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超凡雙生 作者:壽限無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6-18 21:40: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137787
xjqulxu1651 發表於 2015-10-1 12:31
710 楊公公的大太監日常(下)

  你好歹也是個皇帝吧!——這句話,仿佛剪綵時剪刀的那咔嚓一響,拉開了楊公公的大太監日常的帷幕。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作為皇上身邊最重要、幾乎可以包辦宮廷內一切事務的大太監,楊公公不是官員勝似官員,這三把火當然要燒的旺旺的。

  但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你好歹也是個皇帝吧!」的這句話,就像好萊塢大片中的美國國旗一樣,反復出現在各種場景中。

  甘露殿算是場景一,已經不用再說了,讓我們簡單說一下其他的場景。

  場景二在勤政殿,也就是皇帝批閱奏摺的地方。楊公公的想法很明確,既然今日無法上朝,既然趙大兄弟平時甚至根本不上朝,那麼不論再怎麼強迫他,今天也肯定見不了文武百官了。既然如此,咱這麼冷靜睿智的人,不如退而求其次,去勤政殿看看奏摺也是好的。

  奏摺之中,絕對大有學問。

  但當她真的來到勤政殿,當她真的拿出奏摺翻閱時,卻立刻虛起了眼睛。她放下這個,換了另一個翻看一眼,然後再換。她先後換看了七八個,最後把奏摺一放表情微妙:「我說,你有沒有三個月以內呈上來的、而且不是和選美女有關係的奏摺?」

  「有有有!」趙大兄弟一拍腦門,忙不迭的一邊翻找一邊應道:「有個關於祭天、封神的摺子,約摸是一個月前呈上來的,在哪來著我找找……」

  祭天?封神?誰要看那種東西!

  「就沒有民生大事的奏摺嗎?就沒有軍務國防的奏摺嗎?就沒有天災援助的奏摺嗎?就沒有彈劾貪官的奏摺嗎?」楊公公揮手抓起一大把奏章惡狠狠的揮舞著:「三個月。整整三個月。你桌子上堆了三個月的奏章裡卻沒有一點軍國大事?你的監察禦史都幹什麼吃去了!」

  「這個……」趙大兄弟繼續訕訕而笑:「奏章都由樞密院批閱。只有最嚴重的大事才會呈到我這兒來。但即便是那些呈過來的也不過是讓我知道一下有這個事罷了,根本輪不到我做決定,所以早都沒有奏章送上來了。」

  「這也行?!你好歹也是個皇帝吧!」

  這邊是第二次了,然後還有場景三,這次在禦書房。

  上不了早朝,看不了奏摺,那麼來禦書房翻閱一下皇家藏書和密檔也不錯。有了皇家藏書,可以很快站在最高的角度審視整個南宋帝國。

  最直觀的好處就是可以大大加快繪製秘密地圖的進程。哪裡有礦藏、哪裡有藥材、哪裡的河流又什麼時候氾濫成災,這些都會為日後天下無人的戰略決策提供最有力的情報支援。而其餘更加多面、更加深遠的好處,就更是數不勝數了。

  但有了甘露殿和勤政殿的遭遇,楊公公對禦書房裡的情形也不報很大希望,於是臨行之前先問了一句。趙大兄弟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很顯然他對禦書房裡到底有什麼書是相當不在行。楊公公歎了口氣,只能抱著萬一的想法,帶著皇帝擺駕禦書房。

  到了禦書房之後,發現禦書房不愧是禦書房,果然在後面的書庫中看到了一摞摞的藏書。這裡雖然只是皇帝的私人書房。但看起來還是挺有料的——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這禦書房藏書太多,一個人一本本找的話實在太費勁了。還好咱現在位高權重,不用用手中權力的話豈非浪費?於是楊公公找來了管理禦書房的小太監,讓他們把所有她想要的書全都找出來。小太監們很專業,很快抱出來十幾本,讓楊公公總算心情好了些。

  不過在楊公公親自流覽、翻閱了半天之後,卻沒有找到她想找的東西。就算有稍微擦到點邊的,也是遮遮掩掩語焉不詳。那種隔鞋搔癢一般的感覺,就像是看到了一本被高度和諧的小肉文,明明知道有內容卻全都被和諧成了*,真是讓人心癢難耐。

  「不可能就這些,一定有更詳盡的。」楊公公表示不滿:「皇家藏書不可能僅此而已,其他書在哪?」

  「的確還有不少。」趙大兄弟知無不言:「禦書房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書放在了皇家書庫。不過禦書房裡數量雖然少,可是種類也齊全。在這裡找不到的,去皇家書庫恐怕也找不到。史彌遠死後我也曾勤政過一段時間,這點事還是很清楚的。」

  「這絕對不可能!」楊公公不是這麼好糊弄的,她啪啪的拍著書本道:「這裡很多東西明明就是說到一半硬生生停了,或者把關鍵的東西硬生生砍了,而不是原本就不存在!要是別處拿不到這軍國秘密的話倒也罷了,你好歹也是個皇帝,這裡好歹是皇朝的最高統治處,你說沒有誰信啊!」

  第三次便是此處發生的,但還有第四次。

  場景四非常簡單,還是在禦書房,而且其故事緊緊地跟著上面的場景三。

  「這、這是真的!」看楊公公有發火的跡象,趙大兄弟慫了,立刻揉著額頭仔細思考了一下後忽然一拍巴掌想起了什麼:「哦,對了,據說還有不少秘本被藏在皇朝寶庫中!」

  「皇朝寶庫?」楊公公一挑眉,很是意動。她原本就想打皇朝寶庫的主意,這次趙大兄弟既然提起,那就順手辦了吧:「那還等什麼,趕緊派人去把東西搬來吧。」

  「這……」趙大兄弟的表情再一次的尷尬起來——每一次他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楊公公都有不大好的預感,而這一次她的預感果然也沒有錯:「皇朝寶庫,照樣不歸我管的……」

  楊公公腦門上都快蹦出十字型大小了了:「你下聖旨也不行?」

  「我就是親身過去都沒用。」

  「尼瑪!這也不管那也不管,這裡不甩你那裡不聽話——你丫好歹也是個皇帝!」

  短短半天多一點,楊公公四次說出了同樣一句話。這是大太監日常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當然,也不都是煩心事。還是有很多好事的,比方說收禮。也不知是因為諸位嬪妃受到了三妙的刺激,還是因為平時就是這個樣子,在剛過中午頭的時候,就有各種人通過各種管道給楊公公送來了不少銀子。

  除了銀子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好東西,這些好東西往往比銀子更值銀子。比方說,那個王公公就一臉恭敬低眉順眼的站在楊公公面前,十分鄭重的端過來一個托盤。楊公公隨手一掀,裡面竟然是三顆夜明珠。

  夜明珠雖然稀有,卻也不是特別值錢。但這三顆夜明珠有些不同,它們大如龍眼、圓潤飽滿、光華閃耀。即便在白晝中也能清晰地看到它們放出的光,可想而知它們在晚上會多麼耀眼,乃是極品夜明珠。

  看到這樣的寶貝,誰都要心動的,尤其是極其貪財的太監。

  但楊公公卻沒有如王公公所想的那般喜形於色,反而隨手又把綢緞蓋上了,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就沒有了下文。楊公公的表情還是那樣深沉難測。無法從中找出絲毫歡喜的端倪——因為她正煩著呢。

  王公公心中緊張,但還是硬著頭皮道:「公公,這是麗妃娘娘的一點心意。」

  「麗妃?」這個名字有點耳熟,貌似聽過,但現在楊公公根本懶得再想是哪一個,也沒心情揣測到底對方是什麼目。她只是隨手接過托盤放在一邊,一擺手道:「下去吧。」

  「是!」見楊公公收了夜明珠,王公公一臉諂媚的笑容,倒退著快速推出房間,還殷勤的幫忙關上了房門。

  「這些妃子都發神經了麼,怎麼一個個的都往我這兒送禮?」楊公公微微疑惑,然後又很快弄了明白:約摸下午兩點半的時候,敬事房的太監們一湧而至,原來是趙大兄弟翻牌子的時間到了。

  地球上來說,翻牌子體系常見於清宮戲,但到底從何時興起的已經很難考證了。地球上來說,皇帝是在用過晚膳、處理完公務之後才會翻牌子。但誰讓趙大兄弟是出了名的荒淫無道呢,連翻牌子的時間都比別人早了好多個小時。

  而楊公公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掌管了讓皇帝翻牌子這一重要使命,難怪各路嬪妃紛紛買帳呢。

  三分鐘後,咣當,楊公公把無數裝有牌子的銀盤往趙大兄弟面前一放。趙大兄弟的眼都亮起來了,他一邊摸摸索索的打開銀盤,一邊緊張的陪著小心道:「我現在還能……那個嗎?」

  當著「天妃娘娘」的面說這種話題,趙大兄弟在這種事上的動力還真是不可思議的強,竟然有寧願作死也得作樂的覺悟。楊公公沒好氣的揮揮手:「趕緊選,別磨蹭。」

  「是!那、那我……我就選她了!」趙大兄弟挑出一個牌子,緊張的握在手裡。

  楊公公本來沒在意的,但隨便掃了一眼之後卻愣住了,因為牌子上赫然寫的是「妙貴妃」。她上上下下掃量著趙大兄弟,好像忽然之間對他刮目相看了一樣。最後,楊公公表情詭異的開了口:「難道說,你還沒夠?」

  趙大兄弟也表情詭異的點了頭,老臉微紅,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嘿嘿嘿嘿……沒夠……」

  「你牛!」楊公公啪的豎起一個大拇指,然後一拍趙大兄弟的肩膀道:「只要她樂意,我不攔著。這事我就這麼吩咐下去了,不過你得趕緊給我寫個聖旨。」

  「沒問題!沒問題!」有了三妙做激勵,趙大兄弟的積極性瞬間高漲起來。他飽蘸濃墨,提筆落字,快速寫下了兩個飽滿雄健的大字:詔曰,看來這個聖旨規格很高啊。但寫過之後他才抬頭問道:「具體是幹什麼的聖旨啊?」

  「能讓我查點皇朝寶庫就行。」

  趙大兄弟的臉卻苦了下來:「這個……我寫是能寫,但真的不算數啊,要是因為這個而觸怒了賈似道的話……」

  「讓你寫就趕緊寫,哪這麼多廢話!」楊公公抬頭看向遠方的天空:「我倒要看看,誰敢抗命!」

  她實在是一分一秒都不想等下去了。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1 13:10 編輯

xjqulxu1651 發表於 2015-10-1 12:33
711 天煞壓紫微

  皇朝寶庫,這並不是一個官方的稱呼。根據記錄在案上的名稱,這一片地區應該是什麼什麼府、什麼什麼部、什麼什麼營之類的,那個名字楊公公根本懶得記,因為實在是太沒有特點了。但所謂和光同塵,它的名稱沒有特點,正是因為它所保存的東西價值巨大。

  皇朝寶庫距離皇宮不遠,結構上來說是皇宮內的一片相對獨立的附屬建築。就像太子居住的東宮,與禁宮主體既相連又隔離。若以皇宮為軸,皇朝寶庫與東宮的位置正好完全對稱,微妙的有一種分庭抗禮的感覺。而這種對峙並並不僅僅是一種因為地理位置而帶來的象徵,若真的深入到朝堂大人物的爭鬥漩渦中的話便會知道,這對峙是真切存在的。

  皇朝寶庫,完全是賈似道的地盤。

  太子東宮,卻隱隱被方正所掌控。

  這兩人之間的相同之處在於,方正加封龍圖閣學士,賈似道也加封了寶文閣學士。而不同的是,方正除了龍圖閣學士之外,沒有真正拿得出手的名分。但賈似道卻位極人臣,呼風喚雨,睥睨朝堂。

  名分是個很有意思的東西,有的時候它很重要,有的時候也很無所謂。

  對於遵照規則進行遊戲的博弈者來說,名分很重要。它所代表的不僅是表面上的地位那麼簡單,更加關鍵的是名分背後所代表的「緣由」。方龍圖沒有名分→他為什麼沒有名分?→因為賈似道在朝堂上的影響力遠遠強於他。

  方龍圖在朝堂之外手眼通天,在頂級人物中,這幾乎已經是個不再保密的秘密。但名分就像一面戰旗,方龍圖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這會讓很多看著他的人仔細思量站隊時的選擇。

  但對於另外一些傢伙來說,名分就很無所謂了。尤其是對那些根本不想博弈只想揍人的傢伙來說,名分的作用僅僅是為了更好的掀桌子。

  ——下午三點,皇帝剛翻過牌子不久,楊公公便已來到了皇朝寶庫的門口。

  她完全拿出了宮中大太監的派頭,穿著一身完全有別於其他太監的華麗衣服,帶著前呼後擁的十幾個手下,八抬大轎的給抬到了皇朝寶庫的門前。

  這裡距離禁宮主體已經有點距離了,現出幾絲冷清和肅殺。寶庫有不下於小城市城防所用的門樓、高牆。有塗著壓抑黑色的沉重大門,還有兩個不下宮中侍衛長修為的高手守門。他們看著八抬大轎快速接近這邊,立刻按刀歷喝道:「來者何人,速速止步!」

