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24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05
第一百三十三章 北歐的變數

    就在瓦格納尚在新大陸與東岸政府進行一系列磋商的時候,遠在舊大陸的裡加港,一位年紀在三十多歲的東岸官員正在陰暗潮濕的辦公室內整理著文件。

    原本的商站因為重新修繕、裝潢的緣故,目前不能住人,因此東岸人臨時租了附近的一處別墅,做起了商站的臨時對外窗口,處理一些商業上的事務當然暗地裡的情報蒐集任務也沒有落下,不過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商站的臨時負責人名叫趙貴,明國移民出身,說起來也是一位奇人了。此人原本是廣州番禹縣的一位閒漢,興許是祖上闊過,從小接受過較為嚴格的教育,只可惜不是讀書的那塊料,怎麼考也考不上一個功名。後來家道中落,此人沒奈何之下,便只能找了一個抄抄寫寫的工作養家餬口,好不困難。

    後來東岸軍艦駛入珠江口,先後在亞娘鞋炮台、海珠島等地設立據點,聲勢漸漸起來,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這趙貴自然也是其中之一。當是時也,在聽聞東岸人自稱前宋苗裔,乃華夏正統之後,這趙貴便起了歪心思,竟然直接跑上了門去,大言不慚稱自己是前宋皇室後裔,要求東岸人出錢供養,一時間讓人目瞪口呆。

    東岸人當然不可能任由這廝如此胡鬧,因此直接將他抓了起來,先是在海珠島罰做苦役三個月修建炮台,後來也算他運氣好,隨其他人一起移民東岸本土,開始了新生活。而也許是在海珠島被東岸人收拾了一頓的緣故,這趙貴到東岸後竟然大徹大悟,努力學習、工作認真,從一個拓荒鄉鎮的普通辦事員干起,十年時間內連升兩級,當上了正兒八經的科級幹部。

    再後來,這廝又追隨老上級一起,離開了本土,不遠萬里漂洋過海抵達了裡加商站,在這裡當上了一名商務官員,這一幹就是四年。四年時間內,趙貴憑藉著出色的語言天賦以及踏實苦幹的工作作風,又升了一級,在幾位商站主要領導要麼調離、要麼因病去世的當口,竟然臨時代理起了商站主要工作,也是厲害了。

    今天趙貴在輕車熟路地處理完一些商務上面的事情後,又翻閱起了一些下面人剛剛送上來的各路情報。情報有立窩尼亞本地相關的,有來自德意志的,有從波蘭重金收買來的,當然也少補了來自瑞典與俄羅斯的消息。

    趙貴現在正在閱讀著的就是有關俄羅斯的,消息來源是波蘭、瑞典與俄國貿易的商人,可信度一般,但也不失為一個印證,可以與他們手頭來自其他途徑的消息進行對比,還是頗有一些參考價值的。

    比如趙貴現在手頭的那份消息就是一位常年經營俄羅斯貿易的瑞典商人提供的。他本人從裡加商站購買東岸產的呢絨,然後銷售到與瑞典交界處的俄羅斯偏遠地區。與此同時,他的一位叔叔是販賣瑞典優質鐵礦石到俄羅斯的商人,生意規模不小,消息的來源自然也多。因此,這位商人的情報總體而言還是比較靠譜的,東岸人支付給他的報酬的標準也比較高。

    在消息中,這位瑞典商人坦言:俄羅斯人最近進口瑞典鐵礦石的數量激增,對來自西方各國的軍事人才的僱傭價格也增長較快,這些跡象都表明俄羅斯人似乎在開始新一輪的強軍之路,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

    趙貴看完這位商人的自述,然後又翻查了一下最近一年內東岸對俄羅斯帝國武器、軍資的出口數量,發現同樣增長了四成以上。這是一個不尋常的數字,同時也是一個危險的數字,綜合起來看的話,俄羅斯人大概是真的對瑞典、德意志、波蘭一線的土地感興趣,開始了一定程度的擴軍備戰。現在雖然還沒打過來,但下一次很可能就會二十萬大軍直接殺過來了,就問你怕不怕!

