女人丟開手機,搖起了腰肢,不過四五下,康斯坦丁就翻著白眼,不甘地嚷道:「噢……法、法克!」打了幾個哆嗦,頹然軟在女人懷裡。

    趁康斯坦丁喘氣的功夫,女人問:「藍嶺號還沒到,真的明天就走?」

    「軍官和士兵都想回家,不是很多人還沒歸隊,昨天他們就要拿槍逼著我下令起錨。該死,結果今天就有上萬架無人機飛過來!上帝保佑,它們不會理睬什麼都沒干的企業號。」

    康斯坦丁既懊惱又無奈地說:「安妮,我知道你還想著總領館那攤事,現在已經沒有聯邦政府了,活著回家跟家人團聚,這才是最重要的。」

    叫安妮的女人張了張嘴,沒提自己的事,轉開話題說:「東海還有好幾萬美國公民,十多萬盟國公民……」

    康斯坦丁煩躁地撓著沒了一根頭髮的頭頂:「我不是答應了盡量帶上重要的人嗎?剩下的人我也愛莫能助,企業號就這麼大,這是藍嶺號上的將軍該負的責任。安妮,我只是xo,連艦長都不是。」

    安妮沒說話,皺著眉頭又玩起了手機,然後她咦了一聲:「有個自稱是……東海聯合守備區代理指揮官的人在微薄上找你。」

    康斯坦丁正要接過手機,艙壁上的電話又響了,他聳肩道:「他們的軍隊全跑了,哪來什麼指揮官?」

    接起電話,聽了幾句,康斯坦丁驟然變色,朝電話那頭吼道:「她是怎麼辦到的?你們這些白癡!是不是她朝你們笑笑,你們就能跪在地上舔她的痰!?不!封鎖機庫!誰敢再碰飛機我就槍斃誰!明白了嗎?我說……哈嘍?法克!」

    康斯坦丁砸了電話,對女人說:「我得去cdc(作戰指揮中心),五角大樓的公子哥們跑得快,剩下來的又全它瑪是渣滓、混蛋!」

    「她?h吧,又玩出什麼花樣了?」安妮撇撇嘴角:「看來你對那個女巫的關心遠遠超過我。」

    康斯坦丁敷衍著說:「企業號上每個人都關心她。」

    女人伸手抓住了什麼,用帶著媚音的腔調說:「可是只有你沒上過她,所以你才這麼在意,就像小眼睛的諺語: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康斯坦丁拍開她的手,語氣很無奈:「她是吃人心的女巫,又是企業號最出色的飛行員,我們要安全回家,就少不了她。」

    咚的一聲,他一拳頭砸上艙壁:「可現在她要把我們拖進這場不相干的戰爭裡,這個bitch!」

    空中炮彈穿梭,碎片紛飛,熾亮光團閃爍不斷,已亂得如一團漩渦。

    陳興在無人機群裡鬧騰了將近半個小時,終於引來了大批無人機的追殺。他不得不放棄了引導追擊炮火殺敵的策略,向無人機群的後方飛去。

    幾架無人機緊追不放,他駕駛著戰機向海面急速俯衝,低到海浪似乎都掠上了翼尖才重新拉起,低空性能差得多的地精無人機跟著他機動,一架架栽進海裡。

    追擊者被一一擺脫後,陳興稍稍鬆了口氣,開始思考眼下的處境。

    就在他的頭頂,tov無人機群如厚重的烏雲,遮蔽了整個天空。陳興覺得,藏在深海裡的tov母機恐怕是把所有地精都放出來了。

    這批無人機是真的要轟炸城市,消滅人類嗎?這說不通,tov如果只是單純地想要消滅人類,只需要引爆幾架母機,搞出幾場大海嘯就行了。

    那麼放出這麼大規模的無人機群是為了什麼?

    既然這些無人機群不是為消滅人類而來,陳興轉換思路,找到一個最簡單的答案:對tov來說,第三代地精無人機已經沒什麼價值了。

    如果這個猜測成真,就意味著很多事情,第一是新一代的無人機出現了,第二是,新的無人機必然會承擔新的任務,tov會對人類執行新的計劃。不是消滅人類,而是更複雜,或許也更可怕的事情。

    想到tov的真相又將揭開一層面紗,陳興忽然覺得,現在未必是死的好時候。

    三門機炮噴出橘黃焰光,炮彈撕裂了一架無人機的機腹,將它凌空打爆。銀白戰機嫻熟地駕馭著衝擊波,穿透無人機群,朝高空急速爬升。

    炮彈不多了,不想死,現在就該撤退,但這一次退了,還能有飛在天上作戰的機會嗎?

    彈道如連梭,從戰機左右掠過,偶爾戰機也微微抖一下,陳興心神有些恍惚,直到戰機後方又一陣爆炸才清醒。

    不知為何,此時陳興的感知敏銳得超出了正常範圍,他感覺到衝擊波拍打戰機的震顫感不太對勁。

    戰機從爬升陡然轉作盤旋,巨大的橫向過載將陳興的身體狠狠壓向座椅,眼裡的景象也變得模糊不清,依稀還有幾絲細小的血線浮現。

    視野稍稍恢復,就看到下方一架無人機拖著黑煙墜落,那不是他幹的,還有兩條灰白尾跡穿透了無人機群,朝他的戰機直射而來。

    意識到那兩條尾跡是什麼東西,情緒一直很穩定的陳興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幫傻叉!白癡!」

    tov無人機從不用導彈,也沒有雷達,眼前的導彈只可能來自援軍,跟無人機一樣,上來就干自己人的援軍。

    自從tov無人機升級到了第三代「地精」後,雷達和紅外信號就已經比人類的第四代戰機還要微弱,即便是復合制導的地空導彈,也難以進行遠程打擊。大多數情況下,必須依靠戰機的格鬥導彈和機炮進行視距內作戰,因此守備區已經沒了地空導彈部隊。

    這些導彈只可能是民兵發射的,東海武裝部的民兵防空旅裝備有高炮和地空導彈。在守備區始終沉默,軍隊一直沒動靜的時候,民兵終於出手了。

    但不知道是沒跟守備區聯絡,還是臨時召集的導彈手沒常識,竟然犯了最低級的錯誤,在還有自己人的情況下發射導彈。

    眼下大群無人機密集編隊飛行,形成了嘈雜的雷達雲和黯淡的紅外雲。雷達被干擾得太嚴重,也就紅外制導還勉強能起作用。陳興駕駛的戰機過時了至少七十年,毫無紅外抑制能力,在紅外雲上就跟太陽一般耀眼,成了活活的靶子。

    再怎麼罵也罵不回導彈,計算自己跟無人機群的距離,已經來不及俯衝下去,陳興果斷關掉發動機,戰機急速下墜。

    導彈呼嘯而過,在天幕上拉出兩條大角度弧線,拐回來咬上兩架無人機。

    轟轟接連爆炸,猛烈的氣流自兩面夾擊而來,像是巨人之手推轉了磨盤,正滑翔著的戰機跟竹蜻蜓似的打起了轉。

    如果陳興駕駛的是猛龍或者黑雕之類的三四代戰機,即便是失速造成的螺旋都不必擔心,戰機的電傳操縱系統會自動調整戰機姿態,提供改出螺旋的方案,他只需要按幾下鍵就行,可他現在駕駛的是老六,只能靠自己了。

    天暈地轉中,陳興踩腳蹬,側推操縱桿,靠舵面的反方向力改出螺旋。但一秒好幾轉的螺旋製造出巨大的慣性g力,將陳興的身體往一側死死壓住,再加上顛簸,他的動作完全無法到位。

    天海混淆,方位感也喪失了,陳興有些慌亂。他集中所有注意力,想在急速旋轉的視野中尋找可以用來區分天海之分,相對穩定的參照物。

    意識剛剛探入感知,熟悉的疼痛又如潮襲來。原本有跡可循的體感、視覺忽然模糊了,整個人像是置身一個不斷變幻的萬花筒裡,一切都變得迷亂不堪。

    又犯病了……竟然在這時候犯病,陳興覺得老天爺對他充滿了惡意。

    「不!我不想這麼可笑地死去!」

    陳興咬著牙,將左手只剩半截的小指朝艙蓋上使勁一按,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大叫出聲,玻璃上也留下一塊猩紅的血跡。