  轎子放緩了速度,一個小太監殷勤的撩開簾布,露出了正在好整以暇的品著茶的楊公公。看到轎子裡的人,守門侍衛神色放緩,躬身抱拳道:「原來是劉公公,不知劉公公有何貴幹?」

  楊公公沒有說話,只是小小的隨意一揮手。旁邊自有太監手捧聖旨高聲宣讀:「聖——旨——到!皇上手諭:令御前近侍大太監劉安,查驗戍衛營麒麟閣珍藏。核准庫存不得有誤,欽——此——!」

  太監的聲音尖銳而響亮,擁有很強的穿透性。這聖旨的內容也非常的簡單,沒有過多的說明和修飾,上來就直奔主題。簡單的命令加上響亮清晰的話語,相信別說是相距不足十米的侍衛,就是遠遠近近院落中所有的人都能清楚的聽明白聖旨的意思。

  但門口的侍衛卻沒有去看門,他們甚至沒有跪下接旨。

  甲胄在身的軍人若有軍務在身,的確不需要全禮接旨,但他們很明顯不是因為這個才不跪的。他們只是表情微變,互相對視一眼,然後其中一個抬起頭來恭聲道:「劉公公,不知道您可帶來了賈大人的符印?」

  楊公公翹起蘭花指輕巧的捏著杯蓋把,悠悠轉動著它,讓杯蓋和杯口摩擦出悅耳的陶瓷聲。她眼皮也不抬,當真把大太監的妖異森冷學了個十成十,不陰不陽道:「雜家奉旨而來,還需要什麼符印?」

  侍衛臉色難看起來。大太監劉安一直和賈似道關係密切,這事沒有誰不知道。但今天這劉公公竟然如此表現,實在讓人生疑,不知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嘩啦啦,院落中有奔跑的聲音,很多軍士狂奔而至。建築規格不輸禁宮的牆頭上瞬間佈滿軍士,有了這些人在身後,侍衛的腰桿也硬了,冷聲道:「劉公公,這可是賈大人親口……」

  叮,楊公公一下蓋上茶杯,不大的聲響中卻掀起了駭人的壓迫感,直接打斷了侍衛的話。她開口了,簡單而高效,如同一把砍過來的刀:「你敢抗旨不尊?」

  「我……」侍衛還待開口,就覺眼前忽然一虛。楊公公忽然自轎子裡衝了出來,那速度快的竟然讓他來不及反應。啪,侍衛只覺一個說不上是剛是柔的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他甚至沒有辦法擋一擋,面皮和整個視野便都扭曲波動起來。

  嗖,那侍衛如同被砲彈炸到一樣瞬間崩飛,咔嚓一下撞在十丈開外的城牆上濺出大片血花。他在城牆上摩擦出觸目驚心的鮮血痕跡,無聲無息的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一個不弱的好手,竟然被秒殺?!

  只聽嘩啦啦的一陣響動,城牆上的軍士紛紛彎弓搭箭,緊張的瞧著這邊。還有一個守備軍官出現在城頭,神色猛變的看著她。這大太監的實力,實在超乎他們的預料。

  更大的問題是,他為什麼會這麼做?

  他為什麼會忽然站到了賈大人的對立面?

  他怎麼敢?!

  難道說……

  守備軍官尚未想明白時,楊公公已再次開口。她將那些弓箭手的威脅視若無物,抬起頭微微睜開眼皮,銳利的視線宛如穿空的龍槍一樣掃過了所有守軍,最後直直釘在軍官身上緩緩道:「你們,這是要違抗聖旨嗎?莫非,都想被抄家滅族?」

  守備軍官臉色狂變,汗如雨下,他已經有點瑟縮了。不論如何,聖旨的確已經到了這裡。若真被人抓住違抗聖旨這一條,便是賈似道恐怕也救不了他。名分,代表了一種規則,有的時候就是這麼有用。

  忽然他耳朵一動,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然後立刻如蒙大赦,顯然有人在給他傳音。

  「哼。」楊公公沒有再關注軍官的反應,她一轉身,一步之間便毫無煙火氣的閃回轎中旋身落座,再次小小的揮了揮直接手下令道:「進去。」

  這一次,沒有人再擋她的路。在軍官的命令中,漆黑的大門嘎吱嘎吱的打開,八抬大轎抬著楊公公走入了傳說中的皇朝寶庫中。楊公公安然的坐在轎子裡,有幾道強弱不一的氣息在她的感知中閃爍。其中有好幾個很是躍躍欲試,但楊公公卻沒有多做理會,就像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一樣。

  在神秘島之行後,她的肉身終於可以鎖住內力的氣息了。在果位級肉身的遮蔽中,那些挑釁者不論怎麼刺探都只會覺得楊公公渾身上下渾然一體、如淵如獄、深不可測。不論怎麼盯怎麼看,所有試探都彷彿石牛入海,沒有激起一點浪花。而這,已經可以說明不少問題。

  最後,那些躍躍欲試的氣息一個個都退縮了。

  今日楊公公的舉動讓他們驚疑,楊公公的實力也讓他們摸不準。牽扯到這位大太監的事,還是讓賈似道親自決定吧。

  不多時,麒麟閣管理員畢恭畢敬的過來了。表面上來說他管理著整個皇朝寶庫,接旨之後便表示一定全力配合公公的查驗。

  「公公欲從何處查起?」這管理員擺明了想全程陪同:「麒麟閣藏物頗多,便由下官來為公公引路吧。」

  楊公公也不在意他的小心思,直接揮手道:「去書庫。」

  一個時辰後,京城賈府。

  「書庫?」一個謀士對著前來稟報的手下大聲喝問道:「這劉安又是大擺陣勢、又是出其不意,最後卻只去了書庫?沒有去其他地方?」

  「正是。」手下確定無疑道:「劉安藉口聖旨、強行逼進寶庫中,但最終也只在書庫中盤桓。他未曾去其他地方,更未曾去密庫,只是走了大量並不重要的書籍抄本。」

  「嗯?」謀士撚著長須苦思無解,看向賈似道:「大人,這劉安的舉動,卑職實是看不透。」

  賈似道卻好似心中有數,淡然道:「劉安不過是想藉此向我表個態,催我將那東西給他罷了。從前他可絕沒有膽子與我放肆,現在看來,他像是長進了不少。」

  「那這劉安該如何處置?」

  「先等等。」賈似道緩緩道:「方正膽大包天,肆動龍牙大艦設套殺人,搶得典籍無數。但方正十八學士中竟然有五人一戰除名,另有三人身受重傷。如此機密我也是今日方知,但這劉安竟然也似知道了此事一般。他不早不晚卻在此時發難,個中意味著實深長,倒是我小看他了。」

  謀士尚待說話,之間一個侍者抱著個錦盒一路疾奔,狂風一般衝進廳中大聲叫道:「監天閣急報!」

  賈似道抬手一抓,那錦盒便閃電般被他吸入手中。打開錦盒一看,裡面卻只有一張紙,紙上只寫了一句話:天煞壓紫微。

  啪,那紙條崩做塵埃,賈似道面沉如水:「安排安排,明日上朝。」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1 13:29 編輯

xjqulxu1651 發表於 2015-10-1 12:36
712 試探,反試探

  「長生天神教眾苦鬥之後突破封鎖,現已北歸。長生天神教眾祭祀均受重傷,第三銀祭祀尤重,推測為早前被蓋世高手重創,北歸後不知是否有秘藥能夠醫治。」

  「忽必烈軍隊集結,似有西進意圖。察合台汗國已有反應,正增強邊關守備。
現已核實,明里帖木兒遭長生天神教刺殺。並未當場身亡,但重傷難治,現昏迷不醒。」

  「三學士剛剛醒轉,已無性命之憂。但三學士內傷深重,一人經脈已斷,一人功力已廢,最後一人需長期養傷方能痊癒,而且一生成就僅止於此再難寸進。」

  「西域諸國中似有異動,多個偏遠小國舉動奇特,具體因由待核查。」

  「已核實天人歌舞團背後乃是滅惡聯盟。郭靖次女郭襄主持大局,每日只是演出卻並無特異舉動,未涉足江湖紛爭。」

  「三日前,郭靖正式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對賈騰鷹懸賞再度提高。當日能自島上逃脫的人微乎其微,該武林盟也暫時沒有對神秘島事件有所回應,想來他們並不清楚事實真相。但此事存疑,當進一步核準。」

  「賈騰鷹不知所蹤,尚未尋到蹤跡。」

  方龍圖負手站在院落中,靜靜地聽著手下匯報的一件件要緊情報。他與賈似道不同,他不喜歡待在室內。哪怕是密議,他都站在天之下、地之上。讓自己的視線可以達至極遠處,好像要把這萬裡河山都收入心中。

  嗯。他微微點頭後隨意問道:「前些日子賈似道召集朝會,是何緣由?」

  「回大人的話:據線人密報,宮中大太監劉安似有異動。他三日前忽奉聖旨前去麒麟閣,威逼守軍強闖進去。劉安一直與賈似道交好,並奉賈似道之命監理後宮、掌控禁宮內務,也是賈似道一大助臂。但劉安此番舉動實在讓人生疑,賈似道召集朝會想來是借機試探罷了。」

  劉安?方正目光微微動了動,好似十分意外:「朝會結果如何?」

  「我方兩位大人遭到彈劾貶黜,廢去官職遷往西南邊境。戍衛營麒麟閣守軍頭領因意欲抗旨,被賈似道舍棄,斬立決、抄沒滿門。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大事,皇上依然如故。賈似道所提皆允,未見不同。但那劉安卻氣息深邃、看之不透,與之前氣象決然不同,似大有突破。」

  「劉安……」方正聞言沉思道:「這老太監在禁宮中效力已超六十年,寧宗皇帝在位時便已經進宮服侍。六十年來,也不過是一貪財戀位、虛榮短視、眼高手低之輩罷了。賈似道表面敬之,實則役之,正是對付此人的好方法。他們一直相安無事,何以近日方有如此突變,難道……你可確認如今那『劉公公』就是劉安?」

  「回稟大人,屬下確認朝會之時劉安並非易容改扮,有一位精擅此道的大人反復確認過。」

  方正看著遠空,微微皺起眉頭沉吟道:「不應該啊……」

  「大人。屬下以為,這劉安深諳宮廷詭詐權謀之道,必懂得韜光養晦的道理。我等所以為的劉安,未必是真正的劉安。所謂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三十年前,先皇駕崩皇儲爭位的關鍵時刻,他不聲不響便忽然破關。如此一來,不論是史彌遠還是賈似道,便都需倚重他。如今天皇上年事已高又並無子嗣,豈不是與三十年前相同?想來,這劉安隱忍三十年,也是想如上次一般,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也有些道理……」方正捋著長須沉思著,片刻後隨口問道:「天煞壓紫微之事,文昌院可測出結果了?」

  「文昌院趙元首身受重傷,使我等測算難度大增。況且如今天機動蕩清濁難辨,天煞之氣雖壓紫微,但對紫微星是福是禍、是升是落,尚未可知。」

  「天煞屬陰屬陽?」

  「據諸位大學士推演,這天煞之氣陰陽難明。」

  「陰陽難明?」方龍圖似乎想通了什麼,微微一笑:「呵,看來劉安這不陰不陽的閹人真是要趁勢而起了。據聞皇上今日傳旨自樞密院搬運奏摺,要重臨勤政殿?」

  「是。不僅如此,還要每日上朝,重理朝政。」

  「好,好,好啊,時機不遠了。」嘴裡讚嘆著,方正卻並非真的是為了皇帝的奮起而高興。他豁然轉身,雙目如劍,殺機滔天:「傳令所有人,時機已至、決戰將起!中秋之日便動議上書,廢去趙炳純,轉立趙孟起。太子之爭,不得有失!」

  在一個微妙的時間,一個微妙的改變,引發了很多原本應該再潛藏很久的事。在這件事上,南宋兩大集團開始了正面的角力。宋理宗趙昀開始重臨朝堂,每日上朝。他雖然沒有直接消除樞密院批奏摺的權力,但每日所批奏摺必須一個不少的送入勤政殿審閱。

  不知緣由的人還以為皇上終於迷途知返,要自溫柔鄉中掙脫出來、準備奮發圖強。但對於真正知曉其中奧妙的人來說,朝廷中卻彌漫著一股壓抑,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

