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大星海2042 作者:草上匪 (連載中)

mk2258 2014-6-13 22:23:2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 5093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5
第十章 大局,大局重要。

    指揮部裡嘈雜的聲音消失了,來來往往的人流都停住了腳步,訝異地看過來,美國人劫持人質?這時候!?

    女人身後跟著一個中年警官,解釋說:「幾個美國人在東海大學找什麼人,跟校警發生了衝突,校警把他們圍住了,他們劫持了一些老師和學生當人質,現在還僵持不下。」

    唐銘德掀了掀嘴皮,陳興還以為他要破口大罵,這都什麼時候了,這種事也來找軍隊?卻沒想他一口氣憋下,把陳興扯了出來:「來來,認識一下,這是南港區的王副區長,這是今天第一個飛上天的戰鬥英雄陳興陳上尉。」

    這個王副區長沒理會陳興,逮著唐銘德窮追不捨:「唐胖子,莫當我是撒潑打滾的潑婦!」

    急歸急,她說話卻很有條理:「至少五個美國人,穿著防彈衣,長短槍都有,訓練有素,絕對不是一般人,很可能是特工!我知道美國佬還在天上跟我們並肩作戰,就是因為這個,才更擔心!」

    唐銘德的胖臉苦得能擰出水來:「守備區現在只剩空軍和海航的一點老弱殘兵,能打的都在天上!特戰部隊早就調走了,哪來的兵?」

    「現在東海就你最大!」王副區長扯高了聲調:「還有那麼多守備部隊、武警和民兵都找不到上級,調他們啊!」

    一個陳興有些熟悉的嗓音插了進來:「王雅!不要浪費唐大校的時間,戰場在天上!」

    是個戴著老式眼鏡的中年男子,身上有股混著書卷氣的官味。他帶著幾個人踱進指揮部。訓斥完王雅後,掃視四周,滿意地點頭:「開始有部隊的樣子了,很好,就是這樣」,他握著拳頭虛虛一搖,高聲說:「我們不會放棄的!」

    原來是那個在大屏幕上發表演講的官員……

    王副區長眼圈發紅,語氣卻軟了許多:「劉主任,我當然不敢扯部隊後腿,現在只有飛行員才上得了戰場,調點陸軍都不行嗎?」

    中年男子搖頭說:「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裡,現在是什麼時候?是我們跟美國人聯手抗擊tov的時候,這是大局!」

    他環視眾人,攤手反問:「既然企業號都出動了戰機,怎麼還會派人去東海大學作壞事呢?」

    指揮部裡幾十號人漠然以對,中年男子不在意地笑笑,再說:「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如果貿然動用軍隊,影響了雙方的團結,這一波無人機打退了,後面怎麼辦?不要以為這波無人機就是我們面臨的所有威脅,這只是開始!」

    他又看向唐銘德:「不過王雅也說得對,唐大校,現在你是東海級別最高的部隊領導,也不能只盯著天上。得把所有部隊都組織起來,統一號令,這樣才能協助市府重建秩序,迎接更大的考驗。」

    包括陳興在內,所有當兵的都盯著唐銘德,這個劉主任儼然以政府領導人自居,唐銘德會認嗎?

    唐銘德只楞了片刻,然後像是卸掉了重擔似的吐了口氣:「劉主任放心,我會盡快把部隊組織起來,對了……」他向眾人介紹說:「這位是市府辦公室的劉主任,劉主任還在,市府就還在,東海以後就靠劉主任領導了。」

    劉主任擺手:「叫我劉弘景就好了,非常時期,大家齊心協力,沒有什麼領導,哦,這位……」

    他看向陳興:「剛才聽唐大校說,你就是第一個上天的飛行員?」

    陳興十六歲特招進大學,十八歲拿到學士學位,然後加入預備宇航員計劃,進了海航飛行學院。在軍隊一呆就是九年,不是在天上,就是在太空,跟社會幾乎沒接觸。

    除了很討厭那種虛浮偽飾的官腔外,他對地方官員並沒什麼特殊的感覺。這時心思都放在怎麼說服唐銘德再讓他上天這事上,劉弘景的褒揚並沒往心裡去,就只是敷衍。

    趁著劉弘景跟陳興寒暄,唐銘德把急得要跳腳的王雅拉到一邊:「你們區裡的警察呢?五個人而已,找隊特警就解決了嘛。」

    跟著王雅的警官低聲道:「還能組織起來的警力都被王副區長調去守糧食倉庫、水廠、變電站這些要害部門去了。倒還有隊特警在城郊訓練,不過地方太遠,交通堵塞,趕不過去,而且就七八個人,怕不頂事。」

    「他們不是被校警圍住了嗎?七八個人也該夠了」,唐銘德轉頭向外面看了看,有了想法:「那架直20倒能裝下,就是飛行員全在天上。」

    「這不就是飛行員!?」王雅急切地招呼道:「陳上尉!趕緊飛一趟去接人!」

    敷衍著劉弘景的時候,陳興的注意力一直在唐銘德身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先是唐銘德要他去聯絡武裝部,再是王雅要他去接特警,在他看來都是些破事。現在最該作的是趕緊撤離東海,能活多久算多久,還想著抵抗,不過是無意義的掙扎。

    他並不打算把這個想法說出來,有熱情留下來的人不會聽他這種話,tov未來的動向他又只是猜測,說不出個所以然。內心那股冷到骨髓的恐懼,也不可能成為說服別人的證據。帶過來的那個小冰箱隨手丟在指揮部裡,再沒去理會。

    最重要的是,他快死了,剩下的人會怎麼樣,跟他再沒關係。

    正要拒絕王雅,順便跟唐銘德爭取上天的機會,劉弘景接下了話頭:「王雅,我都說了,如果真是美國特工,一定是誤會。要不這樣,我設法先跟美國方面聯繫下,看看是什麼情況。」

    王雅冷笑道:「誤會?打死三個校警,扣了幾十個人當人質,還能是誤會!?」

    劉宏景抬抬眼鏡,歎口氣,像是在為殉難的校警默哀,再用沉痛的語調說:「大局,大局重要!」

    劉弘景身邊的人也紛紛開口,要麼說讓校警別圍了,放那五個美國人走,再跟美國總領館商量這事。要麼說直接跟他們談,問他們到底想要什麼,能滿足的就盡量滿足。總之在這個要緊關頭,兩邊不能起衝突。

    一片雜亂嗓音中,王雅又冷又尖利的話特別刺耳:「美國人是你們的爹嗎?他們已經殺了人,還在劫持人質!打退了tov又怎麼樣?接著當美國人的孫子!?」

    指揮部裡沉默下來,好一陣後,劉弘景歎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身為政府官員,這些情緒話太不負責任,希望是最後一次聽到,王副區長,不,王副主任。東海臨時管理委員會的班子正在搭,你肩上還有很重的擔子。」

    「對不起,剛才太激動了,我絕不是那個意思,但是……」王雅恢復了理智,認錯之後又殷切地看向劉弘景。

    兩人對視片刻,劉弘景挪開視線,將軍人們的表情一一收進眼裡,無奈地點頭說:「好吧,事情總得解決。能談判就談判,盡量不要起衝突,爭取把壞事變成好事,我們還得跟美國方面同舟共濟。」

    「陳上尉」,劉弘景又點到陳興:「你去一趟吧。」

    陳興依稀感覺到,就在剛才幾句話之間,似乎就有一場跟政治有關的風浪掠過,但具體是怎麼回事,他也說不清,就只覺得有些不舒服。劉弘景直接越過唐銘德,用下命令的口吻吩咐他,讓他更不舒服。

    「陳興,去吧,順便幫他們搭個手,估計警察裡沒人比你英語更好。」

    唐銘德開口,給劉弘景的行為作了背書。

    我已經退伍一年了,早上還在精神病院裡呢,這會就把我當大兵使喚了?

    陳興才想起這茬,對唐銘德也有些不爽了,雖然他明白唐銘德不過是順水推舟,為的就是不讓他再上天。

    把自己是神經病這事扯出來,足夠當擋箭牌了。陳興正準備嚇他們一跳,手腕忽然傳來電擊般的酥麻感,還不止一次,接連三次,間隔很有節奏的三次。

    他訝異地看向手腕,那是楊璃套在上面的智能手環,以為只是監測心跳、血壓,所以也沒摘下,誰知道楊璃竟然在上面加了放電功能!是準備在緊急時刻當心臟起搏器用嗎?

    這個疑問被更大一個疑問壓了下去,放電的節奏很不尋常,像是在傳遞什麼信號。

    想到了什麼,陳興問王雅:「美國人是在東海大學?具體什麼地方?」

    那個警官說:「東海大學醫學院的臨時避難所。」

    電擊又來了,同樣三次,陳興的心跳即便被派勒寧定的藥效壓著,此時也禁不住快了幾拍。

    一定是楊璃的求救信號!

    埋在心底深處那張容顏驟然浮現在腦海裡,然後分成兩張,楊璃那一張模糊不清,卻怎麼也抹不掉。

    就算是影子,也作不到忽略不計啊……

    發出這樣的感慨後,陳興才醒悟自己已經作了決定。

    再沒猶豫,他點頭說:「我去。」

    旋翼漸漸轉動,跟著王雅來的那個警官坐上副駕位置,向陳興伸出手:「何循,南港區特警大隊副隊長,反恐中隊的前任隊長,當警察前替你們空軍守過機場,也算是戰友了。」

    陳興跟他握握手,沒有解釋自己其實是海軍。

    看何循四五十歲的年紀,啤酒肚明顯得武裝帶都勒不住,陳興猜想,這個「前任」,估計已經隔了好幾任。由此可見,東海的警察系統也已經潰散了,跟守備區和5702部隊一樣,全靠老弱殘兵重新撐起架子。

    王雅也上了直升機,陳興有些奇怪,就算是美國特工,也不應該就撲在這一件事上吧,她不是被劉弘景拉進臨時委員會當副主任了嗎?

    「人質裡有她女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算是公私兼顧,陳上尉不會在意吧?」

    何循很客氣地解釋道,陳興才明白王雅為什麼會那麼急切,至於公私不分這事,他自己就是奔著私心去的,怎麼會在意。

    直升機貼著高樓大廈,穿行在城市中,極目遠望,直達天際的這片混凝土森林,正被黑煙漸漸吞沒。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5
第十一章 收拾了美國佬,再干TOV。

    直升機在城郊特警訓練基地降落,還沒停穩,八個特警就提著大包小包,頂著氣流鑽進了機艙。

    「空軍兄弟辛苦了!咱們收拾美國佬去!」

    帶隊的是個高大的年輕人,大聲嚷嚷著,陳興張了張嘴,決定還是不解釋自己其實是海軍。

    何循訓道:「是救人,不是殺人,樓大海你得記好了,人質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老隊長就這麼不放心我們呀!整個雷豹中隊都是你一手帶出來的!」

    「就五個人,還有校警圍著,咱們八個還不夠?」

    「真希望那五個美國佬是海豹,雷豹解決了海豹,多牛筆!」

    特警們七嘴八舌地嚷著,陳興還聽到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正在安慰王雅。

    直升機再朝東海大學飛去,就在路上,何循跟部下制定了作戰方案,交談間讓陳興對這支隊伍有了不少瞭解。

    「雷豹」是南港區反恐特警(swat)中隊的綽號,他們是其中一個小隊。隊長兼火力手樓大海最活躍,心氣也最高,嚷著趕緊收拾了美國佬,再干tov,是典型的衝鋒陷陣型領導者,也是小隊的士氣之源。

    副隊長梁誠是個話癆,一句話反覆說,負責戰術制定和行動調度,是小隊的大腦。但有何循這個老上司在,他的作用只是把何循的話掰碎了再說一遍。

    劉子鳴是小隊的技術員,這個時代的互聯網和智能設備已經發展得相當成熟了,swat的裝備自然比民用科技更高級。小隊有穿牆雷達、聲波儀等探測裝備,隊員人人都裝備了acui(作戰環境信息集成界面)系統,能把各類信息整合到智能眼鏡上,讓行動越來越像玩電腦遊戲,劉子鳴就是acui系統的管理者。

    吳強、紀遠志、張陽是突擊手,這三個人都不到二十歲,才加入特警不久,小隊在城郊訓練也主要是帶這三個人。分領任務時,他們既興奮又緊張。

    小隊裡最沉默的是狙擊手張明光,被何循點到名時陳興才知道有這個人。

    羅曦是小隊裡唯一的女性,聲音脆亮,充滿活力,說起話如黃鶯般悅耳,讓陳興想起了愛麗絲。

    希望號工程艦橋的調度員愛麗絲雖然是個純正的盎格魯-薩克遜人,卻會一口地道的漢語,在工程部的中國宇航員裡有「黃鶯愛麗絲」這樣的美稱。他在希望號工作的那些日子裡,就是愛麗絲天天在他耳機裡呱噪。

    羅曦不僅負責處理行動中與女性有關的事務,還是小隊的談判專家。當何循特意說起陳興的英語很好,也會加入行動時,羅曦咯咯笑著說:「真是太好了!如果我說錯了單詞,用錯了語法,總算有人能提醒我了!」

    聽起來這姑娘像是在說:「別來搶我的飯碗!」

    陳興假裝全心駕駛,沒注意他們的交談,心中暗道,姑娘,我只想救人,沒興趣談判。

    不過羅曦也許是在說真心話,三十年前國家在教育層面降低了英語的地位,三十年來國力發展,世界漸漸形成中美對峙的雙極形態,漢語的影響力已經超越英語。對一零後二零後這一代人來說,英語已經不怎麼重要。