    當然了,擴軍備戰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剛剛結束了與土耳其人在烏克蘭的爭端沒幾年,羅莫達諾夫斯基公爵的數萬精銳俄軍仍然屯駐在東烏克蘭沒走。這種情況下,俄羅斯人也不是說轉向就能轉向的,他們的財力也許並不足以支撐兩線長期作戰。趙貴當然也知道如今俄羅斯沒有可能立馬就西進攻伐瑞典或波蘭,但這個消息背後蘊含的一些意味卻很值得人琢磨,當然也值得人自豪:去年(1682年)的時候,東岸駐歐全權特使高文剛就下令動用重要的外交資源,遊說莫斯科方面轉變戰略重心,將對南擴張的方向調整為西向,即放棄與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為敵,轉向攻打瑞典和波蘭這兩個國家,獲得波羅的海的出海口當然直面俄羅斯人兵鋒的將主要是瑞典人,因為波蘭只有一個海港城市但澤了。

    另外一則消息仍然是有關俄羅斯的。某位立窩尼亞本地商人聲稱,去年年中他在米陶接待了一個規模為二十多人的來自奧地利的「旅行團」,但疑似是奧地利王國的外交使團,這從很多細節上都可以看出,並且庫爾蘭公國方面也派人對他們進行了保護。

    「真是該死!奧地利人的使團出現在米陶,庫爾蘭公國方面居然沒向我們進行通報,這可真是該死!」趙貴一看到這消息就有些罵罵咧咧的,同時自覺感情上受到了「傷害」,蓋因裡加商站平時對這個國家真的是非常照顧了,在權限範圍內給予了他們非常多的好處,結果換來的竟然是這個回報,真是豈有此理!

    不過考慮到去年年中時分,正是庫爾蘭公國老大公雅各布去世、新大公弗雷德里克繼位的當口,整個國家都亂糟糟的,因此可以予以一定程度的原諒,但他們必須給出合理的解釋,否則以後將考慮調整政策,削減一部分批發給他們的商品份額,反正這幾年來他們對於推廣東岸商品也不是特別積極,雖然這種情況從去年下半年以來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改變。

    不過咒罵歸咒罵,奧地利人向莫斯科派遣使團,這其中的意味無疑是非常令人琢磨的。趙貴在大魚河幹部進修學校系統學習了幾年,工作中也歷練了不少崗位,相關經驗還是有一些的,因此這會一下子就想到了也許奧地利人是想與莫斯科方面打成一個長期的戰略同盟,共同夾擊奧斯曼土耳其這個大敵。

    毫無疑問,奧地利人的這個提議對莫斯科方面肯定存在很大程度的吸引力,因為這是符合兩國的共同利益的,但卻不符合奧斯曼以及東岸的利益。趙貴特地將這份文件抽出來,在右上角用鋼筆寫上了「即刻查證」四字,打算讓商站方面發動資源、派出人手,查證這條消息。與此同時,這份文件及趙貴的處理意見當然也會被抄送一份到倫敦鐵公館的蔡大使處,由他這個上司確定是否採取進一步的行動,對奧地利、俄羅斯的結盟傾向進行干涉。

    「只可惜對這些大陸國家,我們的影響力還太過弱小。艦隊堵門對這些皮糙肉厚、反應遲鈍的國家來說簡直是隔靴撓癢,若是葡萄牙、威尼斯、熱那*亞這類對外貿依存度極高的海洋國家就不同了,一支艦隊上門的話,簡直可以讓他們跪下來親吻你的靴子。」趙貴右手拍了下桌面,有些不爽地說道。

    他這句話其實是說到點子上了,大陸國家的討厭之處就在這裡。封鎖海岸線對他們不是沒有影響,只不過這種損失對他們來說可以接受罷了,即便是海洋貿易較為發達的法蘭西王國,真要不管不顧的話,封鎖還是沒什麼效果的。趙貴以前雖然在廣州府混得很差,都到了冒充前宋皇室後裔的地步了,但腦子還是比較靈活的,學習、歷練了這麼多年後,有了脫胎換骨的進步,對這些問題看得非常精準。

    嚴格說起來,真要對付大陸國家,還得是另一個大陸國家。比如奧地利人就想到用俄羅斯來制衡土耳其,再比如法國人一個世界前就通過與土耳其人結盟來對付哈布斯堡王朝領導的德意志聯軍,東岸人真要想保住在東地中海和黑海的利益,還是得利用這些大陸國家之間錯綜複雜的歷史恩怨和利益訴求,不然也是沒法做文章的。

    當然作為一個以海外殖民和貿易為重的徹頭徹尾的海洋國家,華夏東岸共和國暫時還沒能力搞得這麼遠。雖然已經提前布了一些棋子,但都是預防性的,他們首要攻略的,還是那些對東岸利益有更直接影響的海洋國家,比如葡萄牙、英格蘭、熱那*亞、威尼斯、西班牙等國。至於在這期間大陸國家之間人腦子打出狗腦子,形勢發生重大變化,卻也只能盡力而為,看運氣了!

