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44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53
第八十三章 西印度洋(十四)

    1681年2月15日,徹底結束了在阿勞特拉湖畔軍事行動的彭遠志,一連疲憊地返回了東海岸的塔城港。在這裡,新華夏鐵路公司總裁、前執委會委員馬萬鵬之女馬小玲正等著他商議有關塔東鐵路的一應事情呢。

    話說作為新華夏島唯一一家涉及到鐵路建造、維護、保養及運營的企業,新華夏鐵公司現在在全島經濟格局中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特別是在大慶鐵路穩定商業化運營後,對沿途棉河、新登兩縣的經濟簡直就是決定性的!

    新登縣去年年中成立,下轄新登鎮、新萊鄉、芝麻鄉、駝峰鄉、新興鄉、萊曲鄉、曼扎鄉七個鄉鎮,人口已經突破了二萬九千人以農業經濟為主,因為氣候乾燥、光照強烈、溫度很高,故與南邊的棉河縣類似,縣境內有大片的棉花種植區,每年都出產海量的皮棉。

    除此之外,新登縣這些年積極發展旱作農業,境內芝麻、花生、高粱等作物的產量也不少,沿河興建的灌溉果園更是位數不少,每年都出口包括西瓜在內的大量商品到棉河港,供在那邊生活的大量產業工人、官員、軍人、商人們消費。

    因此,新登縣的經濟好壞當真是和大慶鐵路息息相關的。沒有這條鐵路,新登縣的各種農產品可就只能爛手裡了,瓜果運不出去,駝峰牛運不出去、花生芝麻運不出去,棉花更運不出去。要知道,在新華夏島西海岸的中部和南部,因為近海珊瑚礁密佈,水淺淤塞的原因,只有棉河口附近一處地方適宜修建大型港口(但也需時常清淤),供大型船隻進出。因此,整個中南部西海岸的諸多縣鄉的各類產品,基本都只能從棉河港運出,同時從外界輸入的各類日用品、勞動工具、機械設備、武器彈藥等物品,也只能通過棉河港輸入,所以從這裡便可看出大慶鐵路的重要性以及整個大慶盆地的居民對這條交通動脈的依賴。

    在新登縣北邊,今年還將設立慶陽、忠武兩縣。其中前者下轄慶陽鎮、北平鄉、曼達鄉(位於後世曼達貝小鎮附近)、雷武鄉(位於後世貝雷武小鎮附近)、通遠鄉五個鄉鎮,人口亦是不少,接近一萬三千人,多數從事旱作農業,當然在河流附近,也有許多棉田、稻田或果園的存在,只不過規模沒新登縣那麼大罷了。

    而在更靠北一點的忠武縣,則下轄忠武鎮、安察鄉(後世安察盧瓦小城附近)、賓達鄉(位於後世安賓達小鎮附近)、沼口鄉(位於後世坦布胡拉努小鎮附近)、紅河鄉(位於後世貝薩蘭皮小城附近)五個定居點,人口不如南部那麼多,但也妥妥地破了一萬人。

    如果再算上棉河縣接近四萬的龐大人口數量的話,這大慶盆地四縣的人口密度在新華夏島絕對是很高的,怪不得在很多年前就集中了全島幾乎一半的人口呢,確實厲害。出現這種情況,自然是和當地的農業條件較為適合棉花種植有關,同時也是因為這裡更為乾燥,蚊蟲不易繁殖,受瘧疾的侵害較少的緣故,這在熱帶地區從來都是一個很重要的考量因素。畢竟,官老爺們可不想自己千辛萬苦才弄來的人口大面積得了瘧疾病死了,如同荷蘭人在巴達維亞、福建人在台灣那種被瘧疾「屠殺」的情況,東岸人是萬萬不能接受的。因此,各方面綜合考量下來,大慶盆地在多年來就一直是安置移民的首選之地,直到蔗糖牛市的到來以及東海岸的大面積開發,才緩緩告一段落。

    但即便目前政策已經轉向了,可西海岸的富饒、發達卻已經成為了事實,這就給了大慶鐵路以極大的盈利空間。再加上沿途有線電報業務的收入,這條鐵路居然就在很多人的不看好之下那麼一路持續運營了下去,且還保持著一定程度的盈利,這令實際主導著這條鐵路經營的馬小玲獲得了很多人的讚譽。

    而現在,馬小玲這位女強人又將目標轉到了塔東鐵路上面,準備著手修起新華夏島的第二條鐵路幹線。而說起塔東鐵路,這對很多人來說其實也不陌生了。曾幾何時,這條路線就差點成為新華夏島的第一條鐵路,當時新華夏島方面先後考察過在大慶盆地和塔城港一帶修建鐵路的可行性,只不過後來發現大慶鐵路的好處實在太多所以沒選擇塔東鐵路罷了。現在大慶鐵路已經正常運行多年,新華夏鐵路公司身上的債務負擔有所減輕,新華夏開拓隊政府的收入也隨著各種熱帶產品的出口繁榮而大大增加,因此修建塔東鐵路的條件已經成熟,大不了再從銀行那裡貸點款子罷了,當然這首先需要召開股東大會。

    而說起新華夏鐵路公司的股權結構,那絕對是非常複雜的。目前,經過多次增資擴股、定向增發以及所謂的引入戰略投資者,現在這家執新華夏島鐵路交通事業之牛耳的公司,已經沒有任何一家擁有絕對控股權了。其中佔股最多的還是國家鐵道總局,大約佔了30%的股份,其次是新華夏開拓隊政府,佔股25%的樣子,然後分別是東岸公司20%、南鐵公司10%,剩下的大約15%則分散在大量的普通自然人投資者手中。其中該公司總裁馬小玲一人持股5%,而且據說她也在想辦法籌措資金,吃下南鐵公司手裡的10%股份,因為南鐵現在想專心做遠東的鐵路業務,不想過於分心,同時也是為了籌措足夠的現金。

    所以,你現在就可以明白了,馬小玲這個女人為何對修建塔東鐵路這麼熱情了,這是想擴大新華夏鐵路公司的實力啊,當然作為與新鐵公司一榮俱榮的總裁、股東,新鐵公司的實力愈強,她馬小玲的影響力也就愈大。

    「塔東鐵路的條件確實已經具備了。」在塔城縣郊外見到馬小玲後,彭遠志立刻說道:「無論是之前的黃儀黃隊長還是後來上任的邱海洋邱隊長,都同意了這條鐵路的正式建設。尤其是邱隊長,雖然他任期較短,但期間著重推進了塔東鐵路的進展,批了一批枕木、糧食、藥品和勞動工具作為補貼,同時也整飭了一番塔城縣境內的公路,可以說是為了塔東鐵路的建設做好了實質性的準備。」

    「修建塔東鐵路是新華夏島二十餘萬百姓的強烈要求,是大家的共同願望。因此,接下來邵隊長到任後,應該也會從善如流,將這件事情當做主要工作來抓的。」彭遠志最後說道。

    「彭隊長你都這麼說了,我自然是信的。我現在關心的,只是何時可以動工而已。這條鐵路,凝聚著新鐵公司上下的心血,我們為了前期勘探,已經花費了超過十萬元的資金,同時也付出了近百人因為各種原因而死亡的巨大代價,如果不能很快就破土動工的話,如何能夠告慰犧牲諸君的在天之靈。」馬小玲輕輕鬆了口氣,說道:「現在,我們公司已經開始抽調技術人員和設備,往東海岸這邊過來了,各類物資也在往這邊齊集,我們新鐵公司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就看上頭的意思了。」

    「很抱歉,我不是『上頭』,還做不了這個主,也不適合做這個主。塔東鐵路的事情,還是得等邵隊長過來拿主意,你也別急,大概就這一個月以內的事情吧。」彭遠志說道:「不過馬總裁你說得也對,新鐵公司為塔東鐵路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政府也不能不對此有所表示。這樣吧,邱隊長給了你們一批物資作為補貼,趁著我現在還有點作用,我再批你們一筆五萬元的現金補貼和五萬元的物資補貼吧,支持你們建設鐵路的工作。我在東海岸奮鬥這麼多年,對這裡也是有感情的,也希望看到塔東鐵路盡快修建完成,盡快造福東海岸乃至整個新華夏島的人民,這樣我也才好安心去澳洲開拓隊上任。」彭遠志想了想後,做了這個決定,而這無疑令馬小玲更加喜出望外。

    「那還真是謝謝彭隊長了,您可真是將全島二十餘萬百姓的福祉放在心裡了。這筆十萬元的補貼,夠做很多事情了,同時也能讓新鐵公司的財政更加寬裕,這自然會加快整條鐵路的建設進度。而且,彭隊長您這次主持的阿勞特拉湖戰役,一戰便打得敵人破膽,贏得了二十年的和平。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您發動的這場戰役對塔東鐵路的未來,才是具有決定性的意義的。不然的話,就憑安全局勢不明,就足以讓這條鐵路的建設和維護成本激增不少了。在這一點上,我們新鐵公司要承您的情,新華夏島百姓也要承您的情。」馬小玲笑意吟吟地說道。這個女人說話間總會有意無意將新鐵公司和新華夏島百姓捆綁起來,彷彿這家公司就代表了全島百姓的利益一樣,不過這個時候彭遠志也懶得多操心了,打算過兩天就講繳獲。一批戰利品糧食移交給新鐵公司在塔城縣的辦事處。反正自己也要走了,多結善緣才是正道,管其他的幹嘛?

    而在結束與新鐵總裁馬小玲的交談後,彭遠志便去了一次塔城縣的鄉下,最後一次視察起了他比較關心的東部沿海側坡區的經濟作物種植問題。這大片與中央高原之間存在著「陰鬱的、長而堅硬的障壁」沿海平原、沼澤,即便已經經過了東岸人數十年的開發,看起來仍然是一片荒蕪。

    你看,就算是在塔城縣這種老牌縣份,鄉下仍然是大片的森林、草地、沼澤,沼澤內隱藏著許多鱷魚,森林內居住著零星的滿懷惡意的土人,草地上到是一望無際,但東岸人的村莊也不是很多,且較為分散。

    可以說,東岸人來到東海岸進行開發,第一件事就是砍伐森林,修建沼澤、運河體系(為了排干沼澤積水)。這項工作在南方進行得如火如荼,而在北方的塔城縣,則進行得更加深入,並且已經與居住在這片古老土地的貝齊米薩拉卡人、貝扎洛扎羅人、塔納拉人進行過無數次戰鬥了,這才在野外出現了一些以東岸人看來非常優美的沙洲田園風光,而森林則慢慢退化到了河谷低地之中,但被東岸人推平也僅僅只是個時間問題罷了。

    至於那些面積同樣非常廣闊的沿海沼澤,最近十年來則得到了巨量的投資,許許多多的小水庫被修建起來,原本氾濫的河流也得到了疏濬、加寬,使得沼澤內的積水被慢慢排干,肥沃的良田就此顯露了出來當然這需要東岸人首先將沼澤裡的大量尼羅鱷亞種給捕殺掉,不過這看起來似乎並不太難。

    排干積水的沼澤一般是拿來種植香草、胡椒、辣椒等經濟作物的,當然近些年來開展的「油棕運動」也使得油棕的種植面積大大增加,但無論如何不怎麼種糧食。根據新華夏島本地出版的《熱帶農業》雜誌記載:「土地重新分片,水利化、機械化、合理的栽培技術的傳播,使得東海岸的香草、胡椒、辣椒、油料、劍麻的產量大增。在這片殖民活動的拓荒前線上,除了少許國營的以外,私人投資的大農莊不近情理地極其稀少,自然環境的支離破碎不適宜大租讓地的經營方式。取而代之的是充滿熱情的小自耕農,他們居住在以小林狀態存在的經濟作物的中心,以便就近護育和照料,一步步改變著這片沉睡了千百年的古老土地的面貌。但糧食作物在這裡被極大犧牲了,稻米不足的現象特別顯著。人口的增長、經濟作物的大力推廣以及用於踩田的牲畜數量的不足,都使得稻米的產量受到了極大的限制,雖然這裡都是可以一年兩熟的上好土地。」

    所以,在看完了塔城縣鄉下產出一年比一年多的椰子、胡椒、劍麻、油乃至蜂蜜之後,彭遠志也同時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這裡的糧食是多麼地缺乏。那麼,還有什麼好說的?阿勞特拉湖畔的國營農場大概是必須要開辦起來了,塔東鐵路也必須要走起,不然東海岸下一步的發展怕是要受到很大的限制。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53
第八十四章 西印度洋(十五)

    「桌子、椅子都換掉,檔案櫃也換掉。對,就是我們剛剛從船上卸下來的那些。還有,牆上的畫也摘掉,邵隊長不喜歡這種風格的,換上這幅《落霞孤鶩圖》。我跟你們說,可得小心著了,這幅畫是邵隊長的私人收藏,喜愛非常,弄壞了誰也承擔不起責任。」新華夏開拓隊隊部、新華夏保安司令部內,一位年輕秘書模樣的幹部正在指揮工作人員收拾辦公室。

    這些辦公室基本都是邵耀光上任後將要使用的場所,為了使邵某人習慣以及用得舒心,秘書已經先一步來到了這裡,指揮這裡的工作人員重新收拾、整理辦公室,非常貼心。另外,一會他還得去一下臥室和書房,看看裡面的裝飾怎麼樣,如果不行的話,也得全部換掉,甚至重新裝修也在所不惜。作為全島的「總督」,作為省部級高官,邵耀光有權利要求這麼做,國家給他開支的辦公經費花都花不完。

    「邵隊長上任後,有些規矩就要改了。我翻閱了一些檔案和文件,發現最近幾個月政府辦事的效率很是拖沓啊,突然間就沒了以前那種雷厲風行的感覺。不要跟我講理由,我不想聽這些道理,我只想看到你們工作效率的轉變。彭代隊長即將啟程前往澳洲赴任了,以後有什麼事只管前來匯報,只管放心做,邵隊長最喜歡干實事的人。」年輕秘書一邊對房間佈局指手畫腳,一邊給這些辦公人員們吹風。而這些人顯然也早習慣了這一切,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個領導一個風格嘛,正常。

    因此,在聽到秘書這麼說之後,他們紛紛表示,之前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偌大的開拓隊政府群龍無首,彭遠志代理隊長風格比較保守,很多事情都壓了下去。現在好了,邵隊長上任了,那麼一切又都可以重新開始,大家一定努力工作云云都是機關老油條了,自然看得清形勢。

    「很好,邵隊長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工作態度,而且他自己也一直是這麼踐行的。」秘書滿意地笑了笑,繼續幹起了他的「室內裝潢設計」。

    而就在秘書在辦公室等地忙活的時候,新任新華夏開拓隊隊長邵耀光則上了停泊在海灣內的第二艦隊旗艦「伏波萬里」號戰列艦,與第二艦隊司令莫烈鰻上校進行商談,主要內容是有關東非斯瓦西里海岸的安全防務以及在印度設立商站的事情。

    「自從邱海洋邱隊長主持了那場針對東非斯瓦西里海岸的戰爭後,我們在那裡的威信提高了許多,說話再也沒人膽敢陽奉陰違了。那些摩爾人土邦王公們懾於我大東岸海陸軍的強大實力,已經老老實實地承諾會前往層拔島進行貿易,並向我們開放自己的內部市場。」莫烈鰻坐在一張長長的餐桌前,一邊夾著一塊醬汁烤金槍魚肉,一邊朝邵耀光說著些之前的一些事情,以便讓他能夠對西印度洋最近幾年來的形勢有一個更好地認識。

    「那場戰爭我們動用了很多人,包括陸軍和海軍,當然也花費了很多的戰費,但這一切無疑都是值得的。或許是馬斯喀特蘇丹國的賽義夫蘇丹知道我們的厲害,因此在整個行動期間,阿曼人都沒敢為那些依附於他們的摩爾人王公們出頭。」莫烈鰻上校繼續說道:「戰鬥進行得非常順利,我們的大軍幾乎是以武裝行軍的速度在斯瓦西里海岸上行動,攻破了一些土邦城市,獲得了相當的戰利品和俘虜。這些收穫,彌補戰費虧空後還大有盈餘,後來都被投入到東海岸的開荒建設中去了。要知道,即便是本土已經淘汰的那些機械設備,價格也是不菲的,這些資金基本都消耗在了這些地方,不過地方上看起來卻很滿意。」

    邵耀光聞言點了點頭。他們當然滿意了,本土淘汰下來的那些機械設備什麼的,很多在出售前都進行了大修,運到新華夏島來,如果後續維護保養跟得上的話,再用個十多年一點問題都沒有。更別說,很多設備尤其是國營大廠的被淘汰完全是因為技術進步太快,並不是設備真的老朽不堪無法使用了,事實上很是有一匹七成新的設備被出售到了新華港,用於當地的造船廠、建築材料廠、木材加工廠、食品加工廠等等,說起來還是挺賺的。不然的話,為何每次本土集中處理一批淘汰設備,澳洲、大溪地、新華夏、南方、登萊、黑水六大開拓隊都要集體爭搶,須知大家都不是傻子!

