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超凡雙生 作者:壽限無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6-18 21:40: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137776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5-11-14 16:06
730 心如利劍,意氣風發,曠野縱天馬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麒麟閣被賊人突襲了!」

  當當當,警鐘聲驚醒了遠近的居民,喧嘩聲帶著慌亂的韻律。時正深夜,皇朝寶庫卻燈火通明。守衛們慌慌張張的行動,傳令兵跑的腿都快斷了。一隊又一隊精銳戰士披堅執銳的衝向裡面,但臨時指揮官依然無法感到絲毫安心。

  為什麼是臨時指揮官呢?因為正式指揮官第一時間就被拍飛了,現在還嵌在牆裡沒摘下來呢。

  「賈大人還沒有指示下達嗎?」臨時指揮官對著屬下大吼大叫:「增援、快叫增援,僅憑我們擋不住那些賊人!」

  「回稟大人,賈大人剛剛入宮面聖,現在誰都不見,根本聯繫不上!」

  「可惡,怎麼會偏偏在這個時候!」臨時指揮官用力一錘牆面,嘶聲大喝:「高手呢?那些平時鼻孔長在天上的高手都死到哪去了?快來迎敵!敵人沒有幾個,不要畏懼,給我上啊!」

  剛說完,就聽轟隆一聲響,然後便是一聲慘叫由遠及近飛行而至。只見遠處的屋宇房頂忽然炸裂出大片煙塵,煙塵中有人劃出了一個巨大的拋物線,雙手雙腳凌空亂舞極速飛來。

  誒?那傢伙不就是所謂的「高手」之一麼?

  啪嘰,臨時指揮官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這巨大的「暗器」正面砸中。兩人瞬間滾在一起,然後便如同保齡球一般咕嚕嚕的飛速滾遠,最後在牆角處嘭的一下撞出大片的煙塵碎渣。

  剛剛匯報的那個副手立刻成了臨臨時指揮官。他先是目瞪口呆的看了看兩人滾走的方向,瞬間出了一身冷汗,然後立刻聲嘶力竭的大吼道:「快,弓箭手呢,還在等什麼,快射啊!」然後他抓住一個手下的領子大叫道:「快快傳訊羽林衛,速速增援、速速增援!」

  嘴裡雖然下著令,但他心中知道,這麒麟閣恐怕是守不住了。

  突襲從發動到現在不過五分鐘,可是場面已經被弄得一片大亂。突襲者人數雖少,但個個強的不可思議。那些人忽然發動、突如其來,一下便把整個皇朝寶庫的守軍攪合的一團亂。而且那些人似乎很熟悉地形,眨眼間便殺入了寶庫的深處,追都追不上。

  不行,這些高來高去的強人不是自己對付得了的,只能靠賈大人安排在這裡的那些高手了。其中還有幾個破關高手,一定可以拖住敵人——但願吧……

  「上上上,把破甲強弩都端出來。全都往裡衝!」

  咔嚓咔嚓,甲胄葉片撞擊的聲音中,一隊隊衛士怒吼著衝向了麒麟閣深處。但他們沒有想到,那些所謂的高手根本鎮不住場面。

  「哈——!」轟隆,虛空中彷彿刮過一陣風暴,鷹爺狀態的楊綺手持玄鐵重劍,一下橫掃聲勢駭人。咔嚓嚓,無數暗器、箭矢全部被掃飛,工事、掩體也全部被摧枯拉朽一般掃成漫天崩飛的碎渣。一個又一個衛兵甚至只是被劍風掃到,便宛如被掃帚掃起的灰塵一般飛遠,慘叫聲此起彼伏宛如大合唱般不絕於耳。

  她憋得時間夠長了,如今總算到了撒野的時候,正是揍人好心情。

  楊綺手持玄鐵劍,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她的身後,是一片被平推的淒慘景象。而她前面不遠,就是皇朝秘庫的大門。那大門以黑鐵澆築,左右刻畫盤龍,黑漆漆的顯得壓抑而莊重。它重逾十萬斤,若無法正確的操縱機關,根本無法打開。

  楊綺不知道機關,也不在意什麼機關。她罕見的用雙手握住劍柄,兩臂肌肉嘎吱嘎吱的收緊,宛如一根根鋼絲在絞纏收縮。轟隆,至尊功全力催發,讓她的雙臂皮膚產生了淡淡的紅色。龍形虛影在兩臂上飛舞盤旋,高熱的空氣扭曲著人的視線。嗡,玄鐵劍身上亮起了暗紅色的光,彷彿一頭凶獸在甦醒,在咆哮。

  「好賊子,休得倡狂!」嗖,尖銳的破空聲響起,一個人影從後面撲向了楊綺的後背,此人便是傳說中的破關守衛者之一。

  但她根本看也不看那人,只是一聲大喝、腳下一動,咯嘣一下地面被踩出兩個大坑。而人已經驚龍一般衝了出去,帶著猛烈地狂風,轉瞬間便衝到了黑鐵大門前。

  咔嚓,雙腳牢牢踩定大地,從極動到極靜,所有動能被全部凝聚到玄鐵劍中。千斤墜全力開啟,輪臂、扭腰——力劈華山!!

  嗡嗡嗡,劍鳴聲宛如轟然奏響的重金屬搖滾,然後便是要撕裂人耳膜一樣的巨大撞擊。重劍無鋒,大巧不工。玄鐵劍雖然沒有鋒芒,但此時也不需要它削鐵如泥。咔嚓嚓,黑鐵巨門的門框處瞬間暴起無數煙塵,堅固的花崗岩宛如一塊塊餅乾般爆炸、龜裂。

  嘎吱,一劍已盡,楊綺便將玄鐵劍重新扛在肩上,轉身回頭看向來處。

  那裡,黑白色異象和無窮聲音的圍攻牽制中,那高手已經被嬌娘一擊放倒。當三人看向這邊時,那黑鐵大門剛好開始緩緩失去支撐、失去平衡,咯喳喳的向內傾塌。巨大的體積和重量會給人巨大的壓迫感,彷彿有一座山忽然崩塌一般,黑鐵大門重重的砸在地上。

  轟隆,這一瞬的撞擊,讓四周的房屋都搖了搖,腳底板都好似被震的一疼。

  「就在裡面了,小的們搬啊!」楊綺蛋殼全開,也不怕什麼埋伏偷襲,扛著玄鐵劍便大步流星的走入了皇朝秘庫中。秘庫是皇朝寶庫的精華所在,便是楊公公上次過來的時候也沒能進來。作為一個合格的馬賊,她早就惦記著這裡了。此番光明正大砸門而入,心中自然是格外的爽。

  隨便搭眼一看,就發現了很多好東西。有價值連城的、還有用錢都買不到的。楊綺也不管這些,有什麼就搬什麼,回頭再分類整理吧。她根本不在乎方慧就在旁邊,直接施展手段將一大摞一大摞的東西掃入了儲物空間裡。

  有時候,人前顯聖能夠讓盟友更加敬畏你。

  不過方慧的眼神並沒有變——因為已經沒法再變了。從她目睹了賈騰鷹一劍劈開十萬斤大鐵門的那一刻起,她發誓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夠讓她的大腦再度產生「震驚」這個情緒了。

  「找到了!」三妙揮手拋出一根黑漆漆的石頭,楊綺五指一攝便抓在手中。唰的一聲光輝亮起,確認無誤。楊綺便隨手扔給了嬌娘:「來,交給你保管了。」

  如此一來,手上便有了四根聖火令了。

  「殺啊!」「圍住圍住!」「別讓賊人跑了!」「快,把受傷的人都拉回去!」嘩啦啦的奔跑聲中,寶庫守衛們火速趕來。這些守衛實力不差,平時訓練的也勤快,當真是精銳中的精銳,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再次組織了相當數量的人手。轉瞬間,他們已經向著秘庫這邊包圍了過來。

  這衛隊在組建之初,便是用來對付破關高手的。有這些人圍殺,便是郭靖也無法輕取皇朝寶庫。

  但可惜,他們對付的不是一般的破關高手,而是一個極其擅長破陣的怪物。

  楊綺手臂用力、抬劍一刺,巨大的玄鐵劍筆直的點在對側的牆壁上,厚達一米多的石牆立刻崩潰、碎裂。咔嚓咔嚓的聲音中,牆上宛如爆破一般爆出了一個圓形門洞。不僅如此,楊綺緊接著立刻大步跨前,向著那些飛空的碎石再次揮出一劍。

  嘭嘭嘭,彷彿巨大的散彈槍開火了。碎石殘渣帶著尖銳的嘶鳴穿透空氣,形成了巨大的打擊面。即便身披鐵甲,外面埋伏的弓弩手們依然被這些石頭渣打的嗷嗷痛呼、抬不起頭來。

  「哈哈哈,走!」

  明明應該是靠速度、技巧、走位來解決敵人的江湖遊俠,但此時卻宛如衝鋒的重騎兵一般,一路鑿穿層層阻撓、揚長而去。從正式暴起發難到達成目的,前前後後不超過十五分鐘的時間。這般奇速的閃電戰,讓臨臨臨時指揮如在夢中——多了個臨?沒多。因為上一個臨臨時指揮雖然躲得遠,但還是被一顆拳頭大的石頭準確的砸暈了過去。

  「可惡、可惡啊啊!!」臨臨臨時指揮大吼道:「快,向城防軍、禁軍營同時傳訊,不要讓賊人走脫!」

  「大人,這些賊人若是變裝易容、混入平民中該如何是好?」江湖人的一大作戰方式,便是打一槍就隱身。只要往平民堆裡一滾,很難再挑出來。

  不過這臨臨臨時指揮有辦法:「快,調來軍犬,放狗追擊!」

  不過他的辦法立刻就宣告徹底失敗,原因有二。

  第一個原因很單純,那些軍犬死活不配合。它們聞了聞味道後便好似受到了什麼極大的驚嚇一般,駭得雙股戰戰,根本不敢往前追。守衛們逼得緊了,它們甚至會口吐白沫昏迷在地,讓麒麟閣守軍又是驚又是怒又是沒辦法。

  第二個原因更單純了——賊人們,根本沒有躲藏。

  他們非但沒有隱去身形,反而就這麼不躲不閃、大搖大擺的沿著臨安長街一路走了過去,連路線都那麼筆直。從這邊看過去,甚至能夠清楚的看到那幾個人縮地成寸一般閃爍前行。

  整個皇城都被驚動,無數高門大閥中都有高手冒頭。但賊人們的動作實在太快,在大部分人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時候,只聽咔嚓一聲巨響,臨安西城門竟然就這麼被一劍劈開。兩塊十多米高的巨大門板,就這麼轟隆隆的翻飛出去,沒能阻攔她們哪怕一秒鐘。

  昂首闊步、大步流星,楊綺扛著重劍一步步走向西面。

  天大地大,無垠的曠野在眼中鋪展。剛走出這城門,自由的感覺便撲面而來。

  duang!duang!duang!巨大的警鐘聲驚醒了整個臨安城,龐大的殺氣在凝聚,一道又一道強橫的氣息進入了感知域。這皇城中藏龍臥虎高手很多,若是同時出手圍攻,便是嬌娘狀態完好恐怕也難以力敵。但這些人互相忌憚、互相牽制慣了,遇到什麼事都喜歡先觀察。

  但姐就是喜歡欺負這些縮手縮腳的所謂高手,姐打完了就走,你們又奈我何?

  轟隆隆,大片的馬蹄聲響起,禁衛軍出動了騎兵向這邊追了過來。

  「我竟然陪你這樣大鬧,我肯定是瘋了!」方慧緊張的看著騎兵:「喂,下面該怎麼做?我們不可能與成建制的軍隊正面對抗!」

  「放寬心跟我來便是。」這番大鬧並非沒有目的,自己這邊牽制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就可以為另外的一些行動創造機會。

  前面是一個高坡。

  高坡這一側,楊綺回過身來看向了遠處的南宋帝都。這帝都是個繁華之處,但也是個墮落地。這次只是來旅旅遊、留個記號。下次再來時——楊綺抬起左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個手槍的動作。啪,拇指扣下——我會征服這裡,然後把這裡變成我喜歡的模樣!

  馬嘶聲忽然響起,嘚嘚的馬蹄聲自高坡的對面飛速靠近。嘩啦,一黑一白兩頭駿馬奮蹄一躍,自那高坡的巔峰處豁然躍出。鬃毛飛揚、目光閃亮,兩匹駿馬忽然在高坡上人立而起,高嘶長鳴。

  遠處騎兵震裂忽然一陣騷亂,那些馬匹竟然紛紛止步,險些把上面的騎士甩下身來。

  「哈哈哈,黑炭,看來你也憋了很久了啊!」唰,楊綺抓起方慧飛身一躍,穩穩騎在黑炭身上。同時,嬌娘也與三妙一起躍上了白馬馬鞍。

  楊綺一拉韁繩,一撥馬頭,一夾馬腹,面向西方大手一揮:「出發!」

  「出發!」嬌娘也是一聲嬌喝,兩人同時馭馬衝下高坡。

  「出發!」「出發!」「出發!」隨著楊綺的前進,一隊又一隊人馬喊著口號、發著指令,從山林中、樹叢中、陰影中奔了出來。一匹匹都是汗血馬,一個個都是好兒郎——呃,好女郎?

  前方,何棄療和段興勇剛風塵僕僕的自官道上走過來,便瞬間被嚇了個哆嗦。數十騎氣沖霄漢的迎面衝了過來,當真把他倆嚇得不輕,更給徹底弄懵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們傻站在那裡幹什麼?趕緊跟過來!」

  「呃……啊……我……啊啊啊!怎麼搞的,怎麼會有禁衛軍在追殺啊,喂喂喂,等等我們!」何棄療段興勇發足狂奔,累得半死後好歹算是追上了馬隊,什麼都沒問便跟著一起衝向了西方。

  看看前面,所有人的最前面,那夜風中飛舞的白金色不只是頭髮,也是一面旗幟。

  心如利劍,意氣風發,曠野縱天馬。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1 23:57 編輯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5-11-14 16:16
731 酒喝乾,再斟滿,今夜不醉不還

  山長、路遠、西風緊。

  穿林、過水、涉荒原。

  汗血寶馬不停蹄,一路自東向西。遇山翻山、遇河渡河,如同一把剪刀橫切了南宋。若在現代社會,或者哪怕另換一群手下,楊綺都不敢就這麼大模大樣的前行。若四面楚歌、八方圍堵,便是三頭六臂也逃不脫被圍攻而敗的下場。但現在,她真的就敢這麼做了,而且做得很成功。

  南宋最高層雷霆震怒,麒麟閣寶庫中竟然被人以巨劍刻下了「採花大盜賈騰鷹到此一搶」字樣,簡直讓皇家威嚴盡喪。武林盟立刻發表聲明,再度調高了賈騰鷹的懸賞額。在官方出手的財政支持之下,那張通緝令上的數字已經遠遠超出了第二名,成為了一張放著閃閃金光的黃金通緝令。

  同時,南宋也出動正規軍,甚至任命了一名大將,以領兵打仗的架勢全力追討賈騰鷹。如此一來,不論在朝在野,賈騰鷹都被列入了一級必殺的名單。

  可惜,不論朝野都只能吃灰。

  朝廷選派的大將,繼承了朝廷一貫的處事風格——效率低。從人選到撥款到權限,朝廷上一片吵吵吵,吵個不停。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都不想幹,所以你推薦我,我提攜他,他又說自己年紀輕輕、沒有能力、不堪大任、還是你行。同時,皇上態度也很不明朗,忽左忽右的讓人摸不透。

  而哪怕委派了大將,下面的小將也難搞得很,不同派系都在裡面安插了人手,這些人的態度和想法又各不相同。所以雖然看起來兵強馬壯,其實實際戰鬥力和反應能力比麒麟閣守備軍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哪怕真的大軍開撥了,大將軍又立刻遭遇了一個巨大的難題——

  那些賊人,去哪了?