    藉著這絲疼痛,陳興再度掌握住自己的意識。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他用右手推住操縱桿,左手掏出楊璃給他的派勒寧定注射器,頂在胳膊上,使勁按了下去。這一系列動作說起來簡單,可在急速螺旋的情況下,他幾乎拼上了所有意志和殘存的控制力才辦到。

    喘了幾口氣後,一股涼風在大腦裡呼呼吹動,讓陳興再難生起焦躁和急切的感覺。感知依舊凌亂,但似乎被一層薄霧隔在了意識之外,可以冷靜地審視,就連小指的疼痛也減緩了許多。

    終於遂了那些「病友」之願,吃藥了啊……

    將雜念拋開,陳興開始排除旋轉的感覺,辨識引力方向。一條條感知進入意識,身體的感覺,頭盔重量的壓迫方向,甚至座艙朝向天空和地面時氣流衝擊的細微變化,種種感知因意識的關注而清晰、放大。

    真是奇妙的感覺,這一刻,陳興感覺自己就像台電腦,甚至是個機器人,原本由大腦和小腦在無意識狀態下完成的工作,卻由他的意識直接掌控。

    找到了!

    無數條跟墜落有關的感知匯聚起來,而這一切幾乎是在陳興的身體還沒轉過一圈的時間裡完成的。

    融在一起的引力感依舊像一具萬花筒,但旋轉的速度卻放慢了許多,跟意識裡似乎不受任何力量影響,絕對靜止的「自己」比照,陳興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條線,正在逆時針轉動,那就是指出天與地的引力線。

    確定了方位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是精細地操縱戰機,他這架戰機是沒一點智能的「手動檔」,如果舵面姿態不對,戰機不僅改不出螺旋,還會加快旋轉速度,那就完全沒救了。

    時間似乎被放慢了無數倍,肌肉驅動手臂的過程如慢動作一樣遲緩。這讓陳興調整戰機姿態的動作也變得更準確,踩腳蹬,推操縱桿的力量幅度完全依照他的預想施加,戰機完美地呼應著他的操縱,似乎代替了*。

    在電傳操縱時代,養成這種「人機一體」的感覺不難,而在機械操縱時代,就需要無數個飛行小時的積累。

    戰機漸漸改出螺旋狀態,發動機爭氣地空中開車,在離海面只有百來米的高度拉起。當陳興的注意力轉到戰機的狀態時,剛才那種時間放慢的奇妙感覺也驟然消散。

    陳興喘著粗氣,死裡逃生的慶幸,對剛才那奇妙狀態的驚訝,無數情緒在翻騰著,心口卻像是結了一層萬年寒冰,將這些情緒封住。

    「小鷹51!小鷹51!注意導彈!」

    干擾減弱,通訊恢復了,唐銘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陳興對剛才那些奇妙感覺的回味。導彈?我都躲完了你才來放馬後炮!

    正想罵唐銘德還沒有聯絡上東海民兵,視線卻被一架從側上方雲層中鑽出的無人機扯住,陳興下意識地抽了口涼氣。

    依舊是灰黑的金屬原色,但不是「地精」,尺寸要大很多,幾乎跟民航客機差不多大,粗壯的圓柱機體上拼著兩層又短又寬的機翼,吊著四具噴氣引擎。跟在無人機群後方,緩慢地向西飛行。

    耳機裡唐銘德的聲音變得尖利了:「導彈!」

    難道還有?顧不得這架怪異的無人機,陳興轉頭看去。

    又是兩枚導彈直射而來,淡淡尾跡跟剛才的導彈明顯不同,陳興一眼就看出,這是戰機上的格鬥導彈。循著尾跡,他看到了另一架戰機,剛剛穿透無人機群,朝他,或許也是朝那架怪異的大號無人機飛來。

    深灰塗裝,機身粗短,高高聳起的玻璃座艙反射著幽綠光澤,一對尾翼斜立。

    f35!美國人!?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2
第六章 是生是死,就由這個美國佬決定了。

    先是友軍誤傷,現在又衝過來美國佬,想要舒舒服服地戰死就這麼難嗎?

    生死關頭,無謂的感慨瞬間揮去,陳興啟動加力,戰機怒吼著向上爬升,朝那架巨大的無人機衝去。這架老六封存了多年,能空中開車一次已經接近奇跡,他不想再賭。

    加力僅僅持續了三四秒,戰機尾部就顫抖起來,發出蓬蓬的悶響聲,發動機燒壞了。看來運氣已經在剛才耗光,即便保養良好,在戰備倉庫裡埋了五六十年,也再扛不起這麼劇烈的活動。

    在離無人機還有百來米的側下方,戰機失去了動力,僅僅依靠慣性爬升。

    巨大的紅外信號讓兩枚導彈還沒接觸到戰機,就在尾部炸開,衝擊波再推了戰機一把。陳興的身體在座艙裡劇烈顛簸,心中卻很平靜,這就是結束嗎?比剛才被友軍擊落還不甘心啊……

    一邊想著,一邊扣下扳機,將所有炮彈傾瀉出去,無人機的機腹在30mm炮彈的轟擊下如紙片般撕裂。就算這是結束,也要把這架無人機幹掉,至於美國佬的仇,如果死後真能變鬼,那就再去報吧。

    拖著橘黃光色的曳光彈從座艙左右掠過,陳興在轟擊無人機的同時,綽號為「肥電」的f35也在用機炮轟擊。不清楚對方是打無人機,還是故意打他,或者兩個一起打了。

    機身、機翼發出細微而急促的抖動感,一發炮彈穿透座艙蓋,擦過他的頭盔,打碎了空速表盤。玻璃碎片在座艙裡橫飛,好幾片扎進身體裡,撕裂肌肉,切斷血管的感覺跟著痛覺一起,細微但卻清晰地在意識的冰層下呈現。

    肥電轟完一梭子炮彈後也跟著爬升,靠著強大得多的動力,瞬間就追了上來。飛行員的駕駛技術相當高超,與陳興齊頭並進,就隔著二三十米遠,兩架戰機的翼尖幾乎都快擦上,座艙裡的身影清晰可見。

    肥電的飛行員舉手,翹起小指,轉著手腕,朝陳興晃動。

    陳興冷笑,不必等到變鬼再報仇了。

    「這叫什麼?不作死就不會死……」

    沒有小指了,陳興左手比回去一個中指,偏轉操縱桿,戰機側翻,朝肥電猛然撞去。

    對方反應很快,減速仰翻,想讓陳興的戰機從機頭滑過去。

    卻沒想到老六有一雙巨大翼刀,超出了對方預估的接觸距離,翼刀撞上肥電的座艙蓋,兩機交匯的剎那間,肥電那高高聳起的座艙被老六的翼刀從艙蓋一直刮到機身下方,如切玻璃酒瓶一般劃開。

    肥電噴吐著破碎的零件墜落,不知道飛行員怎麼樣了,陳興暢快地想笑,派勒寧定的藥效卻只讓他扯了扯嘴角。

    跟肥電一撞,原本處於側翻狀態的戰機又朝另一個方向偏轉,就在幾十米外,無人機的身影已經罩住整架戰機。

    「這樣的結局,真不錯!」

    陳興吐出口長氣,靜候兩機相撞的那一刻到來。

    「楊教授,我們就這麼等著,什麼都不能做嗎?」

    東海大學醫學院的避難所裡,一個臉上畫著時興蝴蝶妝的女生神色黯然地問楊璃。

    楊璃沒反應,目光沒落在任何東西上,似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一旁的短髮女生顯得很激動:「等死,或者戰死,沒有別的選擇!」