    陳興要當宇航員,要參與全球合作的希望計劃,當然得精通英語,但對城市裡的特警來說,就不是必須掌握的技能。小隊裡只有羅曦一個會英語,這很正常。

    直升機在東海大學醫學院門外降落,看了看不遠處的附屬醫院大樓,陳興揮開重回故地的感慨。接過樓大海遞來的防彈衣和頭盔,開始披掛。

    三個突擊手穿著帶護檔的全身防彈衣,戴全罩頭盔,手持03短式突擊步槍,各背撞門槌、霰彈槍和電網槍。其他人都是防彈背心,插著陶瓷防彈板。

    羅曦因為胸~部尺寸問題,防彈板插得很辛苦,惹得隊友吃吃發笑。姑娘又翻白眼又發嗔,出戰前的緊張氣氛也被這個小插曲驅散。

    作準備的時候,王雅和何循也跟校警的指揮官聯絡上了。得知那五個美國人到現在還沒動靜,就扣著人質一直呆在避難所裡,陳興有些疑惑:「他們會不會是在等人接應?」

    「我們干擾了通訊,封鎖了道路,有接應也沒機會!」

    東海大學的校警實質是東海市下屬大學區的正式警力,只是沒有特警編製,就負責治安管理,指揮官對陳興無視校警血汗的推斷很憤怒。

    這個三級警監強調說:「我們付出了三條人命才把他們堵在裡面!」

    真有接應,哪會是尋常警察能攔住的?在希望號上的時候,負責內部警備事務的就是各國特工和特種部隊,在酒吧和球場上日日廝混,陳興對他們做事的套路相當熟悉。

    至於干擾通信,楊璃為什麼還能遙控他手腕上的智能手環?估計只是用普通裝備干擾了標準頻率而已,對特種裝備沒用。

    但他沒再說話。專業的事讓專業的人來作判斷,那五個美國人未必就是特工,他也不是警察。

    「假定那五個美國人就是特工,同時美國那邊管事的,比如企業號的艦長,對這事也知情,安排好了接應。」

    「劫持發生在上午10點半,那時候天上只有陳上尉。11點過美國人的戰機上了天,很讓人意外。會不會是美國人改了主意,要跟我們一起抵抗tov,所以取消了接應?」

    何循的分析有些道理,聽起來像是陳興攔住了接應似的。不過陳興覺得,美國人之所以會出動戰機,原因可能跟這邊一樣。都是有個想死在天上的瘋子先上了天,其他人才跟著去的。

    校警的指揮官冷笑道:「這麼說我們做的事是白做了,死的人也都白死了?」

    何循搖頭:「這只是假設,假設那五個美國人是特工,我希望這個假設是錯的。」

    到底是不是特工,他們到底想幹什麼,要弄明白答案,還得抓到人再說。

    簡短的碰頭會後,陳興跟著雷豹小隊進入現場。

    臨時避難所大門前是一個停車場,在停車場後面設立了行動指揮中心和出發陣地。劉子鳴架起作戰網絡的天線,再把幾個高倍率的攝像頭分別裝在幾處視野開闊的地方。

    「來得太緊急,遙控直升機那些裝備都沒帶上,沒辦法保證行動環境完全透明。」

    劉子鳴帶著些歉意地說著,再把一副智能眼鏡遞給陳興:「我給你開了個臨時權限,需要掃瞄虹膜。」

    戴上眼鏡,陳興睜大雙眼,任由一股淡淡紅光閃過,亮起一個綠勾之後,各類信息就出現在眼鏡上,包括隊友的狀態,呼吸、心跳等狀況都有。打開眼鏡架上的攝像頭,還可以分享視野,更先進的是通過架設的攝像頭、聲波探測儀、紅外儀等等傳感器,可以獲得一定範圍內的全向視野,還能通過「瞳孔光標」,把盯著的具體目標直接分享給所有人。

    不過這副特警智能眼鏡比陳興用過的戰鬥機和工程飛船智能頭盔還是差得多,基本就只是後者的閹割版。希望計劃匯聚了人類各行各業最先進的科技,應用在希望號的同時,也反哺給各個行業。陳興戴過的宇航頭盔功能更複雜,處理能力更強大,能夠協助宇航員控制飛船,這種警用智能眼鏡只是集成和分享信息而已。

    狙擊手張明光去了附近一座高樓的頂層,其他人在臨時避難所的正門前就位。

    這座不過平房高的臨時避難所只是用來躲避海嘯和地震,修得跟碉堡似的,四周沒有窗戶,只在厚厚的大門上留了一道觀察窗。為了確保密封性,連後門都沒有。也許正是考慮到這裡安全,美國人才會一直縮在裡面。

    避難所裡有燃料、發電機、換氣系統能夠過濾有害氣體,儲存的食物和淡水可以讓三五百人過一個星期,不管有沒有接應,急的都不會是美國人。

    因此談判是最佳選擇,談判不成再強攻。

    校警方面的聯絡員搖頭:「沒用的,他們根本不理會。」

    羅曦用專業口吻說:「那是他們清楚你們給不出東西,只是麻痺他們的策略。」

    她作了個深呼吸,朝眾人翹起大拇指,舉起了喇叭。

    「我是東海警方的談判專家羅曦,相信你們到這裡來不是求死的,我已經得到了東海市領導人的授權,可以在保證人質安全的基礎上,跟你們作一些交易。」

    羅曦的口音不是很標準,但絕對算得上清晰流利。

    「如果你們手上有無線電通訊設備,請將頻率調到xxxx兆赫。」

    「如果沒有,或者不願作私下溝通,我會站出來跟你們對話。你們同意的話,就給點動靜,什麼都好。」

    脆亮的嗓音迴盪在停車場周圍,直到回聲完全消失,避難所那邊依舊沒有一點動靜。

    再等了一陣,羅曦說:「那我就出去了……」

    何循伸手攔住她:「再給點保證!答應他們,可以引渡回美國!」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王雅,王雅毫不猶豫地點頭。這個條件雖然比劉弘景那些手下說的低,但已經是破天荒的優待了。

    羅曦的保證依舊沒有得到回應,她咬咬牙,再喊道:「我出來了!你們可以看著我說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身上,這是談判專家必須承受的風險,不過隔著一道大門,又沒有窗戶,也只是置身在對方的視線之下,還不算置身對方的槍口之下。

    現身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除了陳興,不過他也是因為派勒寧定的藥效壓住了情緒。

    接著大家都鬆了口氣,還是沒動靜,此時沒動靜,反而是好事,說明對方還是想對話的。

    「我會放下武器……」

    羅曦在離大門二十來米遠的地方停下,將喇叭放在車頂上,開始解除武裝。剛才她那一通準備,為的其實就是這一刻。

    掏出槍丟在地上,用腳踢得遠遠的,再摘下頭盔,露出一頭幹練的短髮。

    「你們也清楚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們不打算堅持什麼不與罪犯妥協之類的原則,只想保證人質的安全。你們劫持的人質裡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他們就是我們保護的家人,想想你們的家人……」

    她接著脫防彈背心,一邊脫一邊用柔弱的語調說。

    此時陳興的注意力也都在羅曦身上,當她剛說到「家人」一詞時,忽然有一股尖銳的感覺突兀的在眼中出現,像是有一根針從羅曦身上射到了他的眼裡。

    他下意識地眨眼,就在眨眼間,一大蓬血水從羅曦背上噴出,接著才聽到低沉的槍聲。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6

第十二章 相信我……



    羅曦幾乎是倒著飛了起來,倒撞在一輛小轎車上。跟轎車相撞那一刻,她的身體擺出了詭異的角度,上身幾乎跟下身折成了九十度,在車蓋上拍了一下,再彈回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住。

    「曦子——!」

    「小曦——!」

    「不——!」

    耳機裡充斥著隊員們驚駭欲絕的呼聲,樓大海直接衝了出去,想把羅曦拖到安全位置。

    「別——」

    同樣的尖刺感又在眼中出現,陳興高聲大叫。

    來不及了,又一股血水在樓大海的胸口炸起,樓大海身子一歪,僕在一輛轎車上,血水自身下急速蔓延,片刻就染紅了那輛銀灰色轎車的引擎蓋。防彈衣不僅沒替他擋住子彈,還讓子彈在胸腔裡翻滾破碎,相當於挨了一記達姆彈。

    「狙擊手!」

    「該死啊——!」

    「大海!大海!」

    「狙擊手在哪裡!?」

    「劉子鳴你他碼還是不是活人!狙擊手在哪!?」

    只聽這些咆哮,就想像得到那些隊員是什麼表情。

    「有好多聲源,周圍一定有槍聲同步器!他們不是同行,就是特種部隊!」

    劉子鳴的聲音充滿了愧疚和絕望,似乎是他殺了羅曦和樓大海。

    「冷靜!冷靜……」

    何循也在叫,叫著叫著就哽咽難語了。

    陳興倒是很冷靜,情緒全在藥效的冰層下,但他卻行動了。

    也許是擔心楊璃,也許是想為這兩個只交談過短短幾句的特警作點什麼,他不清楚為什麼,但他就是動了。或許跟他在戰機即將撞上無人機時拉起彈射手柄一樣,只是本能。

    他貓著腰跑到樓大海身邊,拉住樓大海的手。肌膚相觸的一瞬間,陳興感覺到一股空蕩蕩的冰涼。這感覺是如此清晰,讓他非常確定,樓大海已經死了,這已經是具屍體。

    眼中再度泛起尖刺感,這是第三次了。陳興扯起屍體擋住自己,一股強勁的衝擊襲來,震得他差點被屍體壓倒。

    耳機裡隊員們發出了更憤怒的吼叫聲,理智告訴他們,只看狀態欄裡樓大海已經變灰的頭像,以及拉直的心跳曲線,加上那恐怖的出血量,就知道樓大海已經沒救了,可他們的理智已經被憤怒吞沒,願望代替了現實,認為樓大海還活著。

    陳興摘了耳機,越過屍體的肩膀朝前方看去,此時他幾乎所有注意力都停在了槍聲的回音上,然後他看到了一個扭曲而動盪的世界。

    四面八方都有波紋在蕩漾,有幾道特別清晰,不過只有一道波紋,是從樓大海的屍體上延伸出去,拉成一條幾乎筆直的線條,在線條末端,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遠處的景象像是沾滿了厚厚油垢的玻璃,始終隔著什麼。他拚命想看清楚,似乎啟動了腦子裡的什麼過濾器,油垢被一層層抹去,雜亂的波紋也一圈圈消失,只剩跟那道波紋有關的漣漪。

    抹去這些「油垢」就像是電腦渲染圖片一樣,陳興感覺似乎耗了很長時間,實際上卻只是轉瞬之間,從他「看」到那個輪廓,到大腦將「噪音信號」去掉,讓他「看」到那個輪廓是一個伏在樓頂的人體,這個過程還不到一秒鐘。

    陳興眨了眨眼,景象恢復正常,而他的視線則停在兩三百米外一棟大樓的頂層,標記視線關注的綠色光點正在閃爍,他將這個綠點分享給了張明光。

    腦子有些暈眩,陳興的話音也格外乾澀:「狙擊手在那裡。」

    對方不是五個人,而是六個人,還有個狙擊手一直躲在避難所外。

    張明光低吼道:「你怎麼可能看見!?」

    他自己就在找,對方的狙擊步槍加裝了特別的消焰器,又在四周裝了槍聲同步器,消除了開槍的聲光信號,就算能通過彈道軌跡推算大致方位,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確定了準確位置,比他這個專業的狙擊手還快!這個陳興不就是個空軍飛行員嗎?

    陳興語調聽在他耳裡是那麼冷漠和麻木:「相信我……」

    張明光低哼了一聲,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將自己的智能眼鏡連接上狙擊步槍的瞄準鏡,仔細觀察陳興分享在他眼鏡上的綠色光點,覺得靠狙擊鏡還看不清,再連上了劉子鳴之前安裝的高倍率觀察鏡頭。

    「沒看到什麼……等等,有點影子,那傢伙蓋著光學隱身布!王八蛋,去死吧——!」

    張明光咬牙低吼著,調整槍口,扣下了扳機。

    槍響之後,一個人體從遠處的樓頂墜下,沒有一個人歡呼,只有粗濁的喘息和低低的抽泣。

    陳興再來到羅曦身邊,女特警的脊椎被打斷了,上身跟下身擰了大半圈。當陳興托起她的脖子時,有了另一種感覺。似乎正有什麼東西自她身上急速流逝掉,殘餘在身上的那種東西溫暖而親切。

    將羅曦僕在地上的上身翻過來,她竟然還有意識,眨著眼,淚水如泉湧,嘴唇蠕動著,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害怕,我不想死……

    陳興似乎能聽到她內心中的惶急呼喊,雖然跟這個活潑的姑娘只相處了短短半個小時,可剛才那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該作點什麼。

    他握住她的手,低聲說:「安息吧,你只是走在前面,很快會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跟上來陪著你。」

    羅曦盯住陳興,似乎也有了某種感應,她淚水漸漸止住,面容也緩和了,陳興再點頭說:「相信我……」

    托著她脖子的手心有些發涼,就在這時候,羅曦嚥下了最後一口氣,雙眼還睜著,陳興伸手替她合上。

    「強攻!衝進去!這是在恐嚇我們,他們就是在等接應!」

    何循振作起來,接過了小隊的指揮權。

    何循的話像是把手從壓到了極致的彈簧上挪開,包括梁誠和劉子鳴都衝了上去。霰彈槍轟開門鎖,撞門槌開門,電網槍發射,三個突擊手的動作一氣呵成,嫻熟程度連最專業的洛杉磯swat都要瞠目結舌。

    陳興也要跟上去,何循攔住了他:「陳上尉,你的戰場不在這裡,我們可損失不起一位飛行員。」

    「人質裡也有我的……」陳興本來想說親人,卻醒悟這麼算不太妥當,改口道:「朋友。」

    大門裡又響起幾聲槍響,看著陳興掏出的大號左輪,何循沒再攔他。

    進了大門,地上躺著個穿防彈背心的便裝男子,上身被電網罩住,面孔被霰彈槍轟得稀爛。一個突擊手的胸口也在冒煙,人卻沒什麼事。iii級全身防彈衣和iiia防彈背心的碰撞,自然是前者勝。