    「咱們國家雖然在波羅的海經營多年,但說到底還是力量太弱,軍隊投送不到這裡來,軍艦也沒來過一次。這樣的影響力,難怪就連鐵桿小弟庫爾蘭人都和聯合省眉來眼去的,人家一有個緩急,你救都沒法救,只能隔空罵罵人,那頂個屁用!」到底是野路子出身,雖然後天接受了不少教育,但趙貴說起話來依然不怎麼中聽:「希望盡快在葡萄牙人那裡搞定一個軍事基地吧,人家自己都千肯萬肯了,本土還在那裡墨跡來墨跡去,累不累啊!陸軍暫且不論(一兩個營的人馬改變不了大局),這海軍實力是真的要加強了。第一艦隊佛得角分艦隊的兵力至少要達到二十條以上專業戰艦的規模,唔,佛得角離得還是遠了一些,應該成立一支葡萄牙分艦隊,那樣可能威懾力會更加強一些,雖然也更容易遭到別人的攻擊。」

    接下來的許多文件都是些捕風捉影的消息,有關於立窩尼亞地區的,有關於波蘭王國的,有關於瑞典王國的,同樣也有關於德意志地區的,總體而言比較扯淡,有些甚至自相矛盾。不過趙貴卻不以為怪,沒有任何寶貴的情報經費被可恥地浪費了,因為從商人那裡收集來的信息就是這樣混亂,那些人本身也不是專業情報人員,也不用對誰負責,道聽途說再轉述給東岸人賺一筆錢而已,質量參差不齊是可以想像的。

    這些準確度可疑的情報,自然沒必要整理彙總給鐵公館的蔡大使了,趙貴飛快地批了一批,在每份文件上寫寫畫畫了幾下,將一些連續幾次提供劣質情報的商人等級調低了一些(這意味著下次支付給這個線人的錢可能會少一些),然後才擱下了筆,靜靜地沉思了起來。

    現在,原本聚集在匈牙利的奧斯曼土耳其軍隊大概已經分批開拔了吧?穆斯塔法這個科普魯盧家族的養子終究是威望不夠,無法壓制不怎麼將他放在眼裡的各路將領,被這些好戰分子挾持著,在條件完全不成熟的情況下發兵奧地利腹地,看看能不能撈一把大的。

    說實話,行軍打仗,最忌諱的就是這種臨時轉換作戰目標,胡亂加碼的事情。在出兵前,奧斯曼帝國本來就是為瞭解決匈牙利越來越倒向奧地利的問題的,準備的金錢、糧草和物資也是以這個目標而籌備的。結果當聚集起來的二十萬人馬擊敗了數量稀少的奧地利軍隊及匈牙利僕從軍後,竟然被法國使者說動,臨時鼓噪要攻擊奧地利本土,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要知道,進攻匈牙利的二十萬奧斯曼軍隊本已處在陸續班師的程序之中,差不多已經有五萬來自各地的人馬飽掠之後返鄉了,留在匈牙利的不過十餘萬人,其中戰兵也只有一半,這居然要攻打奧地利王國,實在有些草率。

    而且現在北歐還出現了俄羅斯這個變數,事情就更加錯綜複雜了!要知道,如果俄羅斯突然出兵南下的話,那麼對奧斯曼帝國的影響簡直就是災難性的,南俄平原那一線,隨時都有崩盤的可能,畢竟指望克里米亞汗國獨力扛住數量可能高達十五萬以上的俄、烏聯軍,那是不太現實的。

    「奧斯曼人要是在匈牙利見好就收多好啊!」趙貴最後哀嘆道。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05
第一百三十四章 鐵公館的決定

    1683年9月25日,倫敦鐵公館。

    又是一個陰雨漫天的日子,蔡振國打開了房間窗戶,一股帶著雨絲的清新空氣瞬間湧了進來,稍稍驅散了一點房間內的霉氣和腐氣。

    「怪不得英國人得到蒸汽機後第一時間發展的就是抽水機和水泵呢。在這麼一個成天下雨的國度內,沒有抽水機的生活該是如何艱難啊。」華夏東岸共和國駐英大使蔡振國看著外面遮天蔽日的雨幕,用一種揶揄的語氣說道:「難道英格蘭人的蒸汽機技術獨步全歐,這奧秘竟然就在其環境多雨潮濕之上?」