  政治的鬥爭,是最麻煩的鬥爭。因為一步都不可以行差踏錯,所以走的格外小心。仿佛盲人前行,邁步之時要試了再試,探了再探。

  但對於楊公公來說,日子卻忽然間舒心了不少。

  她終於如願以償的自皇朝寶庫中搬回了大量的書籍,也自樞密院中弄來了大量的奏摺。

  暴風也好驟雨也罷,安寧的假象對她來說也是安寧。這氣氛自朝前傳入宮後,讓嬪妃們都老實了很多。她總算是有辦法消除各種雜音,專心致志的幹一樣事了。強大的體魄、強韌的精神、蒸蒸日上的內功修為,讓她可以不眠不休的通宵研讀。

  隨著三妙對趙大兄弟馴化度的提升,她不再時時守著這個皇帝,轉而放手由三妙看管。她不是在勤政殿批奏摺,便是在禦書房讀秘譜。月升、月落,沒有什麼能夠打斷她的思索。她的視線從不離開書本,比曾經當學霸考大學時還要專注。

  小太監們誰都不知道這位大公公到底在看什麼,他們也沒膽子去打擾她。他們只知道,若想要這位大公公高看他們一眼、提攜他們一下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站遠了、閉上嘴、別偷看。

  當然。偶爾也有些雜音傳進來。

  比方說那王公公,他前後來過三次。第一次拿著錢,第二次拿著地契,第三次來說了一下朝中某位劉姓臣子受賈大人拔擢已經升遷為什麼什麼官。面對這種雜音,楊公公根本懶得理會,看都沒看就讓王公公滾了。

  王公公不死心。最後一次走前還隱約提了一下「寶貝」的事。

  楊公公終於自書中抬起眼睛,隨意問了一句:「什麼寶貝?」

  王公公仿佛勝券在握,露出一臉「你懂的」的笑容:「公公,您這是明知故問了,當然是您的『那個寶貝』了。皇后娘娘開恩,已經做主將它自凈身院取來了。」

  楊公公終於懂了,立刻一臉嫌惡。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呢,原來是那個玩意兒啊。雖然理智上知道作為太監肯定很看重那玩意兒,真正的劉公公一定會不惜一切的把那東西贖回來。但是丫竟然想用那老太監的「醃蘿蔔」來賄賂我?!去死吧,我寧願暴露也不要那玩意兒!

  於是楊公公立刻沒好氣的揮揮手:「走走走,別打擾我。」

  「呃……」王公公驚愕了。那東西對太監來說實在比金山銀山還重要。所有的太監,都會以大陸人民盼望灣灣回歸一樣的心情盼望著能把寶貝拿回來。王公公本來覺得這是手中的王牌,可沒想到人家竟然把這王牌當廁紙,讓他一肚子後續計劃全都作廢,只能大腦空白的傻傻道:「那寶貝……您還要不要了?」

  「扔了喂狗都行!關上門,快滾!」楊公公正看到關鍵處,哪有心情多囉嗦。

  當王公公把今日的見聞傳回到他背後的主子那裡的時候,他的主子低聲驚嘆:「塵緣盡斬、執念全消。難怪突飛猛進,當真是小覷了他。看來,只有那東西才能打動他了。」

  在無數的試探與反試探的諜戰漩渦中,楊公公穩坐釣魚臺。她兩耳不聞窗外事,沒日沒夜的閱覽了無數書籍奏章。她太專注了,前所未有的專注,專注的讓人甚至弄不清她到底為什麼會這麼專注,弄不清這些枯燥的東西裡到底有什麼在吸引她。

  威逼皇朝寶庫後第七天深夜,禦書房中,楊公公正在挑燈夜讀。

  這時,無聲無息中,有人一步步走來、靜悄悄接近。此人宛如不存在一般,沒有驚動任何人,沒有放出任何氣息。沒有真氣、沒有生氣、沒有殺氣,甚至沒有呼吸之氣。若不是直接看到,等閑先天高手都感應不到那人的存在。

  那人自楊公公背後伸出一隻手,這手緩緩前進,宛如在水中捕魚的耐心獵手。

  這手能開碑碎石,但此時卻如幽靈般毫無聲息,不緊不慢的遞了過去。

  這手,不懷好意。

  啪手拍在了楊公公肩膀上。

  唰楊公公猛然回頭,臉蛋卻撞在了一根早早翹起等在那裡的手指上。那細嫩的手指在楊公公臉蛋上戳了戳,戳出了一個相當彈性的小窩,然後手的主人便心滿意足的笑了:「終於成功偷襲了你一次!」

  「我聽三妙說你最近一直很用功,就拿了些好吃的來。況且我也好久沒看到你了,就來看看你唄。名義上我也算你師父,總要獎勵一下勤勞的徒弟嘛。」嬌娘抬了抬左手,手上提著一個大大的食盒。她微微一歪腦袋,巧笑倩兮,優雅溫靜:「吃點吧?」

  「哇,嬌娘,你真是我的貼心小棉襖啊!」楊公公立刻精神起來,她啪的一下抓住了嬌娘的手,雙眼忽然一亮:「對了,你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在那裡吃好吃的,感覺絕對不一般~~」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1 14:18 編輯

xjqulxu1651 發表於 2015-10-1 12:37
713 皇朝頂端的風景

  深夜的禁宮靜悄悄,靜靜的禁宮中卻有警惕的衛士在時刻巡視。不過別說楊公公現在已經把巡邏時間摸清了,便是沒摸清,以她在宮中的地位,隨便去哪裡都不會有人敢過問。

  對於楊公公自己來說很是方便,但對於整個皇朝來說,這其實是個悲哀的現象。

  深夜子時,兩人出現在一個豪華的大殿中。這大殿有六根盤龍柱、九級金玉階。它通過特殊的設計保持了冬暖夏涼的宜人溫度,它通過特殊的結構讓每一個人的發言都能夠清晰地傳遍每一個角落。尤其在最深處、最高處的那個位置上,不論說什麼,都會顯得振聾發聵、威嚴無窮。

  這裡就是皇宮所有建築中最高大的一處,一個巨大的鎏金匾額讓每一個人離著老遠便能清晰地知道它的名字——大慶殿。

  也就是南宋皇宮主殿,上朝議政的地方。

  現在,楊公公和武嬌娘便來到了這裡。

  「這個就是龍椅?」嬌娘看著擺在最上頭的金燦燦的華麗椅子,雙眼都不由發出淡淡的光芒。

  「對,就是它,在這兒吃一定感覺很特別。」楊公公渾不在意的走過去轉身落座,當她一旋身之後,已經恢復了自己的本貌。她一邊摸了摸臉一邊拍了拍身邊的椅子:「嗚,最近天天保持那老太監的樣子,臉皮都快抽筋了。快來快來,趕緊幫我揉揉!」

  嬌娘緩緩走過來,看著那寬大的龍椅。不論怎麼說,這裡是漢室正統皇朝最高統治者專屬的座椅,代表了掌管天下生殺大權的權柄。這張龍椅,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她的夢想。她伸出手來緩緩撫摸著扶手上的花紋,感受著沉甸甸冷冰冰的肅穆。

  楊綺看著這一切,忽然一笑,起身走到最近幾日上朝時她站的位置,捏著嗓子叫道:「皇——上——駕——到——!」

  嬌娘聞言微微一震,她猛然一轉身。在這高臺上看向下面文武百官跪拜之處。

  然後楊綺又壓低嗓子裝模作樣的學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呼喊萬歲的聲音自她口中傳出,到大慶殿的每個角落處折返。她的音功遠不如三妙來的神奇,也不如楊老師來的精妙,但簡單的用一下的話也似模似樣。猶如真有文武百官在跪拜叩首、山呼萬歲一樣。

  武嬌娘環視當場,一擺衣袍緩緩落座,當真有女皇般的雍容與霸道。她神色高峻威嚴,輕輕抬手緩緩喝道:「眾卿平身。」

  於是某人又模仿了文武百官的聲音:「謝——陛——下——!」

  嬌娘目光迷離,似乎忽然涌起萬千感慨。但轉瞬之間又失笑搖頭,低聲嘆了口氣:「你啊,真會玩,過來吧我幫你揉揉。」

  「哼哼,我早就想這麼玩玩了。」楊綺走過來與嬌娘並排坐在龍椅上,一邊做著轉體運動一邊一臉苦悶道:「唉,改扮他人的事做得久了,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皇上趕緊幫我捶捶捏捏鬆鬆骨——嗯!對!就是那裡,皇上真是好手藝!」

  「好啦,別皇上皇上的了,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嬌娘一隻手在楊綺身上拍拍捏捏,另一隻開食盒,好聞的味道立刻飄了出來,讓楊綺瞬間食指大動:「好香!誰做的?」

  嬌娘微微自豪的仰起頭:「我做的。」

  楊綺立時大驚失色:「你竟然會做飯?你怎麼看都不像會做飯的類型吧!」

  啪,嬌娘立時不滿的在她後背上拍了一記,小小白了她一眼:「我怎麼就不能會做飯了?我做飯可香著呢,小時候行乞時不論逮到什麼我都能給做成好吃的。就因為這個我還成了遠近小乞丐的頭兒,沒人敢惹我。」

  「嗯嗯,好吃好吃,絕對好吃!」楊綺立刻開吃,贊不絕口。所謂廢寢忘食,她還真有點忘了自己到底有幾頓飯沒吃了,不想起來倒也罷了,一想起來還真覺得有點小饑餓。

  「慢慢來,多得是。」嬌娘一邊將一層層食盒鋪開,一邊問道:「我看你剛剛雙眉緊鎖,是遇到什麼問題了麼?」

  「也不能算是問題,至少不算是咱們的問題,但還是忍不住失望。」提到這個,楊綺也不由嘆了口氣:「這個王朝,真的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嬌娘沒有再問,她靜靜地聽著楊綺的講述。

  「你我一路自天山到西域,再到蜀中。沿著長江順流而下,後經襄陽北上河南嵩山,轉道終南山後又回到襄陽。途徑云南後又沿珠江東進,沿南海一路前行。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一路中咱們看到了太多東西。」

  「家、國、天下。」

  「政、教、武林。」

  「官、民、土匪。」

  「善、惡、梟雄。」

  「每到一處,都看到一種全新的景致,每到一處,就有全新的感嘆。」

  「每一處,每一種,都有正與反的兩種信息。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淫民統一戰線,也存在派系之爭、理念之別。而現在,我終於能夠站在這趙宋皇朝的最頂端去看看它的風景。這個角度,或許是最接近自我們想達到的那個地方去看世界的角度。但這大慶殿的風景,卻絕不讓人心曠神怡。」

  楊綺抬手一指,指向了殿下右側第三根龍柱後面一點的位置:「就在那裡,就在前些天,那裡還有一個『黃大人』。他在這屋子裡不大不小、不高不低,但放在整個皇朝裡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幾天前有監察御史上奏彈劾,指控他挪用賑災款、控告他貪污受賄中飽私囊。若你是皇帝,你會怎樣處置他?」

  嬌娘毫不猶豫:「身在其位卻如此行事,應嚴加懲處。挪用賑災款乃是重罪,當斬立決。」

  「那如果證據並不確鑿呢?或者說如果監察御史所提供的證據本身可能是捏造的呢?」

  嬌娘微微皺眉:「若果真如此,那就麻煩了……我懂了,這就是你最近看奏折看到的風景嗎?」

  「這只是個例子,我看到的風景比這更難看。」楊綺微微吸了口氣,指著下面文武百官的位置,目光也銳利起來:「這些人,不論是誰在說什麼,都很難相信。虛虛實實、聲東擊西、棄車保帥。老祖宗們的智慧一重重疊加在朝堂上,卻讓這龍椅上看到的風景變成了徹底的幻境。」

  「邊關報捷,殺敵一千——這一千到底是真敵軍還僅僅是普通的牧民、百姓,用來冒領軍功?」

  「邊關發餉,甲士一萬——這一萬甲士真存在嗎?還是那些將領僅僅為了吃空餉而虛報的數字?」

  「邊關報警,敵軍來襲——文臣鼓吹著敵軍難勝、當賠款求和、保全將士性命。武將嚷嚷不足為懼、全是紙老虎、讓老子帶兵絕對輕鬆拿下。到底聽誰的?誰可信?」

  「邊關告急,大軍圍困——這大軍圍困到底是真的圍困,還是守城將領秘密投誠敵方之後使出的陷阱?救不救援?派誰救援?到底是爭功勞的難度還是敢死隊的難度?」

  「這些都只是極小的片面,還有更多更多方方面面的問題。而所有這些,」楊綺將手一抓:「皇帝全都不知道。」

  「他能看到的,只是禁宮景色。他能聽到的,只是臣下、奴仆、嬪妃們的進言、讒言、枕頭風。他聽不到真話看不到真事,他被一重重謊言編織的大網所包圍。而必須承認的是,若想撕開這幅大網,就算是以我『不爽便殺』的凌厲果斷,也無甚大用。」