    另外,從本土採購這些舊設備從來就不是花費的大頭。真正花銷多的地方,還是僱傭那些本土的技術人員乃至工程師,比如可以使用、操作這些設備並可以熟練維修的。這些人,在本土一般都不會缺飯碗,甚至可能混得還相對不錯一些,你海外殖民地若想吸引他們過來工作,那麼不花血本出大價錢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以新華夏開拓隊為例,僱傭來自本土的各類技術人員,雙倍收入從來都是起步價,且還只能僱傭一些技術水平一般的。至於那些水平比較高已經可以帶徒弟的人,三倍工資是最起碼的了,不然誰來你這潮濕悶熱的熱帶島嶼幹活啊!嫌自己命長了麼?

    「很不錯,很不錯。」邵耀光給自己的高腳玻璃杯內倒了點葡萄酒,一邊搖晃,一邊評價道:「看來,這一仗打得還是很有效果的,不但加強了我們在斯瓦西里海岸的影響力,樹立了全新的秩序,這阿曼人此番沒敢出頭,下一次就更沒理由、更不敢了。這些事情,那些土邦王公也都看在眼裡,對一個不能保護他們的勢力,以後不會有多大的尊重感,即便他們的信仰一致也不行。以後,這東非斯瓦西里海岸,可以說是我們的天下了,基本沒阿曼人和葡萄牙人多少事情了。嗯,為新華夏島璀璨的未來乾杯!」

    「乾杯!」莫烈鰻與邵耀光輕輕碰了碰杯,笑吟吟地說道。

    「那麼,莫司令,你對在印度設立商戰的問題怎麼看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之前在果阿與葡萄牙總督進行交涉的,應該就是你本人吧?怎麼樣,這事我打算持續推進,有沒有問題?」放下酒杯後,邵耀光又把話題轉到了插足印度的事情上面。而且,聽他這會的語氣,似乎這事才是他下一階段工作的重點。

    莫烈鰻是海軍上校,天然就對於海外貿易比較支持,因此在聽到邵耀光談起與果阿的葡萄牙人合作做生意的事情後,非常興奮。因此,只聽他立刻說道:「啊呀,總算來了個能做主的人了。之前我和黃隊長談過,他原則上同意了這事,不過還沒待展開就高昇回國了。後來邱海洋邱隊長赴任,期間一直忙於斯瓦西里海岸戰爭的事情,而且任期也很短,沒幹多久就奉調回國擔任科技部部長了。至於說後續代理隊長職務的彭遠志彭隊長,他一開始將更多的精力擺放在了東海岸那邊,重點經營當地的胡椒、香草、咖啡、劍麻和油棕種植園。我後來向他提起過與葡萄牙人合作展開印度貿易的事情,他對此也表示認可,不過或許是出於避嫌的因素吧,他決定把這項工作交給後續接任者來處理,就是你了,邵隊長。」

    「行,這事我會盡快推進的,事實上我也很關心。」邵耀光相當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只聽他又說道:「我來之前也研究過新華夏島的過去、現在和未來,覺得在現有的基礎上穩步發展固然是一條坦途大道,但如果我們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拿出更具有發散性的思維的話,展開與印度的貿易,我想可能更會是一條金光大道,對新華夏島的未來也更有利。」

    「邵隊長你說得沒錯。」莫烈鰻上校立刻贊同道:「事實上以新華夏島這麼優越的地理區位條件,我們放著印度不管才是更失策的。之前的幾位隊長,披荊斬棘,帶領二十萬民眾開拓出了如今的局面,如果說那時候是為了更好地支援國家核心地區的建設的話,那麼現在國家也有點富裕了,新華夏島是時候更多地為自己考慮了。我想,在這一點上,中央也應該會持支持與鼓勵的態度的吧。」

    「那麼,你們當初與葡萄牙人商定的貿易地點位於何處?」邵耀光又問道。

    印度這個國家,地域遼闊、人口眾多,且說實話各地民俗、風情、物產也不盡相同,將貿易站設在什麼地方,其實也是一件很講究的事情。比如莫烈鰻之前與葡萄牙人商議在第烏港開設商站,作為東岸人進入印度的第一個落腳點,這個地方在莫臥兒王朝以前是拉傑普特地區,盛產糧食、水果、馬匹、鴉片、靛藍、蟲漆、木香、阿仙藥、香水、硼砂、茵陳、寶石、皮革、棉花、生薑、香料及精美地毯等,當然當地土邦每年都會熬製大量硝土出售,也算是一種特產了。

    在這些琳瑯滿目的商品之中,有些是東岸人不需要的,有些是大量進口的,但總體而言進口數量不會少,新華夏及本土的需求量很大。此外,對於東岸生產的優質鐵器、武器及其他工業品,印度人應該也會有些需求,畢竟他們連英國東印度公司從倫敦攜帶而來的鐵製品都大量收購,怎麼可能會不買東岸人的東西呢?只不過是多少的問題罷了,邵耀光自問東岸工業製品還不至於競爭不過英國東印度公司,特別是在有葡萄牙人幫忙打開部分地區的銷售市場的情況下。

    「我們初設的地點是第烏島。準確地說,是在葡萄牙人控制的第烏港旁邊,他們允許我們興建一個商站,駐紮不超過二百人。他們負責幫我們銷售商品,利用他們已有的各種商業網絡,不需要我們去費心費力開闢。」莫烈鰻回答道:「老實說,這是比較符合目前的態勢的,即我們手裡有優質商品,而葡萄牙人則有現成的銷售網絡,我們完全可以做到強強聯合,共同開發印度的商業市場,雖然我們目前也很難確定這個市場到底有多大。」

    「確實是強強聯合。」邵耀光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只聽他又說道:「那麼這事就這麼定了吧,商站的位置就定在第烏島。這事可能還得著落在莫司令你身上,需要專門去一趟果阿和第烏島,處理好一應事務。啊,對了,第烏島商站的旁邊最好再建一個煤水站,相信你們海軍一定非常需要,當然移民部的專用運輸船也很需要。讓我想想,商站(同時也是小型堡壘)、碼頭、煤水站、船舶修理所、小型衛生所,這些都是必要的設施,一樣都沒法少,回頭還得抽調一批專業人員過去,麻煩事看來還不少呢。」

    「行吧,這事確實也只有我最何時了。」莫烈鰻勉為其難地笑了笑,說道:「雖然我並不喜歡在這個關鍵時刻離開西印度洋,不過去葡萄牙人那裡逛一逛也無所謂啦。邵隊長,這印度貿易一開,你可要有心裡準備了,保不齊國內不少人盯上了就會聞風過來,咱們新華夏島怕是無法獨享這份大利益,總得分潤不少出去。」

    「這是自然的,我曉得。」做完了決定,邵耀光便專心對付起了面前烤羊肉,只聽他說道:「有這些路子野的人過來,也能更好地幫我們鞏固這條貿易路線不是?而且你們第二艦隊的重要性也會大大增加,這更多的船隻、更多的經費屆時不費吹灰之力就會砸到你們頭上,將你們打造成一支能夠堅定維護國家海外商業利益的強大武裝力量。這說起來,大家也是雙贏呢,你去跑一趟果阿,也是應有之意。」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53
第八十五章 重臨第烏

    1681年5月25日,經歷了很長一段艱難旅程的「伏波萬里」號戰列艦緩緩抵達了第烏島,經葡萄牙人許可後於近海下錨淀泊,然後通過小船來到了岸上。

    弗朗西斯科‧德‧塔沃拉總督第一時間就得到了匯報,因為這會他正好來第烏港處理一起因為欠薪而引發的暴動事件。因為茲事體大,第烏港的碼頭官員不敢怠慢,直接派人過來進行了報告,然後請示下一步的行動。

    下一步的行動?塔沃拉總督笑了,沒有行動,千萬別有什麼行動,讓東岸人過來大家一起好好談談就對了!作為剛剛接替佩德羅‧德‧阿爾梅達‧葡萄牙的新任果阿總督,塔沃拉先生出身名門,家族世代經商,因此他對任何與貿易有關的事情都十分敏感,特別是東岸人能夠提高的商品極為豐富的時候。

    也正因為如此,雖然是前一任總督確定下的事情,但塔沃拉並不準備改變絲毫,因為這確實對果阿殖民地的中央財政有很積極的正面影響,可以讓總督閣下襬脫財務泥淖,加強政府的權威,當然也能更好地抵禦荷蘭人的威脅。

    塔沃拉總督早看那些或控制著一個小鎮、或控制著一條商業街、或控制著數個莊園,擁有數量眾多的追隨者的貴族們很不滿了。這些傢伙,在他看來都是蛀蟲,有他們在,果阿殖民地絕大部分的財權都和政府沒關係,歷任總督為了彌補虧空都不得不找他們或教會化緣,這簡直就是無法忍受。

    而且更令人感到不滿的是,這些人往往還妨害著商業。處於壟斷地位的他們對不與他們合作的商人徵收重稅乃至沒收貨物,同時有些人的腦袋還很頑固,對異教徒就像看世代仇人一般,完全沒法像荷蘭人那樣寬容地與各色異教徒做生意。所以,他們不妨害商業的話,還有誰會妨害呢?

    當然了,這些頑固的貴族並不代表著果阿上層社會的全部,事實上還很是有一些較為開明的貴族支持中央政府的決定的,因為求的主要是財,而不是在果阿當個土皇帝。但這些人的比例呢,說實話並沒有佔到多數。但無論如何,至少在第烏島這一片,支持總督閣下的貴族和商人還是很多的,而這似乎也是當初葡萄牙總督與東岸人將貿易地點設在這裡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莫烈鰻對葡萄牙人的總督也在這裡感到有些吃驚,他臨時前來這裡,主要是為了看望一下留守於此數年的人員,並囑咐他們可以開始行動起來了。這幾年他們在這裡也沒閒著,雖然兩國沒正式談妥協議,但葡萄牙人為了表示友好,已經允許東岸人在這裡進行貿易了,前提是按照他們的規矩繳納各種稅收。這幾年內,這個小小的辦事處性質的部門,也通過各種渠道,採購了一些物資,僱傭印度人的商船,往吉布提送了不少東西,令擔任該地守備司令的艾希托上尉高興壞了他原本在層拔島擔任守備司令,後來與吉布提的南次郎對調了一下,算是交流任職因為他們現在可以「全天候」補給物資了,即夏秋季節有新華夏島方面送來物資,冬春季節則由印度方面負責補給,日子不要太好過。

    而既然葡萄牙人的總督就在這裡,那麼莫烈鰻也不介意現在就可以和他聊一聊,如果在第烏島就能把許多事情給掰扯清楚的話,那麼就再好不過了。於是,在四五名隨從的陪伴下,步履輕鬆地進到了果阿城內,然後與塔沃拉總督進行了會面。總督似乎在處理什麼大事,身邊圍了不少軍官、教士、貴族以及文職官員,他們用複雜的目光注視著昂首挺胸走進來的東岸異教徒,一個個都默不作聲,似乎在舉行一場受難者的宗教儀式似的。

    「非常歡迎你,莫先生。」似是為了傳遞一種信號,弗朗西斯科‧德‧塔沃拉總督親自起身走上前,與莫烈鰻握了握手,然後引導他和隨從們坐到了客廳一側。而隨著他說完這句話,周圍原本幾乎可以充作景物的眾人也立刻活了起來,只見他們有的直接將熱切的目光投射了過來,有的互相竊竊私語,似有疑慮,有的則漠不關心,充分表明了就與東岸合作開發印度商業市場之事上面,葡屬果阿殖民地內部的分歧。

    「老實說,聽到你到來的消息我很吃驚,也很精細。」塔沃拉總督也不管底下人怎麼想,直接坐到了莫烈鰻等人的對面,笑著說道:「葡萄牙總督等了你們很長時間,但很遺憾,直到他任期結束返回里斯本前都沒有消息傳來。所有人都認為這事情可能到此為止了,但我還想再等一等,因為我覺得任何一個充滿理智的決策者,都不會輕易放棄這種堪稱雙贏的交易的,第烏貿易就是其中之一。」

    「很抱歉來晚了,事實上我們從未放棄過。現在我可以確認下,之前我們達成的協議還有效嗎?」莫烈鰻示意隨從從公文包內拿出一疊文件,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問道:「雖然已經過去了一些時間,但我們華夏東岸共和國並不打算對其中的任何條款進行修改。這份協議,已經經由我國中央政府授權簽字蓋章,如果總督閣下也沒什麼疑義的話,即刻就能簽字生效。當然在此之前,我需要看一下由貴國國王簽發給您的總督委任狀,啊,我沒別的意思,更無意冒犯您,只是想確認下您有足夠的權限來完成這份協議罷了。」

    「很正當的理由。」塔沃拉總督笑了笑,回應道:「這當然沒問題,但也許可以等我們抵達果阿的事情再行查驗。現在,讓我們來談一談商業方面的事情,畢竟這是大家一直以來都非常關心的事情,不是麼?」

    接下來,莫烈鰻就與塔沃拉總督就貿易的具體事務進行了磋商。當然這個時候不用他事事親為了,涉及到細節的東西,基本都由隨員們出面,他只需把握大面上的事情。在雙方長達數小時的交談中,基本確定了東岸人可以在第烏島修建一個磚石堡壘,但不允許有炮台。堡壘的地皮、建材向葡萄牙人購買,勞工則可以僱傭當地的印度人,堡壘的型制不受限制,但大小有限制,總而言之一切都是按照此時的通用規則來的。

    至於雙方的重頭戲貿易細節的商談,內容可就豐富多了。東岸人談了幾點要求,即首先要求果阿方面重點供應馬匹,這種役畜無論是新華夏島還是遠東都極為缺乏,前者是因為氣候因素導致馬匹損耗過大,後者是馬政計畫需要持續不斷的優良種馬輸入完善,如果再考慮到一些馬種退化的問題,總而言之東岸人對馬匹的需求還是比較大的,但長途運輸損耗又大,如果能在第烏進行採購那再好不過了。

    葡萄牙人對馬匹的貿易直接拍胸脯表示沒問題。事實上拉傑普特地區速來就是馬匹的貿易重地,東面的印度大陸對馬匹的需求量極大,偏偏當地氣候潮濕悶熱,就造成了馬匹死亡過快的問題,與東岸人在新華夏島面臨的困難其實一模一樣。沒辦法,只能加緊採購了,爭取做到死亡一匹補充一匹吧!