    戴著智能眼睛的瘦男生說:「tov肯定不是來滅亡人類的,不然早就用核彈炸沉了所有大陸!它們肯定只是想奴役我們,我們還有機會!」

    另一個稍胖一些的男生抬了抬又厚又重,像是特別型號的智能眼睛,鄙夷地說:「你是想給外星人當帶路黨吧?」

    瘦男生拔高了嗓門:「帶路黨又怎麼了?你能跟tov說上話,你就是英雄!現在是人類能不能延續的問題!靠嘴炮就能活下去?」

    胖男生呸道:「我起碼還有嘴炮,你連骨頭帶良心都沒有了。」

    「閉嘴!要當帶路黨的出門去找tov,要嘴炮的也別衝著我們放!除了惹人煩,你們還有什麼用?」

    蝴蝶妝女生很有威望的樣子,一聲叱喝,兩個男生都閉嘴了。

    她再不甘心地說:「我們已經掌握了中微子探測技術,確定tov就是海底那些母機,為什麼不接著打下去呢?不是說只要頂住無人機的攻擊,全力研發深海技術,就能消滅掉tov母機嗎?怎麼會這樣?政府呢,軍隊呢,他們就這麼放棄了?」

    短髮女生哼道:「肯定是都跑了,還能指望他們?沒有救世主,只能靠我們自己!」

    「你們啊,還以為有機會嗎?癡心妄想!你們根本不知道真相,不知道人類到底面對的是什麼,人類已經沒救了!」

    角落裡,一個蒼老嗓音有些神經質地尖聲說著,是個頭髮白了一半的老頭。

    老頭朝避難所裡的師生們揮著手說:「上面早就作好了準備,你們都被拋棄了!可憐人啊,趁著還有時間,別躲在這裡,趕緊出去找爸爸媽媽道別吧!」

    胖男生的臉色變得慘白,不停地吞著口水。

    蝴蝶妝女生怒聲問:「真相?顧教授,你還知道什麼真相?」

    顧教授不屑地冷笑:「到時候就知道了,總之你們都完了!」

    短髮女生譏諷地說:「從一開始你就在說怪話,想把我們都嚇出去,自己一個人佔住這裡吧?」

    顧教授哼哼著不回話,瘦弱男生也嗤笑道:「真相老爺爺,你怎麼還跟我們這些沒救的可憐蟲呆在一起啊?」

    顧教授楞了一下,高聲說:「會有人來接我的!」

    話音剛落,手機響了,聽了幾句,顧教授驚聲道:「怎麼能這樣?怎麼能……」

    他搖著頭,似乎在躲避什麼怪獸:「不!不行!做不到我就不去!我在這等你,地址是……」

    通話結束,顧教授縮到靠門的位置,再也不說話了。

    蝴蝶妝女生小聲問楊璃:「他怎麼了?」

    楊璃眨了眨眼睛,讓她看起來終於有了點生氣,不再像是座雕塑。但她的話依舊冷冰冰的,既像醫生,又像作家:「希望就像食物吊在他的頭上,若有若無地引誘他,他不得不在理智和情感之間掙扎,就像蹬著籠車的小白鼠。」

    天空中,感受著氣流自身體周圍呼嘯而過,陳興想,如果楊璃在這,一定會說:「你想死的念頭只是激素影響下的決定,你的理智從未想過死。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你都會掙扎求生。這能理解,你終究還是克服不了人性本能。」

    原來自己還是服從了求生的本能啊,陳興有些懊惱,他怎麼也沒想到,當戰機即將跟無人機相撞時,他完全不經大腦地迅速幹了一件事:拉起彈射手柄。

    看來是老天爺不想讓我死……

    陳興很光棍地拉上了老天爺,化解了自己的糾結。

    不想讓我戰死,而是要我摔死……

    座椅拋落,人從數千米高空直墜而下,背上的傘包卻一直沒打開!

    糾結回潮,十倍於剛才。有派勒寧定的藥效在,陳興平靜無比,但這只是被壓下來的平靜,在藥效這層冰面下,情緒正在沸騰。

    不想死在友軍炮火下,不想死在美國佬手中,最後卻是死在引力之下嗎?

    憑什麼來定我的死法?我就偏不死了!

    不甘和憤怒沒有撬動理智的冰層,陳興上下打量,企圖在這四處無憑的空中找到一線生機。

    那架無人機被他的戰機撞在機身一側,兩層機翼全部折斷,正在頭上打著轉,看樣子堅持不了多久。

    再看下方,一個碩大的環形建築臥在島嶼之間,看到它,陳興就明白,自己是在船山群島上空。

    這個圓環太過巨大,直徑接近二十公里,以至於圍繞在它周圍的幾座小島就像是石子一般。圓環像是有兩層輻條的車輪,每層串著八個圓柱體,環心的輪轂還有一個洞。

    雖然以前訓練和作戰時也經常看到,但這個時候再見,陳興有了一種回家的親切感。

    這個圓環完全就是希望號空間站的翻版,嚴格地說,希望號其實是它的翻版。

    希望號是人類有史以來建造的規模最大,也最複雜的工程,為了消除設計問題造成的安全隱患,人類在地球上同時建造了三座測試原型。希望號的各種設計方案、設備和系統,先在這三座測試原型上驗證,再用到希望號上。

    陳興腳下這個圓環就是亞洲共建的「希望阿爾法」,分擔了希望號的三分之一測試項目。當希望號正式運轉後,它也就結束了自己的使命,成了紀念館。

    tov降臨後,高層似乎對希望阿爾法有了些想法,轉交給軍隊管理,但終究沒有什麼計劃付諸實施,任由它橫臥在島嶼間。

    摔死在希望阿爾法上,也算是死得其所吧,自己本來就該死在希望號上的。

    陳興這麼想著,但當他眼角瞟到下方一具張開的降落傘時,死志又消散了。

    要活,踩在那個美國佬身上活,要死,拖著那個美國佬死。

    來來回回生與死的選擇讓陳興也有些厭倦了,他猛然吸氣,伸展臂腿,向那個從肥電彈射下來的飛行員「游」過去。是生是死,就由那個美國佬決定了。

    陳興從沒玩過花樣跳傘,對空中移位沒有什麼經驗,不過當他將意識沉浸到感知裡時,墜落感、身體在空氣裡製造的微弱升力,臂腿運動而帶來的橫向移動,種種感知組合起來,讓他很快找到了近似於潛泳的感覺。

    真是了不得的本事,望著漸漸變大的降落傘,陳興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有了超能力?

    靠藥物才能讓意識這麼清晰地整理感知,就算是超能力,也是在自殺。抑制中樞的藥物和刺激中樞的毒品是天平的兩端,經常服用會上癮,還會嚴重損傷身體。

    不過現在,起碼是靠著這本事活下來了。

    陳興準確地從背後一把摟住那個美國佬,兩腿再扣上對方腰間。降落傘一沉,對方驚恐地掙扎起來,直到陳興臂腿用力,勒得他喘不過氣來才老實了點。

    降落傘漸漸沉入高聳如雲的乳白色長牆下,那是希望阿爾法的艙體。高達千米的艙體只有幾十米沉在水裡,綿延數十公里,從地面上看去,幾乎是接近神跡的宏偉景象,這得益於材料技術的革新。如果是鋼鐵,這麼巨大的身軀早就被重力壓垮了。

    陳興壓著美國佬重重摔在一座小島的沙灘上,似乎把這傢伙壓暈了,沒見半點動靜。他正想有所動作,降落傘蓋下來,視線朦朧,一個倒肘砸在他腋下,眼前金星直冒,卻沒覺多痛。

    降落傘裡起起伏伏,凹凸變幻,兩人蒙在裡面一陣廝打,再聽到蓬的一聲槍響,降落傘多出一個洞。

    那個美國佬力氣不夠大,如果不是陳興左手有傷,兩三下就能放倒。現在卻糾纏了許久,還讓他抽出了手槍,陳興及時擰住他的胳膊,擰得差點脫臼,才把他制住。

    這傢伙發出的模糊慘叫有些不對勁,陳興也沒想那麼多,拖著他爬出降落傘。見他還掙扎不休,陳興摘了頭盔,一拳頭揍在眼眶上,那傢伙慘哼出聲,終於消停下來。

    這時陳興才看到一頭粟色齊耳短髮,而不是鍋蓋頭。目光下意識地往胸口挪去,陳興一愣,胸口正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到高點時繃得飛行服快要裂開,廝打的時候竟然忽略了那裡軟得過分的觸感,是個女人!