  對,不僅僅是朝廷將領,就連消息靈通的江湖客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雖然心動於巨量錢財一夜暴富、或者期盼於打敗魔王功成名就,很多江湖人嗚嗚洋洋的便開始了「獵鷹行動」。但實話說,他們連賈騰鷹到底在哪都完全沒有頭緒。

  今天說在江浙。明天說在河南,後天說在陝西,虛虛實實根本弄不清楚。

  其實,他們完全是輸在了機動力上。

  行軍打仗當侵略如火,楊綺充分發揮了小股精英部隊高移動速度、長持久力、後勤補給極其方便的優勢。穿山過林跋山涉水一路奔馳,她們前進的速度甚至還遠遠超越了鷹爺事件的訊息擴散速度。宛如那些比導彈速度更快的飛機,不用做太多戰術規避,一路疾馳即可。

  太陽從身後升起,向面前落去。

  第一天,她們策馬奔過了溫婉的江南水鄉。在鄱陽湖邊安營,在九江城外紮寨。這裡距離南宋的統治中心並不遠,但楊綺一點都沒有在逃跑的樣子,反而彷彿郊遊一般還有閒心下湖捕撈。這一撈還真撈上來不少好東西,中秋時分蟹正肥,鄱陽湖的大閘蟹鮮嫩可口滋味十足。

  「這個季節怎麼可以錯過大螃蟹呢。來來來,煎炸烹炒蒸起來!」

  第二天,她們策馬奔過了茂密的原始叢林。在山野之中尋路,在密林之中修整。這裡是著名的神農架老山溝,即便在現代也有不少山野怪談,這裡的原始森林中更是什麼樣的危險都可能遇到。但楊綺卻一點都不在乎逢林莫入的禁忌,反而招呼大夥入山打獵。果然,逮到了很多肥碩的猛獸。

  「到了山林裡就是要吃野味兒啊,來來來,架起篝火烤起來!」

  第三天,她們策馬奔過了交戰區,從趙宋的領土奔向了關中地區。這個時候,南宋朝廷甚至還沒能爭辯出到底誰來領軍,她們便已經離開了南宋的轄區。西安城外秋意濃,好一片秋高氣爽的金秋面目。此處距離邊關不遠,甚至能夠發現蒙軍調撥的痕跡,據說全是精銳部隊。楊綺卻沒有露出擔憂的樣子,反而招呼大夥帶上銀錢去採摘。

  「這個時候陝西的蘋果最好吃,來來來,趁著出關之前啃起來!」

  第四天,她們策馬出關,從中原地帶進入到了茫茫高原中,來到了遼闊的青海湖邊。草原無盡,曠野無窮,天高地遠心廣闊。野馬遊盪,北雁南飛,聲聲鳴叫若胡琴。在青海湖邊看落日,落日落在湖水中,雲、霞、燦燦的光華,這粗獷的美麗像是一首草原的牧歌。

  「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來來來,不要愁眉苦臉的,跟我唱起來跳起來!」

  一天又一天,她們奔馳在遼闊的土地上。這是方慧所見過的最極速的行軍,從前從臨安到關外沒有半個月肯定下不來。可現在,所見的景色幾乎是一天一變。若非馬是天馬、人是強人,若非楊綺的目力能達至極遠、一瞬便能找出最好的那條路,幾乎無法支撐這樣的前行。

  但同時,一天又一天,三妙都在為嬌娘打掩護。這掩護打的半假半真,因為嬌娘中毒這件事的確不適合讓其他人知道。每一天,三妙都用各種方法給嬌娘創造放血療毒的機會。每一天,她都會神色凝重的告訴楊綺,嬌娘胳膊上的晦澀氣息又重了。

  放血療毒是飲鴆止渴,若非嬌娘已經修成了龍象四層,生命力被激發出生生不息的效果,她早已撐不住了。

  青海湖邊,一塊巨大的礁石上,三妙與楊綺並肩而立。

  「毒性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今天已經徹底超過了手肘。此消彼長,劇毒攻心之日恐怕不遠。」三妙表情很凝重:「嬌娘的時間……不長了。主子,我們真的可以成功嗎?」

  「呼……」楊綺目光幽深,她看著天邊的飛鴻,罕見的輕輕呼了口氣。這幾日她看起來一如往常,和從前一般胡鬧、大笑,但心中淤積的壓抑卻無可排解。片刻後她點點頭,拍了拍三妙的肩膀:「嬌娘最近肯定會虛弱下來,哪怕想強撐也很難再撐住了。你想點辦法幫她打打掩護,剩下的都不用擔心,有我呢。」

  「嗯。你……也不用太勉強自己。」三妙點點頭,留下一句話便走了。

  不片刻,嬌娘竟然過來了。她一身黑色衣裙,頭戴黑色兜帽,秋風烈烈,黑髮飛舞,更讓她白皙的小臉顯得格外美麗。嬌娘宛如一朵雪蓮花,只是在這凜冽的寒風中,她即將凋零。

  「風大了,給你拿了件衣服。你的披風我還在繡呢,很快就可以弄好了。」嬌娘坐在楊綺身邊。一起在礁石上眺望廣闊的青海:「對了,我們……能回天山一趟嗎?」

  不知為何,在這一瞬楊綺忽然想起了「落葉歸根」這四個字。

  她心中一塞,然後擺出了慣常的大咧咧表情,語氣誇張道:「咋地啦,想家了?」

  「嗯。」嬌娘點點頭,恬靜的像一幅畫。但讓人揪心的是這畫卻不知何時便會忽然碎裂、散做塵埃。

  「沒問題!咱們剛好順路,我正好也要回一趟靈鷲宮辦點事。不過咱們只能稍微、稍微的停一停,然後又要繼續出發了,不會嫌時間短吧?」

  「怎麼會呢,我只是忽然想回去看一眼罷了。」嬌娘嘻嘻一笑:「反正家不論何時都是家,不管怎樣家都在那裡,我們可以回來之後再好好看的嘛。」

  「嗯,我們回來之後,再一起看。」

  嘴裡說出這些話之後,楊綺心中滋味已經復雜的難以言喻。她眉毛微顫,某種情緒已經難以壓抑。她必須抒發這種情緒,否則便不知道自己還能否再演的下去。

  「對了嬌娘,你喜歡聽我唱歌對吧?」

  「是啊,我最喜歡你那個《霸王別姬》了。」嬌娘托著香腮看著她,彷彿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在看一個大英雄:「我覺得你唱那首歌時,就像在發著光一樣。」

  「霸王別姬……」楊綺心中一顫,然後咬了咬牙才讓自己笑了出來:「哈哈,謝謝捧場!不過今兒咱不唱霸王別姬,那可是我的壓軸曲,哪能隨隨便便就唱呢?現在這景色,當然要唱些應景的東西才能顯出咱的才華。聽好了,張嘴就來——」

  【鴻雁,天空上】

  【對對排成行】

  【江水長,秋草黃】

  【草原上琴聲憂傷】

  人們一個個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聽著這沒有伴奏的清唱。這是諸位小弟小妹第一次聽到楊綺唱抒情歌,這歌聲遼遠、寬廣,帶著難以明述的情感,與她平時所唱的歌曲類型大相徑庭。但這首歌裡卻有種深邃的力量,抓住了每一個人的心。

  遠處,方慧駐足,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雙目中也似有憂思。

  【鴻雁,向南方】

  【飛過蘆葦蕩】

  【天蒼茫,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鄉……】

  深沉、粗獷的唱腔中,她們再次出發了。

  從高原到草地,從草地到荒原,從荒原到沙漠,從沙漠到高山。嬌娘的狀態日漸惡化,疼痛深入骨髓。楊綺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搜腸刮肚的想在所有獲得的秘寶中找一樣來緩解她的病痛,但可惜,沒有什麼能夠起效。

  第六天,終於看到了縹緲峰。楊綺根本沒心思避諱方慧,也已經不在乎方慧怎麼想的了。她變回原形,與嬌娘一起雙騎並肩直上靈鷲宮。一隊隊的宮女、一列列的屬下,如同歡呼的海潮一般恭迎兩位大神回宮。時間不長,靈鷲宮的氣象已然大為不同。

  嬌娘淡笑著看著一切,就像彌留的老人看著滿堂兒孫。

  【鴻雁,北歸還】

  【帶上我的思念】

  【歌聲遠,琴聲顫】

  【草原上春意暖】

  當天夜裡,楊綺一個人來到了那裂縫深谷中。她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腳一邁便直直墜落谷底。在那幾乎無人可以到達的絕地中,她一步步堅定地向前。金銀、財寶,全都無法讓她側目。她直直走到那熔爐旁邊,暗紅色的地獄火焰依然在熊熊燃燒。

  得自另一個世界的寶料在漫長的烘烤中已經火候十足,它們就差鑄兵大師灌注心意的捶打便能化成文武胚。這個過程要很嚴格、很專注,要遵循很多規則。但今天,楊綺顯然不打算再遵循這些規則了。

  唰,她忽然抓出了玄鐵重劍。

  鏘,玄鐵重劍被直接插進了爐膛中。

  嗡嗡嗡,強烈的劍鳴聲不絕於耳,玄鐵劍在這一刻好像有了靈智一般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而那些怎麼燒都能保持完整形態的寶料,忽然都像遇到了無法抵禦的高溫一般融化了。一絲絲一縷縷的神料融流在翻滾、攪動,化作漩渦,彷彿活物一般向玄鐵劍的劍身上纏繞而來、浸透而入。

  火一般的赤紅紋路,向著整個劍身蔓延。

  【鴻雁,向蒼天】

  【天空多遙遠】

  【酒喝乾,再斟滿】

  【今夜不醉不還】

  楊綺手一招,便將火焰潮汐自熔爐中分離出來。她手中托著永動的引擎,看向了一輛在這大深淵中沉睡已久的機車。她拿起一對雙槍,耍了個槍花。她找齊一套衣服,試了試肥瘦。她還撚起一只墨鏡,擦去了上面的塵埃,讓它如從前一般酷炫。

  【酒喝乾!】

  【再斟滿。】

  【今夜,不醉,不還。】

  「這一次,我必須開個掛了。」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2 00:13 編輯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5-11-14 16:28
732 允諾之地

  這一夜,大裂縫深處有深沉的爆鳴聲在滾滾迴蕩。這聲音就像是一柄重錘在轟砸不壞精鋼,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帶著震盪的餘韻與厚重的質感。這聲音在重重泥土岩石的阻隔下無法傳上地表,靈鷲宮上下無人可聞。只有三妙耳朵一動,她聽出了這聲音中的味道。

  咚,咚,咚,這聲音甚至讓三妙感到心驚肉跳。她聽得出來,這並非什麼重錘產生的聲音,這是自己的主子在用一雙拳頭猛砸巨劍。僅僅憑藉聲音和想像,她便能夠在腦海中勾勒出楊綺將一把大劍砸的火星激射、不斷變形的樣子。

  這聲音若要去形容,便是憤怒、決絕、壓抑,仿佛在地下流動的熔岩,熾熱但卻無人可見。不過,隨著這一下一下不斷的砸擊,那聲音中的火焰也漸漸熾盛。就像一座蓄積了千萬年大地力量的火山,火已澎湃,只待一日驚天時。

  整整一夜,楊綺都待在了大裂縫的深處。

  整整一夜,楊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

  整整一夜,那沉悶、巨大、震撼的猛擊聲都沒有停息。

  鏘,旭日東昇之時,那敲擊聲也停止了。在這天山上看日出極其壯美,當巨大的太陽躍出地平線時,整個縹緲峰都會被照的熠熠生輝。而就在這朝霞之中,楊綺回來了。如同披著神性的霞光,她一步一步走的不快不慢,卻如同踩踏著整個天地一般鏗鏘有力。

  她看似與之前沒有什麼區別,但三妙卻在那雙眼裡看到了點什麼。那是一團火焰。現在還在竭力的隱藏中,可一旦真的徹底燃燒、爆炸,將會震撼全世界。

  楊綺下了個很簡單的命令:「走!」

  於是,所有人再次出發。

  黑色的靈鷲在天上翱翔,黑色的天馬在地上奔馳。楊綺騎著黑炭,再次狂奔向西方,似乎與之前沒什麼不同。在出發時,嬌娘回過頭深深的、長長的看了靈鷲宮一眼。她的目光自所有人、所有建築、遠遠近近這片大好河山上掠過。然後便帶著決然的轉過身,與楊綺並肩衝向了西方。

  這一去,或許便是永訣。

  但這些孩子們如果可以好好成長起來,那麼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可嬌娘不知道的是,在她出發後不久,整個靈鷲宮也開始緊鑼密鼓的行動。楊綺出發後第二天,靈鷲宮上下準備完畢。雁來紅一身戎裝,她在大廣場上檢視了整裝待發的佇列。初具威嚴的雙目掃視一圈之後,雁來紅飛身上馬運足功力一聲大吼:「出征!!」

  於是三百多人齊齊大吼:「出征!!」

  不久後。桃花寨中,寒冰在馬上拔劍一揮:「出征!!」

  於是,二百多人也齊齊大吼:「出征!!」

  轟隆隆,馬蹄聲震天動地,一路向西。狼煙起,江山西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人馬如洪流,一路裹夾一路奔,越來越多的人匯入其中。「天下無人」大旗招展,這股由武功高手組成的軍隊,以不可阻擋的態勢衝向了遙遙西域。而在所有人的最前面,郭襄單臂高舉大旗,策馬狂奔。

  烏孫城。

  「阿織率五十人歸隊!」

  伊利城。

  「阿力率四十人歸隊!」

  樺梨城。

  「金剛宗達爾巴前來助陣!」

  鐵雲城。

  「明教教眾五十人前來助陣!」

  雙旗鎮。

  「金剛老祖率領金剛門五十弟子應招前來!」

  天上的靈鷲在飛翔,它所朝向的方向,就是自己奔馳的目標。郭襄心堅如鐵,她身後的人越來越多,卻沒有延緩她的腳步。

  這些人來自不同的組織,擁有不同的陣營。他們此來或是自願,或是被迫,或是為義,或是為利,互相之間或許還有宿怨。但這個時候沒有誰膽敢搞亂,因為所有人都清楚,如果這個時候出么蛾子的話,那個白髮魔女絕對不會饒了他們。

  現在,實在不是能夠搞亂的時候。

  況且作為這次行軍的主體,天下無人兵強馬壯,盔甲整齊、修為高深、高手連成片。看看那些大宮女、洞主島主,放在小門小派中至少也是個長老,怎麼也得被高高在上的供起來了。但現在,她們令行禁止、宛如一體。

  擁有軍人紀律的高手,會讓所有盟友、附庸、敵人,都深感敬畏。

  「報——!前方出現異獸堵路!」

  有斥候飛馬來報,所有人瞬間變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咯吱吱,弓箭上弦,彎弓搭箭,只待一聲令下便會萬箭齊發。但郭襄卻一抬手,制止了所有人的動作。她忽然跳下馬去,運起輕功向前狂奔。

  用北冥神功吸收了楊過、一燈兩位頂尖高手的畢生功力之後,單論內力儲量,郭襄已然躍升為陣營第二,僅在嬌娘之下。況且她天資聰穎,又有優良的武學根基,比段譽當初可強多了。度過了最一開始時靈時不靈的階段之後,她現在倒是基本可以正常運用一身海量內力。

  只見她輕功展開,身如離弦之箭,眨眼間便超越了整個馬隊。她功聚雙目,看得分明,那在大道上趾高氣昂堵在那裡的不是神雕又是什麼?