    馬匹貿易之外,東岸人還著重提出了對旁遮普生絲、硝石、香料(生薑、茴香、安息香等)等大宗貿易品的渴求,要求葡萄牙人必須按照每年東岸人提前遞交的採購清單備足數量,為此東岸人甚至可以預付20%的定金。葡萄牙人對這種貿易自然也沒什麼疑義,事實上他們還巴不得東岸人多才買一些東西呢,那樣他們也好掙更多的錢。

    隨後還有其他一些零碎的商品,不過因為種類繁雜,每一類數量又多寡不一,因此雙方都只是粗略地談了一下,規定了一個大概的關稅水平,然後就果斷轉進到了下一個議題。

    接下來是有關葡萄牙人要進口的商品。其實也很簡單,第一是武器彈藥、裝具輜重,這些軍用物資多年來葡萄牙人一直籌集不全,或者需要支付昂貴的費用才能買到一點,現在有東岸這個大商家直接供貨了,這對於改善他們的裝備水平是一件好事。

    另外,還有諸如五金製品、化學合成染料、重型馬車、航海器具等一系列工業品,這些有的是葡萄牙人需要的,但大多數還是拉傑普特乃至坎貝灣另一側的印度人需要的。東岸人給了葡萄牙人很大的額度,幾乎是他們想賣多少都可以,只要東岸人設在第烏港的商站內還有存貨即可。

    可以看得出來,東、葡雙方的貿易基本是還可算是互惠互利的,即雙方各取所需。不過如果你有前瞻性的眼光的話,就會很容易地發現,未來隨著印度市場的逐步打開,東岸人設立的第烏商站一定會大大盈餘,葡萄牙人不得不流出大量貴金屬來平衡貿易。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就要吃虧了,事實上他們也是掙錢的,一點也沒虧,因為最終為這些工業品買單的是印度人,而不是他們,相反他們可以從這些貿易中收取眾多的商品進出口關稅,向印度內陸販賣時還可以收取其他雜七雜八的稅,對於改善總督府的財政狀況那是大有裨益的。

    最後,莫烈鰻與塔沃拉總督還談及了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即在第烏港組建一支聯合部隊,海陸軍都有,以確保第烏及附近海域的安全。請注意,葡萄牙人的這個提法還涉及到了周邊海域,即他們希望通過與東岸人進行合作,來保障他們的貿易熱點海域的安全,不被荷蘭東印度公司及摩爾人的艦隊襲擊要知道,現在每年都有不少葡萄牙船隻被敵人擊沉或捕獲,損失不小,如果能夠把東岸人的艦隻拉過來的話,那麼當時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說實話,對於將自己的軍事觸角深入印度次大陸,莫烈鰻還是比較上心的。不過他們提到了組建聯合艦隊的事情,這個就比較敏感了,需要仔細上報本土才能定奪,更何況第二艦隊目前實力還是比較有限,抽哪些船隻過來與葡萄牙人配合也是問題,所以在談到這兒的時候,他最終選擇了擱置上報。

    而與海軍相比,陸軍的聯合部隊似乎要簡單許多,因為新華夏島方面可以通過各種手段以各種名目派遣人員,不就是兩百人的部隊嘛,其實很簡單,就是花名冊上改一改的事情。因此,在這上面,莫烈鰻囑咐一名中尉參謀重點和葡萄牙人談了談,最後敲定以第烏商站的兩百名東岸護衛官兵作為這支聯合部隊的一部分,葡萄牙人會在第烏城額外配置一直約兩百人的部隊作為聯合部隊的另一部分。

    這支四百人的部隊平日裡可以一起進行訓練,但指揮權在各自的部隊長官手裡,只有在東岸或葡萄牙一方位於第烏島的財產、人員收到安全威脅時,雙方才會一起聯合作戰,但範圍也僅限於第烏島。

    葡萄牙人對能達成這樣的協議已經很滿意了。雖然有傳統貴族質疑這樣是否有「引狼入室」和「賣身投靠」的嫌疑,總督閣下一味不理。要知道,現在葡萄牙人在印度有多虛弱,維持得有多麼困難,這是很多人都看在眼裡的事情。別看現在沒什麼事,萬一哪天人家看你不順眼,將你逐出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以第烏為例,若不是莫臥兒王朝壓住了,當初拉傑普特的地方土著就把葡萄牙人趕走了,而現在印度中央政府權威受到挑戰,地方勢力蠢蠢欲動,難保那些拉傑普特人不會再捲土重來,這都是很難說的事情。

    當然,最不能忘記的威脅就是荷蘭人的威脅!他們能派海軍來封鎖坎貝灣,就不能登陸奪佔你的土地嗎?錫蘭島是怎麼丟的,塔沃拉總督可沒忘記。因此,說引狼入室也好,賣身投靠也罷,趁著這次締結貿易協約,將素有善戰之名的東岸人綁到自家戰車上,絕對是一筆好買賣!塔沃拉總督深信這一點。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53
第八十六章 明白無誤的決心

    1630年6月15日,在處理完了第烏島的一應事務後,「伏波萬里」號戰列艦載著一干人等悄然返回了果阿港。

    乘坐這艘雖有些老舊但依然強大無的戰艦的,除了東岸人之外,還有受邀一同返回果阿的弗朗西斯科‧德‧塔沃拉總督。總督閣下也是臨時起意乘坐東岸人的船隻的,為此他還受到了一些保守貴族和教士的質疑,不過他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決定,理由是可以近距離觀察東岸人的戰艦。

    乘坐擁有如此之多火炮的戰艦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呢?唔,塔沃拉總督表示非常複雜,既有一些因為這是敵人戰艦而葡萄牙卻沒有的酸澀之感,同時也有對與東岸今後合作的期望。畢竟,合作方的實力越強越是好事不是麼,尤其是他們這會正被荷蘭東印度公司整得欲仙欲死、焦頭爛額的情況下,急需一個盟友來分擔壓力。

    當然了,合作方的實力也不能太強,蓋因一旦如此,他們便極有可能反客為主,成為強勢的一方,損害合作方的利益,甚至連將合作者驅趕出去都有可能。而這,其實也是一些較為保守的貴族或教士們一直以來擔心的,擔心東岸人在站穩腳跟後,甩開葡萄牙人單干,這都是很難說的事情。

    不過在塔沃拉總督看來,東岸人大概是看不大葡萄牙人在印度的這點小基業的,而且他們這個國家怎麼說呢,素來較講誠信,答應的事情從來都會辦到,承諾的約定也不會隨意毀棄,讓人較放心。另外,東岸人雖然是異教徒,但他們對待自己的僕從卻著實不錯,雖然也有壓榨之事,但絕不會毫無底線,而且時不時也會給不少好處和便利,讓人心悅誠服好吧,塔沃拉總督也是從庫爾蘭人身看出來的,至於這適不適用葡萄牙,誰知道呢,反正搏一搏是了,葡萄牙王國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在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現實威脅下,若想保住現有的一點家業的話,還是得早做決斷。

    其實,在後世的歷史,葡萄牙為了對抗荷蘭人無處不在的壓力,從一開始引入了英格蘭人的勢力,當初查理二世復辟後將凱瑟琳公主嫁過去「和親」是這個思路下主導的,一方面與曾經也打打殺殺過的英國人化敵為友,一方面也是為了借助英格蘭王國這個當時歐洲唯一能在海壓住荷蘭人的國家的力量。

    不過,從當時的效果來看,確實不太理想,英國東印度公司在東方的力量不強,對葡萄牙人能夠提供的幫助有限,雙方合作之下不但在錫蘭島獲得了慘痛的失敗,連在印度次大陸都混得舉步維艱,很多據點被荷蘭艦隊拔出,影響力被荷蘭商人削弱,總之是慘淡得很。連被葡萄牙人倚為大腿的英國東印度公司,當時也是靠著三次英荷戰爭,通過國家層施加影響力,才能與荷蘭東印度公司保持了一定程度、一定時間範圍內的和平,進而賺了一些錢的。君不見,現在英格蘭人愈來愈被響水港的清國貿易所吸引麼?那邊買到的生絲、茶葉、瓷器什麼的,運回國內轉手是大筆利潤,何必在印度洋一帶與荷蘭人大聲打死呢,值得嗎?

    塔沃拉總督通過很多渠道得知,如今英國東印度公司總部雖然仍然堅定地將印度作為日後經營的重點,但其旗下的不少代理商人卻已經收拾行囊前往東方清國那片了,這無疑進一步分薄了他們的力量,令葡萄牙人大為洩氣。

    所以,他們現在急需尋找一條新的大腿,最適合的也只有東岸人了!

    *****************

    果阿港外海闊天空,不過南風卻起得讓人感到有些憂傷。這種天氣,實在是太適合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艦隊從錫蘭島出發,一路順風長驅直入抵達印度西海岸了。這在歷史發生過不少次,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對葡萄牙人執行的絞殺戰術的一部分,即在無法出動大量陸軍攻佔葡萄牙人的果阿等堅固據點的情況下,通過商業手段讓葡萄牙人拿不到貨,使用軍事手段阻止滿載貨物的葡萄牙商船出港。這種手段,說實話其實是有點兩敗俱傷的意味在內的,你通過商業手段讓葡萄牙商人處處碰壁,難道不要付出代價,不要消耗人情或關係嗎?要知道,那些印度人可也是狡猾得緊的,豈容你隨意擺佈?此外,出動艦隊封鎖葡屬印度主要據點的港口,從里斯本發往這些港口的葡萄牙船隻是沒法進港了,這些港口內滿載貨物的商船也無法及時返回歐洲將利潤兌現了,但你荷蘭人的船隻也一樣被拖在了這裡,沒法航海、沒法貿易,難道不是損失嗎?

    不過,荷蘭東印度公司終究是財大氣粗之輩,他們拼著損失一些利潤,跟你耗了,你怎麼辦?難不成,你果阿殖民政府也有那個財力和決心來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對耗嗎?別開玩笑了,也沒看看那幾次荷蘭人懟門來,果阿總督是如何委曲求全,是如何妥協退讓的!僅有的幾次戰爭,也是在實在迫不得已的情況發起的防禦性戰鬥,說起來也是慫得很,往往打到半途因為商人們群起反對(因為商業利益損失太大)而要求盡快何談,真是沒辦法!

    所以,說起來果阿殖民政府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印象與回憶,那可當真是血淚斑斑啊!而且,你說若是自己退讓了,換來了荷蘭人諒解並簽訂較為長期的和平協議的話,那也是值得的。但問題在於,荷蘭人不喜歡這麼做,或者他們不屑於這麼做,在將葡萄牙勢力趕出東印度群島後(連帶著西班牙人,當時兩國合併),又繼續窮追不捨,錫蘭島、馬拉巴爾海岸、科羅曼德爾海岸,一步步擠壓葡萄牙人的戰略空間,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和影響力。那麼這還混個屁啊,擺明了不給人活路不是?

    於是,你現在便可以理解了,葡萄牙人對於將東岸人綁他們的戰車有多麼迫切了!在英國人三心二意的情況下,他們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在西南印度洋擁有穩固殖民地,海力量不俗,且也正充滿著擴張熱情的東岸人了。這不是哪個果阿總督一時拍腦袋的決策,從連續兩任的葡萄牙、塔沃拉總督都在尋求與東岸人的合作的情況下,可以很清晰地得出這是果阿殖民政府乃至里斯本宮廷的意見,是屬於戰略層面的東西了。不然的話,你以為他們能那麼巴巴地盼著東岸人闖入他們的後花園麼,怎麼可能!