    「老闆,你又開玩笑了。」秘書見怪不怪地將茶壺放在桌上,然後給蔡振國倒了一杯馬黛茶。作為華夏東岸共和國駐英大使,蔡振國在飲料方面的愛好還是很廣泛的,綠茶、馬黛茶、咖啡、可可、奶茶乃至酒類,都非常喜歡,經常讓秘書給他換口味,為此櫥櫃裡放滿了產自各地的各種原材料,非常奢侈。

    今天喝的是馬黛茶,從本土河間北部遠渡重洋運送而來,走的是外交包裹的渠道,但成本也相當高昂的。不過蔡氏家族家大業大的,兄弟幾個不是在當官就是在經商,些許運費算個什麼?他蔡振國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不過說真的,大使,最近英國人在嘗試將蒸汽動力嫁接到一些比較常用的中大型機械設備上。我去看了,其中有不少是用來加工工具的機床,雖然他們的努力還不是很成功,但這種嘗試本身就代表著某種進步,我覺得應該予以重視。」秘書麻利地將桌上的文件收拾到一邊,然後端來了一碟特級餅乾,向蔡振國匯報導。

    最近東岸駐英大使館接到了好幾家英國製造企業的邀請,前去進行了參觀、考察,對英國製造企業的蒸汽機應用水平及機械加工水平有了一個相對清晰的認識當然這只是英國人展現出來的水平,至於沒展現的是什麼樣,就不太清楚了。

    英國人之所以三番五次邀請東岸人前去參觀,說起來還是為了採購來自東岸的諸多設備,其中最重要的無疑就是蒸汽機了。蓋因沒有蒸汽機尤其是轉速較高的蒸汽機機床刀頭的轉動速度就不可能有多快,而這個速度慢了,加工零件時的振動程度就會很高,這一會使得加工精度上不去,二也會令廢品率居高不下,這些無疑都會使得工業加工水平處在一個較低的水平之上,所以英國人非常想得到東岸的高速蒸汽機技術。

    當然若說英國人就一定拼了命也想得到高速蒸汽機技術,那也不是太準確。畢竟英國人現在用的一些蒸汽機,其再差還能比一些水力機床差嗎?那些水力湍急的河流暫且不論,這些可以驅動許多機床以較高速率動作,但絕大部分的河流其實水流是很平緩的,只能讓機床、提水機、磨坊等靠水力驅動的設施以一個較為緩慢的速度動作,遠遠比不了蒸汽機的相對高速。更何況,河流也分豐水期和枯水期,冬季甚至會結冰,流速在一定時間內也會變化不一,遠遠不如蒸汽機恆定、高速。因此,即便再差的蒸汽機,比起水力來也要有很大的優勢,水力只不過是勝在廉價罷了,適用於一些對加工精度要求不高的項目,比如東岸人建設的石浦水庫,其水力用來驅動大錘打造鎧甲、沖壓銀元等等,如果是用來加工齒輪的話,就不行了。

    所以說,英國人光靠大幅度推廣、普及蒸汽機,就能使本國的工業生產效率和機加工水平邁上一個新的台階。他們現在之所以還想方設法想要得到東岸人的高速蒸汽機,主要原因還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對於東岸人的「神器」比較眼饞,並不是他們對這種蒸汽機的需求有多大。要知道,他們光憑現有的技術,就已經冠絕歐洲了。

    前去英國工坊裡參觀的東岸使館人員,回來都對英國人的工業加工水平讚不絕口,言語中普遍認為就倫敦郊區的這些工廠而言,已經差不多趕上了大量使用了水力機床的新華夏、澳洲、遠東三藩的一些落後作坊,不過還是比不上一些由政府設立的大型企業。這些廠不但在技術上勝過倫敦近郊的這些堪稱英國模範的先進企業,在管理制度、財務制度上也完全勝出,領先是全方位的。

    蔡振國的秘書將底下人傳過來的各路消息進行了一番彙總,然後寫了一份認識比較深刻的報告遞交給了蔡振國,因此他對現今英國工業界的事情還是比較清楚的,故這會只聽他又說道:「英國人在現有的低壓、低速蒸汽機上還有兩大瓶頸,其一是密封問題,其二是機加工精度的問題。至於其他方面,他們做得還算不賴,雖然水平算不上多先進,但進步也是顯而易見的。」