  這西域乾旱多沙,火辣辣的太陽讓普通人受不了,神雕似乎給熱得不輕。但它依然高昂著腦袋站在那裡,明明是個鳥卻神氣的不行。凶禽視力往往極強,神雕老遠便看到了郭襄,立刻張開翅膀呼扇兩下似在招呼。

  「雕大哥,你怎麼在這兒啊?」雖然神雕不會說話,郭襄依然驚喜的開口相詢。

  然後,她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自側面傳來:「雕兄憐我體弱。便替我在此等候。倒是辛苦了雕兄了。」

  郭襄聽到那聲音渾身一顫,她豁然轉身,只見道左之處有兩人相攜而來。這兩人男帥女美,實乃神仙眷侶。女的一身白衣、溫情脈脈、小腹微隆,散發著一種初步養成的母性光輝,正是小龍女。而她攙扶的那個中年帥哥,自然便是楊過。

  旬月不見。楊過雖然驟失內功、身體虛衰,但大難不死之下此時反倒顯得精神了。那一雙清臒的眸子裡,簡直要亮出光來。

  郭襄又是驚喜又是疑惑:「大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楊過哈哈一笑,竟似恢復了幾分年少時的自信鋒芒:「好男兒行立於世當頂天立地無愧於心。楊姑娘與武前輩為在下生病之事奔走相助甘冒奇險,我楊過又豈是忘恩負義之輩?如今觀你們情形想來不是小事,楊某又怎能袖手旁觀?」

  郭襄又是激動又是擔憂:「但大哥哥你……」

  「不用擔心,楊某雖然功力已失,但自覺這一輩子的見識仍有所用。」剝落了神雕大俠的光環。楊過心中卻生出無數豪情:「對這蒙人大軍的虛實長短,楊某自信也有幾分心得,小襄兒,你信我便是!」

  看著意氣風發的楊過,郭襄眼睛忽然有點濕潤。她又看了一眼小龍女,小龍女微笑著沖她微微點頭。於是郭襄立刻用力對楊過一點頭:「大哥哥。有你在我便不怕了。」

  轟隆隆,遠處大部隊飛速奔來。楊過眯起眼睛遠遠看去,看那金戈鐵馬、看那精兵悍將,沉聲道:「我聽聞長生天神教親點精銳一路西征,那天狼軍不是易與之輩,本還有些擔心。但如今看來,我卻有些信心了。」

  郭襄帶著自豪的挺起胸膛:「那是自然,我們可是天下無人。」

  「天下無人?哈哈,雖不解其意,但胸懷卻似不小。小襄兒。此戰何往?」

  「波斯深處,允諾之地!」

  郭襄所率盡是精銳,幾乎是天下無人傾盡全力的一次行動。說起來數量只有六百餘人,但個個都是不折不扣的好手。天下無人一直重點經略西域,雖然沒有深入波斯境內,但在西域諸國之中也算有了些門路。加上有西域一霸金剛門頂在前頭刷臉(這也是楊綺重點叮囑一定要拉金剛門入夥的重要原因),可算是通行無阻。

  大部隊速度自然慢些,但進度穩健。一程又一程,黃沙漫漫,但一直能夠看到楊綺在前頭留下的暗記。根據這暗記上的資訊,郭襄知道自己走的不快不慢,剛好能夠按照楊姐姐交代下來的計畫推進。

  第三天,她站在高崗上。這裡是一處山口,猛烈地風從這裡吹過,讓人都站不穩。

  「自此處往前便是波斯了。」她看著西邊的落日,輕聲自語:「大姐姐,你到哪了,找到地方了嗎?」

  沿著郭襄的視線一路向西,跨越千山萬水荒原大漠之後,在一處充滿異域風情的小鎮中,楊綺的確找到了地方。準確的說,這小鎮距離允諾之地已經不遠,而方慧則找到了摩尼教在這小鎮中的接頭人。

  這個接頭人行事極其小心謹慎,看來摩尼教在這波斯也生存的很艱難。趁著方慧與那人交涉,楊綺去街上觀察著小鎮的狀況。雖然語言不通,但她能看出居民的驚慌與躁動。這感覺,近乎兵荒馬亂時期的驚恐。再加上其他蛛絲馬跡可以看出,蒙人精銳已然通過了這裡。

  「已經問明白了,總體來說現在狀況不妙。」方慧走過來向楊綺說明。雖然已經三天了,但她看向楊綺的目光依然很複雜。天下第一採花大盜竟然是女人這種事,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讓人釋然的。尤其是方慧,正是因為她一直另有想法,所以才一直難以接受。

  不過她知道現在不是說性別問題的時候,言簡意賅的先說時局:「蒙人出動的是最精銳的天狼軍,而且已經徵召、聯合了周邊諸多領主、城主,現在正團團圍困允諾之地。只等一個契機,他們便會進攻。」

  方慧話音剛落,只覺嗡的一震,她又感覺到了聖火令的異動。

  這一次傳來的訊息比前幾次都更強烈,更緊迫。凡是拿著聖火令的人都明白,時間不多了。

  「看來,契機到了。」楊綺轉身舉步:「帶我去見摩尼教現在最說得上話的人,我必須親自和他聊聊了。」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2 20:34 編輯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5-11-14 16:44
733 黑雲壓城城欲摧

  想找摩尼教現在最高的負責人並不容易,即便有方慧的關係,也花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在這一天之中,不停有不同的人領著她們去不同的地方。從一個小鎮到另一個小鎮,換來換去沒完沒了。但這並不是因為摩尼教對她們不信任,也不是故意怠慢、刁難、拖延,而是有客觀的原因。

  摩尼教的態度還算端正,但現在不是態度問題,而是生存問題。那些引路人不停接到訊息,臉色也不停在變。一種莫可名狀的緊張與壓抑佈滿了這些教眾的雙眼,即便語言不通,楊綺也看得出來一定是出了大狀況。

  方慧充當了翻譯:「傳世法王等幾大法王都被圍困在允諾之地裡面,外面只有次一級的頭領分佈在各處。而就在剛剛,不停有消息傳來說某某據點被剿滅、某個頭領被殺害等等。所以,我們只能不停的更改目的地。」

  楊綺點點頭,沒有太過勉強他們。越是關鍵時刻越是得穩得住,否則忙中出錯才真的萬事休矣。況且後面還有瞞著嬌娘悄悄跟來的大部隊,需要點時間才能趕到。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要打通摩尼教的關節,避免大水沖了龍王廟之類的狗血事情發生。

  第二日下午四點多,在一個看起來很窮困的小山村中,楊綺終於找到了摩尼教現在的最高負責人。那是一個身著白色衣袍、頭戴白色兜帽的高大男子。那男子一身裝扮很有刺客信條的風範,大部分臉孔都隱藏在兜帽下的陰影中,只能看到滿是鬍渣的下巴。但那陰影中的雙目十分銳利,當他抬頭看向這邊的時候,彷彿有兩把飛刀眨眼間釘了過來。

  這是個高手,是那種即便沒有任何特殊力量也能十步一殺的真正高手,絕非花架子可比。楊綺的目光從他的肩膀滑到他的手上,再落到他的膝蓋上,立刻確信這個男子一定是刺殺方面的大師。

  而且他還精修中土內功,一身修為不下於五十年。看來內功這種力量的普及程度比想像中的還要高,連波斯人都開始修習。

  「咦,班得瑞,竟然是你?」方慧顯然認識那個男人,她連忙為兩邊介紹:「這位是班得瑞,他精通中原文化,是總壇的白衣護法,也曾經是我的引路人、指導者。我的本領,有近一半是跟他學的。」

  摩尼教總壇的結構,方慧也大致介紹過,和金爺筆下的明教差不多。最高是教主,然後是地位僅次於教主的傳世法王,再後面是四大法王,再然後就是各種護法。護法的等級很多,白衣護法已經是護法中最高的級別,如今這狀況下成為臨時負責人倒也不奇怪。

  「班得瑞。這位是我們中土分壇的新任教主,賈……呃,楊綺。」以分壇教主的名義行事會省去很多麻煩,楊綺懶得再和這些摩尼教眾解釋說明什麼,便直接打著分壇教主的名號行事。當然,這也是楊綺和方慧之間密談、溝通的結果,是事先商量好的計劃。

  摩尼教是這個年代中極其稀有的不搞性別歧視的教派,所以班得瑞對此並未疑心。他立刻做了個聖火燃燒的手勢,微微躬身致意,中原話說的的確不賴:「願聖火的光芒照耀著你,我的姐妹。在這嚴寒的日子裡,朋友的到來是最為溫暖的禮物。」

  楊綺毫不繞彎、開門見山:「說說吧,現在到底什麼狀況。」

  班得瑞的回答也同樣冷峻而利索:「簡單來說,蒙古人的力量和決心出乎我們的預料。他們聯合了周邊大小十五個領,一起對我教發起進攻。現在我教各地分部都在不停被摧毀,無數兄弟姐妹不停被屠殺,但最大的問題是允諾之地已經被圍困。敵人,已經打到了聖地門口。」

  方慧聞言一皺眉頭,波斯總壇是她最大的希望所在,如果這裡被剿滅了她就真的孤立無援了。於是她焦急問道:「那聖女祭呢?天門馬上要打開了,聖女祭如何進行?」

  「已經沒有什麼聖女祭了。」班得瑞說得很慢,一字一頓道:「三大聖女,只剩下你一個。另外兩位聖女,全部戰死。」

  「什麼!」方慧的臉色一下子很難看。沒了競爭對手本來是好事,但問題是連聖女都無法保護好,這說明總壇情勢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去看看。」班得瑞一揮手,有人遞過來兩件灰色斗篷:「語言不能傳達一切,所以直接用你們的眼睛,去看看我們的敵人。」

  「正合我意。」楊綺把斗篷往身上一披:「前面帶路。」

  近距離觀察敵軍,是極其危險的行動,所以楊綺留下了其他人。大軍作戰時,斥候、崗哨、戒備,一定是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戰場周邊。蒙人慣於征戰,自然不會忽略這一點,早已佈置了諸多精銳斥候。加之蒙人擅騎,來去如風,戰場周邊的警戒線當真佈置的如同動態電網似的。

  不過蒙人畢竟是異鄉作戰,在這戈壁、荒漠的世界裡,土生土長的摩尼教擁有太多優勢。

  傍晚,在一片起伏的高山之中,班得瑞和楊綺方慧一共三人悄悄潛行。這處雜亂的山崗長期被大風侵襲,蝕刻出了大大小小的風窟。大風吹來,嗚咽的鳴音如同鬼哭,漆黑無底的洞穴也不知通向何處,讓人摸不清頭腦。而班得瑞就利用了這四通八達的風窟,將兩人帶到了戰場的邊緣。

  當然,這是一條險路。

  「你身手很好,這條路曾經是一條護法的考驗之路,即便是教中精英護法也常有人摔落到地縫、深坑之中失去生命。你一路走來卻毫不吃力,不愧是分壇教主。」班得瑞小心的躲藏在一片石窟陰影中。向著前下方一指:「看。這裡就是戰場,也是允諾之地的所在。」

  楊綺立刻凝神望去,很快便看清了形勢。

  簡單介紹一下地形,這裡處在茫茫沙漠和戈壁之中。在陽光的照射下,這裡每一寸都是土黃色的。遠處有一座山,這山並不高,但卻很險峻。山腳下有座古城——這個說法或許並不準確。準確的說這座古城並不是建在山腳下,而是建在山體裡面。就像將山體挖去一塊,再把一座城鑲了一大半進去一樣。

  這古城也是沙黃色的,並非波斯風格,帶著無盡歲月的痕跡。城牆一重又一重,城門一道又一道,城牆上有人在巡邏、戒備。那便是被圍困的允諾之地,摩尼教總壇精英有大半便被困在這孤城裡。城牆上有一道道暗紅色的血跡,還有食腐的烏鴉在周圍或是盤旋、或是爭食。發出呱呱的不詳叫聲。

  方慧眸光一閃,下意識的瞥了一眼身邊的某人。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倒是和楊綺當初畫得那幅畫幾乎一樣。

  楊綺一指古城:「那便是允諾之地?」

  班得瑞低聲道:「那裡是允諾之地的衛城,是一座守衛的大門。真正的允諾之地在衛城之後,大山之內。具體我也並不清楚,我還沒有資格獲知允諾之地內的秘密。但相傳每次聖女祭時允諾之地都會打開一道天門。只有開了天門,才能真的進入允諾之地裡面。」

  「什麼時候開天門?」

  「不知道,這一次允諾之地不同尋常,反應很奇特。本來應該在二十天後開啟,可現在誰也說不好了,或許就在最近。傳世法王正是因為如此才提前帶領精英教眾駐紮衛城,沒想到卻遭到了蒙古人的剿殺。」班得瑞再一指另外一邊:「那裡,就是敵人。」

  這允諾之地的高山四周有連綿的風化峰,這些風化峰就像一雙張開的手臂一樣括出了一片平原。而在這片平原上,一座座大營鎮壓在那裡,散發著冰冷又狂熱的肅殺氣息。

  大平原上有一條小河蜿蜒而過。河邊長出些茵茵綠草,算是這片荒漠中難得的綠意。但現在有無數戰馬在河邊飲水,鐵蹄踐踏之下綠草成泥,僅僅這些馬匹走動時的聲音便轟隆隆的如同悶雷一般。

  這些戰馬膘肥體壯,有一些馬身上甚至裝配著馬鎧甲。那些馬甲不似中原式樣,並非柔軟的披甲,而是由一塊塊甲片組成的板甲。馬甲上處處是峰棱,兩邊遍佈尖刺,跑動起來咚咚直響。

  那些特殊的馬匹攻擊性極強,有些軍馬走的靠它們近了些,它們就會忽然發力咚的一下撞上去。只聽一聲慘呼,其他軍馬便會渾身是血的遠遠翻倒出去,只留下那些尖刺戰馬在原地左顧右盼、不可一世。這些馬數量約摸三百,必然是騎兵王牌中的王牌,只看這些馬便能感覺到猙獰的殺戮氣息。

  而大營之中殺氣更盛。

  蒙古式大帳坐鎮中央,前前後後都是蒙軍軍帳。一個個背著弓箭、挎著腰刀的蒙軍士兵成群結隊的在其中進出,這些士兵身上都散發著兇悍戾氣,好像隨時會拔刀砍出去一樣,那些波斯友軍都畏畏縮縮的不敢靠近。

  估摸一下實際數量,蒙軍共計三千多人。波斯各領主、各城主東拼西湊生拉硬扯來的友軍數量龐大、超過七千,所有敵軍共計約摸一萬。但這一萬人中,七千友軍只是湊數的砲灰、不足為懼,那蒙軍的三千人才是最大的威脅。

  他們能征善戰,他們暴虐兇悍,他們是忽必烈東征西討的王牌部隊。除了金帳血勇,他們誰都不服,誰都敢殺。他們甚至不怕死,因為他們深信自己戰死沙場之後可以回歸長生天,享受永遠的榮耀與幸福。