    在碼頭官員的指引下,「伏波萬里」號戰列艦這次沒有在外海下錨,而是選了一個良好的泊位,並在那位混血印葡人討好般的服務下停靠了下來。隨後,也不用東岸人吩咐,一隊印度人在官員的帶領下,拉著馱馬、推著小車將各種補給品送到了碼頭,據說是總督大人免費贈送的,東岸人可以在停靠期間每日領取三百人份的食物,一切開支均由果阿國庫支付,直到他們離去。

    莫烈鰻校對此表示感謝,這令領頭的那位似乎是婆羅門階層的印度官員受寵若驚,嘴都差點笑歪了。莫烈鰻知道,婆羅門階層在果阿殖民地的地位非常高,如,來自薩拉斯瓦特的婆羅門控制了果阿絕大部分的稅收。無論是貴族、教會還是殖民地政府的包稅合同,80%都是與這些薩拉斯瓦特婆羅門簽訂的,剩下的才是基督徒(一般是印葡人)。可以說,他們是果阿的葡萄牙統治者們最主要的管家,幫助他們打理財產,與印葡人基督徒、剎帝利階層一起控制著廣大的印度土人,讓他們更好地為來自歐洲的老爺們服務。

    葡萄牙人多年來一直沒有放棄通化包括婆羅門、剎帝利及其他種姓者在內的印度教徒,但說實話只取得了一小部分成果,離成功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如,大約在三十年前果阿總督發佈了一項「特的命令」,將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轉到了控制著果阿很多商業渠道的婆羅門商人。

    這項命令是如何之特呢?其實很簡單,同時也很無恥,那是總督授意果阿市議會書給國王,然後國王批准後總督正式下令,要求「任何有產業的婆羅門、剎帝利或其他任何種姓等級的人,只能把女兒嫁給在葡萄牙出生的葡萄牙人,而且還必須把所有財產都留給自己的女兒。」

    這種強行徵用有錢的印度教徒的命令,究竟被執行得如何,莫烈鰻不清楚,但他同時也知道,肯定有相當一部分初來乍到的葡萄牙人獲得了好處。因為他們娶的印度妻子帶來了大量的嫁妝和遺產,這使得他們在經濟迅速富裕了起來。而他們的富裕,勢必會大大增加葡萄牙統治階層的經濟實力,使得他們能夠更好地控制殖民地,這都是相輔相成的事情。此外,他們的妻子和孩子,基本也都會成為天主教徒!這樣看來,總督當初下的命令其目的其實也不單純,不能簡單地視之為對有錢的印度走狗的洗劫或例行薅羊毛,而是還帶有擴大基督徒、消滅印度教徒的意味在內,這對於葡萄牙人在果阿的統治十分關鍵。

    當然印度教徒們也不是傻瓜,他們不可能看不透葡萄牙人這道命令背後的東西。只不過因為槍桿子在別人手裡,自己的戰鬥力實在太弱的緣故,他們反抗不能罷了。當然了,沒有武力反抗,未必沒有其他方面的反抗,如種種不合作行為等等,這對外來的葡萄牙人來說也較頭疼,畢竟他們還是離不開這些印度教徒的幫助的,否則怕是無法有效管理好整個殖民地。因此,莫烈鰻認為,這些印度教徒們應該是最後與自己的葡萄牙主子達成了默契,即他們出讓一部分財產作為女兒嫁妝「送」給從歐洲到來的葡萄牙人(當然也不可能什麼人都有份,至少得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然後果阿總督也不能阻止自己將其他財產給自己其他兒女。這間肯定有一個大家都約定俗成的度的把握,只不過東岸人沒有長久在果阿生活,搞不清楚罷了,但有一點其實是可以肯定的,那是葡萄牙人為了撈錢也真是夠無恥的,而他們的印度奴僕們確實也較溫順,這更加堅定了莫烈鰻進軍印度的想法。

    這樣好的奴隸、這樣肥沃的土地、這樣豐富的物產,還不得是「有德者居之」?國雖然同樣人口眾多(但不如印度)、地大物博,還是大家祖的老家,可卻不是那麼容易征服的。起國,印度應當還征服得多,成本收益應該也會好很多。當然以東岸人此時的胃口,根本不需要多少的印度土地當然可能也沒實力吃下多少,莫臥兒王朝還不是死人呢僅僅一個古拉傑普特國的地方應該會覺得頗為滿足了。

    這樣說起來的話,第烏島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楔入拉傑普特地區的釘子呢。東岸人也不用太過著急,先從生意做起,哪怕依託葡萄牙人的渠道也沒關係,先讓他們掙點前,這都無所謂的。重要的是,東岸人要花個幾年時間,慢慢建設起自己的商業渠道和人脈關係絡,這對於以後在印度次大陸謀取更大的利益,可謂是至關重要的先決條件。

    莫烈鰻校相信,以東岸人在印度洋的實力及影響力,只要不是得罪所有人,同時與所有敵對勢力開戰,並惡了莫臥兒王朝的話,那麼在第烏島猥瑣發育起來,難度應該不是很大。以這個為目的的話,那麼現在是與葡萄牙人在印度建立攻守同盟的關係,又有何妨?

    /bk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54
第八十七章 東印度公司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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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烈鰻中校在果阿港一待就是半個多月。

    期間,他參觀了一些葡萄牙人的設施。為了表示友好,他代表東岸政府向果阿王家醫院捐贈了一批藥品。這家果阿城規模最大,同時也是最先進的醫院,能夠收治為數不少的病人,但說實話水平只能說很差。差勁到什麼程度呢,其實舉個例子就明白了。

    這家醫院最主要的一位醫生就是印度人,包括塔沃拉總督和許多貴族、教士、大商人在內的上層社會都對他非常相信,他治療發燒的主要方式就是用胡椒將病人的頭包起來,而不是如傳統西醫一樣,用瀝濾器個人大量放血,直到病人痊癒為止。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不會放血。而且,這位醫生還自己進行了創新,從鄉下的印度教拜神者那裡學會了給放完血的病人開處方喝牛尿,一次一杯,一天三杯,據說病人喝完後氣色恢復得都很不錯。

    或許這種荒唐的疾病治療方式在東岸人看來有些難以接受,但不要抱怨,這位印度醫生已經是果阿王家醫院水平最高的醫者了。因為此時的西醫對印度各類常見疾病的無能為力,因此是從葡萄牙來到這裡的歐洲醫生,也必須先讓這些印度人學習臨床經驗。否則的話,如果他們依據歐洲的方式著手為病人看病的話,那麼可能治死得患者比治癒的還要更多,雖然印度醫生治療下病人的死亡率同樣驚人地高。

    莫烈鰻派人捐贈的這些藥品,說實話多半要被那位只會一些粗淺醫術(或者說江湖騙術?)的果阿王家醫院的主治醫生糟蹋了,因為他看起來對那些藥品完全不瞭解,更別說如何使用了。不然也無所謂了,他贈送這批藥品主要是為了雙方之間的友誼考慮,反正送到了就行,怎麼使用是印度人的事。

    去完醫院後,莫烈鰻上校又在葡萄牙人的陪伴下,來到了他們的軍營,並再次參觀了一下葡萄牙軍人的「表演」。

    這些滿臉不情不願的士兵被從海外召集了回來。他們之前還乘坐小型戰船(印度商船改裝)在近海打擊「海盜」,檢查來往船隻的「違禁品」呢,結果突然就接到命令,於是只能怏怏不樂地返回了果阿。

    這些士兵表演的項目主要是隊列式和射擊。隊列式的話只能說走得一般般,當然這不是按照東岸人的標準來的,莫烈鰻上校見過比他們還差的部隊,這支直屬於果阿總督指揮的部隊走成這副模樣,已經算是平均水平了。

    而與隊列式相比,他們的射擊技術可就極為糟糕了,讓人看不過眼,就連站在一旁陪同的塔沃拉總督都覺得尷尬,因為讓未來的盟友看到了自家軍隊差勁的一面,總不是什麼好事。

    「訓練得少了,士兵們普遍對流程不是太熟悉,只有一些來自葡萄牙的老兵或富裕的印葡人士兵可以做到熟練射擊,但那些黑人士兵的水平就不敢恭維了,實在是太差勁了。」莫烈鰻雖然是海軍軍官,對陸軍不是特別熟悉,但看了後也是直搖頭,腦海中也放棄了對葡萄牙軍人戰鬥力的最後一絲幻想。同時,他也對葡萄牙人僵化的體制和意識形態有了更深的一層認識,都這個操行了,為何不去德意志地區招募那些苦哈哈的僱傭兵呢?要知道,無論是英格蘭人還是荷蘭人,都大肆使用這些廉價的炮灰般的士兵,但伊比利亞半島上的兩個國家第一選擇都是用本國人,再次也得是天主教徒,否則寧可用殖民地的黑人士兵,就像果阿的這些葡萄牙殖民軍隊一樣。

    「如果今後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爆發大規模的武裝衝突的話,靠這些葡萄牙士兵,或許守守城可以,但野戰的話懸得很啊,搞不好就被人一戰擊潰了。這麼看來,這麼多年來葡萄牙人在印度馬拉巴爾海岸、科羅曼德爾海岸、錫蘭島、東印度群島、斯瓦西里海岸乃至霍爾木茲島的失敗,也不是偶然的,他們的體制確實是太落後了,以至於連殖民地士兵的訓練都做不好。看來以後第烏島若是有事的話,絕對不能對他們報以太大的期望,這一點回去後一定要著重向上反應。」在前往軍營食堂的路上,莫烈鰻上校默默想著。

    因為莫烈鰻上校的堅持,今天的午餐就安排大夥在軍營內享用。果阿的軍營可沒有軍官餐廳,所有人都在一個與廚房連通著的潮濕悶熱的棚子內吃飯。因為距離遙遠和氣候物產的因素,來自地中海的三大食物面包、油和葡萄酒以及肉的價格十分昂貴,因此絕大部分普通士兵就如同本地的印度人那樣用右手抓米飯吃,看起來就如同一個印度人那樣。

    當然了,莫烈鰻這幾天瞭解到,這些士兵們被同化的方面顯然不止這一點。他們學果阿人用罐子喝水,可以不讓水沾到嘴;他們學當地人咀嚼蒟醬葉,用「甜紫檀」擦身體,喝由棕櫚樹提取、釀製的烈酒,經常洗澡。可以說,他們是學習並接受了印度異教徒的一切,很多習俗甚至已經在軍中流行了很長時間了,讓神父們憂心忡忡。

    「完全印度化了的葡萄牙社區與城市,成立幾乎全是白人、印葡人、婆羅門和剎帝利,鄉下則為印度人統治者,頂多對他們的葡萄牙主子表示一定程度的恭順罷了,但在面對低種姓的時候,他們仍然是毫無疑問的老爺。奇特的社會、孱弱的軍隊、混亂的意識形態以及富饒無比的城市,好吧,我們就是在跟這樣一群人合作啊。希望以後能夠一切順利吧,印度人總是喜歡給人『驚喜』,至少他們的軍隊裡純血印度人還是極少數,我能為此稍稍感到欣慰一些嗎?」莫烈鰻一邊吃著特別為他準備的烤肉、面包、乾酪、黃油以及葡萄酒,一邊默默思考著:「荷蘭東印度公司當年沒一鼓作氣付出些代價打破果阿真是個重大的失策,現在他們的銳氣也漸漸失去了,果阿的葡萄牙人又引入了我們的勢力,他們是再也沒機會了。」

    結束了令人感到尷尬無比的軍營參觀之後,眾人再度回到了果阿城內的總督府。在這裡,雙方最後交換了一些文件,互致了一些問候的話語,然後便分別了。弗朗西斯科‧德‧塔沃拉總督親自將莫烈鰻一行人送到了碼頭,並吩咐手下的那些印度人將東岸人採購的貨物免費送到了碼頭邊,非常客氣。而為了感謝他們的客氣,莫烈鰻上校在思索了片刻後,決定將船上倉庫內的六十枝嶄新的備用步槍(32-丙式)、十枝手槍及若干彈藥贈送給了葡萄牙人,以感謝他們這段時間的幫助。

    弄完這些後,東岸人便登上了「伏波萬里」號戰列艦,帶著貨物、帶著換約完成的協議,緩緩離開了果阿港,沿著印度海岸一路南下。因為季節風和洋流的關係,他們大概是無法原路返回新華夏島了,只能先行南下東印度群島,然後畫一個大弧線返回多凡港海軍基地。至於此舉會不會被荷蘭人發現,發現後又會產生什麼困擾,就不是東岸人所能管的了。

    「伏波萬里」號離開之前,就已經先行在第烏島派駐了更多的人員。他們將在葡萄牙人劃定的一片土地上當然是需要付費的,不過泊位眾多,水深也足夠,總體而言還算不錯了修建商站/堡壘。建設所需的資金已經預留了一部分,不足之處葡萄牙人同意暫時幫忙墊付,建築材料等也全部從那些婆羅門商人處購買,人員都是從他們那裡僱傭,以儘可能地節省成本要知道,就連使用機器的成本都比使用低種姓印度人的成本高很多,那麼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而就在東岸人走後沒多久,1681年9月10日,正在錫蘭島南端加勒堡視察部隊的巴爾薩澤‧伯特突然接到了前來貿易的印度商人的消息,得知東岸人大概在三個月前抵達了第烏島,並與葡萄牙總督塔沃拉進行了密談。隨後,與葡萄牙人關係素來不睦的阿拉伯商人發現東岸人開始大肆招募人員、採購建築材料、興建城堡,似有在第烏島久居之意,因此便趁著前往東方進行貿易的機會,途徑加勒堡時告知了荷蘭東印度公司方面。

    這些告密的商人,基本都是不滿葡萄牙人在拉傑普特地區所作所為的摩爾人,不過與宗教相對寬容地荷蘭人關係倒還不錯,生意也是做得飛起。相應的,荷蘭人與他們很多時候都會互相分享情報,這不,東岸人抵達第烏島並開始大興土木的事情很快便被他們告知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當然了,就算這會他們沒有巴巴地前來告密,這種事情其實也瞞不了多久,荷蘭人頂多是稍晚幾個月得到消息罷了,影響不大。

    而巴爾薩澤‧伯特得到消息後,第一反應就是這是葡萄牙人對錫蘭島丟失之事的報復!因為在最近的時候,素來好戰的巴爾薩澤‧伯特剛剛糾集了一支規模相當不小的陸軍,通過海路攻打了被英國人控制的亭可馬里港。

    在這場戰鬥中,英國東印度公司、葡屬果阿殖民地(他們也派船派人助戰了)以及與他們合作的土人王國是一方,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德意志僱傭軍及從屬於他們的眾多馬來土兵是一方。戰鬥的結果與如今各方的形勢是相稱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一方大獲全勝,英格蘭人丟失了經營有些點頭的亭可馬里港,灰溜溜地被驅離了錫蘭島。

    如今在島上,荷蘭人的對手可就只剩下已經被重創的土人王國了,相信徹底消滅其並掌控全島也只是個時間問題。達成了這麼一個大勝,本來伯特將軍還是挺得意的,覺得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印度洋的利益應該是得到了保證了,未來十年內應該都不會出現成氣候的挑戰者。可結果呢?今天一大早就聽到了東岸人悍然進入印度的消息,這令他簡直比吃了一場敗仗還要難過。

    這並不是他杞人憂天,事實上這種標誌性的事件意味著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印度次大陸及東印度群島又面臨著一個新的競爭對手。而且,這個對手可不像葡萄牙、英格蘭那樣孱弱無比,他們在西印度洋擁有成熟的殖民地,能夠有力地支持他們在印度的擴張,就如同在東印度群島擁有穩固殖民地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一樣。

    巴爾薩澤‧伯特也是在印度洋廝混了很多年的老人了,知道情況有些微妙起來的他沒有打算忽視這個消息。 因此他立刻返回了自己的臥室,拿起紙筆就開始給巴達維亞方面寫信,要求他們立刻改變策略,不要再對東岸人執行可笑的綏靖政策了。就因為害怕東岸人封鎖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貿易航線,而搞得自己束手束腳的,這種思想現在證明是極端不正確的,因為你給東岸人面子,東岸人卻不給你面子,那麼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巴爾薩澤‧伯特更是著重指出,這幾年東岸人或明或暗地支援福建王鄭氏,令他們在福爾摩沙島的事情上面給東印度公司找了很多的麻煩,且因為移民人口漸多的緣故,已經成為了東印度公司控制這座關鍵島嶼的一個重大威脅。