  楊綺一個個指著文武百官站著的位置:「這些人,沒有誰是清白的,沒有誰是無罪的。沒有誰不精通陰謀,因為不精通陰謀的人根本無法站在這裡。」

  「現在老趙活的雖然憋屈點。但比正經做皇帝的輕鬆許多。他的後宮極少有盤根錯節的勢力糾葛,也就沒有相應在朝堂上膨脹的專權外戚。若再將後宮紛爭算進來的話,這一鍋糊涂,真是提都沒法提。」

  「外敵龐大,內鬥不休,衰弱虛耗,固執守舊,拒絕一切變革。更兼奢靡成風,貪污成性。再多的撥款,也能夠轉瞬間便消失的無聲無息。國庫中拿出再多銀錢,最終落到實處的卻十不存一。這樣哪裡談得上什麼奮發圖強?哪裡談得上什麼力挽狂瀾?」

  「外敵當前,後宮女人們幫不上忙那就消停點也好啊,沒想到竟然一點都不消停、一點都不省心。就在今天,還有很多人給我送禮。還有很多人為了更好的當上豬飼料而百般謀劃千般算計。那嘴臉,無法形容!」

  「對了,另外還有一群自詡才華橫溢的風流才子通過各種門子來送詩。沒錯,你沒幻聽,他們想被皇帝看中而一步登天,可選擇的方式卻是來、送、詩!瞅瞅那些垃圾玩意兒。什麼錦繡文章,什麼報國之志,狗屁!」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了,就像有文采的人就一定能當好父母官一樣,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但這些家伙懂如何取證斷案為民伸冤嗎?懂如何增強生產為民謀利嗎?懂如何防病抗災減少疾病、懂如何整飭防務穩定民心嗎?他們啥都不懂,只懂得怎麼對月嗟嘆、怎麼妙筆生花——國家一年年科舉,卻選上來一群吟遊詩人!」

  「還有太多了,太多太多,說都說不完。」楊綺不停地搖著頭,她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嬌娘靜靜聽著,半晌後開口道:「那你在這皇朝頂端,到底看到了什麼樣的景色?」

  「原本,我存了一絲念想,看看能不能通過這皇帝改變天下,看看能不能以這一點為基礎,從上至下、滌蕩乾坤,提前完成你我的夢想。畢竟不論國家叫什麼國號,皇帝姓誰名誰,只要讓我順眼,我就心滿意足了。可是,我現在明白了——這不可能。」

  「一個虛幻的歌舞升平,沒有去改變的可能。」

  「一個固有的體制,必須全部打破才能重生。」

  楊綺看著嬌娘,表情堅定:「我在這裡只看到了一樣東西,便是我想要摧毀的目標。不只是人,不只是事,還有思想,還有本質。」

  「一個首領與下屬之間連基本的信任都無法擁有的地方談不上任何高貴,一個丈夫與妻子之間連起碼的愛都無法保證的地方談不上任何美麗。這皇宮,不過是個華麗的垃圾。」

  「自這裡,自這皇朝的頂峰俯瞰下去,那撲面而來的玩意兒讓我惡心。」

  「所以,我不要什麼改良優化,要變就變得徹底。」

  「我要燃起一團熊熊烈焰,從下至上把這腐朽的一切燒毀。當那些毒瘤燃燒殆盡,才能讓希望的種在廢墟上生根發芽。」

  楊綺抬手拍在了嬌娘的肩膀上:「所以,嬌娘,咱們的夢想還要再晚一段時間才能實現。所以,嬌娘,你必須得耐心的再等一段日子才行。」

  嬌娘愣愣的看著楊綺的側臉,她忽然輕輕的靠了上去,將小巧的腦袋依偎在楊綺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輕柔而堅定的說:「我會一直與你同行。」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1 14:37 編輯

xjqulxu1651 發表於 2015-10-1 12:39
714 披風

  在神秘島光輝沖霄的那一刻,楊綺不需要任何其他輔助也可以明確感知到第二塊大限碑的存在。說,她知道第二塊大限碑與精神力量有關,可能會和神秘島地之樹情況類似。若是抓住了第二塊大限碑的機緣,便能夠在精神力量上獲得極大地提升,很有可能直接獲取精神的果位。

  在地之樹的光輝中,楊綺甚至能夠隱約感知到第二塊大限碑的位置,感知到它出世的時間。她知道這可以算作是一種邀請,畢竟她自身的精神力距離果位也差不太遠了,又獲得了第一塊大限碑的完美傳承,在大限碑傳承序列中優先級很高。

  不過風雨石竟然也能傳遞出這個消息,這就比較讓人玩味了。

  楊綺和嬌娘並排坐在龍椅上聊了很久,重點說了說在地之樹中的見聞以及對這兩塊石頭的猜想,後半夜嬌娘便拿著食盒走了。星空之下,她如同凌波仙子一樣,舒展隨意的邁著步。看起來就如同普通女兒家、飯後散步一般沒什麼了不起,但其實卻好像不存在於這凡塵之中一樣,輕鬆躲過了所有侍衛的目光。

  她似緩實快,若真想回去的話,不消片刻便能回到自己的小屋中繼續閉關。

  但她沒有,反而慢慢悠悠的在宮中走著,就像普通人散心一樣。

  「唉,不會被看出什麼了吧。」嬌娘微微苦惱。剛剛她情緒激蕩,無法自控的吐露了心聲。冷靜下來想想的話,在那種時候忽然說「轉世」的話題,微微顯得有些奇怪。她一直小心翼翼,就是因為不想讓楊綺知道某件事。這是她決定一瞞到底的事,她可不想在這裡露餡。

  但還好,剛剛楊綺還以為她是在研究般若功、研究金輪法王轉世靈童的奧秘。對方好奇滿滿的問了兩句,這邊滴水不漏回答了問題,這事便被搪塞過去了。

  夜風吹動了頭髮,嬌娘抬起右手仔細看著。她的右手柔軟細嫩,潔白如玉,手控看到了絕對受不了。但是在她的注視中,手背上忽然浮現出一絲晦澀詭異的血線。這血線周圍的皮膚竟然一下子變得枯寂、灰敗、衰老,就像漫漫時光一下子流走了一樣。

  嬌娘左手瞬間拿出一個小巧的玉瓶。鋒利的氣勁一吐,右手指尖處便啵的一下開出一個豁口。她打開玉瓶,運勁一催,滴滴答答的聲音中,一滴滴鮮血便被逼入了玉瓶中。

  這些鮮血顏色正常,氣味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若六識靈銳之人看到的話,一定會下意識的打個冷戰,不敢讓那鮮血沾染到自身半分。

  片刻後,表皮上的晦澀血線消隱,那片枯寂的皮膚也重新變得光澤、溫潤。隨著汙血的排出,詭異的衰變被遏制、壓制。但嬌娘卻嚴嚴實實的塞好玉瓶後微微嘆了口氣,放血之法治標不治本,已經是不是辦法的最後辦法了。

  就仿佛癌癥晚期時醫院免費發放的止疼片,僅能止疼而已。

  「時間不多了。」嬌娘輕聲自語,抬起手來捋了捋耳畔的頭髮。忽然她目光一凝。看到了一處尚且亮著燈火的窗戶。窗戶後面,一個普通宮女正熬夜做著刺繡、女紅,一針一線慢慢穿引。看著這普通的一幕,嬌娘卻像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微微笑了:「不圖來世,只爭今生。」

  從這天起,妙貴妃麾下宮女太監們便發現了一點些微的改變。

  妙貴妃進宮時所帶來的兩個陪嫁丫鬟,原本一直是不知所蹤。其中一個高個的原本還常見些,後來卻忽然消失了。另外一個更是很久都見不到一次,也不知道在神神秘秘的搞些什麼。不過下人們都不敢就此事多嘴,因為宮裡忽然少個宮女之類的事並不罕見。千萬別因為嘴碎而陷入到某些大麻煩中,那就真的作死了。

  但自這一日起,年齡小小的那個貼身丫鬟,便開始偶爾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這小丫鬟出現的時間往往不長。但每一次都會像一個對世界充滿了純真好奇的孩子一樣,不停去嘗試各種事情。她身上帶著一股無法描述的氣質,讓人無法真的把她當下人使喚。但哪怕是最普通的灑水、掃地等雜活,她都會饒有興致的幹一次、做一次。

  她會去內務院,與分配物資的太監們討價還價。

  她會去禦膳房,親自動手配菜做菜,烹調出一頓大餐。

  她會去雜事間,洗洗衣服刷刷盆,卷起袖子來掃除掃除,忙的不亦樂乎。

  她也會偶爾駐足,聽下人們聊八卦、侃大山。這種時候她往往不插嘴,只是靜靜地聽聽,靜靜地笑笑。

  她似乎在這最普通,最平凡,最讓人不耐煩的小事之中找到了特殊的快樂。每天做的饒有興致,又平淡自如。她每日出來活動的時間並不長,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屋裡。但她只要出來做著什麼的時候,就像是要把這事當成人世間頭等重要的大事一樣,做的無比專注。

  她掃地時,便認認真真的掃地。就像地上的落葉裡蘊含著什麼天大的道理,而她只是在通過掃地的方法去學習這道理一樣。

  她洗衣時,便全心全意的洗衣。就像在吃這一輩子都沒吃過、且以後也無法再吃到的美食一樣,不緊不慢的把每一件衣服都洗的乾乾凈凈。

  而且她還是個十分聰慧的小姑娘,看著便惹人喜愛。有一次一個宮女教她剪窗花,這小姑娘竟然一學就會、一點就通。她拿著紅紙剪出來的窗花,全是一隻隻飛舞的鳳凰。那已經不單單是手工藝品了,完全是灌注了心神的藝術品。鳳凰們簡直像是有靈魂一樣,看到它們時便會覺得像真的有鳳凰在昂首而鳴、振翅而飛一樣。

  這真是個神奇的小姑娘。

  一開始還有人在背後議論著,覺得這麼有靈氣的姑娘,不知何時可能就被皇上招去侍寢了,那便真是一步登天。但後來慢慢地,他們反而開始為這姑娘覺得可惜。這樣一個女孩子,應該放飛到自由的天地中,而不應該在這深宮裡蹉跎歲月、深陷淤泥。

  但不論他們怎麼想,小姑娘平凡的幸福著、恬淡的喜悅著,用自己的方式享受著截然不同的每天每夜。

  同時。楊公公卻沉入了心無旁騖的鉆研中。她忘記了吃飯,也忘記了休息,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沉思、都在努力。只有每晚子時,嬌娘都會準時過來送飯。她才能甩開腮幫子大吃一頓,慰勞自己的五臟廟。

  至尊功一塊塊敲下了淤塞的元氣,內力修為水漲船高。同時,她也在最貼近現場的特等席中,全面體驗到了皇朝運轉的優點與弊端。

  她的武功小本子沒有快速的豐富。但她又拿出一個全新的小本子,開始記錄另一方面的心得。這些心得一時半會兒之中或許看不出用處,但她相信,不用多久,甚至只要十年,這本子裡所記錄的東西就會成為真正的瑰寶,被她的後繼者們仔細研讀。

  「有了它,哪怕我忽然回不來了,其他人也一樣能夠走下去。」

  這一天,至尊功正式達成六十年。後天圓滿,放到江湖中已然是一方高手。想再前進一步的話,便是打通任督二脈沖開甲子天關了。這一步尤其重要,決不能輕慢對待,特別是女子修煉至尊功突破時難度極高,一不小心變會走火入魔。

  楊綺不想一點點的試探、一點點的消磨任督竅穴的阻滯。她知道那種方式或許對別人有用,但打不開自己的關。她開始認真的養精蓄銳,磨一把心中劍。等這劍鋒芒難藏之日,便是自己破關之時。

  第二天,子夜。

  「天涼了,給你縫了件衣服。」嬌娘拿出一件黑色大披風圍在了楊綺肩膀上。退遠兩步仔細端詳了一下之後滿意的點點頭:「嗯,我覺得剛合適。」

  「這是你親手縫的?不錯嘛小妞!」楊綺驚喜的站起來,扯著披風左看右看,頓覺滿意:「我早就想要一個天王蓋地虎一樣的霸氣披風了。原本還想公權私用、讓皇室大裁縫給我做一個呢,但你這個比他們做的還好!料子也好,款式也好,尺寸更好,不錯不錯,寡人真是龍顏大悅對了嬌娘。你會刺繡不?」

  「剛剛學了,怎麼,你想在披風上繡些圖樣嗎?」

  「幫我刺幾個字上去吧,就在這披風正中,要用對比度最高的閃亮絲線從上到下繡上四個大字——天下獨尊!」啪,楊綺一手攬住嬌娘肩膀,另一手宛如描繪未來宏偉藍圖一般在前上方緩緩一劃:「想像一下,姐站在山頭上對著下面拔劍一揮時,山風吹來,披風嘩啦啦的飄揚。然後,披風上啪啪啪的四個大字,天下獨尊!這是多麼炫酷的場面,絕對閃瞎人眼!」