    目光再挪回面孔,陳興瞪大了眼睛。

    碧綠眼瞳裡噴射著不甘的怒芒,鼻樑高挺,輪廓鮮明,飽滿豐潤的唇形,正因咬牙而向下斜扯著,透著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性美感。只是左邊的眼眶被陳興揍得又紅又腫,成了熊貓眼,顯得有些滑稽。

    陳興脫下自己的頭盔,語氣很平靜,完全是藥效在起作用:「h!你怎麼還活著!?」

    「knightstar!?god!法克!」這個年輕女人看清了陳興的面目,像是見鬼一般地喊了起來。

    實際上陳興剛才也差點叫了起來,這是熟人,在希望號上時,他們是同屬工程部的宇航員。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3
第七章 你以為死亡就是終結嗎?
    維妮雷-格蘭特h是她當飛行員時的綽號,沿用到了希望號上。而knightstar這個綽號,則是工程部的美國佬給陳興取的,來歷還很有故事。

    美國佬最早是將他的姓名比照同音的漢語「晨星」,直接翻譯為「morningstar」。某日某人舉著根黃瓜,當著他的面喊這個名字,被他逮著用那根黃瓜直接來了個深喉,希望號上最大規模的群毆就此爆發。隨後美國佬就把陳興的中文綽號「飛俠」嫁接過來,改成了knightstar。

    陳興搶在維妮雷之前撿起手槍,頂住她的額頭:「先回答我的問題!」

    就是這個女人拿著黃瓜,當著他的面喊morningstar,他們倆在希望號上的相處絕對說不上愉快。

    「你肯定是靠工程飛船的駕駛艙活了下來,我也一樣,當時我就在工程部的機庫裡,還沒笨到不躲進飛船,可惜……」

    她直視陳興,眼裡帶著濃濃的挑釁:「醫學中心沒有工程飛船,逃生艙薄得像是紐約女孩的那層膜,一張十刀鈔票就能彈破。你的天使成了真的天使,正在天堂裡服侍我們的上帝。」

    啪的一聲脆響,陳興重重抽了她一耳光,再冷厲地問:「第二個問題,剛才你為什麼攻擊我?h!」

    h是維妮雷的另一個綽號,只要是兩條腿的雄性生物,都能進她那扇從不上鎖的門。

    維妮雷轉回頭,嘴角泌著血,不屑地冷笑:「小眼睛,你擋著了我的路。」

    即便沒有藥物壓制情緒,「chink」這個詞也激不起陳興的憤怒,倒是從這話裡品出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想到她跟自己一樣,也是孤身衝進了無人機群裡,陳興忽然升起一絲憐憫,兔死狐悲那種憐憫,他低沉地問:「你想死?」

    維妮雷呼吸變得急促,她抽了幾下嘴角,情緒忽然失去了控制,又哭又笑:「我早該死了!早該死在太空裡!那樣就沒人再拋棄我了!法克!他竟然拋棄了我!當年他拋棄了我母親,現在又拋棄了我,我早該看穿他的,那個bitch養的混蛋!」

    陳興皺眉,維妮雷說的是她父親,一位海軍中將,美*方的高層人物。

    「你們那邊,當官的也都跑了?」

    陳興這麼理解維妮雷的話,得到的回應證明他是對的。

    「都跑了,跑得連個屁都沒剩下!開槍啊!這個狗屎的世界,已經沒有人和我在一起了!」

    維妮雷一副崩潰了的模樣,眼神失焦地嚷嚷著,陳興正要說什麼,腳步聲急急而來。

    「放下槍!站起來!」

    是兩個警察,聽到槍聲趕過來,正看到陳興拿槍對著另一個人。

    「我是……躲開!」

    陳興正要解釋,忽然高聲叫喊,同時拖起維妮雷朝旁邊的沙坑撲去。

    兩個警察還以為陳興要搞什麼鬼,如臨大敵地蹲下戒備,黑雲從天而降,砸起道道煙塵和水柱,其中一團黑影轟然砸在他們的位置,濺起漫天沙塵。

    沙塵散去,陳興爬出沙坑,四周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殘骸。就在不遠處,躺著一坨有房屋大小,扭曲得難以辨認的金屬物,看起來像是那架無人機的機身部分。

    **聲從殘骸下方斷斷續續傳來,還有個警察活著,他兩手扒著沙子,將身體從殘骸下方扯了出來,朝陳興這邊爬行,爬到一半就再也爬不動了。

    警察抽搐著身體,抬頭看向陳興,似乎是在求助,卻只能聽到喉嚨裡的嗬嗬聲。陳興看到他已經沒了下半身,沙灘上拖出兩條血跡,像是拉長了的雙腿。

    「為什麼要拉我?你還是那個偽裝成聖徒的惡魔!高高在上地藐視人、審視人!評判他們夠不夠資格得到你的拯救!噁心!噢,god!」

    維妮雷爬出沙坑喋喋不休,看到警察的慘狀,頓時沒了聲。

    陳興努力想擺出點什麼表情,結果只是默然跟警察對視,直到細碎的響聲從那團殘骸裡發出。

    此時陳興的感知凌亂無比,但在藥物的壓制下,意識又異常清醒。當他的意識集中在某類感知時,感知就變得特別清晰。因此當他注意到這個動靜時,響聲就被放大了。

    那並不是殘骸裡面自然的破碎聲,很有節奏地連續響著,像是有什麼活物在裡面掙扎。

    嘎吱——

    細聲忽然變得高亢刺耳,殘骸的蒙皮扭曲、外凸,像被從內部捅破的鐵皮罐頭,裂開一條大口子,一條泛著銀白金屬光澤的尖腿伸了出來。

    陳興和維妮雷就呆呆看著一隻金屬怪物撕開蒙皮,從殘骸裡爬了出來。

    接近兩米高,通體銀亮,大小跟一部越野車差不多,有上下兩層軀體。類似龜背的寬闊平台前端裝了一個炮塔般的橢圓腦袋。龜背下是八條金屬蜘蛛腿,怪物掙扎出殘骸時,只有一半立著,另一半烏滋烏滋地在地上亂劃,花了好一陣功夫才撐起。

    怪物站穩後,帶著萬向底座的炮塔左右上下轉了一圈,喀喇彈出兩條胳膊粗細,用萬向管套著的金屬臂,八根有三個關節的金屬腿驅動身軀,向陳興和維妮雷緩緩逼近。

    「別慌,別急著跑。」

    「還有槍嗎?」

    兩人都是軍人,面對這頭怪異的金屬造物,並沒驚慌失措,更沒拔腿就跑。不清楚怪物有什麼能耐前,絕不能把後背亮出來,這就是軍人跟平民的區別。

    相比維妮雷,藥效還在的陳興更鎮定一些,他考慮了一下,才把槍遞過去。

    儘管兩人關係惡劣,剛才還從天上打到地下,但現在需要同舟共濟。以陳興對維妮雷的瞭解,這種情況下還是可以信任的。

    握著槍,維妮雷找回了膽子:「謝謝,我會只打斷你的腿再跑。」

    看到陳興掏出的大號左輪,她的表情又有了微妙的變化:「你還帶著它?」

    這把槍跟他們的恩怨關係很深,不過現在顯然不是緬懷往事的好時候,陳興嘲笑道:「我覺得你會衝上去,八條腿兩條胳膊,你不心動嗎?」

    維妮雷咬著牙說:「我改主意了,先打斷你中間那條腿……jesus!」

    看到了前方金屬怪物在做什麼,她又失聲驚呼。

    怪物來到那個還在抽搐的警察身後,兩條金屬臂伸出,又穩又准地鉗住了警察的腦袋。不知道是通了電還是幹了什麼,警察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像條在案板上掙扎的活魚。