    「看看東岸人給福建王的海軍建造的大型戰艦吧,他們只會是我們的敵人!」巴爾薩澤‧伯特最後寫道:「我們應該給東岸人一個明確的回應,我認為在福爾摩沙島展開行動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寫完這份信件,伯特定定地想了想,便吩咐隨從將這封信帶去碼頭,打算讓一艘即將出發前往巴達維亞的船隻帶走。至於他本人,則仔細琢磨起了如何在印度次大陸給葡萄牙人找找麻煩,順便也震懾一下東岸人,讓他們不要隨意挑戰東印度公司的利益。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54
第八十八章 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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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颱風過境,一片狼藉。

    韓銀憂心忡忡地看著商站倉庫,重重地嘆了口氣,雖然這次預先採取了很多防範措施,但颱風的威力確實超出了預計,一些臨時存在倉庫內尚未運走的物資頓時遭了殃,保守估計造成了大概數千元的損失。

    韓銀自忖,出了這樣的紕漏,邵總經理縱然看在自己鞍前馬後多年的份上,不將自己調走撤職,但一頓痛斥是難免的了。而且,怕是還要罰俸數月,年底的將近自然也要泡湯,日後的前程也受到了一定影響,這損失可就大了。

    「未受潮的貨物趕緊處理一下,重新包裝,運往碼頭船艙。『勘察加』號修理完畢就要出發了,我已經和船長老林談妥,他會中途調整一下航線,幫我把這批貨運到膠州港。真是晦氣,今年的颱風怎生就這麼猛烈,荷蘭人那裡損失也不小?」韓銀問道。

    「自是不小。有很多從南陽運來的稻穀,這次受潮不輕。你看荷蘭人正在想辦法呢,不過無論是就地低價處理還是抓緊時間晾曬,這損失肯定是有的。」一名下屬答道:「稻穀、香料、蔗糖什麼的,樣樣損失點,加起來就不是個小數目了。」

    韓銀一聽心裡略略有些安慰,終究不是自己一個人倒霉。隨後,只見他想了會後,朝左右說道:「走,我們也去市場上,看看能不能將一些受潮的貨物處理掉,多少也撈回點損失。這裡面有很大一批從寧波運來的布匹,本就是打算在台灣島銷售的,現在受潮顏色出了差池,但降點價,還是有很多荷蘭人或原住民購買的。」

    隨從們一聽是這個理,因此便一齊動手,然後用牛車運到了碼頭附近的集市上。集市附近有一個教堂,是必經之路,大夥經過時,這裡正在舉行婚禮。婚禮的男方是一名南尼德蘭裔小軍官,女方則是一名早年來台灣墾荒的漢人移民後裔,一位出身海爾德蘭省鄉下的神父為他們舉行婚禮。

    韓銀默默看在眼裡,沒說什麼。現在的台灣島對荷蘭人的重要性與日俱增,他們在這兒政府了大量的原住民部落,同時早些年也吸引了不少福建人、廣東人和小琉球人過來種地,稻田、甘蔗田的面積很大,同時也收到了大量的包括砂金、鹿皮、樟腦在內的實物稅收,早些年就佔了東印度公司約六分之一的利潤。後來在與東岸人的貿易持續深入之後,台灣島的殖民地更是重要,如果算上糧食及其他貿易的話,這個島嶼的收入一度佔到了荷蘭東印度公司全部利潤的三分之一,近些年雖然有所下降,但總體維持在20%以上卻不成問題。

    所以,荷蘭人這些年來是施展了各類手段,加強了對這個島嶼的統治力度。

    這些手段之中,最普遍的自然是聯姻和培養地頭蛇代理人了,和他們在東印度群島所施展的手段沒什麼兩樣。島上如今大概有超過1500名德意志僱傭兵以及數量接近一千的殖民官員、商人、技術人員、教師、宗教人士、航海家及冒險者,這些人基本都是白人,且是男性,因此多年來結婚對象就只有當地的亞洲人了。這從當地政府的檔案就能看得出來,在去年(1680年),於熱蘭遮堡登記結婚的共有195人,其中160人是來自歐洲的白人、10人是印度人、12人是馬來人,剩下13人是出生在台灣的當地人。

    從這些簡單的數據就能看出,台灣島的歐洲人最主要的結婚對象或者說唯一的結婚對象就是當地土人了,既有原住民,也有墾荒的漢人。他們在當地是上流社會,月收入在18盾—300盾之間,遠超一般水平,而且在政治上還享有優先權,在競爭力上佔據絕對優勢是很自然的事情。

    與果阿的葡萄牙人類似,他們結婚後,妻子、兒女很顯然都將信仰新教,尤其是那會明水平較低的原住民女人,他們甚至連字都沒有,自然比較容易就被荷蘭人給同化,這對於擴大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統治基礎大有裨益其實在最初的時候,他們也不是很願意做這些看起來勞而無功的事情的,他們只對掙錢感興趣,可在台灣島越來越重要的當下,荷蘭人發現如果不採取一些什麼措施的話,台灣島也將有些不穩,故才有了往這裡大量派遣人員,與土著結婚、拉攏地頭蛇、培養買辦、收養孤兒的事情發生。

    荷蘭人的這種努力從揆一總督時代就開始大力執行,到了雨果‧羅爾這一代,已經開始慢慢出成果了,這從他們對全島的控制逐步深入就可看得出來。不然的話,你當那麼多的稻田、蔗田是白來的啊?

    另外,說實話荷蘭人算是各路殖民者裡面對原住民相對較好的了,對異教徒相對寬容,也不會如同西班牙人那般動不動殺人,征起稅來也比葡萄牙人明。至少,即便是在荷蘭東印度公司力量佔據絕對優勢的東印度群島上,他們也是用糧食、布匹及其他生活用來從土人手裡換取香料,而不是像西班牙人強迫印第安人無償為他們種地、放牧、挖礦,進而導致人員大量死亡。

    一言以蔽之,他們是生意人,所有事情的出發點都是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也考慮,自不會搞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要知道,殖民地的土人也是財富,殺了可就沒人給你創造財富了!再加上聯合省這個國家明程度比西班牙等過要強上不少,體制更領先,風氣更開發,自不會做許多無畏的事情,除非你明確不聽他們號令甚至乾脆造反。

    東岸人對於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台灣島上的統治,其感情是複雜的,動機也是不純的。首先,他們自然是希望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島上佔有一席之地的,因為可以為東岸人運來包括糧食(這很重要)、蔗糖、香料及各種南洋特產,同時從東岸人這裡買走包括高級毛皮、鐵器、生絲、綢緞、茶葉在內的各類商,一來一去獲利極大,無論是台灣銀行、遠東三藩還是地方上的商人,都從中撈取了足夠的好處。所以,於情於理,他們不希望荷蘭人走!

    其次,他們對於荷蘭獨霸所謂的福爾摩沙島和佩斯卡爾多列島也非常警惕。原因無法,這很可能會造成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中國沿海勢力的坐大,進而與東岸人展開激烈的貿易競爭,分薄台灣銀行等東岸撈錢工具的利潤,這是他們所無法接受的。要知道,自詡華夏正宗的東岸人可從來是把中國大陸看做自己的禁臠的,這從他們多次在明、清各港口「趕蒼蠅」就能看得出來,他們非常想要壟斷大陸的對外貿易,雖然至今離達成這個目標還很遙遠。

    基於這種思路,東岸人這麼多年來一直小規模地有條件支持福建鄭氏集團,並對他們在台灣島北部的官私墾號給予了大量的幫助,就很容易理解了。甚至於,上次荷蘭東印度公司與鄭氏在台灣島爆發衝突,一度搞得劍拔弩張,最後也是東岸人出面調停的。而且,當時主持調停的台灣銀行總經理邵曙光藉機將雙方在島上的分界線定了下來(以台灣中部的分水嶺為界),毫無疑問就是東岸人這種思路的具體體現讓荷蘭東印度公司和鄭氏在島上互相牽制,哪一方也無法坐大,方是王道。

    「布匹就在市場裡公開售賣,去找熟悉的代理商。如果有鄉下的土酋族長進城採購的話,你們可以主動上前兜售。那些人別看土不拉幾的,但手裡好貨不少。這些染色布雖然有些褪色,但我們降價後性價比還是很高的,他們應該有一定的採購意願。嗯,貿易的時候荷蘭人在場的話就繳稅,不在的話就算了。」韓銀朝隨從們吩咐道。

    說完這些後,他點了兩個相對機靈的隨從,然後信步走到了一位相熟的荷蘭糧食批發商家裡。這廝出生多特雷赫特鄉下,與德維特議長倒是同鄉,原本在荷蘭一不名,可誰成想漂洋過海來到遠東幾年後,倒是漸漸發了一筆不大不小的財。隨後,這廝又說動了幾個東印度公司的代理人一起,做起了往寧波、登萊倒賣南洋糧食的生意,這財富的積累速度一下子來了個飛躍。

    現在,他已經在熱蘭遮城堡定居,把家人都從巴達維亞帶來了這裡,只留了幾個從舊大陸過來投靠的親戚在馬魯古群島一帶籌集糧食,然後用他名下的商船運到熱蘭遮港儲存起來,等待東岸人來提貨。或者,如果東岸人願意支付一定的費用的話,他們也不介意送貨上門,定海、膠州、煙台都沒問題!

    韓銀今天來到他的豪宅專門請歐洲設計師設計的帶大型花園的三層別墅主要還是為了商談一些糧食貿易的事情,順便打聽一下鄭經的人有沒有守規矩,是不是還在背後襲擊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船,包括東岸人盯得很緊並三令五申不許鄭氏傷害的荷蘭運糧船。

    這位暴富起來的糧食批發商熱情地接待了韓銀這個老客戶,然後還算如實地回答了問題。他從他所瞭解到的情況來判斷,認為上次東岸人斡旋結束後,鄭經還算遵守承諾,撤去了大部分艦船,目前台灣海峽又恢復了通航,佩斯卡爾多列島上的少數居民也已經恢復了同大陸的貿易。這兩年間大概只有一艘商船比較倒霉,不幸沉沒在了廣東、福建交界處近海,一船糧食化為烏有,但確信應該和鄭氏無關,因為逃生回來的水手一致指責當晚航海長喝得醉醺醺的,以至於把大家帶到了溝裡,觸礁沉沒。

    韓銀聽了點點頭,然後又重申了一遍東岸人不希望看到荷蘭東印度公司與延平郡王的部隊發生衝突,台灣島也應永遠歸於和平,任何企圖破壞台灣島和平的人都會受到台灣銀行乃至東岸殖民政府的大力打擊。雙方之前簽署的以中部分水嶺為界的協定,是神聖的、莊嚴的,具有嚴肅法律效力的,嚴禁任何人私自破壞。

    隨後,他又與這位糧食批發商商談了續簽三年糧食採購合同的問題,對方滿口答應,並表示隨時可以簽約。韓銀對此很是滿意,因為原本的合同密集到期的緣故,這幾天他與其他幾位批發商也商談了一系列的合同,重申了台灣銀行對南洋糧食的巨大需求,使得一眾專門經營糧食生意的東印度公司代理人們非常滿意。而這些,無疑會極大增加亞洲本地貿易派在東印度公司內部的話語權,使其慢慢墮入東岸人主導的遠東貿易的彀中。

    結束了這邊的拜訪之後,韓銀在別墅裡用了午餐,然後才帶著兩名隨從返回了市場。這個時候,確實已經有很大一部分染色布被人買走了,不過價格卻不高,只能說稍稍補回些損失。與此同時,他也很感嘆,隨著東方貿易的盛行,這台灣島確實越來越富裕了,即便是那些村社的體面人,如今都能輕易拿出個幾塊銀元買東西,當真是讓人刮目相看。而如果是那些信了教的人,哪怕是印度人、馬來人,因為職位或權力的關係,消費能力也是相當可觀。

    「這台灣島的果子是越來越成熟了,不但有著一些基礎、簡單的工業設施,這人也是富裕了不少。這就難怪鄭氏對這裡有些垂涎了,哼哼,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行,台灣這麼大個島嶼,是你鄭經能吃下的嗎?也不怕噎著自己!」看著面前熙熙攘攘的交易市場,韓銀默默想著:「要摘這果子,怎麼也輪不到你們鄭家啊!你們還是先理清這陸地上的亂局,可別叫人一個不小心,端了老巢,那可真就成喪家之犬了,再也沒有什麼可資利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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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54
第八十九章 危險的味道

    1681年的華南夏天注定是不平靜的,這是台灣銀行副總經理、海珠島商站站長、憲兵少校黃漢華最近以來最為突出的感受。為此,他已經在上個月就打報告要求重修、擴大海珠島商站/要塞的規模,並且未等上頭的批覆下來(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就已經先行拿出了大筆資金,然後通過廣東官場上的關係,募集了附近的大量民人前來擴建商站。

    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聽聞廣東大部地區的實際統治者、南明惠國公李成棟已經病日膏肓了,這給廣東的穩定帶來了一絲陰霾。而一旦廣東變亂,那麼近在咫尺的海珠島商站沒準也會受到衝擊,必須提前做好準備。即便沒有受到衝擊,那麼一旦廣州出現一些情況,也可以提前做出反應,總之整修堡寨、擴大碼頭、增加兵員、充實府庫是必須之事,且最好在未來一年內就完成,否則可能就來不及了。

    作為在海珠島商站配合黃漢華行事的海軍第三艦隊「北落師門」號輕巡洋艦艦長,陸孝忠上尉對此也是持贊同態度。如今他的座艦及另一艘歸屬於他指揮的「星」級輕巡洋艦「天高弋獵」號常年活動在珠江口一帶,打擊海盜、抓捕「非法商人」,本來就有些疲於奔命之感,如果接下來廣東局面再出現劇烈變化的話,單靠他們這兩艘戰艦(改裝過的「星」級,即加裝了蒸汽推進系統),怕是力有不逮。因此,他也打算過幾天就上報鄂霍茨克分艦隊司令部,請求增調2-4艘戰艦到珠江口一帶,以做好萬全準備。

    廣東局勢,現在當真是牽動著東岸人的心!現在惠國公李成棟故去大概也就是今年年內的事情了,養長子李元胤身經百戰、素得軍心,常年在外征戰,即便多年來李成棟多次有意無意地打壓,但此子在軍隊裡的影響力仍然很高。而次子同時也是李成棟的親生兒子李元皓呢,可就要差上不少了,只是個中人之姿,人格魅力也談不上多強,但勝在老父的支持,同時掌管廣東新軍連州營萬餘人這支強悍武力。

    惠國公的位置,目前看來只有他們兩個有希望坐上一坐,其他人要麼年紀太小,要麼能力不足,要麼如二世祖般民聲太臭,都已經失去了繼承的可能性。黃漢華、陸孝忠二人作為長期關注兩廣、福建局勢的東岸高級官員,對如今的廣東局勢也是非常有瞭解的,不但報告寫了一籮筐,同時也通過各種渠道蒐集了廣東官場、商界和民間的許多內情,說他們是廣東通可能有些誇張,但絕對掌握了相當多的情況,足以給馬文強在做決策時提供重要佐證了。