  這是一群狂信者組成的可怕鐵軍。

  這樣一支軍隊,足以讓任何敵人膽寒。

  正在觀察之時,只聽嗚嗚的號角聲忽然自蒙軍大營中響起。聽到這號角聲後,整個軍營都行動起來。一列列軍士奔出營房,在呼喝的口令聲中迅速集結。

  空氣中似乎有無窮殺氣一下子爆發,呱呱呱,敏感的烏鴉被殺氣所驚,撲棱棱的飛上高空帶起一片驚慌的尖叫。夕陽西下,晚霞映照在河中,這河水都像是忽然變成了流淌的鮮血。

  血流成河,這不僅僅是想像,很有可能馬上就變成現實。

  咚,咚,咚,震耳欲聾的軍鼓聲響起,震撼了大地。軍營中有幾十壯漢赤著上身,揮汗如雨,拿著沉重的鼓槌全力猛砸著犀牛皮的巨大戰鼓。

  咚,咚,咚,戰鼓聲驚天動地,殺氣也直衝雲霄,天空都似一下子暗了下來。人喊馬嘶,大軍出營。步兵、弓兵、騎兵,前前後後陣勢嚴正,幾乎讓人找不到可趁之機,顯然有名將在指揮。

  一萬人,放在不合道理的遊戲中當然毫不起眼。但當一萬大軍真的鋪展在這平原中,擺開架勢準備廝殺的時候,便是旁觀也會感到驚心動魄。

  更不用說,那首當其衝的孤城了。

  「糟了,竟然在這種時候!」班得瑞勃然變色:「蒙軍要進攻衛城了!」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2 20:47 編輯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5-11-14 16:52
734 甲光向日金鱗開

  戰爭的烏鴉,在尖叫。

  急促,淒厲,如同死亡的使者在狂笑。

  黑雲壓城,大軍開撥,殺氣沖雲霄。臉上佈滿圖騰和刺青的蠻人們鼓起胸膛、吹起巨大的號角,嗚嗚的蒼涼聲音響遍全場,狂熱的氣氛如同海潮,捲起驚天波濤。

  吼!吼!吼!士兵的呼喊聲穿雲裂石,在這山谷之中滾滾迴盪,就像在地上炸裂了無數個響雷。敵營距離衛城本就不遠,不超過三箭之地。這般軍士攻山,當真是再無任何回環餘地,狹路正相逢。

  孤零零的衛城就像行將就木的老人,在滾滾鐵蹄之下微微顫抖著。那老舊低矮的城牆彷彿隨時可能在敵人的腳步中傾塌,嘩啦啦的碎渣自破損的城牆上抖動掉落。軍過一萬、扯地連天,萬多人集體行軍,造成的震動不下於一場小型的地震。

  這般震撼的感覺,旁人不可道也。

  衛城上迅速佈滿衛士,一串串的摩尼教徒快速奔上城牆,死死地盯著來犯之敵。他們的身手普遍不錯,受過的軍事訓練也遠比中原的武林門徒要多,但依然不是正規軍。摩尼教起源複雜,追本溯源可以追索到極古時代,但他們的武功普遍承接於山中老人一脈。

  山中老人阿薩辛,又稱刺客之王,走的是刺殺之道。

  刺客面對正規軍,而且還處在無法躲避的守城位置,數量還遠比對方為少,這情勢已經悲觀到了極點。

  咚、咚、咚。巨大的戰鼓聲中,一列列步兵踏著轟轟的腳步聲齊齊向前。

  步兵們裝備齊全,有的扛著雲梯,有的推著箭塔箭塔。木頭輪軸摩擦的牙酸聲音不停響起,步兵們一步一步不緊不慢的逼近城牆,一副大幹一場的模樣。

  而弓兵們更多,他們背著殺人弓、挎著狼牙箭。當指揮官一聲令下之後,便迅速的彎弓搭箭。咯吱吱。弓弦絞緊的聲音連成片的響起,即便在山谷上面也能聽得一清二楚,讓人口舌發乾。

  有指揮官高踞馬上揮臂一聲大吼,只聽咯嘣嘣的一陣亂響,殺氣迸射,萬箭齊發,石破天驚。宛如有一層黑乎乎的陰雲忽然脫離地面飛上半空,在空中打了個彎,然後便齊齊籠罩向了整個衛城城牆。一瞬間。慘叫聲接連響起,叮噹、劈啪、噗嗤,各種音效如同雨打芭蕉一般不絕於耳。

  鮮血,立刻成了戰爭之歌的主旋律。

  「殺!」步兵們這麼喊著,扛著雲梯衝向了城牆。

  「殺!」摩尼教徒這麼喊著,射出了手中的飛刀、袖箭。在人海中打出力所能及的傷害。

  「殺!」有人推來箭塔,有人把箭塔摧毀,有人在城牆上殺的難解難分。

  不停有兵器撞擊的聲音,不停有利刃入肉的響動,不停有人死去、有人從城牆上墜下。人們說著不同的語言,楊綺雖然聽不懂,但卻知道此時他們不會再喊別的什麼,只可能是同一個字——殺!

  殺戮,也立刻成了戰爭之曲的副歌。

  這場攻城戰,剛一開始便進入了最為白熱的狀態。

  「糟了!」方慧急的團團轉,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眼前浩大的戰爭場面深深的震撼了她的心。她的手指死死抓著旁邊的岩石、捏的指節發白。她忽然明白楊綺當初那句「小打小鬧」是什麼意思了,與這誅絕一切的真正戰爭相比,所謂的聖女祭上的比鬥又算得了什麼?

  個人的力量,在面對這殺機無限的戰場時,是那麼的貧薄。「怎麼辦,怎麼辦!馬上要城破了,我們必須去救援!」

  「冷靜下來!」楊綺一下摁住了團團亂轉的方慧,她走到最前面,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面的戰場。

  她雙目如電,仔仔細細的、一分一毫都不放過的掃視著整個交戰的雙方。大風吹來,天昏地暗,她的兜帽呼啦啦的飄搖著。兜帽下的雙眼放出凌厲的光,那劍鋒一樣的目光似乎看出了什麼東西,她忽然一指下面:「現在還只是試探,雙方都沒出真本事呢。」

  「怎麼會!」方慧不可置信,她覺得現在這場面已經夠嚇人的了。

  「你仔細瞧瞧,蒙古人都還沒有動,摩尼教的真正高手也沒有出手。」在楊綺的指點下,方慧也發現了,那些氣息駭人的騎兵們都還沒有行動,衝上前的都是波斯人。

  騎兵不擅攻城是肯定的,但那些騎兵卻完全不像打醬油的。他們高踞馬上,用狠辣凌厲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的城牆,似乎渾然沒有把那裡的阻礙放在心中。這些騎兵必有絕活,眼前的城牆未必能夠克制的了他們。

  更可疑的是那些披甲重騎,那些騎士們似乎有什麼特殊的舉動。三十餘個格外粗壯的重騎排成兩豎排,一個個的手中都拉著一根粗大的鐵鍊子。一根根鐵鍊子都連在一個用厚厚的帆布蓋起來的東西上,那東西又大又長,看起來,倒有些像攻城錘。

  「不……不可能……」方慧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她頓感荒唐:「怎麼可能用騎兵來扛攻城錘……」

  但現實很快就給了她一巴掌。

  只聽蒙古軍官一聲令下,那些渾身上下都冒著猙獰氣息的騎士們便將鐵鍊牢牢纏在臂上上,抓在手裡。一聲呼喝,三十餘騎如同一人一般開始從慢到快的加速。嘎吱嘎吱,三十多根鐵鍊同時拉緊,一根根粗壯的手臂瞬間繃直,一支支有力的鐵蹄在全力刨地。

  動了,真的動了!那攻城錘在沙地上摩擦著,終於由緩至快的動了起來。

  騎士們從小跑、到中跑、最後變成狂奔。大風吹走了遮蓋的帆布,露出了裡面的大傢伙。那是一根巨大原木一般的大錘。粗超一抱、長達十餘米。兩頭用黑鐵結結實實的包了起來。這黑沉沉的生鐵上坑坑窪窪、凸凹不平,全都是撞擊的痕跡——那是它的功勳章。

  蒙古橫掃西亞諸國,這根大錘不知立功幾何。

  重騎狂奔,鐵索連環,大錘幾乎飛起,直直衝向了衛城大門。他們不偏不斜,不躲不讓。哪怕有友軍擋在路上也一路碾壓過去。若被那大錘碾中,當真是屍骨無存,只剩肉泥。

  這一刻,整個戰場所有人都不由將目光聚焦在這來勢駭人的大錘上。

  「快、快攔住他們啊!」方慧忍不住大喊。衛城上的人不可能聽到她遙遠的呼喊,但做出的反應是一樣的。立刻有人驚慌的行動起來,他們趕緊取出無數粗大的木料加固大門,更打出一根根袖箭狙擊鐵騎士。

  但這一切,都沒有用處。

  「啊——!」三十多人齊齊一吼,遠比常人粗的多的胳膊同時揮動,竟然將那大錘拉的飛了起來。龐大的動能被灌注在哪大錘上,連鐵騎的速度都隨之下降。

  一眨眼間,黑漆漆的攻城錘已經帶著沉悶的呼嘯聲,重重砸在了城門上。

  咚,所有人都覺得心臟一下猛跳,就像自己的心也被重擊了一下。人們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看著這撼人心魄的一幕。

  他們耳中聽到了連成片的咔嚓斷響聲。頂門的木材崩飛、斷裂、木屑飛濺。城門一陣抖動,碎渣剝落,十餘個摩尼教眾被震飛出去。他們口鼻噴血的撲跌在塵埃中,一時間五勞三傷、頭暈眼花。

  當他們拼命爬起來的時候,發現那大門已經被撞出一個巨大的破洞。帶著鮮血的黑沉攻城錘,已經從那破洞中捅了進來,如同猙獰的巨大異形捅來的內巢牙,讓人驚懼悚然。

  三十餘騎同時策馬轉身、換手,將攻城錘又快速的拉走了。他們身上的重甲很好地阻擋了袖箭的攻擊,讓他們沒有受到決定性傷害。他們一路策馬奔馳,將那大錘又拉回了之前的地方。

  這一趟來回,不論騎士還是戰馬都已經精疲力竭。但他們立刻獰笑著將手中鎖鏈交給了同伴,然後又有三十餘騎士死死拉住攻城錘,開始發力、飛奔。轟隆的馬蹄聲震撼大地,如同撲來的洪荒猛獸。

  方慧看向那三十餘騎的目光中已經充滿了絕望,如此戰爭怪物誰人可當?

  這就是橫掃萬里疆土的蒙古人的力量嗎?!

  看著那搖搖欲墜的衛城,方慧忽然朝向允諾之地的方向跪了下來。她雙手做出聖火燃燒的手勢,托著聖火令喃喃吟道:「熊熊聖火,焚我殘軀!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楊綺看了她一眼,方慧此時的悲怒不似作假。這摩尼教聖女的身份,看來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摩尼教屹立已久,千年來遭受無數清繳都沒有被徹底消滅,必然有自己的絕活。」楊綺注視著城牆上的人:「若有什麼特殊本事的話,現在差不多該使出來了。」

  同時,在蒙古軍中,佟七也是同樣目光深邃的盯著眼前的衛城。他也同樣在等待,他不相信摩尼教就這麼倒了。

  這裡是允諾之地,是摩尼教自古以來的聖地。銀祭祀親口說過這裡一定有神異,必須要弄明白。一場神秘島之行把他們打怕了,他們意氣風發的衝過去,又狼狽不堪的逃回來。若不是有方龍圖的十八學士攪渾了局面,他們恐怕一個都逃不掉。

  一個武嬌娘,在他們心中留下了永遠的陰影。正是因為這件事,他們才點齊兵馬大軍而來,生怕再突然遭遇到什麼神秘莫測的強大敵人。

  在南海他們客場作戰勢單力薄,但在這波斯,他們卻能夠發揮半個主場優勢。人多,就是絞殺高手的不二選擇。不弄明白敵情,祭司們絕不親自動手。

  「來吧來吧,快使出來,快讓我開開眼界!」

  這一刻,允諾之地深處,一個蒼老的男人嘆了一口氣,跪在一個巨大石壁前開始輕聲祈禱。這巨大的石壁上忽然亮起了神秘的光紋、符號,然後某種玄之又玄的力量便被激發出來。

  在佟七深邃的注視中,衛城城牆上的摩尼教眾身上忽然亮起了微光。這光顏色赤紅,就像星星點點的火苗。它微弱的幾不可見,在西天紅霞的映照之下更是似有還無,普通士兵根本察覺不到。但佟七眼中光芒一閃,他確信那不是幻覺。因為在這微光亮起的時候,摩尼教眾們都似乎被注入了神秘的力量,攻擊都凌厲了起來。

  嗡嗡,每一根聖火令都在震顫和鳴,持有聖火令的人都知道,某種不可知的神秘程序被再度提前。

  中軍大帳中,銀祭祀遙遙望著衛城,深沉自語:「這便是本座要找的力量?」

  山嶺上,楊綺目射神光,她在這一瞬似乎看穿了什麼東西,點頭又搖頭後呼了口氣道:「不用再看了,今天蒙人攻不下來,馬上就會退兵。對了,那光芒是什麼?」

  「那便是聖火意志。」方慧神色複雜的看著楊綺:「我便是為它而來,你呢,你也是為它而來嗎?」

  「不是。」楊綺果斷的搖頭,轉身便走:「它的確很強,強的甚至讓人容易混淆,但卻不是我要找的力量。我要找的奇蹟,還在更深處,在聖火意志的包圍之內並與其伴生。而那創造奇蹟的力量,即將甦醒。」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2 20:58 編輯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5-11-14 17:01
735 大風起兮雲飛揚

  對摩尼教總壇來說,內功是源自古老東方的神秘異術,並非每個人都能擁有。摩尼教徒中有內功修為的並不多見,但在聖火意志的加持之下,他們有如神助。

  四大法王領頭在城墻上大殺特殺,他們將登上城頭的敵兵殺退,將搭在墻上的雲梯摧毀,一時間無人可擋。這四位法王本就有修為在身,在聖火意志之下更是如虎添翼,遠超普通教眾。

  但這四位法王並不能讓長生天神教祭司們忌憚。祭司們一直沒有親自出手,一方面是神秘的傳世法王一直未曾露面、不知底細,不敢輕易涉險。另一方面,也是別有原因。

  正如楊綺所預測的,蒙軍很快撤兵了。

  衛城的大門被砸的破破爛爛搖搖欲墜,城墻上每一寸更都撒滿鮮血,墻上墻下都堆滿了敵我雙方的屍體。衛城人手本就不足,現在更是捉襟見肘嚴重缺乏,仿佛蒙古一方只要再加一把力就能克敵制勝。

  但蒙古還是決定停下進攻,暫且修整。很多人弄不清緣由,只有最上層的幾人明白內幕。

  佟七無疑就是知道內幕的人。

  他先來到了中軍大帳,大帳中銀祭祀靜靜地抱元守一,閉目凝神。他好似佛教菩薩一樣盤膝坐在高臺上,四周滿是濃密的熏香。煙霧繚繞,他蒼白的臉色開始漸漸紅潤,但這紅潤之色並不正常,像是通過某種極其珍貴的秘藥激發了最後的力量。

  這是他付出的代價,若非方龍圖的十八學士攪局,他已經被打死在了神秘島上。

  佟七又來到另一帳篷內,這裡有一個巨大的木桶。木桶散發著刺鼻的味道,第六銅祭祀整個浸泡在無法辨別的藥液裡。熊熊的火焰在木桶下燃燒,咕嘟嘟的水聲中,第六銅祭祀在沸水中載浮載沉。原本的乾巴老頭現在胖的像一個巨大的皮球,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腫脹,看起來分外滲人。