  「呃……」嬌娘雙眼虛起來了。

  「甭覺得中二啊,姐是天下無人的頭兒,練的正好也是至尊功,多應景啊。」楊綺越琢磨越覺得這點子好,自顧自的不停大點其頭:「對,就這麼定了!」

  嬌娘頓覺失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本是釋迦成道之時的領悟,你這麼玩也不怕和尚們找上門來說你褻瀆佛祖。就算你不怕和尚好了,為什麼只寫天下獨尊啊,上半句去哪了?」

  「因為『天上唯我』的披風是你的嘛。」楊綺理所當然般拍了拍嬌娘的肩膀,笑的一臉陽光燦爛:「我可從來都不把『上』這個方位讓給別人的,但誰讓你暫時還比我強呢,暫且寄放在你那兒吧。等我什麼時候打贏你了,什麼時候再把你的披風搶過來!」

  「你啊……」嬌娘又是感動,又是好笑,又是滋味莫名,最後嘆了口氣搖搖頭:「真拿你沒辦法——把你頭髮給我。」

  「頭髮?」楊綺愣了:「怎麼又要頭髮?」

  「你不是要最閃耀的顏色嘛,沒有什麼絲線能閃亮的過你的頭髮了。」嬌娘不知從哪裡唰的一下掏出一把剪刀。她就像名廚看到傳奇食材一般雙眼放光的看著楊綺的頭髮,咔嚓咔嚓的剪著空氣逼了上來:「老老實實地拿來吧!」

  「等等,先略等幾天!」楊綺立刻捂住腦袋往後退:「明天皇后找我,我無論如何也得先應付過去再說!」

  「皇后?」嬌娘疑惑了:「她找你幹什麼?」

  「誰知道呢,一個死胖子過來告訴我說她會給我劉公公『日思夜想』的東西,以表誠意。皇后算得上是如今皇宮裡除我之外背景最硬的那個了,是賈似道的人。在皇帝管不著天管不著地也管不著賈似道的情況下,能穩住皇后還是要穩住,所以我還是百忙之中抽點空去看看吧——順便,我也有點好奇那個老太監『日思夜想』的到底是啥。」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1 19:24 編輯

xjqulxu1651 發表於 2015-10-1 12:40
715 欲練此功,揮刀自宮(上)

  「劉公公,您請、您請!」姓王的中年胖太監笑的像一朵花一樣,一路點頭哈腰的在前面引路。宮中沒有什麼人不知道皇后慈元殿的位置,根本不用領路,但是姿態還是要做足。王太監花了老大功夫、受了老大驚嚇,才把某大太監請來。

  實話說能夠請動楊公公,能夠完成皇后交托的任務,他也是大大呼出一口氣,放下了懸著的心。只要讓這位大太監邁入慈元殿的門,他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而剩下的,就要看皇后如何對付這個油鹽不進的大太監了。實話說這大太監最近真是讓他心驚膽戰,即便不擺任何表情,他也自然不敢放肆。俗話說伴君如伴虎,這大太監最近身上的威勢,比之老虎又不知強盛了多少。

  「劉公公萬福!」

  「給劉公公請安!」

  兩邊的宮女太監一個個低頭,在夾道的歡迎中,楊綺昂首闊步、大步前進。一個老太監實在不應該擺出這樣的姿態,佝僂著身軀才應該是應有的姿勢。但她不樂意,所以無人能夠讓她彎下腰桿。

  即便在見到皇后的那一刻,她都是昂著腦袋,毫不躲閃的直直對視了過去。

  「劉卿家來了?」皇后沒有端著「我是主子你是奴才」的架子,也沒有誰在這個時候傻到跑出來喊什麼「大膽奴才」之類的蠢話。皇后親自來到慈元殿內宮門口迎接,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楊公公自如的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還帶著點鷹爺狀態時的瀟灑:「娘娘萬安。」

  皇后見狀,眼中似閃過一道亮光。她金釵玉墜、一身盛裝,在侍女的攙扶下側身一讓:「請隨哀家來吧。」

  楊公公也不囉嗦,邁步便一起往裡面走去。一個太監,一個皇后,兩人卻並肩而行,沒有遵守什麼「下人落後三步」之類的規矩。同樣,也沒有什麼人對這件事提出質疑。這慈元殿上下都是皇后心腹,也就是賈似道嫡系。他們都清楚,如今在這禁宮中,誰才是那個說了算的人。

  所以皇后在剛剛見面時用了「卿家」這個絕對不是用來形容奴才的詞。

  「清如十四入宮,掐指算來,與卿家相識也有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來,清如已自豆蔻芳華變作明日黃花。但卿家卻好似不染塵埃一般。」皇后名為納蘭清如,她一邊走,一邊不濃不淡的觀察著楊公公,羨慕的表情擺的恰到好處:「二十六年過去了,卿家絲毫未老,反卻更加英姿勃發,好生在讓人羨艷。」

  楊公公也不看她,只是淡淡一笑:「區區宮廷內侍、太監閹人,可當不起『英姿勃發』這個詞。」

  「自然當得起。強者便是強者,無論何時都當得起。」兩人來到慈元殿深處內室,皇后伸手虛引:「請坐。」

  落座之後,皇后忍不住繼續端詳著楊公公。從前的劉安,市儈、陰狠、詭異,在藏不住的自得自傲之外還有股揮之不去的自卑,一看便是標準的深宮太監。這樣的人心理陰影面積很大,就算武道天資再怎麼聰慧,也不會有太大造化,更會被權謀高手很輕鬆的玩弄於股掌之上。

  但眼前的楊公公。雖然長相還是那個長相,但是氣度已然翻天覆地一般徹底不同。

  送錢,人家不在乎。送地產,人家不在乎。給他的本家子弟封官送爵,他還不在乎。把那個劉家子弟又貶黜了,他依然不在乎。那張由金錢、財產、家族親情所編制而成的塵網原本牢牢的套住了他,但他最近卻忽然自其中掙脫出來了。甩開所有包袱,變回一身輕鬆。

  就連皇后祭出的最後法寶,劉安當初凈身時割下的子孫根,他竟然也都不在乎!

  要知道,太監一旦飛黃騰達,那是傾家蕩產也要把那根東西贖回去的。贖回自己陽根的時候甚至會有一個盛大的儀式,是每一個太監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程度甚至遠遠超過普通男子迎娶心愛姑娘之時。老婆再重要,也沒有自己的命根子重要。

  那東西對所有太監來說都是地獄、人間、天堂的混合體,是永遠都無法醒來的噩夢、無法擺脫的執念、和無法放棄的夢想。

  可以說,賈似道當初掌握了劉安的「命根子」,差不多就真的掌握了他的命根子。劉安當初和賈似道定下了那麼多協約,其中至少有五成緣由便是想拿回那命根子。為了這個命根子,他可以卑躬屈膝、可以隱忍狠毒、可以拒絕方正的一切條件徹底倒向賈似道這邊。

  但誰知道,如今的劉公公,竟然連這個都不在乎了!

  前些日子讓王福去試探,皇后本以為已經祭出了大殺器。但他怎麼回答的來著——拿去喂狗?我說,這到底是什麼答案啊!

  原本還以為他是欲擒故縱,今日一見,皇后明白了,他是真的不在乎了。

  就像一頭困獸,撕碎了牢籠走了出來。

  可怕,真的太可怕了。

  看那潤澤細膩的皮膚,看那神華飽滿的眼睛,毫無疑問,他已經做出了重大突破。所謂壁立千仞、無欲則剛,眼前的劉公公周身氣象宛如崇山峻嶺,絕雲孤峰,讓人看不到頂端。根本不用惺惺作態,自然而然便會散發出一種微妙的感覺,好似這繁華宮城內沒有什麼能真的入他法眼一般。

  所謂人無小某,必有大圖。劉公公此番塵根盡去、神功大成,又正值皇親爭儲、皇帝垂老的微妙時刻,他實是已經站在了一個戰略的制高點,其重要程度已經不言而喻。

  天平的兩端,都已經賭上了無窮籌碼。他此時的態度,在這博弈之中決不能忽略。

  賈似道委託納蘭清如全權負責處理劉安事宜,而納蘭清如在短短時間之內便已經做出決定。既然野獸已經出籠了,再喂它兩塊肉也沒什麼。用一個他們用不到的東西,換取劉安的全力支持,這很劃算。

  於是皇后端麗的笑了:「劉卿家,賈大人送了些西域雪蓮入宮,益氣補血極有妙用。清如泡好了雪蓮茶,請卿家品嘗。」

  宮女立刻呈上茶杯,楊公公也不客氣,端起來喝了一口——嗯,味道不錯,的確是雪蓮,但比不上縹緲峰至高處的極品。這雪蓮在中原的確稀罕,但前段日子她可是天天拿這玩意兒當菜吃,於是楊公公極其淡定的放下茶杯道:「娘娘今日招我前來,必不是為了這杯茶。你我時間均很寶貴,有什麼還是直說吧。」

  「卿家功力大進,連行事都果敢起來。清如雖不通武學,但作為一介小女子,也好生佩服這般男兒氣概。既然如此,清如也不妨開門見山。此番請卿家過來,不過是替賈大人謝謝卿家。卿家一直以來與賈大人相交甚篤,對賈大人多有幫襯。賈大人平時素有感念,每每言及總覺虧欠卿家,便花大力氣尋得一物想送與卿家。只是一直苦無機會,未曾送出。」

  皇后所謂的「開門見山」,也不可能真的那麼見山,必然九曲十八彎的說不少場面話。但楊公公此時也穩得住,等她說兩句話的耐心還是有的。

  「如今卿家功力大進,正是好時機。賈大人著人將此物帶入宮中,囑托清如當面送給卿家,權作賀禮。此物凝聚前朝本朝無數內廷高手之心血,雖然是由雜篇、小記初步匯編而成,未能真正獨立成書。但所有相關典籍資料已經盡錄其中,詳實豐富,無有遺漏。以卿家才智,必可將這錄冊去蕪存菁、融會貫通。」

  皇后一招手,一個宮女托著個托盤走了過來。她輕輕掀開蓋著的織錦,楊公公發現這托盤中乃是一本書,封面上寫著《陰陽錄》三個大字。

  「陰陽錄?」

  啥玩意兒?有什麼用?皇后神秘兮兮拿出來的東西應該是個好寶貝吧,難道是武功寶典?

  「正是。」皇后無比篤定道:「卿家雄姿英發,但到底不是真男兒。可有了這本陰陽錄,相信卿家便能的嘗夙願。到時候斷肢再生、重振雄風,清如還可做主送些宮女去服侍卿家。」

  呃……啊?剛剛這娘們在說啥?是我腦抽了嗎,她剛剛想表達的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楊公公雙眼立刻虛了起來,抬手一指那本陰陽錄道:「你是說,這本陰陽錄能夠讓太監變回……真男人?」

  看到楊公公的表現,皇后終於暗自一握拳。就怕魚兒不吃餌,不怕魚兒不上鉤。她雍容的笑著:「賈大人的心意已經在這兒了,只要卿家一如既往,賈大人自然不會忽略怠慢。那麼,卿家以為,這賀禮如何?」

  「先看看。」楊公公依然沉得住氣,但手上卻不含糊。她探手一抓,便自顧自的開始翻閱起來。皇后也不著急,淡定的喝著茶等待著,她相信這大太監絕對無法拒絕這本書。

  果然,楊公公越看表情就越詭異,原本淡定的臉也漸漸向目瞪口呆的方向變化起來。

  不是楊公公沒見識,而是這本陰陽錄實在是太出乎她的預料了。

  說的誇張一點的話,便是三本九陽神功綁在一起都不如這本陰陽錄重要!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1 19:40 編輯

xjqulxu1651 發表於 2015-10-1 12:53
716 欲練此功,揮刀自宮(下)

  能夠看出來,這本陰陽錄的確是雜篇的粗整合,算不上是成體系的整套武學。但它的品相,卻相當的高,某種意義上來講甚至算得上是一門天下獨一無二的奇功。

  它就像一堆積木,由一代代苦心孤詣的高手不停添磚加瓦,到楊公公手裡時雖然依然不是整體的房子,但所有必須的材料已經基本齊備。

  哪怕只是粗略一看,楊綺也被深深的震撼了。

  一代代如此多的高手去全心全意完善的神功,其終極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變化性別!

  沒錯,這本書的每一代創作者和完善者都是太監,每一代太監都在這本書中灌注了所有心血和才智。太監高手們懷揣著對美好、完整、正常人生的嚮往,齊心協力譜寫了一本曠世奇作出來。

  它打破了練精化氣沒精咋辦等無數常識定理,提出了一條又一條堪稱鬼才的創想。這本書裡的字裡行間中時時刻刻散發著瘋狂科學家一樣的天馬行空,更神奇的是這些想法並非簡單的空想。

  它真的可以用來變性!