    他們二人認為,比起日常聯繫不是很多的二公子李元皓,李成棟的長子李元胤更受東岸人的喜愛。尤其是當年征淮安府之役,在包括鄭氏、魯王等在內的諸多武裝力量耍滑頭,不肯盡全力廝殺的時候,由李元胤統帥的惠國公人馬卻敢打敢拚,奮勇向前,博得了東岸中高層軍官的良好印象,彼時其統兵大將就是李元胤。

    而後來,作為李成棟唯一成年的兒子,李元胤與東岸人的聯繫也越來越緊密,很多事情都是由他出面辦理,給了東岸人諸多方便的同時,也令他結識了不少朋友。每次東岸使者去到廣州城的時候,都會點名要求李元胤也一起作陪,直到後來他被李成棟打發到西南去援助明廷為止。

    李元胤去大西南一去就是數年時光,然後才在再三請求之下返回了廣東。去的時候他帶了近萬人馬,實力參差不齊,回來後人數不減反增,達到了一萬五千人的樣子,且迭經大戰的精悍氣息一覽無餘,懂行的人只需稍稍一瞧便知是支勁旅。

    李元胤帶著這支人馬返回後便屯駐在潮州府,監視著對面鄭氏集團的同時,隱隱也有了割據潮州府十縣的苗頭在內。李成棟或許是對他心中有愧,畢竟養子也是兒子,這麼多年下來也是有感情的。更何況此子當年在軍中為其衝鋒陷陣,大小數十戰,功勛卓著,如今剝奪他繼承權已經是大大對不起他了,實在不忍待之過苛。他的這個心思,也曾經通過新泰侯郝尚久之口與東岸人說過,南方開拓隊隊長馬文強知曉後也是默認了李成棟的這個安排,大概是怕廣東爆發奪位內戰的緣故。

    李成棟這樣安排,自是不想看到兩個兒子刀兵相向,但他這麼想,未必就能代表得了他的兩個兒子。黃漢華掌管著廣東、福建地面上的東岸情報網絡,從收集的種種情況來看,他認為東岸人必須做好萬一李成棟故去後,廣東爆發奪位內戰的可能性。因此,他果斷地要求擴建海珠島要塞、亞娘鞋炮台,增加本地兵力,同時增派軍艦,做好萬全準備。

    此外,他還建議萬一李成棟故去,東岸人要第一時間派遣使者前往福州的延平郡王府,與鄭經好好談談,要求他不得趁機興兵南侵,擾亂廣東局勢。要知道,從鄭成功暮年到鄭經頭幾年,這福建鄭氏割據集團一直在韜光養晦、積攢實力,如今已經蔚為可觀。

    他們通過對日貿易、對荷貿易、對英貿易、對東貿易積累了巨額財富,不但首先給陸軍完全了換裝(從東岸進口了大批火槍、大炮、鎧甲及其他軍資),同時也將原來那亂七八糟的海軍進行了整改,裁撤掉了許多半兵半民的小漁船、小貨船,規定一定噸位以下的全部淘汰,充作民船,然後又從黑水造船廠、釧路造船廠不斷訂造新船,至今已累計達到了六艘之多,實力不減反增。所以,別看鄭氏集團低調這麼些年,但實力卻是上升很快。

    黃漢華今年年初就收到情報,鄭經下令部分陸軍南調漳州、汀州兩府,幾有兩萬餘人,挑起一場邊境戰爭的意圖相當明顯。也就是李元胤帶著百戰精銳在那裡鎮著,潮州府的本地兵將對鄭經手下那些土匪習性頗重的部隊非常反感,這才沒能讓鄭氏有機可乘當然其間也不可忽略東岸人的作用,黃漢華代表南方開拓隊隊長馬文強直接給福州送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件,威脅斷絕與福建方面的貿易,同時將「加的斯岩石」號重型巡洋艦也派去了福州外海,耀武揚威了一番,這才堪堪按住了蠢蠢欲動的鄭經。

    當然鄭經現在是被按住了,可後面若是李成棟一命嗚呼,二子爭位的話,形勢可就會變得比較微妙了。李元胤手裡有百戰精銳不假,潮州府的經濟也還馬馬虎虎,但李元皓手頭的連州新軍目前也增長到了上萬人,裝備精良,訓練多年,雖然僅僅只有一些剿匪的戰鬥經驗,但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更何況,他必然會繼承相當部分李成棟的影響力,一些老將、老帥們多半也會支持他,這實力斷然是不會比李元胤差的,或者說應該是穩穩壓過了一頭。

    這樣的情況,自然是有很大可能爆發奪位內戰的,這就給了外敵以可趁之機了,順軍也許目前自顧不暇,但福建鄭氏絕對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甚至於,就連粵西、廣西一帶的南明軍頭們,大概也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可以擴大地盤的機會,屆時起兵東進渾水摸魚也是說不定的事情。

    這可就真是危險了!

    也正因為如此,黃漢華、陸孝忠二人在商量了一番後,決定請求增兵廣東,最好調集1-2個僕從師南下,這才能夠稍稍有一些干涉的力量。他們的第一選擇,當然是維持廣東局勢穩定,將內戰的苗頭消弭於無形。如果這個目的達不到的話,那麼按照之前的預案,分別派人接觸李元皓和李元胤,看看他們提的條件,同時也向他們提一些條件,最後綜合考慮支持哪一方預案在這裡也有個備註,那就是如果雙方條件相差無幾的話,那麼優先支持李元胤控制廣東,支持方式是動員一切關係,影響廣東中上層官員的選擇,甚至武裝干涉在這個時候也理所當然地未被排除在選項之外。

    「廣東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尤其是精華的廣州、惠州兩府,人口眾多,商業發達,珠江貿易額每年都在持續增加,海珠島商站的收入漸漸已成一大不可忽視的財源。這個時候廣東變亂,可真是給我們出了一個大大的難題啊!北落師門」號輕巡洋艦艦長室內,黃漢華和陸孝忠人正對坐飲酒,只聽黃漢華繼續說道:「這次的事情處理不好,我們二人都要吃掛落,這是明擺著的事情。」

    「老李要死,我們也沒辦法啊。這種軍閥的繼承問題,從來就沒那麼簡單的,不單單是李元胤和李元皓二人的事情,同時也是他們手底下一干將領、官員、幕僚、商人們的事情,所以這種競爭注定會很激烈,只希望不要被外人趁虛而入,導致粵省陷入全面戰火之中。」陸孝忠上尉仰頭幹了一杯酒,鬱悶地說道:「戰火一起,可就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了。當然如果有外部勢力介入,那麼也許可以較快地平定局勢,因此我們得看緊了鄭經,這廝從他老子那輩起就死盯著廣東不放,意欲吞併的心思路人皆知。只是李成棟也不是易於的人,多年來應對得力,再加上鄭氏自己的陸軍部隊戰力稀爛,這才屢次止步潮州府。不過現在鄭氏花費大價錢對陸軍進行了重組和改革,戰力有所增強,裝備更是精良,似有了重新挑起邊境戰爭,侵入廣東的意圖。」

    「進軍廣東取得後方或者說是腹地一直是福建鄭氏集團的戰略抉擇。多年來我們一直試圖扭轉他們的方向,讓他們將台灣島當做後方經營,但如今看來他們似乎對從無到有建起一個後方不太願意,更願意撿廣東這麼一個現成的大省當後方,這就沒辦法了。所以,如果我們要干涉的話,那動作一定要快,千萬不能讓廣東亂上很久,那樣事情可能會更多地朝不可控的方向發展。」黃漢華說道:「必須行雷霆一擊,徹底擊敗其中一方,同時讓另一方懾於我們的實力,今後死心塌地地當我們的代理人,控制廣東一省至少要將廣州、惠州、潮州三府拿在手裡為我們大東岸的利益服務。這樣一種情況,1-2兩個僕從師怕是還達不到目的,最好將兩個混成營的精銳人馬也調來,那樣把握就大了許多。」

    「是這個理。」陸孝忠點頭表示贊同。正規軍兩個混成營的話,就是小三千人馬,如果再配備一支精悍的騎兵隊伍的話精銳騎兵在南方極為少見,作戰時很可能會產生一錘定音的作用執行一次較為成功的突襲應該不難,足以在關鍵時刻改變局勢了。

    「鄭經這種人,我現在也是看透了,就是一鼠輩!李成棟沒死之前就老實得跟什麼似的,多年來只敢搞一些小動作,策反潮州府一些親近他們的人士,氣魄甚至還不如當年他老子。現在看到廣東局勢可能大亂,就要撲上來撿便宜了,可他是怎麼做的呢?只打算用兩萬人馬南下,其餘都守在家裡!呵呵,這種人就是典型的畏首畏尾,幹大事而惜身,廣東要是真被他僥倖拿下了,那才是老天瞎了眼呢。」黃漢華與陸孝忠碰了一杯,冷笑著說道:「你也不用太過於擔心。現在是有一些危險的味道了,但局面應該還是可控的。當然了,退一萬步講,萬一將來局勢真的出乎我們預料,完全失控了,那麼也沒辦法,就執行最終計畫好了。直接出兵抄了廣州城,將這個粵省心臟多年來積累的人口、財富、文物什麼的統統掠走,幹那一錘子買賣,誰怕誰啊!」8)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54
第九十章 處置措施

    1681年8月20日,清空烈日,台灣銀行總經理邵曙光剛剛乘船從福建返回,而南方開拓隊隊長馬文強正好在定海縣辦公,因此立刻召見了他。

    「鄭經支支吾吾,語焉不詳,我看他心思很重,不太可靠了。」剛拿毛巾擦了把汗,邵曙光便嚷嚷著說道:「我在福州見了他,也和交談了幾次。從他的言語中得知,此人或者說整個鄭氏集團上下對隔壁廣東的局勢還是相當關注的。閩、粵兩省,海陸貿易頻繁,民間多有交流,他們在其中安察間諜、收買細作,自然非常簡單,就像我們如此那般。與廣東分相比,他們在順國江西建立情報網就困難太多了,蓋因兩地間關係不是很和睦,民間商業交流較少是也。」

    「也就是說,鄭經沒有聽從我們的勸告,把主意打到了廣東那邊?」馬文強揉了揉酸澀的太陽穴,有些無奈加不滿地問道。

    「是的。」邵曙光喝了一杯涼茶,這才嘆著氣說道:「鄭經說台灣瘴癘之地,他設立的台北府(下轄台北、竹塹二縣)至今只有兩三萬民人,且得熱病死去的不知凡幾,實在是怕了,覺得這是個無底洞,不敢再往裡填人。相信若不是捨不得台北府已開發出來的那些基業的話,鄭經保不齊就放棄這個地方了,專心於福建和廣東。」

    其實,從鄭經的角度來考慮,放棄台北府或者說不往這裡投入大量資源本來就是很正常的戰略。在台灣墾荒經營了這麼些年,鄭氏對這個島嶼也算是有些瞭解的,對其嚴重的瘧疾威脅深有感觸,知道想要開發出來,勢必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和犧牲。而且,即便他們願意付出這大量人命的犧牲,卻也只能得到半個島子,南半部分可還控制在荷蘭人手裡呢。

    荷蘭東印度公司可不是善茬!

    這家巨大的殖民企業,在印度次大陸、東印度群島等地擁有龐大的殖民地,在印度洋、西太平洋建立起了巨大的商業網絡,財力雄厚、船隻眾多、軍隊遍佈各地,鄭家割據的福建軍政集團,說實話也只能在這近海一帶逞逞威風罷了,若是去到較遠的深水區域,荷蘭人還是不怕的,當然他們也沒必要招惹鄭家,因為大家都是生意人,和氣生財才是王道。

    面對這樣一種局面,即便馬文強換到鄭經的位置上,他做出的決定可能也相差無幾,廣東和台灣比起來孰輕孰重,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難做出選擇。鄭經派兵南下到廣東邊境,也是本著萬一出現好機會,就立刻兵進潮州撿便宜的心思。福建山多地少人更少,焉能和素來富庶的廣東比?哪怕只拿下一個潮州府,都夠他們消化很久了,台灣島拿什麼來和潮州府比?鄭氏還沒那麼腦殘!

    所以,東岸人要求鄭氏加大對台北府墾荒大軍的投入,補貼那些官私墾號的要求,也就很自然而然地被他們拒絕了。廣東這塊肥肉在前,誰還會去在意那點蠅頭小利呢,即便是東岸人要求也不行,因為這觸犯到了鄭氏集團的核心利益,必然會爆發激烈的衝突。

    「這次你辛苦了。」馬文強點了點頭,說道:「在這個時候出使福建,本就得不到什麼好結果啊。不過,鄭經這麼堅決,是做好與我們撕破臉的準備了嗎?」

    「怕是這樣沒錯了。」邵曙光沉吟了下,隨後抬起頭,果斷地說道:「既然如此,馬隊長,我們可也就不能再婆婆媽媽了,趕快行文黑水的陳隊長,讓黑水造船廠和釧路造船廠將剛剛下水的鄭家船隻停了吧?或者即便造好了,也先給我們自己用或者乾脆賣給朝鮮人,堅決不能再讓鄭家的海軍力量增長了,這可能會對我們的戰略造成影響。」

    「這件事我會關照的。」馬文強讓秘書記下這事,然後站起身,在屋內焦躁地踱著步子,良久後才有些沒頭沒腦地問道:「邵總經理,依你看廣東局勢是否真的已到了危急時刻?是不是真的要增兵那裡?」

    「我看確實要增兵,因為情況真的有些危急。但增兵何處呢?海珠島商站地方甚小,施展不開,即便目前在擴建,但未來也不是個能屯駐大軍的地方。況且此處地近省城,一旦上萬人馬進駐,怕不是謠言四起,局勢動盪了!」邵曙光皺眉說道。

    「這個無妨,我屬意於將第一混成營(來遠東接替已歸國的第七混成營)派到海珠島去,作為快速機動力量。一旦未來廣東局勢大變,該部就是我們干涉廣州周邊局勢的利器。」馬文強頗有信心地說道:「另外,我打算將浙江新軍第二師博格丹部南調,屯駐到澳門城內,等待時機。」

    「澳門?」邵曙光有些驚訝,又有些明悟。是了,現在澳門的葡萄牙人真的是苦逼,很多人都跑去了帝汶島或印度,留下來的那部分人也全是靠東岸人賞口飯吃,即用船幫遠東三藩運人、運物資。而看在他們工作還算勤勉的份上,海珠島商站方面有時候也會出售一些大陸商品給他們,讓他們能夠運到印度甚至里斯本售賣掙錢。因此,澳門的葡萄牙人現在在東岸面前可謂是相當溫順,說是僕從可能有點誇張了,但也差不了太遠了。

    基於這種認識,邵曙光認為馬文強若是想駐兵澳門,索然可能會遇到葡萄牙人的牴觸和反彈,但程度應該不會太嚴重。那些個商人,其實是很好打發的,從手指縫裡**好處給澳門城的頭面人物,再將食水供應及部分物資供應的生意交給城內那些中小商人,反對聲音估計就消失大半了。