  這是他付出的代價,若非以毒攻毒使盡手段,他已經死在了自己的毒風侵蝕中。

  佟七再次動身,來到某個連蒙古天狼軍都不想接近的角落裡。這陰森邪異的角落中擺著一個黑漆漆的巨大棺材,棺材虛掩著蓋子,裡面躺著一個宛若屍鬼一樣可怖的人。這人軀體殘破不堪,有些地方只是看看連接在一起,臉上不僅沒有皮膚,甚至連肌肉肌腱也都萎縮腐化。

  森白的牙齒一根根直接暴露在空氣中,眼球直接嵌在不能閉合的眼窩裡,鼻子處更是只剩下兩個孔洞,簡直就像個木乃伊一樣。這棺中還擺滿了女子頭顱,木乃伊的左右雙手更是搭在兩顆美麗的頭顱上。這兩顆頭顱原本屬於摩尼教的兩位聖女,現在,屬於他了。

  這便是百損道人。

  這一切是他所付出的代價。

  「你怎麼樣了。」佟七對百損淡漠的問道:「還活著嗎?」

  「活?」百損的嘴巴張開了,就像木乃伊忽然詐屍一樣。滿是血絲的眼珠駭人的一轉,死死盯住了佟七。聲音就像舊磁帶一樣帶著嘶嘶啦啦的雜音:「你覺得……我還算活著嗎?」

  「哼,你能力不濟、本領不足,怨得誰來。」佟七伸出手,抓住百損腰部的大傷口向兩邊撕了撕,就像一個法醫在進行屍檢:「但你傷成這樣依然沒死,倒也算本事了。」

  遭到如此對待,百損卻面不改色──當然,他的面本來也沒法再改色了。那傷口噗嗤噗嗤的撕裂、損毀,但卻詭異的沒有血液飆出來,反而有股幽綠色的詭異能量在傷口處盤旋封堵。百損的軀體,已經詭異的接近真正的死屍了。

  「嘿嘿嘿,我不會死,我不會死……這兩個摩尼教聖女沒練過內功,但所謂的聖火倒也有些門道,與我陰陽相容讓我又進了半步。但這兩個遠遠比不上那個娘們,遠遠比不上她!她才是真正的至陰成至陽,我要得到她,我一定要得到她!」百損音調漸漸瘋狂,他死死盯著佟七:「她會來嗎?她真的會來嗎?」

  「郭守敬最後一次傳訊時說白虎未西行。不過我不信那個傢伙,我更信我自己的直覺。那個女人是賈騰鷹的同伴,不止是她,連賈騰鷹也一定會來。」佟七的眼前似乎又掠過了當日在襄陽大會上的所見所聞,他想起了那邪魅張狂的雙眼,他萬分篤定自己的感覺:「他必然會來──來殺我們。」

  「哈哈哈,來吧,來吧!不管是賈騰鷹還是那個死娘們,來哪個都好,來吧!!」百損瘋狂的大吼著,他渾身幽綠色的氣息也彌漫而出,似要發威。

  佟七一皺眉頭,轟隆一下把棺蓋牢牢蓋死,隔絕了一切。咚,咚,咚,他一拳一下,用一雙肉掌在棺蓋周邊砸下十顆大釘,將百損徹底封在了裡面。

  「那個女人生死未卜,但賈騰鷹跑不掉。所以你全力修養,在最後的時刻,由你去給他最後一擊。」

  棺材中穿出沉悶的回響:「好,賈騰鷹,他也可以!我要他死,我要他嘗遍人世間至極的痛苦!還要多久?他什麼時候會來?我已經等不及了!」

  佟七看向遠處的衛城,眼中亮起深邃的光:「殺人之時,就在最近。」

  西白虎、庚金之主、天下第一採花大盜、天下第一魔頭,為了對付這個人,銀祭祀做出了諸多安排。他們時刻提防著這位名滿天下的殺星,更征調上萬大軍一起隨行。萬軍俱在,兵鋒正盛,只要他敢來便讓他來得去不得。

  但是佟七卻忽然感到遺憾。

  強者,不應該這樣落幕……

  月亮升起來了,又落下去了。太陽升起來了,也落下去了。班得瑞派遣人手時刻監視著蒙軍的動向。蒙軍每日例行攻城。攻勢不強不弱不溫不火,但已經讓衛城中人感受到了極大地壓力。衛城第一道大門終究沒撐住,在傳世法王的號令中,教徒們舍棄第一城墻,轉而守衛第二道城墻。

  雖然衛城修建有多道城墻,防禦縱深不差,但所有人都知道。城破之日,就在最近。

  戰事每況愈下,諸人的心情也不由焦躁。

  先是方慧來找楊綺:「允諾之地岌岌可危,衛城眼看就要守不住。如果守不住,你我所圖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的援軍呢?能不能趕得上?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去允諾之地?」

  楊綺緊緊的閉著眼,氣息沉寂,磨礪著心中神兵:「不論後面的人趕不趕的上,我們都會行動。出發之時,就在最近。」

  然後是三妙來找楊綺:「晦澀的毒氣已經蔓延到嬌娘的肩膀。劇毒攻心近在眼前,我們到底何時行動?天之大限碑與允諾之地伴生共存,必須開了天門才能進入,可若天門不開又待如何?」

  楊綺靜靜的盤膝坐著,搬運氣血,錘煉著自己的體魄:「不論允諾之地開不開門,天之大限碑一復甦我們就會行動。不能早,不能晚,必須一戰而成。成敗之時,就在最近。」

  允諾之地深處,那神秘石壁之前,蒼老的男人看著眼前石壁上無法抑制的光紋符號,深深嘆了口氣:「生死之時,就在最近。」

  第二個深夜,嬌娘一針一線的縫著披風。閃亮的大字在快速成型,嬌娘心中對嫁衣神功的內力轉嫁之法的推延也走入了最後的關頭。當她終於繡過最後一針,輕啟貝齒咬斷金髮之時。她終於想透了最後一點關隘。

  她吹滅了燭火,在長久的無眠之後,她今日終於稍微放鬆下來,面帶微笑的閉上眼睛小憩一陣。

  終結之時,就在最近。

  第三日,景山之巔,郭守敬緊緊地鎖著眉頭。他看著滄溟的深處,似乎看到了什麼常人見不到的風暴。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復。白虎歸西,庚金殺天。天下運道,盡在此間。」啪,郭守敬撚動的手指忽然無端端的爆出一道傷口,鮮血迸流、血花四濺。郭守敬愣愣看著這傷口,先是呆了片刻,然後忽然癲狂的大笑起來:「時候到了,時候到了!!」

  轟隆,遙遙的極西之處,神秘的允諾之地深處,忽然爆發出強大的氣息。

  整個允諾之地就像忽然間活了過來一樣,某種不可思議的龐大存在感如同宇宙大爆炸一般,忽然從無到有的躍入了所有人的感知。

  宛如長空,好似星河,撼動萬古青天。

  亦真似幻的場域忽然鋪展開來,覆壓百里。

  嘩啦啦,大風起兮雲飛揚。

  風不大,但烈烈不休。雲不多,但天昏地暗。

  前一秒還太陽高照,碧空如洗,下一刻整片天空都在某種無法理解的強大力量之下徹底昏暗下來。

  並非沒有光,並非如黑夜,並非伸手不見五指,人與人之間依然能夠看到彼此。暗下來的並不是實質的光線,只是每一個人都覺得天空被什麼龐大至不可想像的存在所遮蔽。在那存在投下陰影的時候,一切生靈都必須體味自己的卑微。

  唰啦,銀祭祀睜開眼睛,眼中似有霹靂閃過──時候到了!

  嘩啦,第六銅祭祀飛出木桶,臉上帶著躁狂與瘋癲──時候到了!

  咔嚓,一雙鬼手撕碎了棺槨,嘶吼聲驚天動地──時候到了!

  嗚嗚嗚,連成片的號角聲再次震撼連營,披掛戴甲的軍人們奔出營房,在軍官的呼喝聲中快速就位。不需要任何說明,每一個人都知道,時候到了。

  而佟七則回頭看向了來處,他期盼著,又遺憾著,他知道某個人一定會來。

  小鎮中,隱秘的房間內,楊綺忽然睜開眼睛。

  虛空一震,她的眼中亮起了火一樣的光芒。這一次,這光芒不再被抑制,宛如神兵已經出鞘,無需再壓抑,無需再假裝。她渾身一震,古典的服裝瞬間崩散做飛揚的塵埃。黑色的皮衣、黑色的皮褲、黑色的皮靴,一件又一件,她穿上了久違的服裝。

  「我果然還是適合這一身。」

  「不好了!不好了!」方慧急匆匆的大叫著推門而入,然後又愕然呆住:「──呃?!你、你這是什麼打扮?」

  「記好了,這身衣服叫做『仇恨鑄模』。」唰,楊綺戴上墨鏡,整個人的氣息忽然變得張狂肆意、強悍絕倫。恨欲狂,長刀所向,皮靴踏著地面,她走了出去,殺意沖霄漢。

  當她穿上這身衣服的時候,就是永夜女王再度掀起狂瀾的時刻。

  她踏出一步,左手一招:「嬌娘!」

  咯吱,嬌娘推門而出,戰意無窮:「來了!」

  她踏出兩步,右手一招:「三妙!」

  唰啦,三妙閃身出現,紫霞彌漫:「我在!」

  她輪了輪胳膊,臉上笑容漸起、嘴角漸鋒利:「我們走!」

  「好,我們走!」三人齊頭並肩,一起向前。

  「喂,等等啊,你們聽我說啊!」方慧惶急的跟上來:「蒙古人發現了我們的探員,他們現在在遠近山頭上都佈滿了守衛,我們已經沒辦法潛伏過去了──」

  「老子我從來就沒想過什麼潛伏!」手一翻,咚,逆流機車憑空出現。手再翻,唰,火焰潮汐融入引擎。呼啦啦,深紅的地獄火焰熾燃而起。楊綺長腿一邁,悍然跨上地獄逆流。左腳掛檔,右手轟油,轟隆一下好似惡魔在咆哮,地獄逆流活了過來,深紅的火焰沖起三尺高。

  楊綺長髮飛揚,血氣如龍騰空,氣勢漸豪漸瘋狂──

  「老子要直接殺過去,我看何人敢擋!」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2 21:15 編輯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5-11-14 17:12
736 我站在,烈烈風中

  晦暗的天空下,遙遙的平原盡頭,出現了一團火。

  那是一團逆空的地獄火,深紅如血,猙獰如魔。

  沒有人能夠想像的到會是這樣一個場面。包括銀祭祀,包括佟七,包括所有參與製定坑殺計劃的人——沒有人能夠想像的到是這樣一個場面。

  他們設想了一千一萬種敵襲的情況,卻沒有設想到這樣的一種。

  士兵們驚呆了,教徒們驚呆了,祭祀、法王,也都呆住了。因為沒有人可以理解,這宛如神蹟一般的現象。

  那團火焰帶著孤絕、凌厲、霸道的氣勢,從大平原的對面,不閃不躲不繞圈,正正衝了過來。

  風馳電掣,流光巽閃。這一衝,氣勢驚天,似要擾動風雲。雖然遙遠的距離可以模糊對速度的判斷,但佟七這等高手卻立刻臉色大變,他知道那團逆空一丈的大火,快的超乎想像。

  可曾見到過動車、高鐵呼嘯而過的場面?若曾親自站在鐵路附近,聽著那山呼海嘯一般的尖銳風聲,感受那一閃而過的駭人極速,每一個人都會產生一種肉身脆弱、不堪一擊的畏懼感。絕對的速度,會帶給人壓迫。

  而逆流機車的設計巡航時速是動車速度的一倍,設計極限時速更接近了動車速度的三倍!

  這輛沉重、巨大、霸道的機車根本不是為了地球人準備的,以逆流機車的超級動力爐為核心的戰車,可以跑出夢幻一般的蓋世奇速。唯一制約它的只有兩點。一個是滿負荷運轉之後難以散熱,高溫可能損壞機車元件。第二個,便是騎乘者本身。

  騎乘者在跨上這輛機車之後,到底敢不敢去挑戰那不可思議的速度?到底敢不敢去直面那刮骨鋼刀一樣的飆風?到底敢不敢全力將油門轟到底,去到天堂與地獄的夾縫之中遊走一圈?

  現在,火焰潮汐與絕世高手配在一起,讓這兩點再也無法成為桎梏。

  於是,暗紅的地獄火逆空燃燒。騰起一丈高,並留下一道火焰的路徑。金剛不壞的肉身如同天刀,斬開撲面而來的風阻,為後面的乘客遮風擋雨。當地獄逆流駛過那寬闊的河流時,無窮的水浪轟然激噴、自兩邊迸射向高高的天空,然後又在高溫之下迅速化為蒸汽,彷彿河上忽然騰起一條大龍。

  水浪、蒸汽,全都映射、包裹著霸烈的火光,就像一顆流星忽然衝入了大氣層。帶著無比壯烈的焰尾砸出了破滅的終景。

  呆滯的士兵們這才終於有了點反應。

  波斯軍張大嘴巴,呢喃出邪神的名諱。

  蒙古人咬緊牙關,摸向了戰士的圖騰。

  摩尼教徒們高舉雙臂,大吼著聖火的名號。

  但這些反應全都慢了一步,就像在子彈撕裂了軀體之後才開始的哀嚎。作為超絕高手,銀祭祀和佟七他們才是那一批可以真的反應的過來的人。他們武道意志強悍。在短短的一瞬便將震驚、不信、疑惑、不知所措等種種情緒全部壓下。一聲喝吼喚回了所有人的意識。

  「是他!他來了!」地獄之火讓一切扭曲、模糊,但其中那耀眼的白金色不會有錯。銀祭祀立刻暴氣一吼:「所有人——圍殺賈騰鷹!!」

  於是,準備良久的陷阱亮出了獠牙。一根根飛鎖、鐵網被拋上天空,一根根破甲羽箭被搭上弓弦,一處處滿是尖刺的陷坑被掀開了蓋板。佟七大手一展,嗖的一下拋出了兩口大箱子。他隔空一掌拍出,咔嚓一聲響,大箱子瞬間爆裂,無數四角鐵釘嘩啦啦的遍灑四方。

  他們不是沒有準備過應對敵人高速突進的方案,雖然這一次的敵人速度實在太高,但原理和思路是一致的。只要先讓對方的速度慢下來,然後便是千軍萬馬的堆上去。面對這樣的蟻群戰術,西楚霸王也得戰死,不信殺不了一個賈騰鷹!