    幾秒之後,金屬臂鬆開,警察沒了動靜。

    怪物那炮塔似的腦袋再度轉動,軀體跨過警察,向他們靠近,兩人握槍瞄準,同時開口。

    「我打腦袋你打腿!」

    「我腦袋你腿,三槍不行分頭跑。」

    極短暫的猶豫後,維妮雷偏轉了槍口,嘴裡念著一二三,和陳興同時開槍。

    火星在怪物的炮塔腦袋和蜘蛛腿連續濺起,怪物的金屬外殼並不防彈,但子彈沒給它造成任何傷害,包括陳興那把威力巨大的**。

    三槍過後,維妮雷掉頭就跑,怪物猛然加速,蜘蛛腿捲起大片沙塵,用比汽車還快的速度衝向她,金屬臂也長長伸著,朝她的腦袋鉗去。

    「*陳!你它瑪騙我!」

    聽到動靜不對,維妮雷轉頭一看,陳興壓根沒動,自己成了目標,破口大罵。

    她一激動,沒留意腳下,被一塊殘骸絆倒,在沙灘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住。

    「男人它瑪的全不是東西!只配當按~摩器!沒有誰例外!」

    等她起身,怪物已經近到三四米外,兩條金屬臂像蟒蛇一般奔著腦袋而來。她哭喊著舉槍亂射,也不看打在哪裡,完全就是絕望的掙扎。

    金屬臂靈活無比,讓她避無可避,前端像是恐怖電影裡怪物口器般的東西鉗住了她的太陽穴,冰涼的感覺透進心底。那一瞬間,她就像是已經從懸崖邊緣躍起一般,意識清靈,無數回憶閃電般在腦海裡掠過。

    模糊中她看見槍焰閃亮,一下、兩下、三下,她甚至能感覺到怪物被擊中時的微微抖動。

    再看到陳興大步流星地衝過來,她閉上了眼睛,等待太陽穴上那絲刺痛帶來永恆的黑暗。

    預想的終結沒有到來,太陽穴的冰涼感消失了。維妮雷睜眼,她張大了嘴巴,愣愣看著眼前這一幕。

    怪物那橢圓腦袋的後腦勺正在冒煙,不知道是什麼零件出了故障,兩條長臂倒捲回去,卻始終找不到目標,就在半空胡亂抓著。

    陳興跳上了怪物的龜背,繼續向它的後腦勺開槍,子彈打沒了,就倒過來用槍托砸。

    怪物的兩條長臂兜了幾圈,終於找到正確的方位,眼見就要鉗住陳興的太陽穴,陳興低頭伸手,將兩條長臂握住,猛喝一聲,順勢將長臂插進怪物的後腦勺。

    外殼喀喇破碎,滋滋的電流聲和噼啪的細密爆聲同時響起,怪物碩大的身軀僵了一陣,八條金屬腿垮下,軀體轟然傾倒,濺了維妮雷一身沙子。

    「你敢坑我!」

    維妮雷清醒過來,亂七八糟的情緒頓時脹滿胸腔。陳興剛從怪物身上跳下來,她就衝上去揪住衣領使勁搖晃,呲牙咧嘴地喊著。

    啪的一聲,一記又重又響的耳光落在她的臉上,打得她側著臉呆了好一陣。

    陳興冷冷地問:「清醒了?」

    維妮雷捂著臉,不甘心地說了聲謝謝,雖然把她當了誘餌,但陳興還是救了她的命。

    「你該謝tov,把這怪物設計得又輕又薄。」

    陳興沒解釋自己為什麼要坑她,他也不是存心的,而是臨時變卦。

    剛才他感覺到打在怪物身上的兩聲槍響有差別,帶起的細微回音有些許不同,那該是槍擊在怪物內部的震盪。有之前在戰機裡捕捉細微感知的經驗,開第三槍時,他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槍聲上。

    奇異的事情再度發生,他沒聽到任何響聲,但一波立體的漣漪在眼中盪開,波紋過處,景象或膨脹或收縮,漸漸模糊,如鏡中幻象,那圈圈波紋反而成了真實。

    波紋分成好幾圈,由內而外、由前到後地擴散開。靠裡的波紋清晰而有稜角,應該是槍聲,纖細到幾乎不可見的外圈應該是子彈飛行時的聲音,接著又是一圈粗壯的波紋,那是子彈擊中怪物外殼時的聲音,在這層波紋外還有一圈黯淡而細碎的波紋。

    波紋蕩到遠處開始擴散,最明顯的是內層波紋,大致勾勒出了怪物的輪廓。外層的波紋最奇特,那是個橢圓形物品的內視圖,極黯淡極簡略,陳興花了半秒鐘看清楚輪廓的細節,竟然就是怪物炮塔腦袋的內部結構!雖然看不清具體的構造,但大致能看到類似機械臂的驅動裝置,以及好幾層電路板。

    不僅通過聲音透視到了怪物的內部,波紋的粗細還像是工程製圖的實心線一樣,似乎能看到外殼的厚薄程度。在那副內視圖上,炮塔腦袋的後腦勺薄得跟日本車的鋼板一般。

    感知又錯位了,不,是更進一步,視覺和聽覺融在了一起。陳興無法理解自己怎麼會作到這一點,到底是吃藥吃出來的,還是神經病進一步惡化了。

    當維妮雷拔腿就跑時,他又花了半秒思考。

    到目前為止,tov無人機都是仿造人類科技,陳興假定這怪物身上也沒有超出人類水平的科技。同時tov還沒進行過任何陸地作戰,就像第一代tov無人機,完全就是肉,所以才被稱為「史萊姆」。由此推斷,這怪物應該也沒有針對戰鬥作過特別設計。

    剛才「內視圖」裡看到的電路板說不定就是怪物的大腦,而且這麼大個的金屬物,卻用仿生關節腿驅動,重量應該很輕,說不上什麼防護。那麼怪物後腦勺的位置,應該能輕易捅穿。

    陳興決定相信自己的「超能力」,賭一把。

    還好賭贏了……

    看看兩邊臉頰都被他扇得發紅,還掛著道道淚痕,顯得楚楚可憐的維妮雷,陳興又有些後悔,動作該慢點的,沒必要救這個女人。

    活下來的維妮雷開始抒發感慨:「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陳興沒說話,撩起她的耳發,看到太陽穴的位置印著一個空心圓血痕,他皺著眉頭再看另一邊,一模一樣。

    「幹什麼?」維妮雷對他忽然這麼親近很不適應,不自然地問,順帶打量了下周圍。

    這怪物用長臂鉗人腦袋,到底是要作什麼?

    一股莫名的心悸感升起,開始衝擊那層理智堅冰,陳興搖頭:「死亡就是終結嗎?我不覺得。」

    不再理會維妮雷,陳興朝前方那個已經死去的警察走去。

    轉動屍體的頭部,看到太陽穴上那個黑黢黢,手指大小的圓洞時,陳興瞳孔緊縮。

    「怎麼了?」維妮雷跟過來,蹲在他身邊也打量著屍體。

    「你掂掂」,心悸越來越強烈,這是恐懼的感覺,如此強烈,連派勒寧定的藥效都壓不住了。

    維妮雷托住屍體的頭部晃了晃,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受到的心理衝擊不比陳興低。

    她吞下一口唾沫,艱辛地說:「是、是空的……」

    怪不得能這麼輕易地解決掉金屬怪物,它不是戰鬥機器人,只是用來搜集東西的,搜集人類的腦組織,這具屍體的腦袋已經被抽得空空蕩蕩。

    維妮雷揉著胃部,壓住嘔吐的感覺問:「tov抽人類的腦子作什麼?」

    陳興搖頭,他怎麼知道,他就只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恐懼。這恐懼似乎不止來自腦子被抽乾這事,背後還有更可怕的真相。

    嘎吱嘎吱的金屬剮蹭聲在陳興眼中又蕩起帶著血色的波紋,他和維妮雷同時僵住。

    喀喇……

    無人機的殘骸破開幾條裂縫,無數條銀亮的金屬肢節伸了出來,將裂縫不斷撐大。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4
第八章:和你一起死在天上吧