  窺一斑而知全豹,楊綺終於明白了這陰陽錄名稱的由來。陰陽錄原名「陰陽路」,指的其實是兩條不同的進化路線。

  若想還陽,便想方設法積蓄陽氣,向著斷根重生的方向不懈努力。在這個過程中,太監會重新長出鬍子、喉結,聲帶重新變寬變厚。肌肉再度變得棱角分明強壯有力,性格也會跟著變的爺們。瞄向女人的目光,也會重新充滿侵略性。
而若不想再當男人,也可以走上陰路,向著徹底變為女人的方向砥礪狂奔。這個過程中,毛孔收縮、寒毛脫落、皮膚滑嫩、線條柔軟,胸前兩坨不停發育,腿細腰軟、聲嬌體柔,性格也跟著變成軟妹子。就連遇到帥哥時,也都可能會犯花癡。

  對。這陰陽錄,就是這麼神奇。

  若按照這陰陽錄上所記述的願景。當陰陽屬性內力修煉到大限境界時,真的可以徹底完成性別的回歸或者轉化,真的可以從陰陽人變成純陰或者正陽。

  閹割時無邊無際的痛苦,受刑後受盡嘲笑的生活,造就了那些大太監們近乎瘋狂的執著。這陰陽錄已經接近完成,所差的不過是兩根關鍵性的支柱。

  那些大太監們武功雖強,但太監大都童子時便入宮,去勢之後方才開始習武修煉。所參考的內功陽無至陽陰非至陰,更無法直通大限。若真按照陰陽錄去修煉的話,終其一生也無法達成它所期盼的效果。一個弄不好,甚至可能陰陽紊亂,適得其反。

  但這個問題,對楊綺來說卻完全不是問題。

  至陰至陽的神功?你就說想要哪個吧!

  而刨除了所有這些讓人吃驚的效果以後。最讓楊綺感到震撼的,是這陰陽錄對男女性別內功修煉異同的深度探索。

  那些心理扭曲的大太監沒一個心慈手軟的,不知道曾經弄過多少人當試驗品。所以陰陽錄中提出的理論、拿出的成果,相當的詳盡而實際。

  楊綺與嬌娘對「煉卵化氣」這件事探討那麼久,又找了那麼多婦科聖手的書籍,還和三妙一起討論了另一個世界的內功秘法,想借他山石來攻玉。但兩人依然遲遲無法動筆,正是因為萬事開頭難,在女性專屬內功編撰的方面。還缺少了時間的積累、思路的積累。

  但在看到陰陽錄的一瞬間,楊綺腦子裡便咔嚓一下劈過一道閃電。照亮了很多原本晦暗不明之處。

  她忽然明白,未來圖景最關鍵的一塊拼圖,就在這陰陽錄中。

  「欲練此功,揮刀自宮?」看著陰陽錄上起頭的第一句話,楊公公此時的心情當真有趣,忍不住喃喃自語:「這不是葵花寶典麼……」

  「葵花寶典?」皇后只聽清了這個名字:「看來卿家對陰陽錄頗有領悟,似已然將無數雜記融為整體,如此天資實在讓人嘆服。既然如此,那麼這功夫以後便有了正式的名頭,便叫做《葵花寶典》了。恭喜卿家,得悟神功。」

  「我……」楊綺已經不知該擺什麼表情了。

  金老爺子書中寫著,葵花寶典是前朝宮中太監所著。原本自己還想找找看哪個是葵花老祖呢,一來二去的竟然變成了這種情況,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那麼賈大人的事,卿家以為如何?」

  如何?還用說麼,姐管他什麼皇儲之爭什麼國運之爭的,等姐走後你們愛咋爭就咋爭。姐現在唯一想幹的事就是風風火火奔去找嬌娘報喜,哪有功夫管別的?

  「行!」楊公公二話不說就應承了下來,皇后還想說兩句場面話,楊公公已經風一般大步流星的走了。這疑似葵花寶典原稿的東西太重要,她一刻都等不了了。

  只要練卵化氣有戲,未來的宏圖霸業就萬事俱備了!

  但當她走到皇后寢宮大門口時,她忽然耳朵一動頓住腳步。楊綺回過頭來認真掃視四周,就在剛剛,她感知到一絲不妥。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太監和宮女的驚聲尖叫:「走水啦!走水啦!快來滅火啊!」

  濃煙、火光,以出乎人預料的速度快速竄起、蔓延,慈元殿偏殿竟然一下子燒起了熊熊大火。下人們驚慌的奔走,呼喊,慌亂的氣氛一下子彌漫開來。

  楊綺卻不為所動,靜靜的警惕著四周。她的感知力全面開啟,身周整個慌亂的世界都忽然變成了慢速的世家。

  感覺到了!

  有一股引而不發的殺氣,在虛空中飄飄蕩蕩,似有還無。楊綺知道,這是個極其擅長刺殺的高手。

  光天化日,對方卻在最不適合刺殺的時候動手,顯然要麼有特殊的理由,要麼有特別的本領。很有可能,對方兩者兼備。

  現在的問題是,對方到底是奔著誰來的?

  皇后?劉安?還是——楊綺?

  「找到了!」嗖,楊綺身化幻影,突然衝向了剛剛的內殿。

  同時,內殿中,無數婢子搶上來要將皇后擁出去。

  「慌什麼!」皇后果然是皇后,就是沉得住氣,呵斥手下指揮若定盡顯母儀天下的風範。但就在這時,頭頂屋瓦忽然破裂,一道犀利無匹的劍光如同銀河寥落一般狠辣的劈向了皇后的頭頂。

  轟隆,屋墻忽然爆裂,飛濺的磚石破片中,一根手指洞穿虛空,一下彈在劍光上。

  皇后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便只聽錚的一聲響,那劍光便似被打疼的毒蛇一般一下子縮了回去。

  有人自屋頂快速逃遁,深得一擊不中遠遁千里的刺客要義。

  這下交手瞬息完成,直到此時皇后才後知後覺,嚇的臉色蒼白:「卿家……這……多虧有你……」

  「有刺客!有刺客啊!」宮女們尖叫起來,侍衛們行動起來,楊綺卻沒有動身去追那刺客。

  那刺客只是個幌子,雖然不弱但也只是中規中矩,而且刺客本身也未曾破關。若想讓「劉安」上鉤,還需更美味的誘餌才行。

  就在這時,楊綺忽然反身一退,一揮大袖砰的砸出一聲沉悶的破空聲響。下一瞬,只聽啵的一下氣勁交擊,一把捅向楊綺後腰的匕首唰的一下被崩飛出去,喀嚓一下深深地切進墻裡。

  但沒有人看到這匕首到底是誰捅出來的。

  宮女們呆了呆又開始尖叫,皇后心思電轉,立刻一聲嬌吒「統統不準動!」,定住了場面。皇后應對的不錯,普通刺客如此一來非暴露不可。但放眼望去,宮女們一個不缺,全都是熟面孔,也沒有誰趁亂消失。

  剛剛的刺殺,仿佛從來不曾存在一般。

  「這個還差不多。」楊公公鼻翼扇動,忽然邁步,似緩實快的瞬間遠去。
一重重屋宇、一段段回廊,楊公公身形如電追攝不停。她忽然想起了當初在八方城第一次追蹤風無上時的情形,這次與那次很像,都是利用各種蛛絲馬跡去追蹤一個刺殺隱匿的高手。

  不同的是,這一次對方留下的痕跡很有意思。雖然也很難發現,但卻微妙的剛好壓在楊公公的感知極限上,讓楊公公必須全力以赴才能追蹤。

  若楊公公只是楊公公的話,極難發現什麼詭異之處。但楊公公不只是「楊公公」,所以一切就忽然顯得有趣起來。

  唰,楊公公停住腳步。很巧,眼前竟然是當初浸泡小黃妃的池子,這小湖中有一環環漣漪在擴散,氣味到此為止,線索似乎已經斷了。

  楊公公閃身來到池邊,她皺緊眉頭,片刻後又舒展開來,似乎暫且放下了捉拿刺客的事,準備從長計議。

  可就在這時,起風了。

  嘩啦啦,秋風緊,天漸涼,落葉簌簌,時節殺萬木。

  涼風襲人,涼涼的劍鋒也襲人。

  在楊公公最放鬆的一刻,一柄細劍藏在秋風中,刺了過來。

  隨著這一劍的刺出,這方小小的天地發生了驚人的變化。所有景物都霍然變成了黑白色,就像老舊的黑白電視,一切都充滿了意像派畫作般的感覺。

  這一劍的劍氣只不過七十年功力左右,但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甚至可以重創百年以上功力的超級高手。

  這一劍竟然有天王異象的味道!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1 19:49 編輯

rex996369 發表於 2015-10-2 21:07
717 刺客(下)

  面對如此一劍,原版的劉公公恐怕跪定了,不秒跪也差不多。但可惜,這一劍錯估了對手。

  面對高敏、高速、高隱、高爆的刺客型高手,任何人都頭疼。只有楊老師那般精準無漏的究極感知,方才能夠在全黑環境中硬槓風無上。

  即便般若功水準都在第七層,楊綺的感知力也比不上楊老師。差別不在視聽五感的硬能力上,而在某種玄之又玄的天賦上。但她也有自己的辦法,便是像上次對付小龍女一樣,只要設套挖坑、抓住機會擒住對方肢體讓對方逃無可逃,剩下的那便隨這邊怎麼搓扁揉圓了。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原本好像被這黑白世界攝住心神無法反應的楊綺忽然伸出左手向身後一抓。五指如龍,後發先至,啪,黑白世界潮水般褪去,她已經牢牢抓住了這一劍最大的破綻。

  「咦?!」背後傳來一道沙啞低沉的驚呼聲,楊綺在一瞬間差之毫釐的閃過劍鋒,五指穩穩的抓在了這細劍的劍柄上。

  狂戰士抓住了盜賊,剩下的還用說麼?

  但楊綺卻一皺眉,因為她沒有抓到應該抓到的東西——刺客的手。心念電轉,觸微知變之下楊綺發現這劍柄上雖然無手,但也不是虛不受力,個中必有緣故。她手臂發力向自己一帶一扯,龍象大力幾能拔山。但那刺客在瞬間的驚愕之後竟然反應神速,只聽喀嚓一聲脆響,楊綺只覺手中一輕,那細劍便好似與什麼脫節了一樣徹底落入她的手中。

  細劍上機關重重變化詭異——但你以為這就能對付我嗎?

  一個彈指的時間,一個彈指的念頭,一個彈指的動作。楊綺屈指一彈,將奪入手中的寶劍原樣不變的向後彈了出去。指力迸發,細劍錚的一聲爆鳴,整個宛如飛梭般極速破空而去。叮,金鐵交鳴。劍柄撞中了什麼,身後穿出一聲悶哼。

  就是現在!楊綺錯步轉身,擰腰旋踵,右拳帶著千鈞之力轉身猛擊!

  雙眼射出神光,重拳撕裂空氣,這一下重擊帶著地震般猛烈地嘯叫整個砸向了前方。

  唰,黑白色的世界再現,刺客再次動用了某種特殊的能力,將這方小天地變得抽象、壓抑、晦澀。而刺客自己則深深的藏在這黑白世界的大幕之後,找不到具體的位置。無形的殺機無處不在,這黑白色的世界給人的感覺不下於最怪誕詭異的恐怖片,讓人不敢碰觸。

  但楊綺卻沒有收力,反而以絕對的自信,將這一拳狠狠砸進了黑白的世界中。

  精神領域的交鋒,便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咔嚓。黑白的世界就像被砸中的螢幕一般忽然裂出蛛網般的粗大紋路。重拳之下,一重重空氣被推擠、壓縮,就像一塊巨石砸進了湖面掀起了翻湧的波濤。轟隆,響雷一般的炸裂聲中,池中鯉魚驚慌的拼命遠游,流珠池畔狂風大作草木搖曳。嘩啦啦,落葉紛飛,黑白世界也碎成破片零落消散,化作塵埃。

  混亂中,光影一閃,便再無聲息。

  「哼。真是夠滑溜的。」楊綺一揮袖,六十年功力努力平息了餘波,流珠池畔重回平靜。她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庭院,那個刺客這次是真正的退走了。

  通過這次交鋒,楊綺發現那黑白色世界與正兒八經的天王異像還有些不同,並非來自於刺客的精神修為,而是藉助某種特殊物品或裝備激發出來的。

  因為刺客本身的精神修為距離產生異像還差得遠,所以這黑白世界在運用上比真正的天王異像要生澀、生硬很多。但反過來說,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被楊綺灌注了精神意志的一拳砸碎了黑白世界以後,受到的反噬也大多由特殊裝備承受,刺客本身只承受了很小的一部分精神衝擊。若非如此,對方又怎麼可能逃得掉。

  「上一次在少林寺,笑和尚借助大雄寶殿的千年香火使出一指禪,便很類似天王異象。這一次又有一個刺客借助特殊物品做到了,看來大道三千卻殊途同歸。兩個武俠世界,並非不能互借短長。」