    其實,正如蔡振國秘書剛才所說的,英國人現在連低壓、低速蒸汽機還沒整利索。其在密封上所遇到的困難,說實話比起十年前已經小了很多了,但現在仍然受限於材料、加工或設計上的原因,使得氣缸漏氣比較嚴重,這已經影響到了蒸汽機的熱效率。而其實這個問題與第二個所謂的瓶頸是一回事,如果英國人的機械加工水平有了長足的進步的話,那麼蒸汽機氣缸的漏氣問題也不可能這麼嚴重,所以這其實是合二為一的問題。目前英國人,如果沒有外來技術幫助的話,就只能像東岸早期一樣,使用那種四處漏氣、效率較低的蒸汽機進行湊合了,當然這也是技術進步的必由之路。

    與英國人相比,歐洲其他幾個開始正式將蒸汽機作為一種新興動力來使用的國家水平就要差不少了。以葡萄牙、西班牙這兩個伊比利亞國家為例,前者自產了兩台,又從英國進口了四台,結果都在一年時間內陸續損壞,然後花費重金請英國人維修,然後使用個一兩年又再度損壞、再維修,如此週而復始,顯然是一次失敗的嘗試;而西班牙人更是奇葩,這個國家先向東岸人求購蒸汽機,並明言哪怕是落後的早期型號也無所謂,在被無情地拒絕之後,急著「趕時髦」的他們又轉而從英國伯明翰訂購了三台最新式的蒸汽抽水機,安裝在安達盧西亞乾旱的農田周邊,用於水利灌溉,結果與隔壁葡萄牙人的設備一樣,使用了一年多以後便宣告損壞,西班牙人自己組織人手進行了一次維修,沒有成功,隨後便棄之不理了,誰讓這是馬德里官方投資的項目呢,他們並不關心蒸汽機實際用得怎麼樣,看起來只是一次單純的追趕潮流的行動。

    與這兩個逗比國家相比,法國、北德意志諸侯就要嚴肅多了,尤其是後者。這個地區素來是手工業繁盛的地區,生產出來的商品行銷全偶各處,每年中歐、意大利舉辦的各類商品交易會上都能看到大量產自北德意志的工業品,基礎非常好。因此,在蒸汽機被引入到了這個地區後,發展較為迅速,對蒸汽機的接受程度較高不高也不行啊,德意志中北部地區較為寒冷,冬天大雪滿天,河流冰凍,水力機械全部停擺,只能靠手工工具及腳踏機床生產商品,效率不知道要下降多少倍。現在有了蒸汽機,一下子就彌補了這個缺點,雖然初期投資較高,但可以合股眾籌採購啊,大家到時候對這台蒸汽機改造一下,多接幾個軸系,學東岸人一樣,光靠出租動力差不多就能收回不少成本了。

    蔡振國曾經收到過裡加商站從勃蘭登堡弄來的情報,上面對北德意志地區使用蒸汽機的狀況進行過仔細的分析好吧,其實是以勃蘭登堡普魯士為例知道這個地區從中世紀以來工業基礎就較為雄厚,而且煤炭較為便宜,交通也相對較為發達,全國使用了不少產自英國的蒸汽機,並且已經開始試著仿製,為此從原漢薩同盟的加盟城邦(工商業、航海業較為發達,手工匠人極多)裡聘請了許多手藝人來到柏林,展開特別攻關項目。

    當然這個國家也曾經通過庫爾蘭人傳話,試著求購產自東岸的「高級蒸汽機」,但幾次都被拒絕了,後來也就絕了心思,開始一門心思自己搞,現在已經做到了可以部分維修的水平,也是相當不錯了。

    「英國人,這狗運還真是好!煤、鐵、鉛、錫等各類礦產儲量豐富,國內運河縱橫,近海良港也多,交通運輸的成本天然就很低。糧食也能自給,自古以來工業基礎就好,鋼鐵產量加起來超過歐洲其他國家總和,這再銳意進取研發技術的話,怕是要按不住啊。」蔡振國喝著苦澀的馬黛茶,皺著眉頭說道:「為今之計,只有盡全力破壞英國與荷蘭之間的良好關係了。這個國家,工業實力已經這麼強了,若是再讓他們獲得荷蘭人的資本及銷售渠道,那就真的會成為一個麻煩了。我們必須提前預防這種麻煩,防止荷蘭商業資本與英格蘭工業資本的結合,這是不符合我們國家的利益的。」