    沿著旋梯向下深入,路上又遇到一個人,老式mp5突擊步槍打出精準的點射,衝在最前面的突擊手脖子中彈,血水飆起老高。看智能眼鏡上的隊友狀態欄,是那個最魁梧的吳強。

    對方顯然低估了吳強*的強悍和意志的堅韌,挪開槍口準備對付下一個目標,吳強卻抬起步槍,打光了整整一彈匣,那個美國佬像跳舞似的,在原地抖了好一陣子才倒地。

    美國佬基本是四肢中彈,穿透防彈衣的子彈估計沒幾發,可劇烈的衝擊不知道撞斷了多少根骨頭,有多少器官被震得內出血。

    張陽上前踢開那個美國人的槍,看他還在哼哼,把槍管捅進他嘴裡,扣動了扳機。

    聽著沉悶的槍聲,看著飛濺的血肉和碎骨,陳興皺起了眉頭。其他人卻是一臉漠然,似乎什麼都沒看見。

    留下劉子鳴替吳強包紮,剩下五個人繼續前進,下到避難所的大堂,然後同時端槍。

    角落裡,一個臉上畫著蝴蝶妝的女學生被人挾持住,對方用手槍壓住女生的脖子,縮在背後看不清面目。

    「別過來!過來我就殺了她!」

    是個女人,還很年輕,用流利的漢語喊叫,情緒相當狂躁。

    陳興一愣,嗓音雖然有些變調,卻還是很熟悉。

    「我沒有傷害誰,我只是想活下去!活下去啊!」

    她在為自己和同伴的行為辯解,沒人聽得懂,也不想聽,除了陳興。

    陳興試探地喊了一聲:「愛麗絲!?」

    對方一點沒料到會在這裡遇上熟人,頓時愣住了。

    「我是陳興!」

    「老天……你還活著!?」

    真是愛麗絲,恍惚間陳興感覺又回到了希望號。

    置身廣闊無垠的宇宙,又封閉在狹小的艙室,長期的零重力讓整個人覺得都快揮發了,彼此打趣逗樂是枯燥工作裡唯一的樂趣。

    「早上好,斑鳩3號,愛麗絲在希望號工程艦橋為您播報。現在是東海時間2039年4月9日7點50分,希望號軌道正從近月點轉向近地點,距離地球15萬公里,您正和七個時區的42億人類一同迎來忙碌的一天。」

    「聯盟u4390號穿梭機30分鐘後到達錨泊區域,機長請求先對隔熱層作三級檢修,您的任務是把穿梭機牽引到11號工程泊位,並作持續定位。」

    「斑鳩3號收到,這是讓我當人工吊臂嗎?」

    「泊位固定裝置的d號吊臂被隕石打壞,還無法正常工作,很抱歉,您跟希望號第一美女的午餐預約只能推遲了。希望您在這枯燥而沮喪的一天裡調整好心情,確保工作順利。」

    「愛麗絲,你怎麼能用這麼歡快的腔調說出這麼不幸的事情?如果陪我共進晚餐的話,我們還能作朋友。」

    「甜心,少跟我調~情,我情商低會認真的。」

    「只是請頓飯而已,你這反應才是調~情吧。」

    「我又不是starwich,吃了抹抹嘴就忘,也不會忘記希望號第一美女就是醫學中心的手術刀女王。直接點,昨天毛子的穿梭機運來了黑海魚子醬,你的配額全給我,這個月可以幫你調一次班!」

    「三次!」

    「兩次!」

    「成交!」

    無數記憶湧了出來,最清晰的一幕,就是希望號毀滅那一天。陳興拚命壓住這股激流,不讓記憶轉到那個身影上。

    「我不知道你在作什麼……」

    眼角看到了楊璃,正好好地坐著,還朝他點點頭,陳興心中放下一塊大石。

    他放下槍,溫和地說:「但是我相信你,相信你沒有傷害到誰。」

    他跟愛麗絲之間並沒有什麼男女之情,就像維妮雷一樣,希望號的經歷逾越了國家界限,是一個全新的集體,凝結出的友情也非同一般。

    愛麗絲放鬆了些,壓住的情緒一下噴了出來:「該死的,為什麼沒早遇到你!就只有starwich那個瘋子。我只想活下去,只想逃出去!這個世界太可怕了,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

    陳興繼續勸說:「放下槍,我保證也不會有人傷害你。再怎麼可怕,我們也能一起面對,就像在希望號上,相信我……」

    「我……相信你」,愛麗絲鬆開人質,丟下槍,抬起頭,露出一張憔悴的面容,此時卻生起一絲光彩,那是不再孤獨的光彩。

    陳興鬆了口氣,正要迎上去,蓬的一聲槍響,愛麗絲的表情瞬間凝固,眉心多了一個血洞。

    在陳興驚駭的目光中,愛麗絲倒撞在牆上,再緩緩滑下,後腦在雪白的牆面上拉出一條猩紅血跡。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6
第十三章: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巨大的震驚幾乎擊碎了封住陳興情緒的厚厚冰層,讓他的意識也搖曳不定,直到那條猩紅血跡入眼,才喚回了心神。

    呆了片刻,陳興走到愛麗絲身邊,蹲下身,將愛麗絲睜得大大的,還殘留著剛才那絲光彩的眼睛合上。

    憤怒在意識冰層下咆哮,試圖驅動身體,開槍打爆那個兇手的腦袋。

    但理智卻劃下了一條清晰的界線,告訴他那不是兇手,只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隊友。

    再想到幾分鐘前,他剛替另一個同樣有副黃鶯般嗓門的女孩合上眼睛,憤怒也消散了,只剩下極度無奈的悲哀。

    是啊,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隊友狀態欄裡全都閃起心跳過快的警示,腎上腺激素加速分泌,讓他們的情感中樞全力開動,調動了大腦乃至肺部的所有力量,作好了咆哮和責問的準備,就等著陳興向開槍者發難。

    陳興緩緩起身,沒有說什麼,但就是這種沉默,比咆哮、責問、甚至比用槍指著人的壓力還大,隊友的心跳比剛才更快了。

    當陳興終於轉過身,掃視這四個特警時,還是沒說話,表情也還是那麼平靜。

    終於有人再受不住這種煎熬,大聲喊道:「「他們殺了小曦!殺了大海!她是幫兇!這是她應得的!「

    是張明光,他端著的槍,槍口還在冒煙。

    「美國人,都該死!」張明光的聲音尖得變了調,原本該義正辭嚴的反駁,此刻卻成了軟弱無力的辯解。

    陳興頂著四個人的複雜目光,走到張明光身前,和他面對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吐息。

    接著他掄起拳頭,狠狠揍上張明光的臉,打得張明光倒撞在牆上,頭盔也歪了,眼鏡也飛了。

    嘩啦一陣響動,其他三個人都下意識地端起槍對準了陳興,但沒有人開槍,只聽到風箱般的喘息。

    陳興冷聲問:「怎麼不開槍?開啊!」

    「她是……幫兇!」

    張明光忍著痛還在分辯,陳興搖著頭,語氣很沉重:「為什麼要解釋?你也知道這是錯的?」

    接著他呵斥槍口對準自己的三個特警:「你們腦子裡灌的全是汽油,一點就燒嗎?連小學生的算術都不會了!?還有兩個美國人!」

    特警們愣了好一陣,直到那個已經脫離了危險的蝴蝶妝女孩指著一扇門說:「那兩個人跟顧教授一直在裡面」,他們才回過神來,朝那扇門衝去。

    張明光緩緩起身,抹去嘴角的血漬,怒視著陳興。陳興卻再沒理會他,逕直轉身而去。盯著陳興的後背,張明光握著槍的手暴出青筋,槍口也在微微發抖。

    陳興來到楊璃身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確定沒問題,才開口問:「為什麼要給我傳信?你也怕死?」

    楊璃也在打量他,注意到他左手的情況,找來藥具藥物,替他重新包紮,這時候才說:「你的心率變化了好幾次,最後又恢復穩定了,算算你也該回了地面,我覺得你肯定是不想死了。既然想活下去,不如給你找點事作。」

    陳興心說我們兩個,到底哪個才是神經病?

    他辯解說:「我的決定沒變,不過是推後一點,把這些雜事解決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安心吧?」

    楊璃頭也不抬地問:「真的嗎?」

    陳興語塞,原本以為只是求生的本能在阻止他,現在回想,好像連意識也不是那麼確定了。

    但是,就這麼活下去,不也是死路一條?不,比死更可怕。

    「怎麼回事?」想得頭疼,陳興放棄了思索,問起避難所的事情。

    楊璃的話總是那麼簡明扼要:「你的朋友愛麗絲是cia,給這隊海豹當翻譯,他們來這裡的目的是抓顧天山,就是那間屋子裡的顧教授。原本是想等人接應,但好像被放了鴿子,你們來的時候,正在吵架。」

    雷豹小隊的期盼和何循的猜測竟然都成真了,這些美國人不是特工,而是海豹,特種部隊裡的精英。

    這個疑問解決後,又浮出一連串的問題,美國人為什麼放棄了接應?真的是因為要跟東海聯手抵抗tov?這隊海豹因為什麼事情意見不合?

    最大的疑問自然是在整件事情的源頭上,陳興皺眉問:「顧教授?那是誰?美國人為什麼要抓他?」

    這時候屋子裡響起了槍聲,接連兩下,正在撞門的特警楞了一下,乾脆起腳踹開了門。

    何循帶著校警也下來了,聽了報告,十分訝異:「自殺了?」

    屋子裡兩個美國人都死了,現場一目瞭然,是一個美國人殺了同伴,再吞槍自殺。疑問又多了一個,不過這時候,顯然沒人關心這事。

    一個頭髮斑白的老頭被攙扶出了房間,楊璃指住他:「他們都說,他身上藏著一個秘密,一個擺脫末日,逃離地球的秘密。」

    老頭驚慌地搖頭:「沒有!沒有什麼秘密!」

    似乎覺得沒什麼說服力,他拔高了聲調再道:「我怎麼會有美國人才知道的秘密!?」

    只聽楊璃的話,陳興想說,不可能。

    但是顧教授欲蓋彌彰的反應,卻把這個想法攔住了。

    何循沒有注意到顧教授的異樣,說出了陳興剛才的想法:「逃出地球?說什麼夢話?全世界所有國家,幾十億人搞出個希望號,還沒出發就被tov毀了!真有這種秘密,是一個人能揣得住的?」

    他聲音嘶啞,眼圈發紅,顯然還沉浸在傷痛中。樓大海和羅曦死了,吳強也死了,這是發生在陳興跟愛麗絲說話時的事情。張明光開槍,是帶著失去三個隊友的憤怒。

    何循再說:「顧教授真知道這種秘密,早就跟國家通氣了,然後跟著高官貴人們一起逃出了地球,怎麼會縮在這個地方?不過,顧教授,美國人到底為什麼找你?」

    顧教授低頭不語,肩膀微微聳動,不知是什麼表情。

    陳興再看楊璃,楊璃無所謂地聳肩:「他是在說謊,但不等於真的有這個秘密,就算有這個秘密,也不等於真的可行。」

    是啊,根本不可能,但是……如果可能呢?

    劫匪已經斃命,腎上腺激素消退,大腦再也無法阻止大堂裡的血腥味進入到自主感知裡。嗅著這股腥澀的氣息,陳興的意識冰層裂開幾條縫隙,是被一個突然勃發的念頭撞的。

    對生存的渴望,對tov的恐懼,對末日降臨,人類卻還在自相殘殺的憎惡,這些情緒原本分散著,現在卻匯聚起來,化作一個念頭:逃離!

    逃離地球……

    終究是太荒謬了,真能逃離地球,高官貴人們早就行動了。

    陳興搖頭把這個念頭趕走,跟著楊璃離開了大堂。

    走的時候,他再看了一眼愛麗絲的屍體,忽然覺得那不是愛麗絲,只是一具毫無意義的軀殼。真正的愛麗絲,就像是之前在羅曦身上感覺到的那種溫暖,已經消散在冥冥虛無中。這不是文字修辭,而是實實在在的感覺。

    出了避難所,那個被愛麗絲劫持的蝴蝶妝女生一頭扎進王雅的懷裡,原來她就是王雅的女兒。

    王雅要帶女兒回守備區指揮部,何循也要回去報告這樁衝突。顧教授顧天山是證人,即便他本人百般不願,也始終不開口解釋,但這樁衝突的來龍去脈都在他身上,何循硬把他押上了直升機。

    陳興要帶楊璃回指揮部,楊璃倒沒反對:「東海臨時管委會就在那裡?這倒不錯,可以研究東海這伙殘存人類的大腦是怎麼運轉的。」

    她再次提起那個問題:「你有什麼打算?」

    陳興抬頭看看瀰散著大小煙雲的天空,tov無人機群已經深入內陸,東海守備區和企業號無心也無力追擊,至少眼下他已經沒了繼續上天戰鬥的機會。

    這一刻,陳興是真的迷茫了:「我……不知道。」

    回到指揮部,陳興發現,剛剛搭起架子的東海臨時管委會,狀況和他一樣,都是不知前路,滿心茫然。

    真的要在東海守下去?tov的下一波攻擊會是什麼?能頂得住嗎?

    撤離嗎?tov也在向內陸深入,能保證安全?