    從門縫裡傳出來嗯嗯唔唔的女人聲音,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愉悅,引得艙門左右兩個穿著迷彩服,胸口印著「us~mc」標誌的士兵連眼睛帶耳朵不時朝門縫裡湊。

    篤篤的高跟鞋跺地聲從走廊傳過來,兩人負手立正,收腹挺胸,待來人到了門前,俐落地舉手行禮。

    西裝短裙,一身幹練ol打扮的金髮女人向兩人點點頭,推門進了這間光線昏暗,像是堆放雜物的艙室。

    金髮女子關上門,責怪地問:「那兩個都知道了?」

    一個灰髮男子轉過頭,用略帶恭謹的語氣說:「瓊斯女士,你也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們不能再像以前的cia那樣高高在上,得把大兵拖進來,不然連守門的人都找不到了。」

    金髮女人沉吟了一下,點頭道:「你說得沒錯,安德森,人都跑光了,沖繩的保密通訊組也聯繫不上,我還得親自過來一趟。沒網絡沒衛星真麻煩,感覺又回到了胡佛時代……怎麼樣?」

    她下巴歪向男子身邊。那裡的椅子上坐著一個黑髮女子,短裙被撕得一條條的,雙腿大張,垂著腦袋,雙手被倒綁在椅背上,嘴也被膠布封了。身體還在抽搐,發出模糊的哼聲。

    「她的確是ns11的特工,奉命貼身監視那個人」,叫安德森的男子說話時,黑髮女子身下一直淌著液體,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像沒關牢的水龍頭。

    注意到了這聲音,金髮女子摀住鼻子問:「那個人呢?」

    安德森無奈地聳肩:「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雖然通過她聯絡上了,但那個人一定要和5級權限以上的大人物通話……」

    金髮女人自嘲地說:「整個亞太區現在找不到一個比我級別更高的人,而我不過是個9級權限的小人物。」

    安德森苦笑著說:「沒錯,所以他變卦了,只弄到了他的地址,但是除了愛麗絲,其他的外勤都在日本」,他的語氣變得不確定:「我記得企業號上還有隊海豹,得找康斯坦丁……」

    金髮女人皺起了眉頭,她剛從這個人的房間裡出來。

    「我們沒有時間了,企業號明天就走。康斯坦丁頂不住下面人的壓力,還被那個h拖進了跟tov無人機的戰鬥裡,這個廢物,除了給我們船票,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抱著胳膊說:「我直接去找海豹!這不是任務,是為我們自己。必須抓到那個人,我們的活路都在他身上了!」

    她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指指那個黑髮女子:「把這個小眼睛處理掉!」

    安德森有些遲疑:「這裡是企業號,不好遮掩……」

    「為什麼要遮掩?」金髮女人朝艙門揚揚下巴:「就像你說的,得把他們拖進來,不能只讓我們cia干髒活。」

    高跟鞋的聲音漸漸消失,安德森捏著黑髮女子的下巴,抬起她的臉,把那張年輕秀氣的面孔打量了幾眼,留戀般地咂了咂嘴。

    出了艙門,安德森跟門口的士兵低聲嘀咕了一陣。

    兩個士兵先是驚詫,再是沉默。

    「比爾、喬尼,末日已經來臨了,我們得為自己著想。聯邦政府?不存在了,usnavy?不存在了,我們在一條船上,沒人會為一個小眼睛特工找你們麻煩。這個女人是他們的特工,是不存在的人,不管你們作什麼,都不會有人追究。」

    安德森用一種異常感性的腔調說:「我敢肯定,你們在這裡呆得很不爽,一個月才能輪班一次去日本,整個海軍都在笑話你們是……什麼來著?哦,東方修道士。」

    他壓低了聲音重複道:「不管你們作什麼……」

    兩個士兵一黑一白,對視片刻,黑人吞了口唾沫,白人微微點頭。

    安德森抱著胳膊支著腳,無聊地靠在艙門邊。裡面隱約響起哭喊聲、喘氣聲,折騰了大半個小時,憋在嗓門裡的一聲悶叫後,再沒了動靜。

    艙門打開,兩個士兵拴著褲帶,一臉舒爽地走出來,在他們身後,黑髮女子懸空吊起,雙腿還在一抽一抽地蹬著,昏暗的艙室裡,兩條腿白得刺眼。

    槍聲震天,金屬怪物在彈雨下翻騰不定,銀亮的外殼晃得人睜不開眼。

    陳興跟維妮雷跪坐在沙灘上,兩人都喘著粗氣,維妮雷是被嚇的,陳興是心口發緊。應該是派勒寧定的副作用發作了,他的心跳始終快不起來,得大口喘氣才不至於讓自己暈過去。

    他的確不怕死,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很介意到底是個什麼死法。如果像那個可憐的警察一樣,被吸乾了腦子而死,那種驚悚感比死還可怕,他可不甘心。

    所以他打心底裡感激這支橫空殺出的援兵,真要讓這十多隻怪物衝過來,別說戰鬥,連跑路的力氣都不夠。

    海面上停著一條巡邏艇,十多條火舌從艇上噴出機槍彈、5.8步槍彈瓢潑般罩住那些金屬怪物,將它們的脆弱身體片片撕裂。正是巡邏艇及時趕到,金屬怪物剛從無人機殘骸中掙脫出來,就被火網兜住。

    這批金屬怪物,連帶運載它們的無人機顯然是失敗的設計,在普通步兵的火力面前毫無抵抗之力。見它們一隻隻癱倒,兩人松氣之餘,也各有了盤算。

    維妮雷低身朝她丟在地上的槍撲去,卻被早有準備的陳興一腳踹開。

    用槍指住她的頭,陳興說:「投降吧,你該知道,我們優待俘虜。」

    危機過去,就得算天上的賬了。維妮雷攻擊他是嚴重的罪行,得把她扣下來。

    維妮雷高舉雙手,一邊喘氣一邊笑:「聖徒,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世界末日!你以為你們的軍隊還在?你以為我們的同盟協定還有效?」

    「謝謝你提醒我」,陳興說:「直接殺了你,我也不會有任何麻煩。」

    維妮雷表情一僵,槍卻放下了,感覺好了點,陳興意興闌珊地說:「不過你說得對,末日來了,殺了你還是幫你解脫。」

    抱著廢物利用的心態,陳興再說:「乖乖在我們這邊呆一陣子就行,至少可以用你跟企業號換點什麼。」

    維妮雷咬牙切齒地瞪著陳興,正要反唇相譏,神色陡然一轉,揚起眉毛問:「你確定,真的要扣押我?」

    這時候陳興才聽到直升機的嗡嗡旋翼聲,是一架老式的鋪路鷹,應該是來救援維妮雷的。看到了地面的機槍火力,謹慎地在遠處盤旋,不敢貿然接近。

    沒有守備區的特別許可,不管是美軍戰機還是軍人,都不能隨意在境內活動,因此巡邏艇也警惕地調轉槍口,雙方遙遙對峙起來。

    維妮雷身上的通話器響了,她看住陳興,一臉「你怎麼說」的表情。

    陳興抬頭看了看天空,反問道:「你確定,我們的同盟協定真的失效了?」

    無人機群聚成的黑雲之下,兩波戰機正漸漸接近,暗灰色的顯然是企業號上的f35肥電,閃爍著耀眼銀光的正是殲六機群。

    維妮雷難以置信地搖頭:「真看不出來,連褲腰帶都管不住的康斯坦丁,也有攬下這種擔子的一天。」

    陳興心中也轉著差不多的念頭,果然要到危難關頭,唐銘德才會找回往日的英雄氣魄。

    「那麼……」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雖然彼此敵意仍濃,此時卻很有默契。

    「你走吧,剛才的事,等解決了tov再說。」

    「解決了tov?哈哈……」

    維妮雷大笑,忽略紅腫的臉頰和發青的眼窩,倒還很有些迷人:「想到能和你一起死在天上,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也沒那麼可惡了,morningstar。」

    舊事重提,陳興卻沒生氣,他感覺得到維妮雷此時的心意,老實說,他甚至也有絲這樣的想法。當然跟男女之事毫無關係,畢竟他們曾經在希望號上並肩戰鬥過,而他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也都被tov奪走了。

    「愛麗絲要知道你還活著,一定會吃驚得合不攏嘴,瞧,就像你現在這樣,她也在東海」,維妮雷再提到一個人,讓陳興真的吃了一驚,愛麗絲?希望號上那個會一口流利漢語,天天在他耳根子邊嘮叨的工程艦橋調度員?她居然也還活著!