    「對了,聽說最近英國商品對俄出口激增,東地公司的那幫人又活躍起來了?」放下了手裡的茶杯,蔡振國突然間就問道。

    「是的,英國人心無旁騖,得以專心發展工商業,因此成效較為顯著,蠶食了不少原本屬於他國商人的市場。而且經歷了這麼多年,英國弒君的壞名聲早就淡化了(而且現在國王也在位),俄羅斯人與他們之間的貿易又十分互補,因此發展較為迅速。這些都是裡加、阿爾漢格爾斯克、莫斯科三地傳回來的情報所證實的。」秘書回想了一下之前所接觸到的各類文獻,回答道:「前幾天裡加商站實際主持工作的趙貴送了幾份情報過來,其中就提到了英國人對波羅的海與俄羅斯的滲透,值得關注。啊,對了,他還提到奧地利人迂迴德意志與波蘭,往莫斯科派出了一支規模不小的使團,很可能是與俄羅斯人洽談聯合夾擊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可行性的。奧地利人要爭奪巴爾幹半島,俄羅斯人要爭奪烏克蘭,都與奧斯曼帝國有仇,因此聯合起來的可能性不低,值得警惕。」

    「這份情報我也看到了,不太好搞啊。」蔡振國聞言也嘆息了,只聽他說道:「這兩個國家都與奧斯曼有著領土爭奪,而且都處於很明顯的上升期,國內經濟實力、科技實力以及軍隊的戰鬥力都在增強,於奧斯曼帝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且,這兩個國家對海外貿易都不是很積極,全副身心幾乎都放在了爭奪陸地利益上面,想要敲打他們怕是也有些力不從心啊。尤其是那個俄羅斯,脾氣暴躁,很不聽話,萬一惹急了他們,這頭熊可不會理性思考,保不齊就和我們直接翻臉了,遠東、烏克蘭等地估計都要重燃戰火,生意也要泡湯,很是棘手。所以這就是我討厭大陸國家的理由,他們思考問題的方式有時候和我們不在同一個頻道上,著眼點也不一樣,令人無從下手。」

    「這事啊,還是交給加的斯的高文剛高特使去處理吧。你下午給我彙總一下近期有關奧、俄、土三國的情報資料,然後寫一份詳細的報告給我。我爭取這兩天就審閱一下,然後找機會發往加的斯那邊,由高特使定奪。嗯,從阿姆斯特丹開往西班牙的我們的商船下月中旬就有吧,就讓這艘船帶過去吧。這個情報比較重要,你安排一個精明點的人隨身帶過去,明白了嗎?」蔡振國叮囑道。

    「我明白了,大使,這事我會盯著的。」秘書點了點頭,回答道。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06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後的勸說

    高文剛已經將自己的辦公室完全搬到了西班牙王國的加的斯港,一個溝通地中海和大西洋兩大水域的重要城市。在這裡,他可以比較方便地同時處理地中海和波羅的海兩地傳過來的消息,兩者距離相差不多,消息傳遞過來都很方便。

    而他之所以將東岸在歐洲的全權特使官邸從經濟中心阿姆斯特丹搬到加的斯,除了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什麼「喜歡溫暖的天氣」好吧,這其實是開玩笑的之類的原因外,最主要的還是他覺得現在的聯合省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聯合省了,換而言之,聯合省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沒錯,即便戰爭結束好幾年了,共和派勢力也再度成為國家議會、省議會、市議會的重要組成力量,但因為戰爭期間法律法規的更改以及眾多高級職位被奧蘭治派的人「卡位」式地佔據著,整個聯合省再也回不到當初約翰‧德維特當政時對東岸的友好氣氛了。整個國家顯得略顯冷漠,雖然不至於敵視,但總是讓人感覺到有些不爽利,因此高文剛便上報本土將官邸搬到了西班牙王國最重要的海港加的斯港。

    作為寶船隊的起點和終點,加的斯港始終湧動著巨量的財富和商品。產自美洲的金銀在此匯聚好吧,也就是聚集一下,然後就流到意大利和荷蘭銀行家的手裡了,西班牙「黃金漏斗」的綽號可不是白叫的新大陸的各種珍奇貨物在此分銷,各色人等和文化在這裡碰撞,使得加的斯這座港市具有著一種別樣的美麗。