    依舊沒有聯絡到更高級別的官員,一切只能靠自己作決定,臨時管委會就在堅守和撤離兩個選擇上搖擺不定,無所適從。

    因為拿不出清晰的行動方針,重組政府和軍隊的工作也很不順利。陳興回來的時候,正看到唐銘德跟一個穿著海軍制服,卻沒肩章的中年人吵得面紅耳赤。

    「美國人到底想幹什麼?顧教授,都到這時候了,什麼保密紀律也不必顧忌了吧?這決定了我們東海三千萬人的命運!」

    陳興一行返回,讓臨時委員會終於有了可以證明自己存在的事情做。已經是東海臨時委員會主任的劉弘景逮著顧天山究根問底,在他和很多管委會的官員看來,顧天山就是阻礙東海和企業號齊心協力,共度危難的一塊攔路石。

    顧天山完全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半個字都不吐,就一個勁地搖頭。

    如果不是藥效壓住了陳興的情緒,恐怕他已經掏出槍頂上顧天山的額頭了。不過他做的也差不多,就在指揮部的大廳裡,當著數十號人的面,他舉槍朝天花板開了一槍,槍聲轟鳴,灑落一片塵屑。

    陳興再把槍口對準顧天山,冷冷地說:「因為你,已經死了九個人,你如果繼續沉默,就好好想想,還會死多少人?我覺得還是先殺了你,幫你解脫更好,那樣的責任你背負不起!」

    大廳裡所有人都驚呆了,直到衛兵衝進來才清醒,唐銘德趕緊攔住衛兵,劉弘景則是又氣又急地對陳興喊著:「放下槍!放下!亂來!亂彈琴!」

    看到顧天山臉色慘白,哆嗦著嘴唇,心防已經被這一槍轟塌的模樣,劉弘景喘了兩口氣,轉而對顧天山說:「你不說也行,聽說死了六個美國人,把你賠給他們,他們應該會消氣。這也是為了大局。我們需要美國人!需要他們留下來幫助我們!靠東海現在這些亂七八糟的部隊,別說保護東海,連維持秩序都做不到!」

    顧天山又驚駭地看向劉弘景,以為這只是笑話。但他失望了,劉弘景的神色十分堅定。

    他還在垂死掙扎:「就算我說了,你們也不會信的!就算你們信了,也改變不了什麼!沒救了!我們全都完了!」

    陳興的話再冷三分:「試試看,今天我遇到的荒唐事已經夠多了。」

    冰冷的語言、冒著青煙的槍口,再加上劉弘景的威脅,顧天山終於崩潰了:「我說……」

    顧天山說出來的事,讓指揮部裡所有人都有一種置身夢境的荒謬感。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8
第十四章 我們都是沒拿到船票的可憐蟲。

    早在20年前,兩個超級大國,以及幾個國際性科研機構就已經發現,tov不是自然的天文災難,水星的異變跟未知的智慧生物有關。

    「什麼!?」

    指揮部裡一片嘩然,就連陳興的情緒都差點衝破了冰層,他咬著牙問:「既然早知道是外星人,為什麼還要造希望號?

    「造希望號既是去水星安裝核聚變引擎,也是去消滅未知的外星人」,顧天山的話裡帶著絲憐憫,自然是看出了陳興跟希望號有很深的關係:「希望號上有些項目只有擁有最高權限的人才能接觸到,都是太空武器計劃。那個時候,上面和我們都一樣,不知天高地厚。」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追問著,問題不外是怎麼知道tov是智慧造物的,政府怎麼可能隱瞞那麼久,這20年裡,政府為什麼沒作其他準備等等。

    顧天山的回答,將這20年來的驚天隱秘一點點揭露出來。

    自從23年前那場太陽風暴爆發後,水星區域就被強烈的宇宙射線干擾了,靠無線電和光學探測技術,已經無法看清那裡的情況。

    幸運的是,太陽風暴也引發了大規模的中微子潮汐,人類很快就掌握了中微子探測技術。3年後造出了中微子探測設備,觀察到了水星上一系列帶有智慧生物特徵的異常活動。

    為此兩個超級大國的政府,以及數個國際科研組織制定了無數應對計劃,既有各方合作的計劃,也有各自執行的計劃。這些計劃既有公開的,也有隱秘的。公開的計劃都經過了信息過濾,並且對公眾作了有意識的誤導和包裝。

    希望計劃不僅是這些計劃裡規模最大的一項,同時也是遮掩其他計劃的外殼。

    政府要隱瞞tov真相的原因也很簡單,一旦公開信息,很多計劃就變得不可行,或者多了無謂的阻力。而為什麼能隱瞞20年之久……

    這個問題是王雅的女兒問的,少女清脆而純淨的嗓音讓話裡的天真味道更濃了幾分:「這是網絡時代,人人都是記者!都是媒體!這種秘密怎麼可能隱瞞20年?你在說謊!」

    顧遠山的憐憫之色也更濃了,他搖著頭說:「人人都是記者,那到底信誰呢?前些年裡,tov就是水星人之類的外星人陰謀論一直沒消停過,大多數人不都只是當笑話聽,到三年前才知道真相嗎?就是因為網絡這麼發達,信息這麼多,才容易混淆視聽嘛。」

    光混淆視聽是瞞不住真相的,顧天山說到了關鍵:「真以為有了網絡,世界就全是透明的了?無知!到現在全世界也只有二三十台中微子探測儀,所有跟tov有關的信息都是靠它們獲得的。」

    「中微子探測機構確實一直在對外發佈探測信息,甚至還經常開放給公眾參觀,但你們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中微子探測儀不是望遠鏡,看到什麼就是什麼,就像射電天文望遠鏡一樣,要用超級計算機,用特殊的算法,經過複雜的計算和模擬,才能得出結果。我不清楚政府是怎麼控制探測結果的,不過理論上只要在算法裡作點手腳,就能得到政府想讓公眾知道的結果。」

    陳興打斷了顧天山:「這麼說,三年前希望號出事的時候,政府其實已經知道了tov的動向?」

    顧天山搖頭:「我不清楚,或許吧。不過就算知道了,有用嗎?希望號還只是個空間站,不是真的飛船,逃也逃不掉。既然悲劇不可避免,為什麼要毀掉十多年來隱瞞住真相的努力呢?tov的真相暴露了,正在準備其他計劃的真相還得隱瞞啊。」

    陳興不再說話,只是不停地深呼吸,現在他的心跳又跟不上身體的需要了。希望號可以放棄,可連希望號上的幾萬人也要放棄,寧願付出這麼大代價也要隱瞞,到底是什麼計劃,已經呼之欲出。

    劉弘景不耐煩地催促道:「說重點!這些事跟美國人要抓你有什麼關係?」

    顧天山眼裡浮起異樣的光芒,既像憤恨,又像懊悔,「15年前,我在負責一個絕密項目,研究人工重力。我得到了一部能製造人工重力的儀器,是從一艘外星飛船的殘骸裡找到的。」

    外星飛船!?顧天山是說「外星飛船」而不是「tov飛船」,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是其他外星文明的造物。

    人們本該震驚的,可tov都出現了,再有其他外星飛船,又算得了什麼?

    「你們不知道,中微子探測儀最大的用途,是用來尋找埋在地球上的外星飛船!科幻小說裡那些故事都是真的,我們地球根本就不是什麼宇宙裡的孤島,不知道有多少外星人在地球上來來往往,留下了太多東西!」

    「我拿到的儀器是破損的,逆向工程仿造出來的人工重力系統還有很大欠缺,所以一直在找跟這種儀器中微子信號相似的其他外星飛船。6年前,上面說找到了一艘飛船,但美國人也發現了,為了爭奪這艘飛船,兩邊還差點打了起來。」

    顧天山說到這,陳興跟唐銘德對視一眼,心說原來如此。6年前,當陳興還在秦嶺號航母上服役時,就跟美國的航母編隊幾乎是鼻樑頂鼻樑地對峙過,原來竟有這樣的背景!

    顧天山再說:「後來兩邊達成了合作協議,一起研究這艘飛船,但飛船的技術原理跟之前找到的飛船差異太大,努力了好幾年都沒成果,不得不放棄了。」

    「所以……」劉弘景思維很敏捷,一下就抓住了重點:「現在美國人又覺得那艘飛船有價值了,但除了你,沒人清楚飛船的情況?」

    顧天山點頭:「兩邊的研究團隊都拆散到了其他計劃裡,而我……」

    他的臉頰微微抽搐著,有些激動地說:「飛船的人工重力系統是一把鑰匙,通向飛船的宇航原理,只有我設計的算法最靠近這把鑰匙。團隊裡有人忌恨我!污蔑我向美國人洩露數據,我被踢了出來!」

    踢了出來?

    見眾人有些不解,顧天山冷笑道:「你們還不明白?從20年前開始,政府就在造可以超光速航行的飛船!他們開列了名單,只要這些人帶上基因庫,逃出地球,人類就能延續!」

    顧天山揭露的秘密太多太沉重,大家的思維都不由自主地跟著他一路走了下來,到他拋出這件事時,終於被徹底震住了。

    陳興卻是冷笑,果然如此。

    唐銘德淒聲笑道:「我還以為他們是鑽了地洞,要堅持到底呢,原來是要逃出地球!顧教授,你和我們一樣,都是被踢了出來,沒資格拿到船票的可憐蟲,哈哈……」

    劉弘景有些失態地嘶聲道:「不!太荒謬了!怎麼可能!?外交部的劉副部長也去了,他都只說是開會,他是我親叔!」

    顧天山憤恨地說:「不是所有在名單上的人都知道這事,我都只是在研究共工的時候,才接觸到這個秘密,恐怕你的親叔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張船票。」

    王雅也不相信,也許更多是拒絕接受自己沒有資格拿到逃難船票這事:「政府怎麼可能就這麼拋棄了我們!今天tov這麼大動靜,他們為什麼還不跑?見到飛船上天了嗎?沒有啊!」

    管委會的官員們也紛紛發言,置疑顧天山的「故事」。

    顧天山苦笑著說:「我就知道,你們不會相信的。」

    此時指揮部所在的大樓外一片嘩然,大樓裡腳步聲不斷,都急急向外奔去,似乎有了不得的大事發生。

    一個海軍中尉衝進了指揮部,臉上的驚駭明顯得像是剛從恐怖電影的片場裡出來,他高聲喊道:「天上!天上!」

    天上怎麼了?高官貴人們的飛船起飛了?剛說到這事,他們就跑了!?

    連劉弘景都顧不得形象,跟著臨委會的一幫官員們急急奔出指揮部。

    樓下已經站滿了人,個個都戴著智能眼鏡仰望天空。陳興只看到天頂上有塊模糊的光斑,那個中尉遞過來一副眼鏡:「是塔台的觀察鏡看到的,用這個。」

    陳興戴上眼鏡再看,脖子頓時僵住了。

    如中尉所說,他並不是親眼看清了全貌,眼中的景像是由機場塔台的觀察鏡轉發到智能眼鏡上,再通過ar技術增強後重現的。

    透過已經變得稀薄的煙雲,天頂之上,一座巨大如山巒,甚至像座島嶼般的東西正懸浮著。通體銀亮,外形如倒扣的碗,正是剛才陳興看到的那塊光斑。

    眼鏡裡的ar景象標注了估算尺寸數字,高3公里,直徑30公里,比希望號還大!

    仰望希望號時,那種自覺渺小的感覺就已經讓人無比震撼,而這個東西算體積比希望號大了好幾倍,如果它飛臨東海上空,東海的核心市區就全在它的籠罩之下。

    「政府造的太空方舟?」

    所有人都這麼想著,不少人已經罵了起來,但都不是軍人。不過軍人臉上也都掛著沮喪、絕望或者憤怒的表情。

    陳興心中翻滾的情緒比任何人都多,想到希望號是被無情地拋棄掉的,壓住情緒的冰層又多了條條裂縫。但冰層終究還在,他的意識也比任何人都要冷靜。打量著這艘巨大的飛船,覺得有些不對勁。

    如果政府掌握的科技已經高級到了這種地步,又何必急著逃呢?茫茫星海,又能逃到哪裡去?跟tov一戰的機會不是更大?