  乘客之一的方慧立刻緊張的抓緊了前面一人的衣服,一旦被拖住腳步,那就萬事休矣。

  但騎乘者只是伸出手指摁下了一個按鈕,咔嚓,地獄逆流前面的裝甲分向兩邊,現出了一根發著光的椎體——這椎體上,能量已經蓄積滿。

  嗡,粗大的暗紅色光柱直直射了出去,瞬間便落在了那些陷坑、機關上。一個彈指的寂靜之後,便是驚人的大爆炸。暗紅色火焰橫掃方圓數丈,爆炸聲震耳欲聾,噴發的火焰還形成了濺射傷害,讓周邊的敵兵渾身冒火不停哀嚎。

  「給老子死開!」嗡嗡嗡,極限的供能中,楊綺以不惜損毀機車的決絕不停開火。暗紅的光柱一下接一下的連環射出,駭人的爆炸毫不停歇,讓這片土地好似遭遇了飽和轟炸。這光柱掃平陷阱,炸飛弓箭手,讓所有敵軍駭然大嘩,士氣搖搖欲墜。

  「還敢逞兇?納命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百損道人真氣大爆、沖天而起。他雙手上陰氣四溢、凝成掌印,隔著百丈遠便狂吼著連續拍出:「玄冥——鬼瀑流!!」

  嗖嗖嗖,無窮幽綠色的手印彷彿噴湧的瀑流一般噴發而出,遮天蔽日滔滔不盡的撲向了那團地獄火。陰風大盛,萬鬼哭號,這一招甚至有精神攻擊的效果,幽綠的詭異氣息似能夠吞噬一切生命。

  但火焰中忽然多出了一把巨劍,這巨劍看不清具體的形狀,只覺它極大、極長,彷彿地底的熔岩一樣放著紅光,好似大惡魔才能使用的夢魘魔兵。

  「喝——!」巨劍揚起、然後重重一斬。呲啦,萬鬼的瀑布就像被剪裁的布匹一樣,正面被撕成了兩半。地獄的火焰引燃了陰鬼,淒厲的尖叫聲中。那些沾染了地獄火的幽綠色手印全部燃做飛散的火星。

  「嗯?!」佟七眸光一閃。一聲大喝:「他如今無法騰空!」

  若能自由騰空,剛剛這一劍已經讓百損負傷,佟七反應神速倒是瞬間變看出來點什麼。百損聞言一聲尖嘯,便要重整旗鼓再度發威。但只見火焰中的人忽然拿出了某種銀亮的機關,對著這邊扣下了機括。

  極度的危機感席上心頭,百損道人瞬間汗毛倒立。他怪叫一聲猛的一扭脖子,然後才聽到了砰的一下爆響聲。呲啦。肌腱撕裂的聲音最後一個傳入大腦,他抬手一摸,咬肌竟然被一下洞穿、撕裂。幽綠色的液體飛灑,百損一聲哀嚎,自半空跌落。

  楊綺右手持巨劍,左手拿大槍,以強勁的腰力和腿力控制方向。大槍怒射,巨劍連斬,措手不及之下便是一群祭祀在側也難以近身。墨鏡遮住了她鋒芒畢露的雙眼,但卻遮不住她摧心撼膽的殺機。若非時機不對不能耽擱,她真想立刻便將這些仇敵斬於劍下。

  但現在,她感應著貼在她背後的嬌娘,感應著那漸漸虛衰的心跳——現在她不能停步!

  「誰敢擋我!!」

  轟隆,巨劍力劈、風壓駭人、蕩平前方一切敵。地獄逆流不繞不閃,筆直筆直的衝向了衛城。千軍萬馬重重圍堵,這逆空的大火卻無法阻擋,它撕裂了防線,拆碎了箭塔,頂著飛射的箭矢和高手的氣勁,一往無前。

  「糟了,竟然被他突破過去了!」「千萬不能讓他搶先!」「殺,立刻追上去!」銀祭祀急了,陷阱被人從正面乾脆俐落的撕裂,這大出他預料之外。他一聲怒吼,四方元氣震盪,嗖的一下全速追擊,速度快的驚人。但即便是蓋世高手。也無法追上速度全開的地獄逆流,只能被越拉越遠。

  衛城城牆,近在眼前。

  方慧氣沉丹田,大聲叫喊著密語。聽到了密語後,衛城裡的教徒們立刻掀起了海潮一樣的歡呼聲。四大法王呼喝著什麼,指揮人手下去開門,想將聖女和援軍迎進關口。

  但楊綺卻根本不想等他們慢吞吞的開門。

  後面,銀祭祀雙目如電一聲大吼,遙遙投出一根長矛。長矛帶著絕世殺機穿空而來,可楊綺雙腿上已經迸出了龍形虛影。

  轟,巨力爆發,大地崩裂。沒有人看得清火中的情形,只能看到那團火焰忽然蹦跳起來。地獄逆流載著一車人高高的越過了衛城的內城牆,在所有摩尼教徒瞠目結舌的注視中飛越了他們的頭頂,然後轟隆一下砸在衛城內,濺出大片的火花。

  那根長矛只能咔嚓一下插在城牆上,雖然駭人的刺穿了城牆,但實質上卻毫無建樹。

  四大法王咕哩呱啦的說著什麼向這邊跑來,楊綺卻沒工夫理會他們,大聲問道:「哪邊?」

  方慧一指對側:「那邊!」

  「那就抓緊了!」轟隆,引擎再度怒吼,地獄逆流一頭衝向了允諾之地的深處。楊綺高舉巨劍,一路咔嚓嚓的劈碎了很多閘、很多門,硬闖了很多關、很多口,眨眼之間便來到了山腹深處。

  前面有一個發著光的巨大石壁,石壁前有一個蒼老的男人。這邊是允諾之地的核心,是應該進行聖女祭的地方。但方慧只來得及喊一句話,楊綺便已經油門一轟,毫不減速的正面衝向了那奇異的石壁。

  「天門還沒開————!!」

  這是方慧說的話。

  轟隆,輝火爆射,碎石崩飛,奇異的石壁上被開出一個巨大的破洞。

  這是楊綺的回答。

  傳世法王好像被這一幕弄傻了,他呆呆看著那石壁上的破洞,千古的聖地竟然被人如此暴拆。但石壁之後竟然還有路,這一下撞碎了石壁,卻撞出一條路來。他看著那破洞中射出的濛濛光華,片刻後面容一整,長長呼了口氣:「這是命運。」

  他忽然站起身,扯落了身上老舊的披風,露出了精壯的身軀和銳利的雙目。他竟然是一個東方人,擁有黃色的皮膚和花白的頭髮。他緩緩轉過身看向外側,嗒、嗒、嗒,匆忙的腳步聲飛速放緩,銀祭祀雙手滴血的走了過來。

  銀祭祀瞇起了眼,相距十丈便緩緩站定。

  兩個人四隻眼對在一起,虛空中似乎炸出了火花。

  然後他又看向那石壁,暗暗握緊了聖火令。

  「這就是我要找的。」

  另外一邊,地獄逆流卻一路疾馳。

  當撞穿那奇特石壁後的一瞬,所有感官便模糊了。方慧她們只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亦真似幻的世界,她們本應該在幽暗的山腹裡前進,但卻又覺得自己來到了無邊的狂野中奔馳。她們明明應該是向下急驅,卻反而有種正在向上攀登的錯覺。

  一種神秘而強大的精神場域覆蓋在這裡,扭曲了她們的感官。這場域是如此的強大,甚至讓她們看到了很多不應該看到的畫面。

  這就是聖火意志。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3 21:42 編輯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5-11-14 21:36
737 恨不能,蕩盡綿綿心痛

  聖火意志真的很強,強到甚至會讓人將它與天之大限碑混淆。在異度暗界中看到的那團大火,其實並非天之大限碑,而是聖火意志。不知是巧合還是因為某種暫時還不清楚的規律,聖火意志與天之大限碑相伴而生。

  即便有地之大限碑的資訊指引,楊綺也是直到在近距離感應到聖火意志之後,才確定它與天之大限碑並非同一個存在。

  聖火意志擁有強悍到難以想像的精神場域,這場域是精神干涉世界的產物,其面積之大、效果之強,遠遠超過天王級高手的天王異象。

  可以說,聖火意志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相傳歷代獲得聖火意志垂青的聖女,都會擁有極高的成就。銀祭祀將聖火意志當做自己所追逐的造化,本質上來說並沒有錯。

  但楊綺很清楚,自己找的不是它。

  流光溢彩,光怪陸離,這亦真亦幻的深長隧道就像穿越時空的蟲洞一般讓人目眩。一波波的奇異能量如同震蕩波一般不斷掃過四人,每一波都衝擊在了她們的心靈中。精神的世界中,時間與空間的概念都被模糊、被扭曲,雖然坐在同一輛車上,四人卻好似被拉入了各自不同的旅程中。

  在允諾之地的腹地內,所有四人都經歷了強大的心靈考驗。

  一片恍惚中,方慧呆住了。她看到了自己從小到大的一生,看到了自己的壓抑、忍耐、麻木。看到了在所有人的期盼中不得不走上這條道路時的所有種種。三妙說過,她所激發出來的黑白色精神異像說明她心靈的晦澀和壓抑,這句話真的一陣見血,直直刺中了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而在聖火意志的衝擊中,她心中每一個深藏的弱點都被翻找出來,急劇放大。

  這是一把誅心劍。

  但在這誅心劍之下受創最重的並非方慧,而是三妙。

  恍惚之中,三妙覺得自己彷彿穿越了時光,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呆呆的看著眼前這香閨,看著捧著古琴、抱著捲軸走過身邊並對自己致意的侍女,看著走廊下遠遠對自己微笑的爹和娘。這一切,都是這麼的熟悉,這麼的栩栩如生。

  「不,不可能,我怎麼會回到這裡!」這場景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纖毫畢現,讓她動容。她用力的握住了拳,她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知道自己一定是陷入到了幻境之中,她甚至知道脫離幻境的辦法。只要她否認這一切就可以掙脫。

  「這是假的,我的家已經不存在了!我的琴已經被燒毀了!我的爹娘已經……」三妙說到這裡嘴巴頓了頓,她咬緊牙關,有點說不出來。她的心靈掙扎著,嘴巴反復張開又閉上。當她最終下定決心要喝破這一切的時候,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癡語!」

  這是一個好聽的聲音,溫柔、明朗,是那種能夠讓每個女孩子都沉醉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三妙渾身豁然一震。她雙目浮現出無比複雜的光,似畏懼又似期待,似痛恨又似思念。她緩緩轉過了頭,就像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午後一樣。她看到了一個年輕男子,攀著院子外面的一棵樹爬到了她的窗邊,露出一臉笑容對著這邊招手:「癡語,你爹你娘沒看到我吧?」

  那笑容當真是明媚又溫柔,能讓所有女孩癡迷。

  看到這男子,三妙忍了再忍,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你來了?」

  「我來了。」男子向這邊伸出了手,陽光灑在他身上,讓他明淨的像塊水晶:「跟我走,我帶你飛出這鳥籠!」

  「鳥籠?」三妙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她想笑、她想哭,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是複雜的看著那個男子,深吸氣又深呼氣,她在猶豫著,就像二十多年前的那天一樣。片刻後,她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緩緩伸出手去,也如二十多年前的那天一樣。

  當兩隻手碰在一起時,轟隆,她的精神域被引爆了,無窮無盡的回憶忽然自心靈的深處翻湧出來。

  美麗的、醜陋的、甜蜜的、劇痛的,最後全部化作瘋狂的與淒涼的。那些她自己都已經刻意忘卻的一幕幕如同潮水一般湧來,瞬間將她淹沒。在短短的片刻之間,她重新經歷了那撕心裂肺的過往。聖火意志擊穿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線,將那潰爛的傷痕重新翻出來,毫無遮掩的直接展示在她面前。

  逆流機車上,三妙緊緊閉著眼睛。忽然有一滴晶瑩的淚珠流出了眼角,然後一滴又一滴,三妙的淚水無聲的流淌著。

  根據每個人的經歷,每個人看到的、經歷的都不一樣。在光怪陸離的精神場域中,楊綺所看到的和任何人都不一樣。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的經歷,而是別人的。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事,全是悲歡離合。但這或淒涼或悲壯的故事無法動搖她,她的雙目中有雷霆在生滅,鐵一般的意志撕裂了一切阻路的幻境。

  嬌娘伏在後背上,就像那大雪山裡的寒夜。迎面而來的所有幻境,都像那夜凜冽的寒風與飄落的雪片。現在真的很像那一次,後有追兵前有天險。但是!——楊綺一咬牙、眼中放出雷光來——不論上一次,還是這一次,沒有什麼能阻止我救你!!

  千瓣的頂輪放射出灼灼光華,心中的利劍出鞘,斬碎了虛幻與現實的分割線。楊綺的雙眼同時看到了虛與實的兩界,就像魔都時的大木頭一般。地獄逆流爆發出粗獷的咆哮,她再次爆出了地獄逆流的全速。一道灼熱的火線向大地的深處蔓延,地獄逆流一路飛馳,無可阻擋。轉瞬間便穿越了某個分界線。

  咯吱。輪胎在地上磨出了尖銳的鳴音,地獄逆流戛然而止。

  這一聲摩擦,喚回了三妙與方慧的神智。方慧臉色瞬間變得極其蒼白,滾落下車去乾嘔不停,她還未從剛剛的精神打擊中回過神來。但三妙卻只是幽幽的嘆了口氣,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淚珠,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當她睜開眼之後她卻愣住了——因為她看到了一掛星河。

  準確的說明一下現在的狀況:她依然還處在精神場域造成的幻界中。但這幻界已經不是聖火意志所主導,也沒有無處不在的精神拷問。這幻界遼闊無邊,就像夜色下的大草原,靜謐而深沉。而在三妙眼前,有一掛星河在天上閃爍不休。

  這星河是如此浩瀚、如此宏偉、又是如此瑰麗,大大小小的星辰在閃爍著幻彩的光。星河流轉,星宿挪移,散發出亙古的壯美。不過明明沒有固定的形態,但三妙在看到這掛星河的一瞬間。腦子裡便產生了「樹」的概念。

  這星河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種無聲的訴說,會在第一時間讓你領悟出它的含義。那無可計數的星辰就是繁茂的樹葉,這分明是一株絕世大樹的樹冠。

  天之樹之下,楊綺與嬌娘已經先一步走下車去,並肩站著。

  「到了。」嬌娘看著那夢幻的天之樹,就像看著命運的終點。聖火意志的考驗早已無法撼動她的心:「好漂亮。」

  「是啊,到了。」楊綺摘下墨鏡,也抬起頭看著幻界中的星河,同時也看著現實中的一處石洞。她的雙眼中漾出複雜的情感,輕輕嘆了口氣:「終於找到了,天之大限碑。」

  感慨只在一瞬,她瞬間恢復了平時昂揚的鬥志,頭也不回的對方慧道:「就如我們約定好的,你去找聖火核心吧,我要的是這個。」

  說罷,她不再理會方慧,邁起大步率先向那石窟走去。

  嬌娘則立刻舉步跟上,看著楊綺的背影,她袖中的手忽然握緊,嫁衣轉接法已經準備就緒。嬌娘的眼睛微微瞇起,她不敢露出太多的目光,因為這雙會說話的眼睛裡充溢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抱歉了,本來應該等你破關之後再傳功給你,但可惜我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她以為她會坦然的面對最終的一切,但事到臨頭卻還是這般不捨。

  【抱歉了,這增加了你破關的難度,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到。】

  嬌娘悄無聲息的抬起了手掌,拍了出去。

  【抱歉了,在送食盒的那一晚我便已經試探過你。你對我不設防,所以這一掌你避不過。】

  這一掌又輕又柔,就像朋友間普通的拍打。

  【抱歉了,我騙了你。】

  【我說我會永遠的陪著你,但我只能陪你到這裡了。】

  這一掌,摁向了楊綺的後心。

  可就在這時,原本應該毫無所覺的楊綺,卻忽然右手一抬指著斜上方的一個角落處,用誇張的語調大叫一聲:「看,飛碟!」

  嬌娘一凜,反射般的戒備起來,拍出的那一掌便緩了一瞬。這一瞬之間,嬌娘心頭轉過萬千念頭。她先是啼笑皆非,因為她已經想明白那分明是楊綺的又一次犯傻、又一次捉弄,自己竟然還上當了!但緊接著她又是一愣,因為她想到了一個問題——此時此刻,楊綺為何要犯這種傻?