  楊綺撿起那把細劍,刺客逃遁時已經沒有餘力再拿走它,給了楊綺研究對方的機會。

  這細劍樣式古怪,說是劍不如說是短劍長度的刺。劍柄結構特殊,有卡扣機關。楊綺把細劍拿在手中滴溜溜一轉,便將它的重心、平衡、發力點研究了個通透。這是一把袖中劍,不用時縮在袖子裡,需要時便通過機關彈射出來,根本不會用手去拿。

  「難怪呢,這個刺客真是夠謹慎的,的確是此道高手。但除了長度和尺寸很不一樣以外,這細劍怎麼讓我覺得這麼的熟悉呢?腦子裡為什麼會突然蹦出來『刺客信條』這四個大字呢?」楊綺拿著細劍看了片刻,最後隨手收了起來。

  算了,反正對方是想找劉公公晦氣的,雜家我可沒有興趣替劉公公架梁子。現在事情這麼多,還輪不到抓刺客這種事去優先置頂。

  當侍衛們聞聲趕來的時候,楊綺又變回了楊公公。她陰沉著臉責備了兩句,責令他們要盡快抓到刺客。侍衛們滿身冷汗的連連點頭,卻不知道楊公公只是裝模作樣隨便說兩句而已,根本沒打算問責。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安排好一切後便快速離了皇宮。

  另外一邊,在楊公公離宮之時,整個禁宮已經快炸鍋了。

  慈元殿起火,納蘭皇后遇刺未亡,這個消息隨著一隊隊緊急出動的侍衛而傳遍全後宮。這一刻,嬪妃之中驚駭者有之、擔憂者有之、擔心已經抱上的大粗腿忽然斷掉而焦慮者有之。當然,那些在心中暗恨著「什麼,沒死?那刺客怎麼這麼沒用!誰都好,趕緊殺了那老不死的,本宮重重有賞!」的詛咒者也不少。

  宋理宗的妃子們太沒有安全感了,比方說紅黃藍三寵妃說進冷宮就進了冷宮了,這讓每一個妃子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只有皇后十幾年來安然無恙,所以沒有妃子不想一爭皇后大位。當然,考慮著怎麼當皇后的都只是最上邊的那麼一小撮,那些入宮未久、連皇上的面都沒有見過一次的新人,就與此事完全無關。

  比方說楚雲落,她就完全沒有考慮那些東西。

  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爹爹,這和計劃好的不一樣啊!

  咳咳,讓我們稍微花點時間來關注一下楚大美女。她原本的計劃,是要在入宮之前便獲得皇上看中、喜愛。一步領先步步領先,以受封之身入宮廷,一上來就會比別的新妃高出一頭,獲得恩寵的機會便更多。然後她便會先憑藉姿色和才情快速獲得恩寵,再憑藉智慧和膽量在後妃之中合縱連橫打出一片疆土。

  就連怎麼收買人心、怎麼預防暗害,都計劃的妥妥當當。可以說,楚家準備好的計劃書,簡直能當一冊後宮腳本來看。

  只要計劃能夠順利實施,她自己便能夠盡享榮華、貴不可言。同時,也能夠澤被家族,讓楚家成為一大外戚。到時候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只要自己伸出手,夢幻般的日子便會唾手可得——楊貴妃、武媚娘,便是她的榜樣!

  但現在呢?

  皇上根本沒有為自己特別下聖旨,而是把所有榮光都投注在了那個妙癡語的身上。諷刺的是,自己前些日子還看過她出演的倩女幽魂,那時自己坐著、她演著。沒想一轉眼間她竟然直接封了貴妃,而自己只是以普通秀女的身份進入了宮廷。慈元殿見禮時,輪到她去坐著、而自己跪著。

  上下、尊卑,變化的速度真是快的讓人覺得荒誕。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入宮半個多月了,因循舊例皇上也該開始一個個臨幸新妃了。新妃們不論前後,一個個排好隊,總能爬上龍床。只要讓皇上見到我,就還有逆襲的可能,就有機會把跑偏的計劃拉回正軌。但誰知道,這半個月來皇上天天忙於政務(被逼的去做樣子,為楊公公打掩護),幾乎不來後宮。後來不忙政務了,竟然也只是專寵妙貴妃一個,從不招第二人侍寢。

  這麼久了,別說什麼打開局面,連皇上的面都沒見過。明明姿色傾城絕世,卻只能和別的嬪妃一起拼大院,連個專屬的寢宮都沒有。瞅瞅身邊,只有跟著自己一起來的小丫鬟是心腹,其他下人都各懷鬼胎。而且直屬的宮女太監加在一起,數量也不超過葫蘆娃。昨天去內務府討要點熏香,內務府竟然給這邊撂臉子,硬說沒有。

  成了萬人之上的嬪妃,可生活質量反而大為下降,還遠不如當初做才女的時候。這種日子簡直沒法過,完全看不到希望啊!

  ——若是從前的楚雲落,現在一定已經開始焦急了。但自從娘媽廟慘遇賈騰鷹之後,她的心態反而平和了不少。賈騰鷹的那些魔鬼之語已經如同前塵幻夢一般漸漸忘卻,她不會再在半夜忽然驚醒。但那件事的影響,卻並未就此消失,而是如同一顆種子一般深深的埋藏了下去,深的連她自己也沒有發覺。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1 20:03 編輯

rex996369 發表於 2015-10-2 21:08
718 刺客(下)

  「小姐,慈元殿那邊好像出事了,說是有刺客!」楚雲落的小丫鬟到現在都沒能轉變稱呼,尤其是當她緊張的時候:「小姐,咱們……咱們去哪裡躲躲吧!」

  上次的事把她嚇慘了,她現在就像個驚弓之鳥一樣,一有風吹草動就緊張的不行。

  「你又說胡話,我們這裡院落偏遠,都是些不受寵的小女子。便是真有刺客,也不會來刺殺我們這些毫無價值之人。」說到這裡,楚雲落不由自嘲失笑。脫下小姐衣衫,換上嬪妃裝束,自己卻反而「毫無價值」起來了,真是可笑又可悲。

  【脫下華彩戲服,你還剩下什麼?】

  忽然,那個白髮魔頭的話語再次冒出,帶著魔性在心湖中蕩起漣漪。

  楚雲落一怔,然後用力甩甩腦袋,強迫自己無視它。她忽然不想一個人待著,因為寂靜時心中的聲音會格外清晰,於是她起身道:「不過刺殺之事的確鬧的人心惶惶,想來不少人會受些驚擾。走,備上些禮物,隨我去對面姐姐處坐坐。」

  「是!」

  楚雲落所住的是個類似四合院一樣的院落,她正對面是另一個嬪妃,同樣是今年新入宮的。那嬪妃無甚特別之處,性格不冷也不熱,挑不出毛病也看不到亮點。放在普通人之中自然很漂亮,但在嬪妃之中卻毫不顯眼,平時沒有誰和她有太多交流。連住的地方都偏僻冷清,下人也沒幾個。

  但今天,楚雲落決定去敲開友誼的大門。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動身出發時,在那屋子裡卻忽然光影一閃,一個灰衣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房中。那灰衣人來到屋裡後腳下一個踉蹌,好似受了傷。那人快速的在床下暗格裡找出一粒丹藥吞入口中,但依然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來。

  「可惡,那劉安竟然如此強橫?!」灰衣人人高馬大,一看外形便知是一個壯漢。但聲音卻清冷悅耳,乃是很好聽的女聲。咔咔嚓嚓的響聲中,「他」渾身微微震顫著,衣袍這裡鼓起那裡凹陷,動個不停。片刻後喀拉一聲格外大聲的機括聲後,一雙白嫩的手忽然自「他」的胸膛處穿了出來。

  這一幕,很有點恐怖片的感覺了。

  白嫩的手在灰衣人胸腹上下摸索一陣,抓住了關鍵處用力一撕一撐。啪啦,灰衣人眨眼間被「開膛破肚」。原來是一個用機關做成的外殼。而一個相對來說嬌小很多的身影自裡面拔身而出,赫然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美女,正是方慧。

  「呼……」方慧坐在床上,累的直喘氣。

  因為解開了很多原本閉鎖在一起的卡扣,被掩蓋的損傷也爆發開來。只見那機關外殼肋下部位嘩啦啦的剝落下很多連桿和護片,剛剛楊綺彈出的一劍便是砸在了此處。僅僅是劍柄便砸斷了很多裝置,若非有這麼一個機關外殼做護甲,她毫無疑問得栽在那裡。

  她俏臉微寒,然後又趕緊自機關外殼裡拿出了一塊風雨石。風雨石被她握在手中,發出微微的光芒,顯然她也是萬念加身之人。但這光芒有點蔫巴巴的,就像被人兜頭打了一棍子一樣,一點都不精神。

  看到這一幕,方慧的表情愈發冰寒起來,她一邊調息療傷一邊暗恨:「可惜我重改教名大損了積累,否則又怎會讓那劉安如此逞兇?」

  嗖,另一個身影閃進了屋子。此人一身太監服飾,但卻用各種辦法把頭臉遮蓋的嚴嚴實實。而這人比方慧傷的重得多,剛進屋便噗通一下倒在地上。方慧趕緊又摸出一枚丹藥,閃身過去給那人餵了一粒。摘下他的面罩一看,正是南海仙翁曹宏。

  他就是那個聲東擊西的聲東,假裝刺殺皇后而為方慧的行動打掩護。承擔了最大程度的風險,遭受了最大力度的圍剿,他使盡渾身解數甩脫追兵,來到這裡時已經傷的快爬不起來了。

  但他依然掙扎著努力看向方慧,雙眼中全是期待:「聖女……」

  而方慧卻無言的搖了搖頭。

  曹宏失望的閉上眼睛,但一息之後他又收斂了情緒恢復了冷靜:「聖女,依照昨日聖火令傳出訊息,允諾之地提前開啟。原先的計劃被全部打亂,不容許我們徐徐圖之,所以今日才鋌而走險。劉安本是最好的突破口,今日也本是最好的機會。可既然此路也走不通,我們只有放棄了……」

  「不行,絕對不行。其餘候選聖女必有後手準備,我無論如何也必須找到第二塊聖火令方有勝算!」

  「但是聖女……」曹宏還待再勸,方慧卻忽然制止了他:「噤聲,有人來了!」

  方慧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了楚雲落的聲音:「姐姐,小妹來看你了。」

  聽那聲音距離頗近,無需幾步便能進屋。時間緊迫,方慧卻雖驚不亂。她伸腳一掃,將機關外殼掃進床底。床底滿了,那便搭手一拋把曹宏拋上房梁。同時她自懷中取出一張面具,一邊應著「姐姐稍等,妹妹這就來」,一邊把面具像敷面膜一樣貼在了臉上。

  她雙手如同幻影一般拿出各種瑣碎東西在臉上塗塗抹抹,幾個呼吸的功夫,已然完成了易容。當方慧迎進外間時,已變成了另一幅模樣,正是在慈元殿見禮時多看了楊綺兩眼的那個妃嬪。她隱秘的對著曹宏比了個「忍耐」的手勢,便與楚雲落寒暄起來。

  計劃遭受重創,但她仍能迅速調整心態。她舉止溫雅不過不失,不拙劣也不優秀,極其平凡。

  這正是刺客之道。

  —————————聖火令的分割線—————————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慈元殿刺殺事件在宮中鬧出了滿城風雨,就連賈似道都被驚動。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過度解讀,更別說刺殺皇后這等大事。但這一切與楊公公又有啥關係呢?啥關係都沒有。她反而忽然自繁忙的日常中脫身出來,每天都有時間去做點別的。

  她經常出宮,去臨安城內周遊。她會經常遙感,讓精神降臨在萬歲聖胎上,藉此與小的們隔空對話下達指令。更多時候,她會溜回妙貴妃的地盤,每日與嬌娘、三妙探討武學。

  她快要突破了、三妙快要突破了。就連煉卵化氣的全新神功都有了曙光,也快要突破了。在這個時候,多與各種高手溝通、交流,最是有幫助。每過一日,她心中的利劍便會鋒利一份、堅韌一份。每過一天,她便會向著目的地靠近一步。

  同時,陰陽錄也引起了三人的極大興趣和熱烈探討,在你來我往的頭腦風暴之中,某種全新的思路在漸漸成型。

  就在這段時間裡。在千里之外,舉辦了一燈大師的葬禮。

  這個葬禮的參與者並不多,也沒有撒紙錢摔瓷盆、吹拉彈唱作法事等複雜的流程,與段智興一國之君的身份實在不符。不過,葬禮雖然簡單,卻十分的嚴肅、鄭重。

  漆黑的天幕下。人們堆起一個巨大的木柴葬架,一燈便躺在木架上。他身穿一襲普通僧衣,雙手在胸前合十,安詳的表情中甚至帶著一絲心願已了的欣悅。楊過、小龍女、郭襄、段興勇,四人各拿了一根火把,從四個方向同時引燃了木柴。