    他瞇著眼,將智能眼鏡裡的景象放得更大,想看得更清楚。

    就在這一刻,白光猛然自天頂傾瀉而下,似乎太陽在那一刻爆炸了,如果不是智能眼鏡能夠自動濾光,所有仰望天空的人恐怕都要被閃盲了眼。即便如此,陳興閉眼的時候,也聽到不絕於耳的驚呼聲。

    他的注意力緊緊放在眼中,這些聲波沒有轉化成波紋來干擾。雖然閉上了眼,腦子裡卻印著一副清晰的畫面:一道白光自太陽一側射下,投在那艘巨大飛船上,飛船就像是透鏡一般,將這道白光擴散開。

    白光留在眼中的余影漸漸消散,再睜眼時,陳興和所有人一樣,都震撼得無以復加。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8
第十五章 共工與參孫

    不必再用智能眼鏡看了,天頂上的景像已經清晰得肉眼可見,那塊光斑已經變成一個熾亮的光團,高懸在天頂,熠熠生輝,像個小太陽。

    讓所有人震撼的不是這艘飛船,而是天頂上接連亮起一連串光團,一道道白光由光團中射出,前後連接起來,拉成一條線,將天頂分成兩半。

    如果希望號還在,從15萬公里外的太空俯視地球,應該能看到一條銀白光帶環繞著赤道,如鎖鏈般套在地球上。

    「tov的飛船!」

    「這一定是從海底裡升起的母機!」

    「是水星人!」

    此時人們才相繼醒悟,陳興卻早已經知道,不需要證據,不需要推論,在那道白光出現的時候,他就感應到了。

    那是一種冰寒無比的感覺,似乎被剝奪了一切,丟在飄渺虛無的莫名空間裡,即將面臨萬年都難以形容的漫長禁錮。

    他第一次品味到比死亡還可怕千萬倍的恐懼,全身每個細胞似乎都在呼號:逃出去!如果不是有派勒寧定的藥效壓制著本能衝動,他相信自己已經瘋掉了。

    「天文臺有消息了!」

    那個海軍中尉又喊了起來,以整棟大樓一面為屏幕的ar景象浮現,有如3d巨幕。

    「從海底升起的tov飛船沿著赤道線排列,每1120公里一艘,高度100公里,正好停在卡門線的位置。我們不清楚它要作什麼,從光學天文望遠鏡裡看,連接它們的白光是一道寬10公里的半透明光帶……」

    主持人的姣好面容上,表情正在恐懼和茫然之間來回變幻:「天文臺又發來消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tov好像弄了一道激光柵欄,把整個地球關上了!門鎖就在光線需要跑8分鐘的太陽那裡,門鎖,不,太陽也……」

    畫面從語無倫次的主持人轉到天文望遠鏡拍攝到的景象,在一艘已經變成熾白光團的巨大飛船上,一道細細的白光向上伸展,一直沒入星海,投向太陽的懷抱。

    天文臺的科學家還在解釋:「那道跟太陽連接的白光其實是肉眼不可見的激光,激光的頻率在細微並且有規律地變換,我們推測這是在跟水星區域的tov飛船,或者控制中樞進行量子通訊。」

    到了這時候,科學家還饒有興致地在談科學原理,可整個東海卻再度沸騰了。即便是大樓下這些軍人,也都一個個心口發緊,呼吸不暢,一些女性已經軟在地上,開始抽泣。

    不是天崩地裂的災害,不是血肉橫飛的殺場,但此時人們心中都湧動著一股巨大的恐懼,就像那個主持人說的那樣,地球被關了起來,成了一個巨大的監獄。關在裡面的囚犯,正面對全然未知的命運。

    「飛船!飛船!」

    又有人叫了起來,開始還沒人理會,是剛跑出樓的人吧,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再看到畫面,包括陳興在內,所有人的心臟像是被大錘再重重砸了一記。

    的確是飛船,各種各樣的飛船,天文臺發來的影像裡,一個個黑點正直衝天際。影像放大,那是一艘艘造型各異的飛船,看外觀設計,明顯帶有人類科技特徵。雖然也相當巨大,但不管是跟希望號,還是跟赤道上的tov飛船相比,都小得可憐。

    沒有火箭助推器噴發出的尾焰,這些飛船用一種超出人類科技水平的方式在上升。顧天山沒說謊,政府已經掌握了反重力技術,甚至超光速宇航技術,這才是他們的諾亞方舟。在tov向卑微的地球人類展示全新的面目時,他們終於逃了。

    「西域、藏地、北海道、阿拉斯加、北西伯利亞、冰島、內華達沙漠、阿爾卑斯山……」

    自由新聞聯盟的記者們匯聚了國內天文愛好者的觀察結果,一一報出了這些飛船的起飛地點。

    「有這麼多飛船!為什麼?為什麼沒有我的位置!?」

    顧天山兩腿一軟,跪在地上,捶著地面痛苦地叫喊。張弘景、王雅等人則是張大了嘴巴,雙目失神,一副失望到了極致的模樣。

    「只要人類能延續不就夠了?把瘋子、廢物、渣滓、刺頭全都丟掉,新的人類一定會純淨無暇……」

    陳興低聲自語著,心中那股濃烈的恐懼,漸漸凝結出一股熱流,破冰而出。

    「顧教授!你不是說有艘外星飛船可以逃出去嗎?它在哪裡!?」

    有人搶在了陳興前面,他高聲喊著,唯恐有誰聽不見。

    是劉弘景,他不理會顧天山的分辯,揪著老頭的衣領逼問。別看他文質彬彬的,此時力氣之大,差點把老頭直接提了起來。

    「不知道?那為什麼美國人還要找你?顧天山,你還隱瞞了什麼?」

    這時候劉弘景的聲音就低了很多,幾乎是貼著顧天山的耳朵低語,陳興還是聽到了。周圍的人也因為那聲高喊,都齊齊看了過來,還有一艘外星飛船?可以逃出地球!?

    「我也不明白美國人為什麼要抓我!本來我們已經把飛船的控制系統破解得差不多了,可三年前tov出現後,飛船就再也沒動靜了!這都是其次……」

    顧天山絕望地嚷著:「那艘飛船只有幾十米長,根本裝不了幾個人!我們研究它只是想破解它的技術,給仿造的超光速宇航引擎彌補缺陷,怎麼可能指望它!?」

    幾十米長……也就是輕型護衛艦或者遊艇大小,能載幾個人?能裝多少物資?

    劉弘景無力地放開了顧天山的衣領,其他人心中燃起的一點火星也瞬間熄滅。

    陳興倒沒這麼悲觀,這艘飛船已經成了他逃離恐懼的救命稻草,就算不可能,他也要竭盡所能變成可能。

    衝破冰層的熱流並沒有影響到理智,反而讓他的思維變得更敏銳,瞬間他就浮起一個念頭,高聲問:「顧教授,那艘飛船,能不能帶其他東西上太空?」

    顧天山打了個哆嗦,他是被陳興之前舉槍威脅給嚇慘了,也因為如此,他是有問必答:「理論上是沒問題的,實際上我們專門作過這方面的研究。」

    陳興再問:「那能帶多重的東西?」

    顧天山的回答裡帶著絲熱切,科學家談到重要的技術話題時都是這種反應:「多重?中微子探測儀作過能量掃瞄,根本摸不到它的極限!如果有辦法把它的引力場延伸到地殼,我覺得它能拉起半個大陸板塊作超光速航行!知道我們把它叫什麼嗎?共工!美國佬把它叫參孫!」

    這是打過派勒寧定後,陳興的心跳第二次快了起來:「那上千億噸重的東西,也該沒問題了?」

    顧天山點頭,卻又搖頭:「我都說了,半個大陸板塊都能帶走,上千億噸算什麼?不過我也說了,必須引力場同步!這不是物理連接那麼簡單,需要用超導材料很精巧地佈置人工重力場。唉,你至少得學十幾年前沿物理學才能明白……」

    陳興左右掃視,招呼道:「李京澤!李京澤還在嗎?」

    「我去找他!」那個海軍中尉又挺身而出,走了兩步,轉回來對陳興說:「我叫唐煒……」

    他壓低了聲音,用一副「自己人」的熟絡語氣說:「唐銘德是我二叔。」

    李京澤還沒放棄努力,就在指揮部裡,沒多久就急急而來,見著陳興劈頭就問:「要搬希望阿爾法上的東西了?」

    顧天山明白了陳興的打算:「希望阿爾法?好想法!可是我說了,必須要……」

    陳興打斷了顧天山:「三年前,軍隊在希望阿爾法的隔層裡用超導材料鋪設什麼線路?李京澤,你仔細說說。」

    李京澤三言兩語將三年前的情況作了介紹,然後他也有所明白,眼中冒光地道:「希望阿爾法可以飛起來!絕對可以!」

    「希望阿爾法鋪設了線路!?」顧天山失聲驚呼:「我參與過希望號人工重力系統的方案設計,線路就是要鋪設在中間的隔層裡!只是工程太大,也為了保密,沒用在希望號上,沒想到希望阿爾法真的……」

    那一瞬間,他的雙眼也迸射出光彩,接著又黯淡了:「但是,共工已經不動了,不管我們再怎麼弄,它都沒反應。」

    陳興本想說什麼,一直插不上話的劉弘景開口了:「希望阿爾法!?躺在船山群島的那個大傢伙?用你說的共工帶起希望阿爾法,就能上天?」

    陳興閉嘴,這就是他的想法,從抓住這個念頭,到從顧天山那挖出可行性,都是他辦到的。劉弘景搶著作了總結,雖然感情有些不爽,可理智告訴他,這樣更好。

    比號召力和組織力,當然還是這個臨時管委會的主任強。陳興並不在乎什麼榮譽和顏面,只想著能讓這個近乎瘋狂的念頭變成現實。

    果然,劉弘景的總結讓人們完全明白了,都熱切地看向顧天山。

    希望阿爾法大家都知道,那是個可以載幾十萬人生活好幾十年的大傢伙。乘坐這樣的飛船逃出地球,比呆在地球上束手待斃強得多。

    「它動不了啦!」感覺到自己驟然背負上無數人的期望,顧天山暴躁地嚷著。

    劉弘景的聲音比他還大:「總是個機會!先弄過來再說!它在哪裡!?」

    到此時,臨時管委會裡代表部隊的副主任唐銘德才開口:「東經30度19分xxxx秒,北緯128度19分xxxx秒,夕照勘探平台。」

    說話時,陳興和他對視,心中閃過六年前的幕幕場景。之前顧天山說起這事,他們兩人就清楚,飛船是在那裡。

    就在那裡,中國航母編隊跟美日聯合艦隊對峙了一個月之久。陳興駕駛戰機,和戰友們在唐銘德的指揮下,跟美日軍機整日周旋,除了沒開火,一切能幹的都干了。雙方損失了十多架飛機,好幾艘艦船受損,全是剮蹭和碰撞。

    以前只以為是爭奪春曉氣田區東北新發現的海底稀有金屬富礦,可顧天山一說,他們才知道,那裡還埋著一艘外星飛船。

    顧天山抱著頭,痛苦地說:「就在深潛勘探平台上,那是四百多米深的海底!為了保密,一直沒弄上來,眼下怎麼可能辦到!?」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09
第十六章 和死亡與瘋癲賽跑。

    海底裡?

    人們又陷入絕望中,這個時候還到哪裡去找船找人打撈?

    一個海軍軍官不太確定地說:「我記得……軍港裡那條094還可以開,094的極限下潛深度有四百多米。」

    另一個海軍軍官再道:「還有條潛艇救援船,船上有深潛器,雖然型號很老了,潛個四五百米倒是輕而易舉。」

    船有了,人呢?

    唐銘德撓著頭頂,語氣很不確定:「其他人不清楚,不過094的留守人員應該就在碼頭上」,

    王雅的心思也熱切起來:「我們南港區的船舶公司還能找到船員!

    嗡嗡議論聲在人群中傳開,人們互相交換著希翼的眼神,曙光又出現了。

    唐銘德卻擔憂另一件事:「但是美國人那邊不好說,今天有一艘伯克級跟企業號會合了。」

    似乎又有冷風刮過,剛燃起的希望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夕照平台離東海市也就六百多公里,但位於中日東海中線東側,在美日聯合安保區內。之前雖然中美達成了合作協議,現在卻是tov降臨的末日,不可能再有以往默契。

    美國方面既然直接派海豹來抓顧天山,顯然沒有跟別人合作的意思。要去那個地方打撈飛船,美國人從中作梗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

    對比雙方現在的軍事力量,東海這邊就只有幾十架殲六和百來個飛行員,一大堆編製零碎,只有輕武器,連主官都沒有的守備部隊和武警,海上力量幾乎為零。對方則是齊裝滿員的一艘航母,現在還要加一艘伯克級導彈驅逐艦。東海處於絕對劣勢,要硬來很難成功。

    瞞著美國人先弄到共工倒也不難,但之後跟希望阿爾法對接,再組織人貨上船,動靜不可能遮掩得住,美國人要用強怎麼辦?美國人不用強,tov再來又怎麼辦?靠東海自己來保護希望阿爾法,難如登天。

    一片沉默中,劉弘景的話格外響亮:「所以我說,我們需要跟美國人合作!現在的局勢,已經不容我們再抱守狹隘的國家主義,我們應該從整個人類的角度來看事情!來行動!」

    在場數百人紛紛點頭,包括之前對他們這些官僚不怎麼感冒的軍人。

    絕境中忽然找到了一條出路,就算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也比束手無策好得多。而現在這種情況,也確實不再容人類互相猜忌了。如果計劃成功的話,希望阿爾法那麼大,足夠裝下企業號,乃至更多的美國人。

    「我會跟美國方面溝通,促成雙方合作!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變不可能為可能!」

    劉弘景掃視眾人,用異常堅定的語氣說:「我們要活下來!要逃離這個可怕的世界!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們也要全力以赴!我們需要團結所有可以團結的力量!」

    掌聲響起,先是稀稀拉拉幾個,再是一片,陳興也鬆了口氣,雖然覺得這個人官氣太重,但關鍵時刻,敢下這樣的決心,把未來寄托在希望渺茫的賭博中,推動大家為之努力,這不是陳興能辦得到的。這麼一來,這個近似瘋狂的設想,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至於跟美國人合作,之前在天上雙方已經攜手了,為了生存,為了未來,這也是必然的選擇。有在希望號上工作的經歷,陳興並不牴觸。

    此時只有顧天山依舊憂心忡忡,他用驚懼的語氣說:「跟美國人合作?我信不過他們!」

    劉弘景安慰著他:「顧教授,現在你就是逃出地球的希望,還擔心美國人會對你不利嗎?一個美國人或許會不理性,但上萬美國人的集體,一定是理性的,這是他們的民主傳統。現在這種情況,他們也該明白,光靠自己是不行的。」

    顧天山沒再說話,低下頭,畏懼之色並沒消去。

    方針就這麼定了下來,只是當管委會的委員們回到指揮部,開始討論具體細節時,發熱的腦子漸漸冷靜下來。

    「就算我們撈起了那條共工,就算共工能帶著希望阿爾法飛起來,然後呢?」

    「我們該往哪裡去?又能活多久?是不是真的比呆在地球上好?」

    「萬一tov並不是想毀滅人類呢?結果我們卻飛上太空自尋死路?」

    「tov能坐視我們擺弄共工和希望阿爾法嗎?會不會反而引起它們的注意,用什麼可怕的手段對付我們?」

    委員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對這個計劃提出了一連串置疑。

    劉弘景蓬的一聲拍了桌子:「你們還在幻想什麼!?幻想tov是有憐憫之心的高等智慧文明!?我敢肯定,我們是怎麼對螞蟻和小白鼠的,tov就會怎麼對我們!」

    「這是滅頂之災!原本我想的只是把大家組織起來,能逃出東海就算完,接著會怎麼樣就只能聽天由命!現在有了這樣一個機會,就算是場毫無勝算的賭博,我們也要去試!」

    在一邊旁聽的陳興微微點頭,這幾乎就是他的心聲,不得不說,在大方向上,劉弘景很靠得住。

    唐銘德、王雅、何循幾個人也默然點頭,但還有接近一半的人要麼沒反應,要麼微微搖頭。

    劉弘景的聲音放低了一截,語氣卻比剛才還要急切:「你們能比上面更聰明?掌握的信息更多?上面全跑了!就算不明白細節,也該相信他們的判斷!地球完了!人類完了!」

    正當人們被這些話撼得心神搖曳時,一個女聲響起。

    「陳興!你在這裡?」

    委員們轉頭看過來,劉弘景這才注意到多出來的旁聽者,皺起了眉頭:「陳上尉,這是管委會的會議,你怎麼……」

    話沒說完,依舊穿著一身素青大褂的楊璃提著個東西出現。

    「你拿來的這個東西,我作了些測試,發現了點有趣的事情。」

    嘴裡說「有趣」,臉上卻沒一絲表情。陳興倒是習慣了,劉弘景等人卻是一愣,注意力全轉到了楊璃提著的那支大號玻璃管上。

    楊璃舉起玻璃管說:「裡面的組織並沒有損壞,浸泡它的溶液代替了血液,它的生物電場跟在腦腔裡沒多大差別,只是有些紊亂,似乎搞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陳興花了一秒鐘才明白楊璃所謂「有趣」是怎麼回事,看著那團黃褐色腦組織的目光從噁心變成了恐懼。

    這意味著什麼?這支玻璃管裝著的腦組織還在思考!從醫學角度上講,這是個活人!