  難道……

  念頭尚未轉完,只聽一聲「主上~~」,柔媚的嗓音傳入耳中——是三妙,三妙在全力催動音功!這一嗓子傳入了嬌娘的耳中,長期耗費大量心力的嬌娘竟然有些恍惚,手上一緩再緩。

  同樣在這一瞬間,楊綺的左臂卻幻影般一彈,五指一張便抓向了嬌娘的手腕。筋肉根根蹦跳,龍象巨力全力爆發,這一抓穿雲裂石、速度絕倫!

  方慧看這一抓,覺得很眼熟,寒毛都倒立起來了。

  啪——穩準狠,抓住了!

  嬌娘心中大驚,尚未來得及變招,就見楊綺已經轉回身來,對著她露出了一個壞壞的笑:「小嬌娘,抱歉了,我得坑你一把。」

  「你——!」一句話尚未說完,無可抵禦的大力便順著胳膊傳了過來。

  就像過去無數次的打鬧一樣,一旦被楊綺近身抓住,什麼蓋世高人也不管用。

  就像過去無數次的打鬧一樣,一聲驚叫、一陣天旋地轉,便失去了對四肢的控制。當嬌娘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被楊綺抓著手腕、抵著雙腿,面對面壓制在了地上。白金色和烏黑色的長髮披散在兩人四周,根根交纏。

  面對這突變,方慧一下子驚了個呆。她實在不明白這三人為何忽然內訌了,連忙閃到一邊。

  嬌娘呆了呆,然後咬緊牙關凝聚內力還待掙扎,楊綺卻咬牙切齒的決絕道:「你除非立刻用內力震死我,否則我絕不會放開你!」

  嬌娘心思電轉,已經想通了前因後果。她看向三妙,咬牙切齒的叫道:「是你告訴她的?你怎麼可以騙我!」

  三妙舉起手來,一臉無辜:「主上你這可是冤枉我了,我雖然的確去告密了,但主子其實早就知道了。若說騙你,她才是騙你最狠的那個,有沒有我都一樣。」

  嬌娘立刻看向了楊綺,又是氣又是急,忍不住大叫:「你、你這是賴皮!」

  「我就是賴皮了!我賴皮你能怎麼樣吧!過去、現在、未來,我就吃定你了!再說可是你先賴皮的,你既然都對我賴皮了,我還對你客氣什麼!」楊綺忽然激動起來,長期壓抑的情緒爆發了,她第一次對著嬌娘大叫大嚷:「你的小腦瓜裡想著什麼我一清二楚,我告訴你——沒門、沒戲、不准!只要我還活著,那就不!可!能!!」

  嬌娘抬頭看著楊綺近在咫尺的雙眼,霸道的無法反抗,倔強的沒法說服,在那最深處還藏著一絲哀慟。這哀慟讓她的心忽然一抽,她忽然無法抵禦這樣的目光。

  她歪過頭,閃過這注視,輕輕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別傻了……」

  「我才不傻!我什麼都知道,我什麼都清楚,是你不懂才對!三妙對我說了,什麼『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什麼『添一把火照一條路』——誰規定的『天無二日』?憑什麼要你來『添一把火』?」楊綺憤怒的一把抓起了嬌娘的衣領,咬著牙紅著臉大吼大叫:「我告訴你,這都是狗屁、這都是狗屎!我們的路,我們一起走;我們的火,我們一起燒;我們的夢,我們一起追!你想先歇著?想、都、別、想!」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3 21:56 編輯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5-11-14 21:52
738 望蒼天,四方雲動

  楊綺的情緒如同壓抑的地火,終於在此刻衝破地表,化作萬丈熔岩噴發出來。她瞪著眼,咬著牙,整張白皙的臉都激動地通紅,雙瞳裡快要射出火焰來。

  被楊綺不客氣的抓住了領子,嬌娘忽然咬住了嘴唇,她的胸膛激烈的起伏著,她心中的情緒也如同火山噴發一樣衝出了地表。

  她不似上次與三妙談話時的風采自若,而是猛然轉回頭來瞪視著楊綺,同樣用被放開的那隻手猛的抓住了楊綺的衣領,同樣憤怒的大吼大叫道:「區區一個小屁孩,你在這裡裝什麼成熟,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吼!你還不明白嗎,我自己卻很明白——我已經活不長了,我已經沒救了,我已經……我已經……我已經沒法陪你走下去了!」

  楊綺一聽這話立刻大為光火,用力抓著嬌娘的領子嘶吼道:「胡扯!你知道什麼?你連楊過都治不好,在這裡冒充什麼老專家!」

  嬌娘也毫不示弱,寸步不讓,努力抬起頭來反過來吼了回去:「你不也沒治好楊過麼?你不一樣也是在冒充老專家嗎?你要是有辦法,你還會等到現在?」

  兩人咬牙切齒的互相瞪視著,好似下一刻就會打起來的仇敵,又像是毫無形象的互相吵架的小夥伴。

  三妙在旁邊看著,心中實在百感交集。作為兩人間的潤滑劑,她趕緊上前勸說道:「主上,其實一切都是主子計劃好的,我們真的有辦法。這天之大限碑乃是世間罕見的奇偉造化,是能夠創造奇蹟的力量。它能讓人脫胎換骨、百病痊癒,正適合來治療你啊。」

  誰知道三妙勸說之後,嬌娘卻反而更加生氣,怒視著楊綺吼道:「這就是你打的主意?真是自欺欺人!,別以為我是傻子,我也是神秘島的經歷者,神秘島上的地之樹照應『精』,那麼這裡的天之樹便是照應『神』。若說地之樹還有可能讓人脫胎換骨,但天之樹卻不可能,一定是作用在精神中!便是精神強到舉世無雙,對我如今狀況又有何助?所以別再幻想著什麼『脫胎換骨』、『百病痊癒』了,根本牛頭不對馬嘴!」

  三妙剛要反駁,但掃了一眼楊綺後她卻腦中一震,因為楊綺竟然沒有說話——她竟然沒有說話!她就像是被人說中了什麼弱點,一下子滿臉痛苦的沉默下來。

  三妙腦中劃過一道閃電,她想起了楊綺曾經說過「賭」這個字。

  賭。自然是有輸有贏的。

  況且仔細想想的話,嬌娘說的很有道理。

  三妙呆呆跨前一步,不可置信道:「主子,難道說真的是藥不對症嗎……」

  楊綺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咬著牙關,緊緊地抓著嬌娘的領子。手卻微微有些顫抖。

  看著沉默的楊綺。嬌娘滿腔火焰盡數消散,全部化為柔情。她嘆了口氣,柔聲道:「解了毒又如何,我透支生命、大限將至,沒幾天好活了。你這個大白癡,都老大不小了,別再跟個小孩一樣胡攪蠻纏了。」

  楊綺卻倔強的搖著頭,狼狽的喘息著,美麗的雙眼充著血,紅紅的就像在無淚的痛哭。

  這一幕讓嬌娘瞳孔一縮。心中大痛,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在眼前這個人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她鬆開了楊綺的領子,抬手在她臉上撫著。

  她昂起頭來,將額頭與楊綺的額頭貼在一起。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那溫度,感受著那躍動的生命力,深深嘆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哪怕沒有中毒、沒有透支,我也活不過四十年了。但你的時間還長,你至少還有一百二十年的時間。多四十年、少四十年,又有何分別?」

  「你我註定要分別。」

  「就像我註定要和師尊分別一樣。」

  「這是自然的生命輪迴。」

  「但別怕,你不會孤單。你會有無數新的朋友,你會有無數新的屬下,他們會跟在你的身後,陪你一起向前。」

  「還有我,我會把生命、力量、夢想,全都託付給你。」

  「我的力量會永遠在你的經脈中運轉,就像我永遠陪著你一樣。」

  「那時,你便是我在這世界上來過、活過、熱愛過的唯一印記。」

  「所以,替我去獲得那奇蹟吧,不要浪費的天地的造化。」

  「所以,替我去坐上那皇位吧,不要忘記了你我的約定。」

  「所以,放開吧……放開吧……」

  嬌娘的聲音不大,但卻如同悶雷一般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迴盪。方慧長大了嘴巴呆呆看著一切,她終於明白了點什麼,這並非內訌,而是訣別。三妙忽然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噗通一下跌坐在地,被聖火意志敲開的心靈,終於再一次有了難過的感覺。

  嬌娘要離去了,永遠的失去她。

  嬌娘輕輕拍著楊綺的後背,時間緊迫,銀祭祀不知何時便會追上來,這最後的訣別無法再拖延下去。她用盡全力去感受這最後的擁抱,然後,她猛然睜開眼睛,眼中的光芒銳利無比——時間到了。

  體內至尊功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燒起來,嬌娘全身都放出瑩瑩光芒來。

  既然決定好了,那就放手去做。

  不圖來世,只爭今生!

  ——可,就在這時,嬌娘卻忽然一皺眉。楊綺的左手並未放開,而是依然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腕,穩穩的把她摁在地上。

  「綺,你……」嬌娘正要再勸,卻忽然覺得不對。緊緊擁著的這具軀體的溫度在不停上升,上升的有些異常。感應一下,咚咚、咚咚,那心臟的跳動是那麼強勁、那麼熱烈。熱烈的就像快要爆炸了一樣。

  這心跳聲越來越強。連三妙都發覺了不對,她抬起頭,發現楊綺渾身皮膚都變得通紅,好像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熾烈的岩漿。

  「主子你……」三妙剛要開口相詢,就見一直沉默著、顫抖著的楊綺突然停下了抽搐,張開嘴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哈——————」這一口氣如同火龍在吐息,連空氣都扭曲了。吐出這口氣後,楊綺的表情終於不再那麼痛苦,恢復了平時的明朗剛毅。她忽然哈哈笑了一聲:「終於準備好了,比想像中的要難啊!」

  「準備?」嬌娘明白了:「你準備——唔!」

  噗!

  誰都沒想到,楊綺竟然忽然抬起右手,豎起食指,然後猛然一指插進了嬌娘的胸膛裡!鮮血迸濺,這一指用了真力,直接刺穿了肌膚、肌肉,在肋骨的縫隙中直接透了過去。竟然一下刺穿了嬌娘的心肌,插入了嬌娘的心室中!

  嬌娘的小臉一下子蒼白下去,生命氣息快速微弱下來。她呆呆看著楊綺,心肌的收縮漸漸無力,渾身功力也在潰散。被功力強行壓制的晦澀氣息也浮現出來,快速越過肩膀,向全身蔓延。

  「主子你!!」三妙大驚失色的站起來。楊綺卻一聲大吼:「快,別愣著,給她放血!」

  「放血?」三妙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放什麼血?」

  「你傻了,當然是放毒血了!」楊綺喝罵一聲,不等三妙反應過來,便騰出左手揮出道道鋒芒。噗噗聲響中,嬌娘袖子全部破裂,十指、小臂、上臂、肩膀上被開出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呲呲呲,鮮血噴濺了出來,淋淋瀝瀝的灑在遠遠近近的地面上。晦澀的毒性也跟著被逼出。

  同時,楊綺右臂肌肉收緊,壓縮機一般咚的一震,滾燙的鮮血便自右手指尖破開的傷口處噴了出去,強勁的注入到了嬌娘的心室裡。

  「啊——!」嬌娘就像被心臟起搏器電擊了一下,心口一震,瞳孔一漲一縮,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她的目光再度凝聚,神智恢復,然後立刻死死盯住了楊綺,大驚道:「你、你這是在幹什麼啊!」

  「當然是在給你解毒了,我早說過了我的血可以解毒的啊。」楊綺左手抓著右臂,心臟不停地泵動著,鮮血也不停灌入:「神醫們束手無策,我卻想了個笨辦法——你的毒走血脈,深纏全身,那把你全身血都換一遍不就好了?」

  「不,放開我,你這樣做也是沒用的!」嬌娘還待掙扎,但隨著楊綺鮮血的灌入,那岩漿一般滾燙的血液立刻讓她渾身脫力,臉紅的像燒起來一樣。她只能一聲悲鳴,無力的喊道:「我剛剛說的,你到底有沒有聽啊!」

  「嘿嘿,當然聽到了——但那並沒有什麼卵用!你與我一樣都無法被說服,既然無法說服,那就直接強迫你好了。」血液在不斷流失,楊綺渾身的紅色也漸漸消下去。

  她與嬌娘對視著,音調並不高,但其中的意志無可動搖:「嬌娘,你說的沒錯,天之大限碑是作用在精神中的,不能治你的病。但精氣神三元冥合,多證任何一個的果位,都會有奇蹟一般的變化。你本身就有真氣果位,天之大限碑可以幫你證得精神果位,三大果位齊聚的話便會產生不可思議的變化,一切現有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失血的虛弱,熱血的灼燒,讓嬌娘大汗淋漓。她喘著氣咬牙道:「但即便如此,我也只有兩個……啊,難道!」她連忙努力抬起頭看向胸口,只見楊綺手臂上騰出了龍形的虛影,而那龍形虛影竟然順著鮮血慢慢鑽入了自己的體內!

  「嘿嘿,沒錯,你以為我剛剛痛苦那麼久是為了什麼?將龍力融入血中,可疼死我了!」楊綺的臉色蒼白下去,呼吸也開始有些虛弱,但眼中的神光卻一刻比一刻明亮、一刻比一刻堅決:「嬌娘,我把我的果位借給你,這樣你就沒什麼藉口了吧。用你的話說,你的身體裡流的是我的血,那就得聽我的話好好活下去!」

  三妙瞠目結舌,這一步行動她也不知道。她呆呆看著楊綺身軀漸漸搖晃,漸漸蒼白,但情緒卻越來越激動。她看著這一幕,忽然熱淚盈眶,淚流滿面。她重新開始相信,這世界上是有真情的。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只能看到楊綺那無敵的軀體漸漸軟倒了下去,趴在了嬌娘身上,但卻依然沒有將手指抽出。

  她聽到了嬌娘哽咽的嗓音。她聽到了嬌娘在最後的說服楊綺,她聽到了嬌娘哭喊著「停下!」「停下!」「你會死的!」

  她聽到楊綺略顯無力,卻聲勢驚人的吼叫:「別跟我提道理,我根本不講道理!」

  「我不知道這管不管用,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也不在乎,我就是願意為了你去賭一把!」

  「什麼壽元,什麼大限,去打破它!」

  「什麼宿命,什麼定理,去打破它!」

  「嬌娘,不要退縮不要怕,去打破它,去打破那些狗屎玩意兒!」

  「我親眼見過打破大限的人,我親眼見他活了一千八百年——依然天下無敵!」

  「所以——嬌娘,我不會死,你也不可以死!」

  看著這樣的楊綺,聽著她的吶喊,方慧怔怔愣住、三妙泣不成聲。而嬌娘,最近的、最面對面的看著楊綺的嬌娘,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咚的一下狠狠的跳動了,就像血脈相連的對面那人一樣。她緊緊咬著牙關,她無法再說出任何拒絕的話。

  她的眼角忽然流出了滾燙的淚珠。

  淚珠一顆顆、一串串。

  血液也一顆顆、一串串。

  雙臂的鮮血噴濺到大地上,晦澀的氣息被寶血大片大片的逼了出來。那血液在地上鋪展出巨大的鮮紅圖案。就像是展翅的鳳凰——浴火重生。

  嬌娘終於動了動脖子,用力了、狠狠的,點了點頭。她咬著牙、抽噎著、大叫著:「我會、我會……我會全力活下來的!!」

  楊綺終於笑了,疲憊、又愉悅。噗,她拔出了手指,封住了嬌娘胸口的傷口。她再次抓住了嬌娘的領口,緩緩起了身:「別忘了,這果位只是借給你的,你還得還回來。所以——」她站起來,跨步向前、沉腰立馬、揮臂一拋:「一千年、一萬年,永遠的活下去!!!」

  嗖,嬌娘被準確的拋入了那石洞中。

  唰,石洞中放出光來,開始了天之大限碑的傳承。

  楊綺回過身,腳步踉蹌,站都站不穩。她毫無保留的為嬌娘全面換血,一身寶血十去八九。這鐵打的女漢子,現在站著都難了。

  噗通,三妙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淚滴大顆大顆的砸落在地。她眼中放著渴盼的光,忽然啞著嗓子開口道:「主子,我……我也想當你的朋友……我能當你的朋友嗎……」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當然不能了!」楊綺走過三妙身邊,哈哈一笑,如斯恣肆、如斯不羈:「你是本魔王的妖女啊!」

  三妙愣愣看著楊綺的背影,片刻後臉上忽然綻放出驚人的光彩,無比興奮的爬起來大叫一聲:「是!奴婢永遠是主子的妖女!」

  「接著!」楊綺揮手拋出原本盛放憐花寶鑑音功篇的那玉琴,她身軀搖晃的順著通到向外面走去:「奏樂!」

  「遵命!」三妙抱琴前行,鏗鏘的樂曲直上九霄,一種前所未有的生命力透過琴音在噴發、在迸濺。而隨著三妙的彈奏,她身邊的天地漸漸虛實難辨,某種奇特的力量在萌發——天王異象!