    但加的斯也有一樣壞處,那就是夏天時的高溫及蚊蚋的襲擊。因為緯度的原因,加的斯非常炎熱,尤其是夏天,白天整個城市街道上的行人非常稀少,總要到了下午四五點鐘過後,商人、水手、農夫、教士、士兵等各色人物才會慢慢從各自的「藏身處」冒出來,整個城市也就突然間活躍了起來,從此進入到了熱鬧期,一直到晚上很久才算結束。

    高文剛現在已經習慣了西班牙人生活的節奏。在搬到加的斯這麼久後,他白天總是窩在陰涼的別墅後院內休息、看書,到了下午三點鐘之後,才乘坐馬車前往各處拜訪客人、查驗貨物、檢查工作。

    這樣的習慣一直持續到了三個月前酷暑天氣的正式結束,才恢復了正常的作息制度。這不,今天(1683年11月23日)才剛過了下午一點鐘,高文剛便前往碼頭貨棧檢查工作去了,因為一艘從阿姆斯特丹駛來的東岸商船剛剛抵達。

    這艘商船是隸屬於阿姆斯特丹商站的舊船之一多年來東岸人一直喜歡在歐洲最大的舊船市場上「淘寶」在當地採購了一些船隻桅杆、纜索、木焦油之類的船具,經倫敦抵達加的斯,做做短途貿易的同時,也負責東岸體系內各個商站、使館之間的消息傳遞和人員往來。

    高文剛對這艘名為「格羅寧根向日葵」的笛形船上所裝載的貨物在加的斯賣了多少錢不感興趣,他第一時間坐到了貨棧內一個相對隱秘、安靜的小房間內,會見了兩位隨船而來的信使,問了問阿姆斯特丹、倫敦兩地的情況,然後便接過了他們隨身帶來的外交信件,仔細閱讀了起來。

    來自阿姆斯特丹的信件內容多是一些生意和財務上的匯報,重要的事情乏善可陳,只有一條稍稍引起了高文剛的注意,那就是奧蘭治親王再一次否決了三級議會提交的關於赦免約翰‧德維特「叛國」罪名的提案。因為由七省聯合派出的二十多名法官在重審了有關德維特兄弟的案件後,始終無法達成一致意見,因此德維特兄弟身上背負的罪名無法通過司法途徑解決,那麼就只能寄希望於由國家執政、奧蘭治親王威廉三世特赦了。但奧蘭治親王又怎麼可能答應這種荒唐的事情呢?毫不令人意外的,他兩次拒絕了赦免德維特兄弟,使得這位前三級議會議長幾年來一直寓居南尼德蘭,始終無法返回聯合省,也是悲劇。

    當然德維特議長也是有性格的人,他當然無法接受靠仇人赦免的方式結束流亡生涯,返回國內從政。目前國內反覆折騰著讓他回去的,多是一些以前的老朋友罷了,他自己本人是萬萬不會對威廉三世低頭的,哪怕是權宜之計也不可能,因此這似乎預示著他大概永遠也不會再回到聯合省、回到故鄉了。

    「共和派是一步差、步步差啊,不過話說我們的政策似乎也該調整了呢。德維特,既然回不到聯合省,回不到他的舞台上去,那麼時間一久,大概就會被台下的觀眾們給遺忘了吧?這樣一來,共和派恐怕會推舉新的人選出來與威廉三世打擂台了吧?聽說范博伊寧根已經從卸任了大使的職務,從柏林返回阿姆斯特丹,下一步大概就要被共和派推舉出來作為代言人了吧?這是我們東岸的老朋友了,關係不錯,值得大力投資。」放下了手裡的信件,高文剛輕輕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

    其實,東岸人對康拉德‧范博伊寧根的接觸早在去年下半年就開始了,畢竟這個人威望不低,且曾經出任過駐東岸大使,易於和東岸方面溝通。這樣一個人物,本就是極佳的合作對象,因此高文剛在徵得本土外交部的同意後,力推他上台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托東岸人在荷蘭資本家中間不俗的影響力,很多共和派的議員在他們影響下,也變得慢慢傾向於讓范博伊寧根上位,因此此君現在的呼聲是越來越高了。