    劉弘景等人也費了好一陣功夫,才搞明白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是怎麼來的,又是什麼狀態。

    大半人捂著嘴巴,連連倒退,剩下一小半勉強還保持著鎮定,可不是臉色發青,就是膝蓋發抖,王雅和幾個女委員更直接衝到窗口嘔吐起來。

    有人還在安慰自己:「也許tov只是抓個別人當標本……」

    劉弘景不敢再看那支玻璃管,揮著手,憎惡地連聲道:「陳上尉,快帶著她,還有那個……東西離開這!快走!」

    陳興跟楊璃轉身時,聽到身後的委員們紛紛嚷道:「賭了!」

    「來這裡果然是正確的決定,還能見到這麼神奇的事情,這是個跟身體完全分離,甚至原狀改變後還能正常運轉的大腦*,別以為這種情況在動漫影視裡司空見慣就很平常,人類現有的醫學水平根本無法作到這一點。」

    「以我的初步觀察來看,維持大腦存活的關鍵是在溶液裡,可惜我的儀器都在東海大學,沒辦法作更細緻的分析。」

    楊璃很難得這麼興奮,還好她並沒被這意外的收穫沖昏頭腦,抱著這個「人」回東海大學。

    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她暫時丟下這東西,帶著她來到一處偏僻的角落,陳興想跟她認真談談。

    「我不想死了,至少在完成這個計劃之前,還不想死……」

    「藥效過後臥床休息,最多三天,就可以打第二針。持續下去,在你大腦完全崩潰,或者身體器官衰竭前,應該還能活三五個月。」

    「我不是說這個……」

    陳興猶豫了片刻,決定對她坦承相告,畢竟她是自己的醫生,而且思維一貫非人,應該不會大驚小怪。

    「我覺得,自己好像多了一些特殊的本事。」

    他把自己感知能夠轉換,甚至能融為一體,感知因此比常人敏銳無數倍的事情說了出來。

    「到底是派勒寧定造成的,還是我自己的問題?或者兩者都有?如果不服藥了,大腦會不會出現更麻煩的事情?就像是病情反彈那種?」

    陳興真正擔心的是這個,至於那種非人的敏銳感知,倒不覺得有多大意義,他又不可能靠這本事幹掉tov。

    楊璃抱著胳膊,歪頭想了好一陣,然後問:「不管是找到機器蜘蛛的軟肋,還是發現狙擊手,都不是超越常人的能力吧?」

    陳興點頭,的確不是玄幻小說裡的那種超凡力量。

    「至於你感覺到的『生命力』,以及對tov的恐懼,難道不是心理因素在起作用?」

    楊璃的反問讓陳興一愣,心理因素?

    此時楊璃絕少表露情緒的臉上顯露出一絲憐憫,她竟然歎了口氣:「陳興,你的心理活動已經能憑空製造出感知了。」

    陳興再愕然,也就是說,那些奇異的感知,其實是臆想嗎?怎麼可能?

    「別覺得不可思議,這不過是你的直覺在起作用,直覺就是一種模糊不明的心理交感現象。你的心理活動跟感知已經交織在一起,所以當你有直覺時,大腦會製造出一些感知,讓你相信這是自己觀察到的,而不是憑空想到的。」

    楊璃的解釋似乎說得通,也就是說,其實是他先有了結論,然後大腦再給他製造感知上的證據,只是因為感知紊亂,證據都變換了表現方式。

    儘管對楊璃的結論還有些不服,畢竟他的那些感知是那麼清晰,那麼真實,但見到了大腦泡在營養液裡還能活著的事情,陳興真有些相信了。

    這時他才品出楊璃的憐憫意味著什麼,又多了臆想這個病症,自己正從神經病向精神病轉化,這事楊璃很早就有過預言。

    「那麼,趁著我還沒完全變成精神病人前,趕緊飛上太空吧。」

    陳興已經品味不到沮喪和絕望這些情緒,但壓住情緒的冰層卻明顯加厚了一層。

    看著他轉身離去,楊璃那原本始終古井無波的眼中蕩過一圈漣漪,嘴角扯起微微弧度,不知是悲是喜。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11
第十七章 老兵會繼續戰鬥。

    將自己已經是神經病加精神病這事丟在一邊,陳興全身心地投入到管委會分配給他的任務裡。

    劉弘景挺身而出,臨時管委會這個東海僅存人類的大腦也終於有了清晰思路,以「共工計劃」命名的行動,推著軍政兩面緊張地運轉起來。

    原本唐銘德想安排陳興當自己的副手,加入到管委會裡,協助整理部隊,但這個意向被劉弘景否定了。劉弘景的話倒是冠冕堂皇,說陳興是一面旗幟,應該放在更有用的地方。

    唐銘德在陳興面前抱怨劉弘景刻意排擠部隊,陳興倒是不太在意,管委會交給他的任務差不多就是當公關專員。作為管委會的代表,聯絡跟共工計劃有關的部隊,說服他們加入。

    這個任務正是他樂意去做的,這是保證計劃能夠成功的關鍵。

    不過,陳興對其中一項任務有些不解:說服武裝部副部長,東海民兵的實際領導人孟震留下來。

    找到孟震時,他正要離開指揮部,就是那個跟唐銘德吵架的中年軍人,他不僅不接受管委會的命令,反對共工計劃的態度更是堅決。

    陳興不解的是,孟震為什麼決心單干?為什麼寧願坐以待斃,也不願拼一把?

    「跟美國人合作?還是全副武裝的軍隊?我還沒瘋!你罵不醒你們這些傻瓜!以為末日到了,大家一定會拋開所有仇怨,所有利益?」

    孟震相貌平常,毫不起眼,但說話時眼中精光閃爍,顯示這是個意志堅定,一旦有了想法,誰也不可能擰得過的人。

    「退伍前我是海軍陸戰隊的偵察兵,跟美國人在南海周邊鬥了十多年,失去了所有戰友!那時候tov已經出現了!如果那個顧老頭的話是真的,上面已經清楚人類沒有機會,只能逃跑!可那又怎麼樣?一面造出了希望號,一面還在鬥個不停!」

    或許是對之前差點打下陳興內疚,或許是尊敬陳興這位「英雄」,孟震很坦率地道出了想法。此時陳興才注意到,孟震左邊袖管空蕩蕩的。

    「如果是繼續戰鬥,倒可以考慮跟美國佬攜手,可只是跑路的話……」

    孟震語氣無比肯定,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沒有這個覺悟,就算逃出地球,你們的命運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給了陳興一個可以在官面上交代過去的理由:「在臨時政府出面,並且承認東海這個什麼管委會之前,東海武裝部不接受管委會的任何命令!武裝部會帶著老兵繼續戰鬥!」

    臨時政府……上面都跑光了,哪還有什麼臨時政府。陳興不清楚孟震只是找托辭,還是的確有消息來源,知道有臨時政府的存在。

    他也不關心什麼臨時政府,對轉身離開的孟震說:「我跟美國人鬥過,也合作過,你說的那種覺悟,我有!」

    孟震停住了腳步,陳興接著說:「孟部長,地球不就是一條船嗎?我們兩邊,從來都是一面戰鬥,一面合作,為什麼你要放棄?」

    「幼稚!」孟震不屑地道:「我們是軍人!軍人只負責戰鬥!」

    陳興反駁道:「軍人戰鬥,為的是保護平民!」

    他再誠懇地勸道:「你說的那種事情,我也很擔心,我會努力去阻止,但是我的力量不夠。」

    其實他想說的是,再過些日子,我就會徹底變成精神病,在那之前,我肯定會解決掉自己。雖然說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但生命中最後時刻為之努力的事業,還是希望能成功,能延續下去。

    孟震搖了搖頭,大步流星地走了。

    陳興從沒對自己的口才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沒能說服孟震是在意料之中,但因為孟震的態度,他對接下來的任務也有些擔心了。

    如果不能說服核潛艇的留守官兵,這樁賭博還沒開盤就要輸。

    不過當他來到碼頭時,眼中所見的景象讓他既吃驚又欣慰。

    吊臂正向潛艇送去各種補給,穿著深藍作業服的潛艇兵在碼頭和潛艇上緊張地忙碌著,還有潛水員端著長長的桿子下水,以陳興對潛艇的粗淺瞭解,應該是檢查潛艇外殼的金屬疲勞度,尋找潛在的裂縫。

    這完全是一副馬上要出航的架勢,莫非管委會的電話管用了?

    管委會的電話大多數時候都不管用,主任劉弘景之前不過是市府辦公室的副主任,委員也基本是各區或者各個司局裡一把手之下的小人物,守備區也沒管到東海所有武裝力量,就算管得到,像孟震那樣不給唐銘德面子,自行其是,不管是唐銘德還是劉弘景都沒辦法,所以才需要陳興這樣的人跑腿。

    這艘核潛艇還是海軍編制,不歸守備區管轄,居然一個電話就願意加入比賭博還瘋狂的共工計劃,讓陳興對他們的頭兒有了幾分好奇。

    在碼頭上找到一個正在關淡水閥門的老兵,陳興問:「你們領導呢?」

    老兵抬頭露出一張有些滄桑的面孔,但雙眼卻很清澈,讓陳興一時拿不準他的年紀。

    老兵有些驚訝:「你是……陳興陳上尉?第一個飛上天戰鬥的英雄!?」

    「當兵就是幹這事的,算什麼英雄」,陳興客氣地說。

    這已是tov來襲的第二天清晨,從傍晚到夜裡,東海電視台、網絡中心和市區還完好的大屏幕上,一遍又一遍地宣傳著陳興的事跡,當然也是借他強調管委會的存在,陳興的知名度在一夜間就超越了網絡上最紅的偶像。

    老兵溫和地笑著說:「是啊,所以我們決定跟上你的腳步,繼續戰鬥……」

    他向陳興伸出手:「費興甲,長征17號彈道導彈核潛艇的艇長。」

    陳興楞了一下,挺胸昂首,啪地行了個軍禮:「首長好!」

    這個「老兵」至少是個海軍中校,很可能是上校。陳興真沒想到,一位戰略核潛艇的艇長居然還留守在這裡。論實權,論地位,頂著大校軍校,卻在守備區管後勤的唐銘德還比不上他。

    「剛辦了退伍手續的老兵,算什麼首長」,費興甲把陳興之前的客套原樣奉還。

    這是一天多來,陳興第一次感覺到心中的暖意,他不也是個退役的老兵?

    兩個老兵握了握手,費興甲再問陳興的來意,聽到共工計劃,臉上的皺紋又多了一圈。

    「我還以為那幫人在開玩笑呢,原來真的有這個機會」,費興甲搖頭:「可是我們已經決定出海,讓老夥計帶著我們去幹最後一仗。」

    晨光升起,已經銹跡斑駁的鋼鐵巨鯨安靜地臥在碼頭邊,一點也看不出,她曾是地球上最恐怖的武器。而在tov降臨後,不僅核武器起不了作用,潛艇也沒了用武之地。地球上所有戰略核潛艇的唯一價值,就是準備執行序列很靠後的「z計劃」。

    「z計劃」是假設tov大規模侵入陸地,把人類打得只能龜縮在避難所裡時,由藏在海裡的戰略核潛艇發射彈道導彈,把地表洗一遍。

    計劃的制定者期望靠這種瘋狂的自殘行動,讓人類與tov的力量差距稍稍縮小些,再祈禱在爭取到的短暫時間裡,上天或許會降下什麼奇跡。

    這是人類制定的無數個瘋狂計劃裡的一個,或許也一直只是迷惑公眾,宣示會戰鬥到底的煙霧彈。而在一年前,海底核攻擊沒有奏效,這個煙霧彈也懶得維持了。就連美國人都封存了戰略核潛艇,只保留攻擊核潛艇,後者也只用來執行運輸一類的秘密任務。

    費興甲看著自己的「老夥計」,感慨地說:「老夥計這一輩子都在準備著,準備著那一天的到來。現在她退役了,卻終於有了上陣作戰的機會,而且是跟外星人戰鬥,不是去毀滅人類,對她來說,還有什麼任務比這更有意義呢?」

    陳興有些吃驚,難道還有核導彈!?