  三妙終於要登上天王境界了!

  「哈哈,彈得好!」上次是嬌娘保衛我,這一次該我保衛嬌娘了。沒關係,不論是什麼人來,我一併接了!

  虛龍力被注入了嬌娘體內,一龍力作為根本之力卻沒法借出去。雙子血脈共通,右手側身像中不停湧出鮮血,充實著她的血管。同時,骨髓被全面啟動,滾滾生命精華的支持下,造血功能被全面激發。

  楊綺踉踉蹌蹌不斷前進,卻似緩實快,眨眼間便走出了之前被撞出洞的神秘石壁。石壁外的通道上到處都是戰鬥的痕跡,可以看出銀祭祀和傳世法王之間的拼殺是多麼激烈。那痕跡一路向外延伸出去,顯然銀祭祀是退出去了。

  是出去叫人了嗎?

  看來是被嬌娘打怕了啊!

  「哈哈哈,無膽匪類,有何可懼!」楊綺大笑著,大步流星的前行。三妙在其後緊緊相隨,曲調中殺機漸生。

  衛城外,最終的決戰掀起狂潮,攻城戰眨眼間進入了最激烈的階段。

  天之樹有了傳承,天地便隨之而變。

  大風起,烈烈而吹,火把搖曳難自持。

  殺機動,天昏地暗,陰雲罩頂似天劫。

  而在這天變之中,楊綺走到了衛城中。她抬頭看天,忽然張開嘴巴引吭而歌。

  嬌娘,你不是一直想聽我唱歌嗎?

  今天就唱給你聽,為君壯行!

  【我——站在,烈烈風中】

  【恨不能,蕩盡綿綿心胸】

  【望——蒼天,四方雲動】

  【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

  咚,巨劍被取出儲物空間,楊綺拖著巨劍向前走去。

  咯嘣咯嘣,弓箭手再次射出了鋪天蓋地的箭雨。嘶——楊綺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高高隆起,然後一聲爆吼,獅子吼轟震遠近四方。

  「何人敢戰!」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3 22:17 編輯

maylovelin 發表於 2015-11-14 22:02
739 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

  把時間稍微倒退一些,神秘石壁前,銀祭司和傳世法王對峙著。兩人目光在虛空中交鋒,凝練的殺氣就像真實的兵刃,在敵我之間對劈對斬,迸濺出駭人的餘波。

  銀祭司知道這傳世法王是個高手,雖然沒有突破到蓋世之境,但這危險的感覺卻真實不虛。摩尼教武道傳自山中老人的刺客之道,而刺客總會有一些不同尋常的特殊殺招。

  所以他決定先說服一下試試。

  他的聲音很冷:「為何阻我?」

  傳世法王的聲音也很冷:「因為你不能進去。」

  銀祭司聲音更冷了:「先前那人便能進去?」

  「能。」

  「為什麼?莫非是因為這個?」銀祭司揚了揚手中聖火令:「此物我也有。」

  「不是。」

  「或者說因為身份?莫要被騙了,那人是中原第一採花大盜,根本不是摩尼教中人。他若能進,我也能。」

  「都不是。」傳世法王毫不動搖:「你不能進,因為你命不好。」

  「命?」被嬌娘狠坑一把後,銀祭司現在對這個字過敏,當即怒氣上湧怒喝道:「區區匹夫,也敢言天命?!」

  「怎麼不敢?」傳世法王的語調不勝嘲諷:「你命不好,因為我本來不會阻攔任何來到這裡的人,但可惜你是個蒙古人。而鐵木真的狗崽子,我向來是見一個宰一個,絕無例外。」

  銀祭祀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來。

  話已至此。已然是說不通了。

  既然說不通。那就動手吧!

  「死來!」一聲冷喝,勁風破空,兩人同時由靜至動,化為閃掠的光影。光影對沖,氣勁迸發,只聽啵的一聲輕響,無色的空氣就像漣漪般震盪出一團兩米直徑的扭曲之球。

  「咦?!」虛空中傳來了銀祭司訝異的輕呼。

  光影流轉。常人根本看不清的高速讓兩人化作了縱橫的光線。光線在地面、牆壁上來回彈射,在虛空中反復穿刺。狂風大作,殺機無盡,元氣壓的人心慌意亂,銀祭司已然用上了蓋世手段,想要以力破巧。

  只聽啵啵啵的聲音不絕於耳,虛空的漣漪一刻不停,顯然兩人一上來便打出了真火。

  但讓人眼花繚亂的攻防之後,唰的一下光影閃爍。兩人重新靜立在了剛剛的位置,與開始時毫無二致。傳世法王身上略有傷痕,極端的攻防戰後他稍顯狼狽,畢竟他的修為要差銀祭祀不少。

  但傳世法王臉上的嘲弄之色不減,甚至還隱隱有驕傲的意味——以弱戰強,而且不落下風。自然值得驕傲。

  銀祭祀的表情十分凝重。他死死盯著傳世法王,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慕容家的鬥轉星移?」

  「你武功不行,眼力也不行。我不姓慕容,我姓李——西夏皇室的那個李。我用的也不是鬥轉星移,而是我李氏一族一代代殫精竭慮的曠世奇功,融合了小無相功、白虹掌力、鬥轉星移為一體的絕世神技——乾坤大挪移。」傳世法王眼中無波,心中有恨:「自功成之日起,我便無時無刻不想著以蒙狗祭旗。今天遇上你,真是蒼天有眼。」

  長生天神教祭祀和西夏皇族後人,既有國仇又有家恨,立場也完全對立,雙方矛盾已經不可調和。銀祭祀殺機暴漲,打算強攻硬殺,甩脫糾纏衝入洞中。但就在這時,洞內深處卻騰起了一股恐怖而熟悉的氣息,正是嬌娘打算傳功而調集全部功力的時候。

  「是她!」銀祭祀的雙眼在一刹那間閃過了一絲驚懼:「她竟然沒死!她真的沒死!她果然沒死!」

  那樣的奇毒竟然都弄不死她?看來神秘島上大發神威並非虛張聲勢,她到底強到什麼地步!只要想一想當日嬌娘變為至尊童姥狀態大發神威的情形,銀祭祀就仿佛猶在噩夢之中。

  這一絲驚懼在他心中迅速演變為無窮惱羞之怒,讓他火冒三丈,讓他瘋恨欲狂,同時也讓他的心底產生了微妙的潛意識:對付那個女人絕對不能獨自上場,必須以多欺少。而且還有這個煩人的王八蛋法王在一邊,情況極其不利。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專門帶了這麼多人來,為何要單打獨鬥?只要攻破城池,大軍殺來,什麼高手都得被圍殺而死!

  說幹就幹,銀祭祀不再廢話,二話不說便身化流光向外衝去。傳世法王一聲冷喝:「蒙狗休走!」便嗖的一下騰身追上。兩人邊走邊打,宛如兩條在山洞中來回彈射追逐的折光。劈里啪啦的爆裂聲不絕於耳,山洞裡、大地上,留下了滿滿的印記。

  衛城外,大軍整裝待發,鑼鼓震天。嗖,銀光飛射,銀祭祀自衛城中殺出重圍,從天而降落在戰陣之中。他轉身怒視衛城,怒視著衛城城牆上的傳世法王,怒視著阻攔著自己的一切敵人,氣沉丹田一聲大吼:「殺——!!」

  「殺——!!」

  殺機滔天,大軍攻城。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般試探性、保守性的小打小鬧,而是自一開始便豁盡全力的死鬥硬攻。

  哪怕前面已經有人攻上城頭,軍官們依然喝令著弓箭手挽起狼牙箭,打算不分敵我的遠程洗地。強悍的攻城騎兵更是第一時間拉起噩夢般的巨錘,沉重的鐵蹄踏裂大地。

  轟隆隆,雷鼓轟鳴、人喊馬嘶,殺聲沸反盈天。

  咯嘣嘣,亂箭穿空、驚濤拍岸,箭雨遮天蔽日。

  當大軍全力壓上的時候,小小的衛城、區區幾個高手,又能翻起多大浪花?

  但在這一片混亂的戰場上,銀祭祀、傳世法王等高手卻忽然聽到了不該有的聲音。那是琴聲。聲音不大但清越激昂,帶著勃發的生命元力,這戰場上的雜音竟然蓋不住它。不僅如此,在這琴音的操控引導之下,很多聲音都慢慢跟著它一起和鳴,被裹挾到它的旋律與節奏中。

  軍鼓咚咚,像是在給它打著節拍。

  殺聲陣陣,像是在給它做著音效。

  人喊聲。馬嘶聲,就連刀劍撞擊的鏗鏘聲,都被抽離、提煉出來,變成了某個浩大樂曲的一部分。而這琴音,便是這交響的無形指揮。

  這琴音,簡直妖孽的不可理喻。

  這操琴的人,簡直成為了聲音的主宰。

  這浩大的沙場交響樂,自然少不了一個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做主唱。

  【我——站在,烈烈風中】

  【恨不能。蕩盡綿綿心胸】

  【望——蒼天,四方雲動】

  【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

  這歌聲帶著悲、帶著憤、帶著豪、帶著狂,帶著睥睨一切的英雄氣撲面而來。這歌聲滿含精魄,撼人心神,讓人甚至忘記了具體的聲線音質。整個心神都被這股氣勢所奪。

  這一刻每一個水準以上的高手都生出了感應。仿佛無垠無限的蠻荒大地上有一座奇峰拔地而起,直沖天宇,刺向幽冥虛空。就連天地間彌漫的混亂殺氣,都被它攪動。

  這是誰?!

  是誰有如此強大的氣勢?!

  天黑了,一掛星河升空,天之大限碑的傳承開始了。銀祭祀紅了眼——不管是誰,殺了他!

  咯吱吱,彎弓如滿月,放弦似閃電。狼牙箭升空而起,在天上打了個弧線,便嗖嗖嗖的刺破空氣殺向歌聲來處。更有高手灌注內力,勢如流星般射出絕殺之箭。但只聽城牆後面一聲暴吼,強悍的衝擊波吹卷四方,那些箭矢尚未落地便劈里啪啦的全部被震碎,化作飄散的木末鐵屑。

  衛城大門轟隆一下不知被什麼力量震飛,咔嚓一下遠遠翻騰出去迸裂成一塊塊淒慘的木板。煙塵四起,塵埃中有人自城門中走出,一夫當關的站在門口。滾滾塵埃遮住了觀察的視線,看不清來者形貌,卻只覺有兩道雷火一般的目光射出來,掃在所有敵人臉上,那暴吼驚天動地:「何人敢戰!!」

  銀祭祀鋼牙緊咬,媽的,誰會犯傻去單挑?給我上,堆死他!

  轟隆隆,馬蹄裂地,剛剛便已經啟動的攻城重騎已經狂奔起來。三十餘人馬加上巨大的攻城錘,這是凡人根本無法抵抗的誇張力量,蹭到便是血肉模糊。不論是怎樣的高手都得躲閃,只要躲閃,這衛城便註定要陷落!

  但煙塵中那人卻沒有躲,而是合著琴音繼續高歌。

  【我站在,烈烈風中】

  【恨不能,蕩盡綿綿心痛】

  【望蒼天,四方雲動】

  【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

  那人手一抬,似乎有熔岩般的巨大兵刃被緩緩揚起。然後,便是一擊崩雲裂石的重劈!

  嗡嗡,惡魔咆哮般的重金屬混音刮過虛空,咔嚓,巨大戰刃直直劈在攻城錘的最前端。攻城錘瞬間便直接楮在了地上,又被煙塵中人一腳踏住前端。就像高速行駛的列車撞上了不可移動的物體,只聽轟隆一聲響,那攻城錘整個翻飛起來。

  哇哇大叫聲不絕於耳,攻城重騎一時間人仰馬翻,更有好幾個撒手不及的被高高拋飛起來、又狠狠拍在城牆上。

  煙塵中人毫不在意那些嘍囉,只是對著這翻飛落下的攻城錘上步、轉身、擺腿、白金色長髮飛揚——神龍擺尾!

  咚,宛如巨錘撞鐘,攻城錘嗖的一下便帶著低沉的呼嘯聲飛過了遙遠的距離,在蒙軍戰陣中撞出一條淒涼的通道,直直撞向了銀祭祀。銀祭祀怒氣上湧,怒喝一聲抬手一頂。啪,他雙手拍在戰錘頂端,然後臉色立刻漲紅的快要滴出血來。

  「唔——!」銀祭祀被巨力退的不停倒滑,肩膀和後背撞飛無數衛兵。

  「啊——!」元氣震盪,銀祭祀轉換力道全力一托,攻城錘嗖的一下彈向斜後方,總算是卸了力道。但銀祭祀一抬頭,看著兩條腿在地上犁出的深深溝壑,狂怒之中又帶著驚懼。

  這人到底是誰?好強的力量!

  煙塵緩緩散去,千萬人的凝視中,一條胳膊伸出了塵埃中。一指,如同一杆神槍,直指銀祭祀。有嬌娘的六脈神劍玉珠在前,銀祭祀竟然下意識的閃了閃。

  但這一指只是普通的一指,也是狂妄的一指:「你!」

  銀祭祀眯眼。

  那人又指佟七:「你!」

  佟七眸中放光。

  再指第六銅祭祀:「你!」

  銅祭祀色變。

  當然還有百損道人:「你!」

  百損道人咬牙。

  然後是所有軍中高手,那手指一個一個指了過去,所有被指過的人都一下子凜然,感受到一種莫可名狀的威脅與挑釁。

  那人眸光一掃,掠過全場。手指如同天刀一般一揮,把敵方千軍萬馬都囊括在內,再次一聲暴吼:「何人敢戰!!」 本帖最後由 maylovelin 於 2017-6-13 22: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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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初PO文,是從成人網站的H小說開始的。而後才改邪歸正,PO連載小說。目前PO文以[玄幻奇幻]與[武俠仙俠]的長篇小說為主,最近也開始PO與其他類型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