    而且在澳門駐兵還有個額外的好處,那就是隔壁香山縣的縣令是被東岸暗中控制和影響的,一直以來都在幫東岸明裡暗裡地做事,且縣中也頗有不少豪商與東岸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新軍第二師一旦去了這一片,並不能算做勞師遠征的客兵,等於是有了一個供給物資的後勤基地,對於日後的行動有著相當的好處。

    因此,在想到這節後,邵曙光就沒表示什麼疑義,不過他卻對只調派一個浙江新軍第二師過去有些疑問,只聽他說道:「馬隊長,只派新軍第二師博師長的人馬過去,是不是有些過於單薄了?這才七千五百人啊,真能濟得了大事麼?而且,第一混成營勇則勇矣,可人數也才不到一千五百,這點人直趨廣州,真的足夠嗎?我總覺得,這廣東一旦亂局展開,李元皓、李元胤兩相大戰,以核心兵馬裹挾起大量的地方民壯團丁什麼的,打起來很可能都是數萬甚至十萬人規模的會戰,我們這小胳膊小腿的,干涉起來有點吃力啊。」

    「咱們的兵力也不是很富餘啊。這不還有海珠島商站的人馬以及貴公司組建的那個步兵營麼,加起來也有兩千餘人了。另外,澳門的葡萄牙人那邊也可以想想辦法嘛,城裡那麼多失業的前僱傭兵,武裝個一兩千人,我看一點問題都沒有,這就是一萬兩三千人了,我多給他們撥一些彈藥和火炮,讓他們可勁兒打,不要考慮消耗,應該可以在關鍵時刻發揮一錘定音的作用了吧。」馬文強坐到了一張茶几後面,端起瓷杯愜意地喝了口,然後才繼續說道:「另外,邵老總,你要搞清楚,我們的敵人到底是誰?它既不是李元皓,也不是李元胤,更不是鄭氏!我們需要和他們開戰嗎?需要和他們打生打死搶什麼地盤或財寶麼,不需要吧?我們的目標是廣東不陷入混亂的局勢之中,最起碼廣州、惠州這種精華地帶不能遭受太過嚴重的荼毒,且省府廣州城必須處於和平狀態!基於這種考慮,你再想想,我們需要將他們所有人都打做敵人嗎?即便我們想這麼做,也沒那個本事啊!」

    聽馬文強這麼一說,邵曙光頓時有些明白了。他終究是沒在政府高層任過職,一直經營著相對簡單的台灣銀行,因此對於這種涉及到複雜政治、軍事局勢的東西,反應起來就有些慢。因此,這會在聽馬文強這麼一分析之後,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馬文強考慮的是靠這一萬多相對精銳的兵馬,控制珠江口一帶富庶精華地區的局勢罷了,即不讓其遭到如狼似虎的亂兵荼毒。甚至於,如果這也做不到的話,那麼就直接龜縮到廣州周邊區域,讓這塊萃集了全粵精華的土地免遭兵災。至於此舉會不會遭到李元皓的抗議,那就不是邵曙光所能知道的了,在他看來,以博格丹那酷烈、暴躁的脾性,李元皓若是敢齜牙咧嘴,沒準還真敢和他開戰,那樣倒是便宜了潮州的李元胤了。

    而東岸人在廣州一帶坐山觀虎鬥,很明顯是希望看看廣東二李「惠國公繼承戰爭」的局勢如何,然後再做下一步的決定。與此同時,他們也同樣會密切關注著粵西那些被明廷慢慢分化、拉攏過去的軍頭,看看他們是不是有進軍粵東的苗頭,如果有的話,他們不妨出動一下,將這些兵力比較薄弱的地方軍閥給打回去,讓他們不要來添亂,禍害地方。

    不過對於福建鄭氏,就沒什麼太多的辦法了。與魯王政權不同,福建鄭氏對東岸的依賴較弱,雖然常年進口東岸武器、軍資和船隻,但這並不是必需的。實在不行的情況下,他們也能部分自產,同時他們也同英國人、荷蘭人、葡萄牙人之間保持著密切的商貿聯繫,甚至其控制下的商人還有遠到呂宋的西班牙人地盤上貿易的,他們大可以進口這些外洋商品來擺脫對東岸人的依賴,所以說他們獨立性強,就是這個原因。

    鄭經這廝,是此次廣東亂局中最大的變數,東岸人必須分出相當精力關注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雖然他們多半也是要看清楚局勢走向之後才會動手,但對東岸人來說也是件很大的麻煩事,必須要處理一下,但邵曙光這次福州之行很顯然沒取得什麼實質性的成果,鄭經一味打哈哈,意圖絲毫不加以掩飾,這次可算做是失敗了。

    「不過對我們來說,廣東最好還是不要爆發所謂的繼承戰爭。所以,邵總經理,我看你還是要再跑一趟,不過不是福州,不是廣州,也不是台灣,而是潮州。對,沒錯,就是去見一見李元胤本人。說起來,他也算是咱們的老相識了,這事別人去我不放心,還是你能者多勞,再多跑一趟吧。過兩天我會讓人把我的親筆信給你,你帶去潮州交給李元胤,給他講講如今的形勢,讓他不要輕舉妄動。潮州府好歹也有十縣之地,人口亦是不少,割據起來稱王稱霸不也挺爽快麼?若是率軍傾巢南下,怕是前腳剛走,後腳漳州、汀州的福建人就殺過來了,後路被斷的情況下兵無戰心,豈不坐臘?」馬文強揮舞著自己的右臂,提高聲音說道:「你就告訴他,鄭經那廝沒安好心,怕是明著跟他說共討李元皓,助他入主廣州城,暗地裡卻盯著潮州府流口水,讓他別上當了。另外,去完李元胤那裡,如果可能的話,是不是可以再去一次廣州,見見李元皓?我怕鄭氏給他們灌了什麼**湯,邀他夾擊潮州李元胤,最終導致引狼入室,那可就太不智了。嗯,邵總經理,你也先別忙,過幾天再去也完全來得及,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這邊還得準備一下,屆時可能也會派些人跟你同去。」

    「若不是紹興府初定,與清軍還在斷斷續續和談,形勢不是十分穩定的話,我們本是可以派遣更多的人馬南下的,那樣想必也會更容易一些。可惜了,時間不湊巧啊,現在紹興府新得之地還必須有大軍鎮著,不然我怕出事啊。」馬文強最後遺憾地說道。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55
第九十一章 消化與議和(一)

    紹興府最近的氣氛稍稍鬆泛了些,這令閔洪貴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微微有些滿足,這可都是他閔某人的功勞啊!

    當然了,作為接替離去的海軍中校劉伏波(他在剛拿下紹興府東半部分時曾臨時管理這個軍管區)的第二任軍管主任孫武中校,自然是功勞最大的。而作為他手底下最為得力的一員幹將,閔洪貴也通過自己這一年來的努力,獲得南方開拓隊一眾上層官員的認可,日後前程嘛,自然也就有很大可能往上拔上一拔了。

    閔洪貴是從新昌縣長的位置上調任到新成立的東紹興軍管區的,擔任社會宣撫、教化工作。說得好聽,其實就是在地方上招降納叛,建立東岸人的新秩序。再直白點,閔洪貴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在餘姚縣、上虞縣、臨山衛三地建立維穩會,為屯駐於此鎮壓的東岸軍隊提供糧草、軍餉,總不能仗打贏了還要開拓隊政府繼續出血養著這些大頭兵吧。

    今天閔洪貴閔副主任就跟著上虞縣維穩會會長王爾典前往鄉下徵糧。他們帶了三個排的步兵,均來自浙江新軍第五師,這會外面的早稻已經收穫,民戶地主手裡的糧食著實不小,但因為東岸人尚未建立起穩固可靠的徵稅體系,因此只能靠這些地頭蛇們幫著收糧收稅。

    王爾典這人是上虞縣城裡一個典當行的東家,據說祖上詩書傳家,不知道到他這一代怎麼就連個功名都混不上,只能靠著父輩的關係在城裡操持著一家典當行。許是上虞縣人煙輻輳、商業繁華的緣故,他這典當行的生意倒是很不錯,說日進斗金是誇張了點,但每日裡賺的怎麼也不能說是一個小數目。因此,在他沒有功名在身、族裡也沒有讀書進宦的人庇佑下,這個掙錢的典當行就被很多實權人物給看上了,想要尋個由頭將其一口吞下。

    作為上虞縣裡的地頭蛇,紮根此地不知道多少代人的王爾典自然也感受到了風聲,特別是那個出身漢軍旗的知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不過他思來想去,又沒什麼好的破解之道,一時間愁得不行,似乎就只能等死了。

    也是他命不該絕,就當那位漢軍旗知縣隨時可能使壞讓他家破人亡時,黃衣賊啊不,是東岸天兵突然間就打過來了,朝廷大軍呃,又說錯話了,是韃清匪兵在數月間連戰連敗,土崩瓦解,嵊縣、餘姚、上虞、臨山三縣一衛之地盡數丟失,甚至就連曹娥江以西的府城也被劫掠了一番,讓王爾典震驚莫名的同時也欣喜若狂,因為他得救了!

    得救後的王爾典沒有猶豫,在東岸人於9月份正式建立起軍管區,上層官員陸續就位後,他在10月初就投靠了過去,利用自己的人頭熟的優勢,競聘上了維穩會委員的職務,並且因為看起來能說會道,在鄉下也有路子(他們家族在上虞縣鄉下有不少土地),被閔洪貴閔副主任欽點為維穩會會長,從此算是東岸的編外幹部了。

    維穩會,顧名思義就是要竭力維持地方穩定,同時各東岸派來的幹部、技術員和軍人提供糧餉,維持他們對佔領區的消化和改造。這等「業務」,王爾典自然也是十分熟稔的,這不,在上任幾個月後,他就召開了數次維穩會全體成員會議,按照閔洪貴給出的錢糧需求,做出了切實可行的攤派計畫。

    隨後,他便指揮起了留用的上虞縣三班衙役,挨家挨戶收起了錢糧。其中有些錢糧比較好收,因為其本就是出自他們這些維穩會成員,或者那些富商大賈們知道天變了,不得不出血,比較配合徵糧徵稅。但有些錢糧就比較難收了,特別是一些死硬分子(當然也不乏因為不服攤派比例而比較抗拒的),這個時候王爾典也不怯場,直接讓三班衙役現在改叫警察了將他們鎖拿進了監獄,一頓收拾之下,基本都如數繳納了罰款和稅金。

    軍管副主任閔洪貴對王爾典的能力大加讚賞,因此在軍管主任孫武中校面前美言了幾句,倒讓王爾典得了一個正式幹部的身份,從此也領起了東岸上國的工資,也是美滋滋。今天,是閔洪貴和他約好的去鄉下徵糧的日子,他們從城裡借了三個排的新軍,同時帶了七八個警察,後面還有一些苦力拉著大大小小的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鄉下走去。

    要去徵糧的地方並不怎麼近,眾人走到時已經是下午了。離得最近的一個村的村民似乎有些害怕他們,不過還是很快去通知村裡族老出面接待了。其實,這已經很不錯了!要知道,當初東岸人第一次下鄉徵糧的時候,這些村民看到穿黃衣的軍兵直接就撒丫子跑路了,一個村都跑光了!當時帶隊的一位東岸參謀很是困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如此害怕,要知道戰爭已經結束有一陣子了啊!

    後來,他找到了一位躲藏起來、失魂落魄的村民,拿手槍逼他說出原因。那位村民戰戰兢兢地說,所有人都跑路的原因是之前戰爭時期,一隊過路的東岸軍人因為討要食水沒討到,直接開槍打死了幾個人。參謀聽完後久久無語,他讓人記下了村民的話,打算回去讓憲兵好好查一下是哪個部分的士兵軍紀如此之差,雖然希望是如此渺茫,上頭多半也不會認真去查,怕傷了勇武的東岸大軍的士氣,更何況他們一直認為,東岸軍隊的軍紀已經是這個時代最好的了,無需改善。

    當然老百姓看到東岸人就跑的原因並不止於一些道聽途說的惡劣謠言或實打實的擾民事件,更大的原因似乎在於當初圍攻上虞縣城的時候,四散在外的東岸軍人對廣大鄉村地區的村民進行了一番掃蕩式的抓捕,然後送往定海港作為移民儲備人口。這種抓捕行為無疑是極為惡劣的,因為東岸軍人所過之處,就連牲畜都不放過,很多房屋也被拆毀,材料被送到上虞城外建造工事,由此可見當時情形的慘烈。

    抓捕上虞縣百姓充作移民儲備的行為雖然半途就被叫停因為當時儒尼奧指揮的大軍擊破了餘姚縣方向的清軍,然後又佔了上虞縣城,曹娥江以東形勢大定,馬文強有了更大的目標,故緊急叫停但惡劣的影響已經造成,形象一時間很難挽回,使得地方上的百姓看到東岸軍人就逃之夭夭,也是無奈得緊。

    不得已之下,走馬上任的軍管主任孫武中校直接將破局的重任甩給了「專業對口」的維穩會成員。而他們確實也比較有辦法,通過各種渠道、各種方法,花了大概半年多的時間,終於慢慢扭轉了局面,讓農村鄉民們終於不再對東岸統治者有多麼抗拒了。雖然仍舊很怕,但總算不跑了,這就是進步,不是麼?

    「張員外,這邊,快,過來,這邊呢。」王爾典的一位侄子、會黨出身的王小刀大聲朝某位中年人喊道。這廝現在是縣公安局的一位小頭頭,手底下管著七八個警察,也多是原來的會黨同夥(其實就是黑*社會分子……),這會都神氣活現地穿起了很皮,挎起了刀槍,身份自是不一般了,這嗓門也比往常大上三分。

    張員外早就看到了王爾典、王小刀叔侄,不過一直裝沒看見,這會看見人家喊自己了,懾於那六十多名扛著步槍的東岸軍兵的威風,張員外幾乎是一步一挪地走了過來,苦著臉說道:「王會長,不是說下個月才過來麼?咱們村這錢糧還沒收齊呢,您現在來,怕是要空跑一趟了。」

    「下個月不行!新昌、嵊縣那邊墾荒甚急,修江防防線(曹娥江東岸)的民夫也需要大量錢糧,孫大人怕是等不及到下月,這月就要錢糧入庫。如果不行的話,不單是我等要吃掛落,你們怕是也要大禍臨頭。」王小刀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大聲嚷嚷道。他一邊說,也一邊有些快意地看著張員外,心想這等鄉間土豪,原本他是不敢招惹的,因為他們有銀子、有人馬,在縣城裡也有關係,捏死自己這等小混混並不算多難的事,只要肯付出些代價即可。可現在呢,這原本跺跺腳方圓數里內也要震上一震的體面人,竟然也有低聲下氣對著自己說話的一天,這是何等的快意!