    「當然沒有,海軍連戰艦上的導彈都拆了從南邊運進西南,怎麼可能還留下核導彈?老夥計的反應堆也變不成原子彈,不過我們有魚雷,還有足夠把老夥計變成超級炸彈的炸藥。」

    費興甲平靜地說著完全是去送死的計劃:「聽說tov的母機都從海底升起來了,有些上了天,有些浮在海面,我們去搗個亂,哪怕只是蹭脫一層皮也好。守在岸上,等著那一刻的到來,不是我們潛艇兵的歸宿。」

    陳興委婉地說:「如果讓老夥計知道,一個任務是去跟tov拚命,但什麼也改變不了,一個任務是去撈飛船,讓無數人有機會逃出地球,她會怎麼選擇?」

    費興甲呵呵笑了,拍著陳興的肩膀說:「果然是海軍的人……」

    他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好吧。」

    作好了費一大通功夫說服對方的陳興又愣住了,片刻間他就耗完了至少一個月的驚訝額度。

    看到陳興的表情,費興甲咧嘴一笑:「其實我也不想就這麼送死啊,既然有活下來的機會,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成功率,也應該去拼一把。」

    事情這麼順利,就算耗光陳興一輩子的驚訝,他也樂意。

    費興甲手下只有二十來個兵,但操縱潛艇足夠了。王雅也找來了船長、船員和操縱深潛器的技術員。長征17號背上深潛器,水面有一艘潛艇救援船,一艘拖船,組成小小的打撈隊,黃昏時分出發。

    天頂的銀白鎖鏈還是那麼刺眼,天空卻平靜無比,不清楚tov接下來要作什麼,只能分秒必爭。

    作為管委會代表,陳興也要隨行,出發前,費興甲跟陳興提到一件事:「如果美國人使壞,這事鐵定成不了。」

    「這個時候還要鬥,對誰也沒好處,相信管委會那邊會努力爭取,美國人那邊也應該會顧全大局。」

    陳興說這話時心裡也沒底,腦子裡就轉著孟震的話。

    費興甲不在意地說:「希望如此吧,我還是會帶足傢伙,如果美國人搗亂,就跟他們同歸於盡。」

    陳興左思右想,放不下心,給唐銘德再打電話,卻沒打通,只好直接打給了劉弘景。

    「馬上出海?幹得好,陳上尉!」

    劉弘景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或許是事情太忙,但還有什麼事能比打撈共工更重要呢?

    陳興再強調說,跟美國人溝通時,千萬不要洩露打撈隊已經出發的事情。

    跟美國人是要合作,但也必須作兩手準備。按照之前商量的計劃,一面跟美國人談合作,一面瞞著美國人去打撈共工。

    為了確保行動隱秘,打撈隊都是兵分兩路,潛艇直接去夕照平台,救援船和拖船則是先朝南行駛一段距離,再轉向東北。

    「這個你多慮了,我們管委會難道還不懂得保密紀律嗎,你就專心自己的工作吧。」

    「好的,劉主任,我們預計18日凌晨到達夕照平台,希望你跟美國人溝通的時候,能給我們爭取更多時間。」

    劉弘景的語氣有些不快,陳興知道劉弘景一定是不爽自己不夠尊重「領導」的態度,但這事太重要,他還是再叮囑了一句。

    東海聯合守備區司令部,原本空空蕩蕩的行政大樓又熱鬧起來,這裡成了管委會的駐地。陳興的話音通過按下免提的電話,迴盪在頂層裝飾豪華的會議室裡。

    劉弘景按斷電話,攤手對二三十個委員說:「還有人質疑我的決定嗎?看看這個陳興,把我們管委會當什麼了?物管公司嗎?」

    王雅張了張口,卻又閉上了嘴。

    「要合作,就要互相信任,這個道理,端著槍的兵是不懂的,他們滿腦子還是前些年跟美國人幹架那些事情……」

    劉弘景搖頭嘀咕著,再撥通了手機:「瓊斯女士,關於參孫,就是那艘外星飛船,我們已經知道了。是的,打撈隊出發了,我們可以詳細談談……」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11
第十八章 絕不能把共工留給美國人!

    等劉弘景通話完畢,王雅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劉主任,我還是覺得……就這麼把主動權交給美國人,不是太妥當。」

    劉弘景看了王雅好一陣,才緩緩地說:「安妮-瓊斯是美國總領館文化處的副領事,目前留在東海的美國人裡,她是級別最高的行政官員。她答應全力促成合作,但前提是我們雙方要坦誠相見。」

    劉弘景搖頭歎氣:「只要美國人作出了決定,哪怕是最頑固的軍人,也會服從命令,這就是他們的優良傳統。而我們這邊的軍人,卻是影響合作的最大障礙。」

    他說起這事,其他委員都附和著吐起苦水來。

    數落唐銘德對管委會提出的辦公場所、通訊器材等要求,乃至食宿、警衛等保障條件打折扣,指責5702部隊一個小小的中尉竟然拒絕管委會接管希望阿爾法,埋怨守備區組織起來的部隊還只聽守備區號令,管委會政令不出大樓等等。

    話題很快就轉到陳興身上,這下更是群情激憤。

    「太沒規矩了!小小的連級幹部就敢給主任下命令,我看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組織建設!」

    「當兵的就是這樣,越有能耐,越目無王法!」

    「這個傾向很不好,我們得注意。恐怕很多當兵的都覺得,現在是誰手裡有槍誰說了算!」

    「那個孟震不就是這樣?居然不承認我們管委會!我們得盡快跟美國那邊達成協議,用美國人好好壓壓這些人,不然等上了天,到底是誰領導誰?」

    劉弘景點頭:「當然只能是管委會領導槍,不是槍領導管委會。」

    他皺著眉頭再道:「這個陳興,之前把他抬得太高,讓他自我膨脹了。等他回來,我看得把他冷下來,誰手裡還有單位沒聯絡到的?地方越遠越好。」

    有人說:「要不派他去燕京找什麼臨時政府吧……」

    王雅咳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說:「他很支持我們的大方針,只是有些敏感而已。而且是他帶動了兩邊一起跟tov戰鬥,到時候我們跟美國人接觸,還需要他這面旗幟。」

    劉弘景沉吟片刻,點頭道:「倒也是,等他參加完最後的簽約儀式,再找個地方打發了吧,這事我直接找唐銘德解決。」

    王雅再問:「就算打撈行動順利,但顧教授也說了,共工已經不動了……」

    劉弘景雙眉揚了起來:「所以我們才需要跟美國人合作啊,瓊斯女士說了,兩邊的專家整合起來,絕對能讓共工動起來!」

    他眼角瞟了瞟王雅,再道:「現在,我們談談人員篩選和物資準備的工作。」

    委員們相互對視,臉上都浮起愉快的表情。

    企業號航母艦長室裡,剛剛霸佔了這艘軍艦上最舒適的小套房,心情變得很愉快的xo康斯坦丁上校將手伸向金髮美女的高聳胸~部,卻被對方厭煩地拍開。再看到對方臉上冷冰冰的表情,心臟頓時揪緊了。

    他以為對方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甜心,昨天我得救飛行員,得把每一架直升機都用來救人!」

    對方還是沒反應,他假裝有些生氣:「你不經過我就去支使海豹,我還沒找你算賬!到現在還沒消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你不是去聯繫中國人了嗎?」

    安妮-瓊斯開口了:「康斯坦丁,這個姓氏不是來自盧森堡古老家族,而是你母親隨便編造的,因為她不清楚你的父親是誰,把你丟給孤兒院的時候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係,我說的對嗎?」

    她揚著下巴,臉上洋溢著憋了很久,現在終於能吐出來的暢快。

    康斯坦丁的憂心瞬間轉作憤怒:「你吃了什麼藥!?」

    瓊斯嗤笑著說:「不,以前我才是吃了藥,每次和你干之前,我都會吃止吐藥。」

    康斯坦丁臉上的紅潮蔓延到了脖子,他握著拳頭,咬著牙說:「那是你清楚,企業號是我說了算,現在也一樣……」

    瓊斯翹起了嘴角:「企業號的確是你說了算,不過,所有在東海的美國人,不管是軍人還是平民,現在都是我說了算。」

    「你的確是吃了藥……」康斯坦丁很不屑,可等瓊斯說出下一句話後,不屑變成愕然,「如果你們還想活下去。」

    看著康斯坦丁變幻不定的表情,安妮-瓊斯用勝利般的宣告語氣說:「東海,現在在我的手心裡。」

    兩人低語許久,康斯坦丁苦笑道:「cia!我早該想到的……」

    瓊斯冷笑著問:「總統逃了,聯邦政府逃了,財閥、科學家、工程師,都逃了,五角大樓的將軍們也逃了。tov的母船現在滿地球都是,天上有,海上也有。昨天你也看到了,現在還想回美國嗎?」

    康斯坦丁掩著臉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再用帶著點希翼的語氣問:「但是那個參孫,真的能帶著希望阿爾法離開地球?」

    「當然可以,幾年前我們專門作過評估,確信中國人也改裝過希望阿爾法,只是形勢惡化得太快,繼續在沿海地帶搞這種絕密計劃太危險,所以他們放棄了。」

    此時瓊斯倒很有耐心,她解釋說:「當年參孫的研究一直沒有進展,nasa就把研究重點轉到了在菲律賓發現的同類飛船上,但是cia卻在那個顧天山身上有了收穫,覺得是中國人已經有了發現,但故意拖延計劃,好在我們放棄後獨自佔有參孫。」

    「我跟了這個案子四年多,去年才搞明白中國人並沒有發現什麼,反而也懷疑顧天山有問題,我就建議cia重新啟動參孫計劃,這就是我來東海的原因。帶著顧天山回日本分部,撈起參孫,繼續研究。」

    康斯坦丁攤手:「現在還有時間研究?」

    瓊斯搖頭:「沒時間了,但也差不多了。之前我聯絡到了菲律賓研究組的人工智能專家,他們的研究已經相當接近成功,只是在人工重力系統的破解算法上還有問題,而顧天山,就擁有最完整的算法。」

    她眼裡閃著興奮的光彩:「形勢變得這麼快,我的上司應該都搭著飛船上了天,參孫計劃也就變成了我,我安妮-瓊斯一個人的計劃!」

    「那兩個ai專家本來是有船票的,卻沒趕上昨天的航班,只好來跟我匯合,他們就在昨天剛到的格雷夫利號上。」

    「有個大問題」,康斯坦丁指出了他認為的最大漏洞:「沒有顧天山,參孫就動不了,是吧?可昨天你沒有抓到顧天山,你的計劃可能已經洩露了。而且,希望阿爾法也在他們手裡。」

    瓊斯呵呵笑了起來:「這就是主賜下的奇跡啊!是的,中國人知道了參孫,他們的打撈隊已經在路上了。」

    康斯坦丁臉色一白,就聽瓊斯說:「但是,他們必須依靠我們,他們的領導人希望跟我們合作,一起逃出地球。」

    「合作?」康斯坦丁嗤笑:「怎麼可能那麼愚蠢?就不怕我們搶走參孫,自己跑掉?」

    「在東海的美國人,加上盟國的人,總數不過十來萬,還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逃出地球,希望阿爾法夠大……」

    瓊斯的語氣很複雜,既像是佩服,又像是嘲諷:「他們的領導人很精明,很清楚我們兩邊,都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單獨逃出地球。」

    「他們沒有像樣的軍隊,我們雖然有企業號,卻需要東海的物資,什麼都需要。在東海的美國人、澳洲人、歐洲人,絕大多數都是商人和職員,幹不了什麼體力活,我們也需要東海的人。只要他們的領導人和我們始終保持這樣的『信任』,我們就能維持一個多元化的……難民社會。」

    康斯坦丁瞇起眼睛,語氣滿含嘲諷:「白人統治的,穩定的,『多元社會』?」

    「這樣不好嗎?」瓊斯反問,康斯坦丁聳肩:「無所謂,我只是不相信中國人會這麼蠢,關鍵是,參孫不在我們手上,我們佔不到主導權。」

    「不管你相不相信,中國人已經把他們打撈隊的資料發給我了」,瓊斯逼視康斯坦丁:「和格雷夫利號一起從菲律賓北上的還有格林維爾號,應該快到沖繩了吧?」

    康斯坦丁愣愣地問:「是啊,怎麼了?」

    瓊斯微微笑著說:「在馬克將軍從波斯灣回來之前,你現在是西太平洋銜級最高的軍官,你去聯絡格林維爾號,給他下令……」

    在康斯坦丁的眼裡,瓊斯的笑容像毒舌吐信似的:「幹掉小眼睛!搶到參孫!」

    「有美國人的動靜嗎?」

    拂曉時分,拖船上,一夜輾轉難眠的陳興來到船頭,船長也在,他隨口問了一聲。

    「美國人?我更關心頭頂上的外星人!」

    船長是王雅苦口婆心拐來的,開船的時候兩隻眼睛都一直瞅著天上。

    天頂的光團牽著光帶橫跨天際,從大海的一頭沒入另一頭,即便是深夜裡,天幕也亮如黎明,現在更是跟白晝相差無幾。

    「我覺得,tov似乎在等待什麼,暫時不會有更多動靜」,陳興也抬頭打量天頂,這是集美麗和恐懼於一體的景色。此時他有一種非常確定的感覺,恐懼之源就如冰層下的巨獸,還在醞釀著什麼。