    「她在為cia工作,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麼」,維妮雷口無遮攔地賣了自家的特工。

    她的臉色黯淡下來:「什麼時候都有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懶得想了,反正我們也無處可逃,就死在天上吧。」

    陳興無語,像愛麗絲那種精通漢語的人才,被cia招納也在情理之中。地球上兩個超級大國即便脫了褲子開始搞基,也會因為誰攻誰受的問題再起衝突,情報機構相互滲透折騰很正常,反正跟他沒關係。

    天上的聯合作戰緩解了地上的敵對情緒,直升機接走了維妮雷,陳興也跟巡邏艇上的人見了面。

    「陸軍5702部隊,三營一連副指導員李京澤。怎麼亂成這個樣子,美國佬都在到處亂跑?守備區現在是誰在負責,我們怎麼聯絡不上?這些怪傢伙是幹什麼的?tov開始要打地面戰了嗎?」

    巡邏艇上的指揮官是個年輕的陸軍中尉,把陳興當作現役飛行員,連珠炮般噴出一連串問題。

    5702部隊就是希望阿爾法的守備部隊,得知他們連長以上正職軍官和所有技術尖子在幾天前調走,理由是參加某項演習後,陳興明白了李京澤為什麼這麼急切。和唐銘德一樣,他們也被拋棄了。

    5702部隊是直屬中央的特殊部隊,不歸守備區管轄。tov大舉來襲,他們還守著希望阿爾法這麼大一個目標,沒接到任何命令,也聯絡不到上級。退吧,愧對軍人職責,也怕以後軍法從事,不退吧,處在tov上陸的第一線,隨時可能被機器人大潮吞噬。

    如果能找到可以給他們發號施令的上級,就不至於這樣左右為難,東海聯合守備區是唯一還能指望的單位。

    「陳興,海航上尉……」

    陳興還想補充說明自己已經退役了,李京澤等人肅立敬禮,臉上閃爍的光彩讓他把話又嚥了回去。

    「守備區那邊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可以替你們傳話,如果你們有交通工具,能讓我快點回守備區就更好了」,不過是舉手之勞,陳興決定幫他們一把,再指著那只被他解決掉的金屬怪物說:「至於這些怪物……幫忙把那只切開,看看裡面是怎麼回事。」

    李京澤招呼部下拿切割工具,好奇地問:「這怪物一點也不經打,像是紙糊的,還有什麼玄機?」

    陳興搖頭沒說話,等著士兵們提來切割機開工。

    利索地切下上半部分的橢圓腦袋,露出了龜背前端的內部空間。簡潔的構造裡,有一塊大小如筆記本電腦的部件接著條條線纜。確認怪物的萬向機械臂管線也接在這東西上,陳興讓士兵小心切開外殼。

    估計有電器維修經驗的士兵嘀咕說:「這玩意看起來像是冰箱,瞧,這該是壓縮機……」

    外殼切開,露出一個霧氣氤氳的空腔,裡面插滿了長短粗細跟手臂差不多的大號玻璃管,其中一根玻璃管裡裝著黃褐色的糊狀物,陳興壓住胃部的翻騰說:「你說得沒錯,這就是保鮮用的冰箱。」

    李京澤問:「這是什麼?」

    陳興指了指旁邊的警察屍體:「是那傢伙的腦子。」

    幹活的幾個士兵楞了楞,閃到一邊哇地吐起來。

    李京澤的聲音變了調:「我們派人跟你一起去守備區!」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4
第九章:其他人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乘坐巡邏艇前往5702部隊的駐地,李京澤說起希望阿爾法的情況,變得神采煥發,滔滔不絕,剛才的驚恐也漸漸沒了。

    「希望阿爾法分三環,內環最大,隔出了十六個區,中環和外環各有八個艙,也分出上下兩個區。整體結構很簡單,獨立封閉的區域就是這48個,其他零碎的封閉區,還有封閉區裡的雙重密封區,比如核聚變電站都不算在內。」

    「夠大吧,中環和外環的八個艙體,每個都能裝下幾百艘美國佬的企業號。」

    「別看大,重量比你想像的輕得多。外殼是用特種泡沫合金作的,還是兩層夾空心,可以儲水。造好的時候計劃拖到太平洋上,灌滿海水沉下去,模擬出太空環境,可惜太大了,根本沒辦法拖。」

    「我們部隊也就千把號人,這麼大地方,只能靠中央監控系統加巡邏隊來照管……」

    「以前我們都住在裡面,開始還挺舒服的,住久了就憋得慌,大家都搬到外面的拖船上了。」

    陳興一直沉默地聽著,沒有提起自己曾經在希望號上當過宇航員的事。說出來,李京澤一定會追問更多,他絕不想再去碰心中那道致命的傷口。

    巡邏艇在巍峨的人工峽谷中掠起一條細細的潔白尾跡,駛入當作船塢用的內環14區。近百米寬,六七十米高的閘門看似壯闊,可跟千米高的艙體比起來,卻只是條小口子。

    「這裡水深六十米,連企業號都能停下,等美國佬跑了,咱們把企業號拖進來。」

    進了大得跟港口似的船塢區,李京澤開玩笑說,陳興心想,美國佬要跑也會帶著企業號跑,就像停在舊金山的泰山號一樣,說不定已經踏上了前途莫測的歸鄉路。

    5702部隊三個營九個連的軍官已經聚在一起迎接他們,連級以上正職軍官都調走了,還有一些軍官也請了病假或者探親假,甚至學高層那樣直接消失,陳興見到的只是一幫老弱殘兵。老的是士官,少的是軍校畢業不久的學生官,加上李京澤,中尉只有五個。

    都是軍人,沒什麼繁文縟節,就站在碼頭上開了一場臨時會議。陳興通報了守備區的現狀,得知守備區也是剛剛組織起來,負責人竟然只是個後勤處長,軍官們臉上都流露出絕望的表情。

    陳興低聲說:「其實……從聯絡不到上級的那一刻起,你們的職責就已經結束了。」

    他心懷死志,卻不想看到這些人也陷在死地裡。tov最終一定會毀滅人類,大家都逃不過一死,但除了自己,其他人能多活一天就算一天吧。

    軍官們視線交織,最後都落到李京澤身上,李京澤用指頭揉著太陽穴,陷入思索中,剛才那種不怎麼牢靠的感覺消散了不少。

    許久後,他堅定地說:「要退,也得把這裡的東西搬走。這裡有核電站,有物資,甚至有工廠。如果tov要上陸,這些東西能頂很大用處。」

    其他軍官紛紛點頭,這是既盡了職責,又能保全自己的兩全之策。不過,要搬運這些物資就需要大量機械、船隻和人力,絕不是小事,必須依靠東海方面的支持。

    再經過短暫的商議,軍官們推舉李京澤跟陳興一起去守備區。5702部隊有直升機,但飛行員也被調走了,陳興就暫時客串一把。

    電動車駛過有如廣闊地下世界的14區,再乘老半天電梯到達上層的第6區。踩著只是網格的金屬地板,來到直升機平台,這一路花去了接近半個小時。

    路上李京澤又跟陳興絮絮叨叨地介紹希望阿爾法,雖然陳興早已熟悉希望號的內部構造,也聽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希望阿爾法上最初建起的兩座核聚變電站至今還保留著,只要加注燃料就能發電,轉交軍隊時還試運行過。

    當年測試時,中環和外環都是空蕩蕩的,只在內環一些零星艙室作了裝修,供測試人員生活起居。空氣、溫度調節、水循環等維生系統的覆蓋範圍,以及食物、飲水等生存保障系統的生產能力也只是維持在測試所需的最低限度。