    當然了,王小刀也不是渾人,他非常清楚如今這一切都是誰給的!東岸長官能讓自己在縣裡這麼威風,自然也能讓他威風掃地,因此在為東岸長官辦事方面,王小刀一直都是十分盡職的,哪怕不惜手段也要辦成。在這一點上,倒頗像他那位叔叔王爾典,當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啊!就比如此刻,即便閔洪貴沒跟在身邊,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從這張員外手頭將錢糧收起來,他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身後那三個排的東岸步兵就是他最大的底氣。

    「王會長,這個月收糧收錢實在有些急了。」張員外沒理王小刀,直接朝站在他側後方的王爾典說道:「早稻七月中才收穫,至今尚不足一月,正是四里八鄉集中糶米的時節,糧價跌得很厲害。這個時候你們來收糧,自然沒什麼問題,可若是連稅也要一起收了,那可就難了,大夥手裡可都沒什麼餘錢呢,得等糶了米才行,要不還是等下個月再來吧?我一定將錢糧收齊了,恭候王會長您大駕光臨。」

    「說什麼夢話呢!」王爾典看著這個還有些拎不清的土豪,嘆了口氣,說道:「張員外,若是這前清年月,這事情說不定還可以寬限一二,可如今是東朝上國的天下了,你若是還抱著那個老方法行事的話,怕是有些落伍了。這麼說吧,張員外,你們村今天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啦,不但稻米要足額,這銀錢也不能少了,否則我就交不了差了。」

    見張員外還要再說什麼,王爾典突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說道:「今天軍管區的閔主任親自下鄉催收,算你老張倒霉,逃不過這一劫啦。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家裡還有些老底子,城裡的鋪子經營也很良好,老張,我可說好了,這村裡的稅銀就包你身上了,你可千萬要拎得清啊。好了好了,別這麼一副死了人的表情,多大點事嘛,跟著東朝上國的大人們混,這以後的日子肯定一天天好起來的。韃子當年那麼強,不也被打跑了麼?東面寧波那邊的情形這些年來你多多少少應該也有所耳聞,東朝上國的官沒韃清那麼貪,水平自是比那些狗屁不通的韃清官員要強多了,至少沒聽說過多少巧取豪奪的事情發生。咱們在東岸治下太太平平過日子,也不失為一個富家翁,若是想鬧事的話,怕是沒什麼好下場。而且,老張你也別惦記著那勞什子韃清會打回來了,呸,不可能的!我這時也不跟你打啞謎了,前些日子韃清杭州那邊悄悄派人過來,說是要跟咱們大東岸議和呢。嘿嘿,這哪是什麼議和啊,說得好聽而已,明明就是戰敗了求和,求著咱大東岸放他們一馬,不要再過去了!所以啊,老張你的一些小心思也可以收起來了,沒指望的,今後好好過日子吧,我不騙你。」

    王爾典這話說得實在、說得情真意切,張員外也不由得有些動容。其實,正如王爾典剛才所說,雖然已經過去了快一年時間,但他心底裡對東岸的厭惡始終未能消除,也從沒有放棄過「我大清」再度打回來的希望。但這會聽王爾典這麼一說,杭州大營方面居然要承認繼承事實,與黃衣賊議和?這打碎了他心底最後一絲幻想,不得不認真考慮起了未來該怎麼過,與之相比,些許錢糧什麼的,倒是小事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55
第九十二章 消化與議和(二)

    1681年9月15日,虞縣城,細雨連綿。

    「侵略戰爭是一項代價高昂的冒險活動。入侵者必須承擔由此而來的各種成本,如派遣部隊的開支、維持軍事佔領的錢糧以及運轉新政府所需的各類費用。這些費用裡的絕大部分只能從佔領區掠奪,別無他法。被佔領區遭受戰爭所帶來的各種創傷和損失,如財富和人口的流失,基礎設施的損壞,生產能力的下降等等,這些都不能在短期內恢復。」縣城內修葺一新的軍管署內,軍管主任孫武校一邊抽著煙,一邊朝坐在自己對面的閔洪貴說道:「虞縣戰爭期間人口大量損失,戰後又經歷了一段混亂時期(當時管事的海軍軍官劉伏波對經營地方毫無興趣),你們只花了半年多的工夫將這縣裡的經濟恢復到如今這種程度,說實話我很驚訝,更是欣慰。」

    嚴格來說,與第一任軍管主任劉伏波一樣,孫武校其實也不是南方開拓隊的人,更不歸開拓隊隊長馬強管。主管著整個遠東三藩情報工作的孫武校,地位較超然,職級雖然馬強等人低半級,但權責甚重,馬強說動他來幫著管理半個紹興府的新佔區,也是靠著兩人的關係,商量著來的。

    當然了,既然答應幹了這軍管主任的活,孫武校打算好好幹,而不是像他的前任、那位心不在焉的海軍軍管劉伏波。而在他擬定的工作計畫,軍管區的首要任務並不是恢復生產,而是建立起東岸人較熟悉的新秩序。很顯然,這種新秩序的建立過程是需要大量東岸軍隊的幫助的,不然如何能夠應對當地人的反抗和不合作?

    這些外派軍隊,包括陸軍、海軍在內,總計超過了兩萬人,每日裡的訓練、備戰、巡邏、戰鬥(剿滅散落各地的山賊潰兵)所需不是什麼小數目,一年來全靠虞、餘姚兩縣支應,對地方而言卻是是一個不小的數目,更別提地方還有一些大興土木的工程了。相信若不是紹興府底子好,局勢安定得快,切底下人徵稅也較得力的話,也是支應不來的。

    因此,他剛才的話其實是對閔洪貴這個副手的褒獎,褒獎在他的領導下,過去半年多來在虞縣、餘姚縣(臨山衛著實可以忽略不計,嵊縣、新昌兩地已經由寧波派遣了大量幹部接管,也是名義歸他們這個軍管區管轄了,實際和軍管署關係已經不大)完成得極好的錢糧催收工作,這對於他各項政策的施行非常有利,故不吝褒獎。

    「但虞縣在之前的戰爭損失過大,不計滿清綠營兵馬的話,民人足足損失了三四萬人,其有被我們抓走的,也有攻城死傷的,當然也少不了死於飢餓、疾病和潰兵洗劫的,總之是很慘的。」孫武校又說道:「農民們失去了自己的牲畜、地主們失去了資金,很多手工業者還被寧波方面強制舉家遷走,尤其是那些織戶,唉,這進一步摧毀了本地的經濟基礎。而即便有一些還有生產能力的作坊或個體戶,也因為缺少原材料和可靠的運輸系統而不得不歇業。你們勉力維持這個爛攤子,真的很不容易,不錯,閔副主任,不錯。」

    「孫主任過譽了,我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另外同儕們的幫襯也很是緊要。」閔洪貴笑著說道:「不過也正如孫主任您剛才所說的,虞縣失血過多,急需補血。目前我們之所以收來這麼多錢糧,一是該縣底子好,即便經歷了戰亂,但搜刮搜刮也有那麼二兩油;這二呢,也是咱東岸大軍的威風了,畢竟戰事結束還不到一年,人的忘性還沒這麼大,在東岸大軍的催逼下,即便再不願意也得把該交的錢糧給湊齊了。」

    「不過呢,這樣其實是透支虞縣的未來的,不是長久之計。」閔洪貴繼續說道:「如果我們不能盡快復甦經濟,恢復戰爭創傷的話,我們這個軍管政府也將無所依靠,無生存能力。這反過來又會促使政府無力支付必要的經濟投入,來規避財政癱瘓所帶來的惡性循環。說句淺白點的話,那是地裡如果沒有莊稼,那麼政府的錢糧無從談起,這一點不可不察。」

    「可如果政府支付不起駐軍、地方民兵及警察的費用,那麼即便地裡的莊稼收成良好,一切也都是白搭。」孫武校點了根菸,補充了一句:「我們畢竟是軍管區,是先軍政治,對軍隊還是要適當側重些的。當然這其也有個度,我們應該好好把握一下,該怎樣在維持駐軍及建設成本的情況下,進行地方的經濟建設。」

    其實,孫武校雖然是軍人,但走馬任之後也不是沒對民生方面一點精力都沒投入。至少,在最初的時候,他還請求寧波方面發還部分之前被擄掠的虞縣四里八鄉的人口,化解地方的仇恨,以便推進各項工作,不過被南方開拓隊政府乾脆利落地拒絕了。而這個不允許,很快他又退而求其次,要求寧波方面至少遣返部分手工業者,以援助虞、餘姚二縣的經濟建設,但同樣被鄞縣的馬強拒絕了,理由是那邊工業發展較為迅速,類人才缺口較大,因此暫先不發還,同時還讓孫武發揚「艱苦奮鬥的精神」,讓他直有一種想暴怒罵人的衝動。

    到了最後,孫武校寫了一封措辭較為嚴厲的信給鄞縣的馬強,並以辭職不干想威脅,這才從那裡換來了大約數十名精貴的幹部來幫助開展各項工作。這些人基本都是煙台學院和黑水交通學院培養出來的人(這些年前來遠東的兵團堡幹部越來越少,蓋因本土都不夠用的緣故),學的也多是和地方民生經濟相關,因此很快便被分到了各個關鍵工作崗位,主持起了各項工作。

    但考慮到東岸人建立的是現代政府,對各種管理或技術型官僚的需求極大,這幾十個人撒下去,還真有點撒胡椒面的感覺,根本不夠用!而在得知寧波方面將更多精力投入到了他們認為是「熟地」且又溝通南方魯王政權的嵊縣、新昌兩地之後,他果斷熄了繼續從寧波要人的心思,轉而更多地在本地提拔人才,這是維穩會一干人等的運氣了,新政權對他們還是有著不小的期待的。

    「幹部的問題你也不能忽視,現在軍管區的各項工作已經漸漸走了正軌。這人才的選拔與任用,自然也不能再像以前那麼隨意了。對我們東岸共和國的忠心固然重要,但現在連清廷都拉下面子與我們展開何談了,我們這個軍管區已經渡過了最危險的階段,可以說是已經站穩了腳跟。因此,到了這麼一個階段,幹部的能力、操守和品行也要逐步提高到和忠誠相提並論的高度,不能再像過去那樣什麼樣的投機者都任用了。畢竟,我們不能當一輩子沒前途的佔領軍,要逐步向統治者、父母官的角色轉變,這要求我們改變工作方式。」孫武校一邊抽著從本土遠渡重洋而來的宇宙牌香菸,一邊向閔洪貴點明下一階段的工作思路,只聽他說道:「當然這事情也急不得,維穩會的存在目前來說,仍然很有必要,但必須要加以限制。我聽說有些人仗著我們的威風,在縣裡狐假虎威,欺行霸市,不可一世,這種行為必須要得到禁止。維穩會那邊,閔副主任你抽空去給我『指導』一下工作,對做得較過火的人敲打敲打,如果他們還不聽的話,那麼報告給我,我會讓憲兵去處理的。」

    「有些人不珍惜我們給予他們的人生最重要的機遇,胡作非為,那麼也只能拿下了,當臨山衛那邊的勞改農場是擺設不成!這事你給我盯著點,下個月寫一份專題報告給我。」孫武校最後說道。

    閔洪貴聞言諾諾應是,表示自己一定辦得漂漂亮亮的,然後才在孫武的示意下,離開了他的主任辦公室(原虞縣後衙),朝外面走去。在經過原簽押房的時候,他看到幾位從寧波過來的年輕幹部正在與一些腦後紮著辮子的男人在談著什麼,時不時地還拿筆記一記,看樣子還挺忙碌的樣子。

    是了,這是與清國在確認一些議和的細節,閔洪貴很快想起了此節。

    話說,自從儒尼奧校指揮的東岸大軍從蕭山、會計、山陰等縣撤兵回返,東、清兩國默契地以曹娥江為新的邊界後,許是對東岸人無休止的侵犯害怕了的緣故,清國杭州大營方面在磨蹭了很久之後,終於扭扭捏捏地派出了一個使節團,要求與東岸方面議和,以使「兩國永睦」,百姓不再遭受「兵戈之苦」。

    這話說得是好聽,可實質掩飾不了清國方面在東岸人一次又一次攻擊下孱弱的本質。換句話說,一旦東岸人集結起相對精銳的數萬人馬,同時掌握了戰略主動權的話(用海軍迷惑、分散清軍的兵力),清國方面多半隻能面臨一次又一次恥辱的失敗。因此,在認識到了這個令人痛苦的事實之後,清廷在此派出使者,向東岸方面試探性地提出了和談的誠意。

    本來他們可能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因為以往東岸人經常生硬回絕他們議和的請求,可誰成想這次居然獲得了東岸方面積極的回應,這令他們感到詫異的同時,也有些欣喜。畢竟,如今清國面臨著形勢可不太妙了,東面、西北、南方都有著不小的威脅,能夠解決一個方向的威脅對他們來說絕對是一件大好事,雖然他們可能仍然不敢抽調駐紮在與東岸接壤區的軍隊,但至少可以不用再往這兒追加投入了,不是麼?

    而南方開拓隊的馬強之前發動戰爭的最主要原因是為了蒐羅人口,現在寧波剩餘的儲備人口足夠自己撐到任期結束都綽綽有餘,他此任的考績當可得個「優等」。因此,他現在是分外不希望自己這個任期內再生事,再出現什麼意外狀況,平平穩穩渡過是他最大的要求。因此,在接到清廷傳遞過來的和談信號後,他思考了一天,然後便原則同意了,並授權東紹興軍管署主任孫武校代為操持此事。

    其實,雙方的所謂議和在邊界方面已經沒什麼好「議」的了,蓋因曹娥江已是兩國間的天然邊界線,沒什麼可以修改的地方。雙方之間談得更多的,其實還是商業貿易方面的事情,因為這是馬強提出的兩國和談的基礎,即和平可以,但不能關閉邊界,紹興府的東西兩半之間必須可以進行正常的貿易,曹娥江也要能自由航行。

    清國方面其實本不是很樂意開放兩國間的貿易的。他們不傻,知道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以東岸人善於商貿的名聲,必定會在這個貿易打出一片天地。那樣一來,清廷可能有些難以掌控局面了,他們還是農業社會的那一套,對於商業社會的一切都很不適應,管理起來必定漏洞百出,到時候指不定被東岸人給滲透成篩子了。日後一旦兩國間刀兵再起,搞不好東岸大軍才一登陸,各地有不少豪族富商起兵響應了,那還玩什麼玩!

    不過這事其實也由不得他們了。東岸人將開放所謂的曹娥江貿易作為議和談判的一部分,因此清國人糾結了好幾個月,來來回回請示了無數次,最後還是勉強同意了。這會閔洪貴看到的,是雙方主要官員已經談妥了原則性、框架性的東西,下屬、隨員們開始細節進行磋商,可謂是大局已定,基本不會再出什麼問題。

    而曹娥江貿易一旦正式展開,這對虞縣的整合、消化與發展,倒不失為一個重大利好。對於這一點,閔洪貴還是有深刻認識的,因此他打算在下一階段的工作,也將其作為一個側重點來幹,以便盡快出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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