    但想到楊璃的話,陳興的語氣就一點也不確定了,聽在船長耳裡,就跟許願似的。

    船長歎了口氣:「正忙著禍害內地吧,幸好那種抽人腦子的機器怪還少……」

    無人機從四面八方湧入內地,如蝗蟲一般將沿途的雷達站、光纜站盡數摧毀,打撈隊出海時,國內的網絡也開始陸續中斷,那種抽空人的腦組織的機器人也有零星發現,消息在網絡上傳開後,內地那些還能靠網絡暢通維持基本秩序的城市開始崩潰。

    「所以,我更擔心美國人……」

    陳興朝下看去,海面平靜,但四百多米深處,費興甲和部下們正在忙碌著。

    「頭兒,老夥計勁不夠,始終上不去……」

    聽了部下的報告,費興甲皺起了眉頭。

    打撈過程很順利,深潛器揭開勘探平台的偽裝罩,就看到躺在平台上的共工。

    用鋼纜托住共工的頭尾兩側,再由長征17號用艇背扛住鋼纜,將共工拉出水面,最後安裝自浮裝置,由拖船拉回東海,打撈計劃就這麼簡單。

    可在上浮這個環節上卻出了問題,共工號體積雖小,重量卻不輕,在這四百來米深處,長征17號吊著共工,放空了壓水艙也上不去。

    「開動引擎,別瞪我,都到這一步了,還有什麼理由不拼下去?」

    費興甲下了命令,而這是極度危險的賭博。一旦長征17號開動引擎上浮,承載的高強度合金鋼纜會對艇體施加更大壓力,艇體很容易破裂。

    部下再沒多話,依令行事,費興甲拉住艙壁的把手,準備著潛艇傾斜時保持身體平衡,聲納兵卻猛然叫了起來:「信號!魚雷的信號!時速30節!距離5千米!」

    「美國佬——!」

    費興甲咬著牙低吼,眼裡閃動著不甘和憤恨的精光。

    「頭兒!炸了!」

    「下命令吧,頭兒!」

    「反正我們也死定了,絕不能把共工留給美國人!」

    部下們嚷了起來,這是費興甲出發時定下的b計劃,如果保不住共工,就毀掉它。

    共工畢竟是艘外星飛船,應該沒這麼容易就毀掉,但只要把長征17號連帶勘探平台炸爛,埋住共工,在現在這種形勢下,美國人根本沒辦法打撈出來。

    費興甲卻沉默了,聲納兵不停地報著魚雷距離,直到只有兩千米的時候,他才吐出口長氣。

    「算了,總得有人活下去,希望阿爾法很大,他們會帶上一些中國人。」

    他搖搖頭,握緊了把手,等待最後一刻的到來。
mk2258 發表於 2014-6-27 00:12
第十九章 這也許就是終點。

    到了那一刻,長征17號上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然後聽到咚的一聲悶響。

    什麼都沒發生,過了許久,依舊什麼都沒發生。

    費興甲睜眼,臉色漸漸漲紅,恨恨地罵道:「特裡-克萊恩!肯定是那條老灰狗!」

    太陽已高高昇起,兩個戴著海軍大蓋帽,穿著純白海軍禮服,年紀介於中年到老年之間的軍官在拖船的船頭低聲交談。拖船左右,兩艘潛艇露出指揮塔,淺灰和深灰的艇體在微微起伏的海浪中時隱時現。

    「被我那條訓練魚雷嚇著了吧?」

    「你就不怕我自爆了,讓你再也撈不起來?」

    「知道是你,我也嚇著了。」

    「我會還回來的,如果我們都還活著的話,老灰狗。」

    「那時候我們都失業了,老狐狸。」

    聽他們一會英語一會漢語地說著「scare」、「嚇著了」之類的詞彙,陳興心說,真正嚇著了的人是我。

    當潛艇救援船報告說聲納發現了快速移動的東西,很像是魚雷時,陳興的心臟完全沒跟上大腦,兩眼頓時發黑。再知道那只是枚訓練魚雷,露面的美國潛艇申明只是來幫忙的,才定下心來。

    等兩艘潛艇合力將共工號拉出水面,那艘洛杉磯級攻擊核潛艇的代理艇長特德-克萊恩中校坦承自己收到的命令是「幹掉中國人,搶到參孫」,陳興和費興甲並不意外。

    陳興跟劉弘景報告時就留了個心眼,故意把時間推後了半天,就是考慮到了劉弘景洩露消息的可能性,但沒想到,美國人正好有一艘潛艇在去沖繩的路上。

    意外的是這個克萊恩中校的選擇,克萊恩的解釋很有意思:「我在旁邊觀察了很久,既然這艘晉級老傢伙沒辦法把參孫弄上去,我的格林維爾也不行,所以……」

    他攤開手,眨著眼說:「只好合作了。」

    陳興明白,真正的原因不是這個,而是他根本就不願執行那個命令。

    看著費興甲跟克萊恩像是老友重逢,陳興又有些不明白了,這兩個人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真沒想到,俄亥俄不開了,又開起洛杉磯,連軍銜都掉了一級,不過你跟五年前沒什麼差別,還是上司眼裡的刺頭。」

    「還是只有在海裡才覺得安心啊,至於刺頭……我們都掌握過可以毀滅人類的武器,我們都思考過人類的命運,我相信,任何一個核潛艇的艇長,不管是中國人還是美國人,都會作出同樣的選擇。看看你,都裝好炸藥了,到了最後關頭,還是沒按下引爆的按鈕。」

    費興甲用英語,克萊恩用漢語,兩人聊著聊著,神色都深沉起來。

    「給你下命令的人肯定沒開過核潛艇,甚至不是海軍。」

    「康斯坦丁,企業號的xo,一個骨頭長在penis上的廢物,我敢肯定,他背後有人蠱惑。」

    船尾拖著一個大約七八十米長,二三十米寬,接近二十米高,外形大致像飛梭的東西,這就是名為「共工」和「參孫」的外星飛船。表面還罩著偽裝網和海藻,看不清楚船體的顏色和質地。

    費興甲端詳著它,歎道:「這麼說,撈起這玩意才只是開始。」

    「我覺得很難走到最後」,克萊恩對前景很不樂觀。

    費興甲轉頭看向某處:「那也說不定,只要我們的人能多起來就行。」

    克萊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個穿著飛行服,左手裹著繃帶,亂髮在海風中飄舞的削瘦年輕人:「那個小伙子算嗎?」

    「不清楚」,費興甲搖頭,「不過我能確定,他是海軍的人。」

    陳興貌似在看風景,實際在偷聽,眼中的波紋在海浪的背景上一圈圈盪開,將兩人的對話「看」得清清楚楚,讓他對楊璃的說法又有了些懷疑。

    這時候也沒功夫去研究自己的異狀,他整理了下思路,對兩個潛艇艇長說:「這是我們海軍撈起來的,不能讓它繼續引發爭鬥。在兩邊沒談妥之前,我覺得,由兩位一起照管它最好。」

    費興甲和克萊恩對視一眼,無聲的默契就在兩人的視線中來回傳遞。費興甲點點頭,克萊恩笑著說:「果然是海軍的人。」

    回到東海軍港,已是5月21日凌晨。

    在這幾天裡,tov的無人機已經荼毒了大部分陸地,幾乎所有雷達站、光纜站都被摧毀,國內的網絡盡數中斷。但除此之外,依舊沒有新的動靜,就只是懸浮在卡門線上的光團開始微微閃爍,似乎有了呼吸一般。

    此時已是陳興體內派勒寧定藥效消失的第二天,還好歸程很輕鬆,他都在船上靜養,除了特別疲累,大腦和身體狀況都還算穩定。

    依照陳興的提議,共工既沒有按照管委會原定計劃直接拖到希望阿爾法那裡,也沒有依照美國方面那個康斯坦丁上校的命令,拖到企業號那邊,而是拖進了東海軍港的一座干船塢裡,由費興甲和克萊恩兩人帶著所有部下看管起來,然後通知兩方,就在現場攤開了談。

    陳興不清楚美國人那邊會有什麼反應,但劉弘景的反應似乎比美國人還要憤怒和激動。

    「陳上尉,這是叛亂!你不但擅自處置共工,還敢要挾管委會,你知不知道這可能會斷送管委會好不容易跟美國方面建立起來的信任!?」

    劉弘景帶著一幫委員,由大群全副武裝的警察簇擁著來到干船塢外,見到陳興就問罪。看來這幾天裡,管委會的組織工作又有進展,至少有了自己的武裝力量。

    這是兩方談判的關鍵時刻,陳興原本不想橫生枝節,但此時沒了派勒寧定的藥效,他完全壓不住情緒。

    如果不是克萊恩中校有自己的原則,還跟費興甲有特別的交情,不僅共工已經落到美國人手裡,打撈編隊恐怕也已經完蛋了。

    血液和大腦急速升溫,陳興一把揪住劉弘景,憤怒地問:「為什麼會有美國潛艇在那裡等著我們?你是不是把消息洩露給美國人了!?」

    劉弘景冷冷地說:「陳上尉,你連委員都不是,哪來的資格質問我?放開!」

    警察衝上來拉開陳興,反剪雙手將他壓低了頭。劉弘景整了整衣領,用遺憾的語氣說:「陳興,我明白你這種人的想法,既想活下去,又丟不掉過去。很可惜,這是世界末日,沒有中間的路可以走。」

    他俯下身,臉對著臉,低聲說:「如果不是美國人希望把你當作雙方友誼的象徵,管委會現在就要以違抗命令的名義處決了你!這是非常時期!為了大局,為了帶領大家逃出地球,我不惜作任何事!你有這樣的決心嗎?」

    「任何事?包括出賣我們,贏得美國人的歡心?」

    震驚衝擊得陳興意識恍惚,劉弘景不僅沒有否認指責,聽這話還是主動洩露的!

    劉弘景對陳興的悲憤質問嗤之以鼻:「你沒有處在我的位置上,你沒有背上幾十萬人的未來,你的指責毫無意義!世界上就是因為你們這種人太多,才會亂成這樣!」

    「儀式你可以參加,但是你敢亂說半句」,劉弘景眼裡滿是冰冷的氣息:「不僅是你,還有你的女朋友,都不必再掙扎了,活著對你們太痛苦,我會幫你們解脫的。不要驚訝,你們不是第一個……」

    跟幾天前滿身官僚氣的形象完全不同,此時的劉弘景,果斷冷厲的氣質濃烈得逼人。這的確是一個領導人的優秀素質,方向卻是陳興不能接受的,不管是幾十萬人的未來,還是他自己的未來。

    咆哮在咽喉中沸騰,大腦似乎也燃燒起來,有什麼枷鎖在那一瞬間悄然崩斷。掀開壓住他的兩個警察,陳興掄起拳頭,朝劉弘景的面門砸去。

    時間似乎在這一剎那放慢了無數倍,一股刺骨的冰寒自心底深處噴湧而出,浸透了他的骨髓,他的意識,乃至他的身體。這股冰寒之後,是無盡的滾滾暗潮,自天頂某個異常熟悉的方向湧來。

    橘紅的烈焰佔據了小半個天頂,輕物質蒸騰而起,放射出各種射線,將這顆離太陽最近的星球上空染成破碎而瑰麗的奇景。在這奇景中,跟地球上空一模一樣的熾白光環鎖在赤道上。

    如果用特別的光譜儀觀察,就能看到,光環上的一個節點射出一道纖細的白光,與天幕深處那顆蔚藍星球連接在一起,如呼吸般微微振蕩著。

    光環的另一個節點射出一道稠密白光,像水銀瀉地似的,灌注到星球表面上。

    那是一座巨大的環形山,環形山的底部被反射著晶瑩光澤的冰層覆蓋,冰層中心臥著一座形如綻放蓮花的灰黑色建築,花心接下這道稠密白光,將其轉送到建築內部。

    透視冰層,可以看到這座神秘建築並不大,但內部卻像是蘊藏著一處浩瀚無止盡的所在。光線,乃至空間,在建築內部似乎被層層折疊了,「邊緣」,或者「界限」之類的概念在這處所在裡難以理解。

    稠密白光化作細微的光點,如塵埃般在這奇異的存在中漂浮著,大多數像星辰一樣,有規律地閃爍不定,小部分不是瞬間熄滅,就是變得更亮,給人一種有無形巨獸在光塵中游動的感覺。

    如果將光點放大,就能看到光點的結構是以人類科技水平難以理解的一粒微小結晶,像是光波被分解成了單個的光子,神奇的力量將無數光子約束在一起,聚成一粒沒有質量的結晶。

    光塵的變動越來越劇烈,最後全部猛烈閃爍起來,原本浩瀚的所在也一點點收聚,當光塵消散時,空間伸展開,中心出現一團淡淡霧氣,霧氣中還有光亮在不斷變幻,彷彿光塵全被包裹在內,正發生著未知的變化。

    在某一刻,霧氣驟然一黯,再猛然噴發出比太陽還要強烈的光線,一股震盪循著白光灌注的途徑反向而上,在一瞬間跨越了一億多公里,傳遞到環繞著那顆蔚藍星球的熾白鎖鏈上。

    當這股震盪沒入鎖鏈的節點裡時,光團包裹著的巨大飛船裡,有什麼東西被啟動了,類似傳送帶滾轉的振動讓飛船周圍稀薄的空氣發出了嗡嗡的低鳴。

    就在此時,陳興的拳頭離劉弘景的面門不到10公分,那股冰寒帶起的暗潮變作他熟悉的恐懼,將他的意志瞬間截斷。他的大腦又失去了重力感,身體一沉,向下墜去。

    與此同時,兩柄槍托也重重砸上肩頭,陳興仆倒在地,只剩下喘息的力氣。

    「談判快開始了,找人看著他!」

    劉弘景的話又在眼中蕩起一圈圈血色漣漪,陳興閉眼,心說這也許就是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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