  火焰騰起、熊熊燃燒,火焰中的一燈看起來宛如睡著了一般。

  虛竹在斷情絕念大法中說,人生一場大夢,一端入滅一端醒。如果這三界真的有無窮業火在熾燃不息,如果這世界真的是火宅,一燈自此處入滅,也算是解脫了。

  郭襄怔怔的看著火焰,伸手摸了摸小毛孩的腦袋幽幽問道:「小毛孩,你說,這世上到底有轉世嗎?」

  這個問題困擾的絕對不止一個人,在面對生死之事時,每個人都想問這個問題。

  而作為金輪轉世靈童的小毛孩竟然也怔怔的瞧著那團火,這場景似乎觸動了他心底的什麼深刻的情緒,立刻神色複雜道:「我原本以為我是我,後來我以為我是轉世靈童,現在——我也不知道了……」

  「哈哈哈哈,有轉世也好,無轉世也罷,人活一世便要一世瀟灑。來,大和尚,我敬你一碗!」何棄療看起來落拓撂倒,彷彿一個深受打擊的落榜書生。但他此時卻豪邁的端起一個大碗,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喝乾,然後啪的一下將酒碗在地上砸的粉碎。

  他一抹嘴,挎劍抱琴轉身便走。

  段興勇立刻追上兩步喝問道:「你要去哪?」

  「我去臨安!」落魄之意盡褪,何棄療雙目中射出了利劍一般的鋒芒:「她可以看不上我,她可以去追逐自己的幸福,但她絕對不可以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好色老頭子!」

  段興勇神色複雜的注視著何棄療的背影,他忽然揮起手來雙掌連擊不停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啪啪的拍擊聲中,段興勇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吼。吼過之後,他卻豁然挺直身軀邁開大步,竟與何棄療同行而去。

  他決定,不再窩囊下去。

  「你跟來幹什麼?別礙手礙腳的。」

  「腿長在我身上,我樂意往哪走你管得著嗎?」

  一路爭辯,兩人漸行漸遠。他們本就不是天下無人的下屬,來也自由,去也自由。

  楊過欣賞的看著他們,此二人破關可期。

  如此這般,平淡而充實,時間一天天溜走。

  當眾人自各自的事情中回過神、抬起頭時,忽然發現宮裡張燈結彩,人人喜氣洋洋。

  中秋時節到了。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1 20:18 編輯

rex996369 發表於 2015-10-4 10:07
719 在這花好月圓夜(上)

  一年一度中秋月,萬戶千家慶團圓。

  中秋節,中原人最重要的節日之一,自周朝時便有了慶中秋的習俗。在古老的周禮中,新年第一天是祭太陽,八月十五中秋節便是祭月亮,重要性不言而喻。

  自很多天前,臨安城的大街小巷上便開始洋溢出節日的氣氛。只是在高高的宮牆之內、在爾虞我詐的後庭中,一切被隔離、被沖淡。但不論如何,在這一年一度的重要日子裡,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

  這一天,舉國上下都有很多重要的慶祝活動。戍邊將士要安撫,異鄉異客要發愁,商賈買賣要搞起,文人墨客要騷情。同時,作為全國最高執政人員,皇帝也要舉辦一系列活動。八月十五日夜,皇族團聚一堂,凡是有些關係的皇親國戚都要入宮,在皇帝和大臣面前露露臉。

  那些有志於爭儲的人更是要卯足了勁表現,那些支持各自中意之人的大臣也要各施手腕。嬪妃們也同樣要參加中秋團圓會,各種勾心鬥角少不了。哪怕用膝蓋想想,也知道普通人的團圓夜便是高位者的燒腦日。

  但在這一天,位高權重的楊公公卻決定翹班。

  「咱們去好好玩玩吧?」她提議道:「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都去死,年輕,就必須去好好過個中秋節!」

  於是極受寵愛的妙貴妃推卻了一切應酬,極為忙碌的武童姥也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年輕的她們真的讓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去死了,帶著滿心的期待迎來了中秋之夜。

  農曆八月半。天高氣爽,白晝漸短夜漸長。下午約摸六點,西邊的天際收起了最後一絲霞光,千家萬戶起燭光。就在這個時候,三人喬裝打扮,溜出宮來。

  宮外,人流如織。臨安城今日無宵禁,當真是一片繁華的紅塵地。

  嬌娘看著燦爛的燈火,她的眼中也有光輝在閃爍:「來這裡這麼久了,卻從來不知道臨安城是如此熱鬧。」

  三妙聽著紛喧的人聲,她的表情也被那些歡聲笑語所薰染:「這般勝景,在我那處也不常見。我那裡江湖爭殺不斷,讓黎民百姓也難以安心,倒是缺了這裡的平穩和睦。」

  「畢竟是中原一大帝國的首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爛船還有三斤釘,這臨安的中秋節,咱們必須好好體會體會。」楊綺一拍腰包,一臉「我是大款」的自豪模樣:「我聽說今夜有盛大的廟會,今兒你們放膽兒吃、放膽兒玩,姐姐我全包了!年輕,就必須好好放縱一下~」

  於是,三人開始了玩耍的旅途。

  楊綺是現代人,三妙是外來戶,嬌娘是老宅女。今夜這般熱鬧的景象對三人來說都很新奇。三人穿上普通的裙裝,跟著人流慢慢向前走。臨安道路並不寬闊,類似於現代的步行街,別有一番閒情逸致。高低屋簷上都掛著燈籠,這些燈籠做工細膩、娟秀巧妙。還有文人才子在燈籠上題字留詩,看起來很是精巧。

  大街小巷,各處都能看到開張的小攤。中秋慶團圓,但也擋不住商人的逐利之心。今夜人人都樂意掏腰包,他們又怎麼會放過這等好機會?早已把各種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擺出來,招攬顧客、吆喝不絕。

  這一招很有效。很多小孩子都扎堆結伴,嘻嘻哈哈的在一個個攤子處做往返跑,平添了無數生氣。間或有小孩子闖禍後大人喝罵的聲音傳來,也會惹來四周一陣大笑。而看到這番景象,年輕、有錢、任性的某人又如何忍得住?早已一左一右把兩人一拉,雙眼放光的跟著一起衝了過去。

  ——「包子,熱騰騰的包子!姑娘你來一個吧?」

  「買買買!」於是三人一人一個大包子,某人很沒形象的邊吃邊吐槽:「三妙快看,嬌娘用手捧著包子的樣子像不像一隻松鼠?」「嘿,還真是呢!」

  嬌娘對兩人皺了皺鼻子,然後對著大包子吹著氣。

  那人沒有騙人,果然是熱騰騰的包子。呼——呼——,看,都能吹出白煙來。

  吹著吃著,沒人用真氣。

  ——「甜豆,甜掉牙的甜豆,不甜不要錢了!」

  「買買買!」於是三人一人一把甜豆,某人很沒形象的一顆顆扔向天空,又左搖右擺的用嘴去接。三妙有樣學樣也向空中一扔,某人立刻壞心眼的伸手一戳三妙的笑腰穴:「吃我控制技!」而嬌娘雙眼忽然眸光一閃,眼疾手快的跳山羊一般摁住某人的肩膀飛身一躍,就像躍出水面的海豚一樣小嘴巴一張便將糖豆含在了嘴裡。

  「主子,你……」「三妙同志你得認清真正的敵人啊,我是螳螂捕蟬了,但還有個黃雀在後呢!」「啦啦啦,我就黃雀在後了,你咬我啊~」「有本事你別跑,給我站住!」

  那人沒有騙人,果然是很甜的甜豆。放在嘴裡含一含,嗯,甜的好似蜜糖。

  追著鬧著,沒人用異能。

  ——「捏麵人啦,捏麵人啦,好看的麵人!姑娘們,要不要麵人啊?」

  「買買買!——呃,等等,你捏的這都是誰啊?」

  「這個是嫦娥奔月,這個是吳剛伐桂,這個是玉兔搗藥,你喜歡哪個?」

  看著那些抽象派的麵人,某人捏著下巴沉吟:「嗯……貌似都不咋地……對了老闆,我給你錢你把材料和工具租給我們,我們自己捏。」

  「你們自己捏?這……你們會捏嗎?」

  「你甭管了,捏成啥樣都不缺你的錢。來,這些碎銀子夠你賣一百個麵人了,去那邊買點甜豆吃會兒吧。」左手塞錢右手推人,某人瞬間霸佔了麵人攤子。對另外兩人一招手:「來來來。咱們自己上手自己捏!謔謔謔,看我捏一套豪華手辦出來~」

  於是,三人圍著麵人攤子開始了奮鬥。做手工的過程充滿了驚喜和樂趣,在無數好奇路人的圍觀中,三人不停捏塑著手中的麵泥。即便不故意使用武功,已經將功夫練到極深處的人在捏麵人的時候也與常人大有不同,手指輕快、靈便、穩定。讓四周圍觀者不時發出感嘆。

  瞬間便有一群熊孩子靠了過來,瞪著大眼睛左看右看。一個小孩子來到嬌娘身邊,奶聲奶氣的問道:「姐姐,你捏的是什麼啊,真好看。」

  嬌娘對著孩子笑了笑:「這個啊,是個大英雄。」

  「大英雄?」小孩子的眼裡亮起了光,興奮道道:「我知道我知道,是趙子龍吧?你看,大英雄背著孩子、拿著長槍。絕對是趙子龍!」雖然還沒有三國演義,但三國的故事也已經在流傳了。

  「呵呵,差不多吧,送給你了。」嬌娘把捏好的麵人往孩子手中一塞,在孩子歡呼的聲音中,拉著兩人起身便走。

  「誒等等,我的十二黃金聖鬥士剛捏好,還差一個雅典娜就齊活了!」

  「快過來,我看到那邊有個更好玩的。」

  「好玩的?在哪在哪,速度殺過去!」

  捏麵人的確很有趣,不過前面還有更多有趣的東西。這個中秋夜,便抓緊時間一個個去玩吧。九十六歲了,從未如此放肆過,從未如此體驗過。但今夜,實在不想錯過。

  三個小時的時間,她們吃了小吃、玩了遊戲,在一個個攤位之間劃出一條條歡快的折線。那些小吃並非真的那麼好吃,那些遊戲也未必真的那麼好玩,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大小姐對這些東西恐怕是不屑一顧的。就像生活在次世代主機時代的孩子們,極少會迷戀上小霸王。

  但今日,三人卻格外的有興致,吃什麼都覺得好吃,玩什麼都覺得好玩。

  也許,浸泡在這歡樂的海洋中,本身便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也許,也不過是在貪婪的享受著紅塵之趣,把每天都當成末日來看待。

  咚、咚、咚,臨安城郊寺廟的大鐘被敲響,遠遠的傳來了禪韻十足的鳴音。月上中天、遍灑清輝,狂歡的時間已過,到了賞月的時間了。街上行人三五成群的離開、散去,熱鬧的廟會已經結束。人們一個個回家團聚,享受著團圓佳節的天倫之樂,臨安城漸漸安靜下來。

  而楊綺三人也同樣回到了皇宮中。

  「跟我來,我知道一個地方,在那裡看風景果斷是一絕。」楊公公身為最大地頭蛇,自然對位置門清。三人轉轉悠悠,最後卻來到了大龍湖畔。

  皇宮中水系發達,小湖星羅棋布。但所有零星小湖加在一起,也趕不上半個大龍湖。大龍湖不愧是名字裡有個「大」字,面積當真不小。站在這大龍湖邊,涼風徐徐、浪濤陣陣,這大湖竟然有些煙濤微茫的遼闊感覺。

  大龍湖緊挨著萬歲山,楊綺帶兩人來的地方便是山與水的交界處。細細柔柔的草坪順著山坡一直延伸到湖中,楊綺飛身一撲,噗的一下結結實實的躺在了草地上。她拍了拍身邊熱情邀請:「來,寡人挑的這個地方風好、景好、蚊子少,連這草坪躺著都很舒服,還不趕緊過來享受一下?」

  「謹遵聖命~」三妙唰的一下躺在楊綺左邊,抬手一指湖對面道:「看,皇帝、大臣、嬪妃們都在湖對面宴會呢,我甚至能聽到風中傳來的說話聲。」

  「嗯。」嬌娘坐在了楊綺右邊,看著對面那一片燦爛的燈火,微微失神的點了點頭:「但的確很好看。」

  湖對岸,連成串的皇家畫舫燈火通明,宛如一條長長的不可視境界線。燈火倒影在湖中,蕩漾出一個瑰麗夢幻的霓虹世界。但正所謂蟬噪林逾靜,喧鬧的宴會聲跨越遼闊的大龍湖面遙遙傳來後,反而讓這一側顯得更加靜謐、清幽。彷彿這片山坡、草坪、水畔,忽然間自塵世中跳了出來,自成天地。

  一瞬間,三人都安靜了。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1 20: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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