    軍隊接收後,又對內環和中環所有艙室作了裝修,分割出了居住區。維生和保障系統也擴充到可以滿足十萬人的需求,工程維護等各個系統都作了補充建設,動靜之大,像是要把希望阿爾法也發射上天似的。

    這是絕不可能的,把上千億噸重的大傢伙直接送入太空,這事對人類來說太過科幻了,當年希望號也是將零件送上太空組裝起來的。

    「說不一定呢」,李京澤帶著點天真的幻想:「我覺得上面是認真的,剛接收的時候,專家在上下層之間的隔層裡裝什麼超導線路,忙了大半年,還列為特級機密,警衛都是從西面調來的野戰軍,連我們都不准靠近。」

    陳興對李京澤的推測,不,應該是臆想很不以為然:「如果是這樣就好了,上面那些人肯定躲在哪個區裡,正準備飛出地球,流浪宇宙呢,說不定下一刻希望阿爾法就飛起來了。」

    被陳興損了一記,李京澤撓著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也知道這是妄想,希望阿爾法連引擎都沒有,跟鐵疙瘩沒什麼不同。

    天空已成沸騰的火海,團團蘑菇雲包裹著烈焰,連綿不絕地綻放、消散,像是五線譜上跳躍的音符,導彈的尾跡、曳光彈的彈道拉出線條,毀滅與死亡的血火之歌正在奏鳴。

    上萬架tov無人機組成的集群像是綿延上百公里的空中巨獸,兩國戰機攜手,也只是在這頭巨獸身上剝落一塊塊鱗片,主體依舊有條不紊地向內陸推進。

    為了躲避戰火,陳興駕駛著直升機超低空飛行,從揚州灣南邊向東海市區飛去。派勒寧定的副作用漸漸明顯,陳興毫不在意,只想著回到守備區,再開一架戰機上天。

    不過,死亡就真是終結嗎?

    平靜如冰原的腦子裡閃過自己對維妮雷說過的話,陳興看看身邊的小冰箱,裡面是那支裝有腦子的玻璃管,感覺自己似乎不止神經分裂,精神也開始分裂了。為什麼要把這東西帶回去,難道還想著找出tov的真相?

    「小心!」

    李京澤忽然高聲叫著,一架tov無人機正從高空俯衝下來,

    陳興操縱直升機轉進海邊的建築群裡,拐了幾個彎又飛出建築群,熾亮光球在直升機後方升起,將建築群吞沒。

    「那裡有光纜站,tov開始攻擊網絡了?」

    李京澤一邊說著一邊擺弄手機,片刻後,用南邊的什麼方言罵了一句,國際光纜果然斷了。陳興倒沒覺得意外,到現在才開始全面癱瘓網絡,tov的決策週期已經夠長了。

    「不止是光纜……」

    李京澤再盯著市區的方向呆呆地嘀咕,陳興早看到了,一條條煙柱正從市區方向升騰而起,間或還有亮光閃爍。看位置不像是居住區,而是偏僻的城郊和矮山。他很熟悉那些地方,是守備區的雷達站和通訊站。

    頭頂是遮天蔽日的無人機群,地面上煙柱飄搖,火光沖天,展現在陳興眼前的是地獄般的景象。

    市區街道上間或還有大屏幕亮著,一個中年人正在發表演說,一遍又一遍。直升機的旋翼聲遮住了聲音,只有微弱而凌亂的片段透過,陳興將注意力集中到這些片段上,話音漸漸變得清晰,像是直接在耳邊響起。

    「政府沒有放棄職責,軍隊沒有放棄使命,東海的市民們,我還在這裡!國家還在這裡!雖然敵人強大到讓人絕望,但是我們沒有放棄!」

    「東海的市民們,抬頭看天空,我們還在戰鬥!美國的企業號也在戰鬥!中美兩國人民都不會向未知的邪惡力量屈服!現在,我們不僅代表著亞洲和美洲、東方和西方,也代表著地球上所有人類!我們手握手,肩並肩,為生存而戰!」

    「東海的市民們,你們一定正在求援,一定正在等待國家的救助。我要告訴你們,現在不是你們需要國家,是國家需要你們!國家需要你們戰勝恐懼,抹掉淚水,需要你們為了生存,為了子孫後代,為了未來,竭誠團結起來!」

    中年人的演說很有感染力,李京澤吐出口長氣,欣慰地說:「這是個好消息。」

    的確是個好消息,繼唐銘德把守備區組織起來後,東海市府也開始重建了。這個中年人之前沒怎麼見過,估計只是市府裡的中層官員,但在這個時候敢挺身而出,意志已經超乎常人,把市民們組織起來應該沒有問題。

    不過陳興卻沒什麼感受,他還沒放棄,剛才沒在天上戰死,還得繼續。

    直升機直接在守備區航空作戰指揮部外降落,見到他,忙得滿頭是汗的唐銘德使勁拍著他的肩膀:「你小子,竟然還活著,竟然還好好活著……」

    陳興向老上司敬禮:「抱歉,唐旅,把你也拉進來了。」

    唐銘德哈哈笑道:「拉得好!誰讓咱們是老搭檔呢!」

    收起笑容,他鄭重地說:「我還得感謝你,不是你帶頭,大家都還擰不成一根繩,雖然打下去也沒什麼好結果,但起碼對得起身上這層皮。」

    「我只是……作我該做的,和大家一樣。」

    聽說是第一個上天戰鬥的英雄,其他人都圍了上來,陳興看明白了唐銘德遞來的眼神,苦笑著換了說辭。他只是求個解脫而已,哪是什麼英雄。

    唐銘德挪動肥碩的身軀,將陳興當作一面旗幟,在指揮部內外招搖了一番,已經完全進入到領導者的角色。

    但這種亢奮的狀態,對陳興和跟著來的李京澤都不是好事。

    「5702部隊?好啊,就歸我們守備區管了,那個什麼希望阿爾法,別理會了,把人全部撤到揚州灣北岸,準備跟tov在城裡大幹一場!」

    好不容易找到空檔,陳興把李京澤介紹給唐銘德,胖子隨口下了命令,也不管李京澤一個勁地解釋那裡還有大量重要物資。

    而陳興想再去機場駕機上天的打算,也被唐銘德強硬地拒絕了。

    「真不知道是該罵那幫雜碎還是該感激他們,走之前還啟封了百來架殲六,不然現在天上飛的全是美國人!tov這次是來真的了,無人機就是巡航~導彈,就衝著雷達站和通訊站這些地方炸!」

    唐銘德扯著陳興往指揮部裡走,邊走邊急切地說:「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作,守備區的雷達被炸得差不多了,這事很奇怪,tov無人機像是早就鎖定好了一樣,只要是以前我們開過機的雷達,全都沒跑掉!剩下幾部剛剛開機,我覺得也頂不了多久,它們不是沒用雷達嗎?怎麼做到的?」

    「也沒功夫去研究這個了,你代我去趟武裝部找防空民兵,他們那還有雷達。那幫傢伙不是差點把你打下來嗎?你去他們應該能賣點面子。」

    「找他們的頭兒,我想應該就是副部長孟震,那是個二愣子!你跟他說,別摻和天上的事了,趕緊跟我們守備區的雷達並網、輪流開機!現在只是國際光纜斷了,國內的網絡還沒問題!」

    這是要一直打下去的盤算,卻不是陳興的打算,現在他的狀況離死其實只有一線之隔了。

    如果不打派勒寧定,隨時都會被怪異的疼痛吞沒意識,大腦徹底喪失機能,但他又不可能一直靠派勒寧定抵抗病情。

    身上這支派勒寧定的藥效只有五天,副作用已經出現,身體隨時會廢掉。這麼算下來,他還能動彈的時間可能只有三四天。

    跟之前輕輕鬆鬆就上了飛機不同,現在唐銘德已經掌握了守備區,唐銘德不點頭,他不可能再駕機上天。

    陳興正準備和盤托出自己的情況,一個女人衝進了指揮部,直逼唐銘德,揪著他的衣領喊道:「唐胖子,快救人!美國人在東海大學劫持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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