    雖然共和派與東岸人的這種做派看起來有些不太地道,有過河拆橋的嫌疑,不講感情、沒有義氣。但政治這種東西,說實話是最最要不得感情和義氣的東西,它講的只有赤裸裸的利益。有了利益,對天主教較為狂熱的法國人(為此都在國內大肆清理新教徒了)都能放下身段與土耳其人結盟;有了利益,原本還打生打死新教諸侯能站到天主教國王一邊去。以上這些都是最近幾十年來發生過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裡,並且習以為常,東岸人自然也不例外,因此支持起范博伊寧根來一點都沒含糊。

    「希望他能成功吧,這需要很強的個人能力,當然更需要一點運氣,威廉三世現在是越來越老到了,並不好對付。」高文剛嘟囔著將手頭的這份信件放下,然後拿起了另一份來自倫敦蔡振國的信件,仔細看了起來。

    這份信件的內容比較多,足足有七八頁紙的樣子,寫滿了涵蓋英國政治、經濟、商業和科學技術的方方面面,尤其著重刻畫了英王查理二世的弟弟約克公爵與國會議員們之間的緊張關係。那些大資本家們已經在半公開場合與毫不掩飾自己天主教傾向的約克公爵發生過好幾次衝突了,因為查理二世無嗣,按理來說他一旦去世的話,王位應該是兄終弟及,但現在控制著英格蘭絕大部分實力的資本家和開明貴族們非常不願意讓這個傢伙上位,故現在英格蘭王國穩定繁榮的表象下面其實還掩藏著深刻的危機,一著不慎就有可能爆發武裝衝突。

    作為華夏東岸共和國駐歐全權特使,高文剛多年來一直密切關注英格蘭的局勢,對於這個國家的高速發展十分驚嘆,因此一直在想方設法要給它製造點麻煩。如今看來,一場所謂的王位繼承危機似乎是最好的切入點,雖然不大可能顛覆英國政局,硬送約克公爵上位,但給英格蘭人找點「樂子」,讓他們不要發展得那麼迅速,卻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這個國家,已經到了必須要限制一下的地步了!而限制完了,這個國家才有可能聽話,才有可能跟著東岸的指揮棒起舞,成為東岸干涉歐陸局勢的重要武器當然這一切還很遙遠,「調教」英格蘭更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且失敗的可能性相當不低。

    而在有關英格蘭政局的描述之外,便是大段的有關英格蘭工業技術的情報分析了。蔡振國這裡寫得比較詳細,列了個小提綱,將涵蓋金屬提煉與加工、槍炮製造與銷售、布匹的織造與印染以及最為重要的蒸汽機的逐步推廣之類的信息詳細描述了一遍,讓人看起來一目瞭然,印象深刻。

    高文剛看完後,沉吟了片刻,然後才提起筆在信件上做著記錄。他的看法其實與蔡振國頗為類似,那就是英格蘭的工業實力已經非常不錯了,這兩年借助英、荷關係的蜜月期又有了進一步的提升。因此,他同樣覺得不能讓荷蘭商業資本與英格蘭的工業資本結合,否則兩者一旦發生化學反應,怕是要「出事」!那麼這樣一來,這件事又與前面他思考過的干涉英格蘭王位繼承產生了關聯,也許這兩件事可以一併歸檔處理。

    過了這段之後,蔡振國的信件後面就全是有關幾個陸地國家如奧地利、波蘭、俄羅斯、土耳其等的情報大彙總了,而其中有關奧斯曼的部分自然佔據了最大的篇幅。高文剛對這一段也一樣非常重視,作為東岸共和國在歐洲最大的支點,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從來都不是什麼可以捨棄的利益。相反,多年來東岸人的貿易、外交甚至所謂的影響力,都是以這個老大帝國的存在且強盛為根基的。奧斯曼帝國強盛,東岸人不但貿易不受影響,甚至還可以間接影響其他許多地區,從而獲取利益。而如果這個國家衰弱了,那麼在周圍群狼環伺的情況下,勢必無法再保有原本的勢力範圍,必然會出現一個收縮的現象,這同樣會讓東岸人多年的投資大打折扣。

    所以,奧斯曼最好的選擇,就是維持一個高大卻虛胖的體格,對逐漸長大的奧地利、俄羅斯保持一定的威懾力。畢竟,上百年時間東征西討建立起來的心理優勢還是比較管用的,無形之中的威懾力很大。可一旦你不小心吃了個打敗仗,戳破了那層虛胖的牛皮紙,那麼後果可就比較嚴重了,以後那些被你欺負過的國家,保準會一擁而上,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不揪著奧斯曼窮追猛打就有鬼了!而你奧斯曼再強,渾身是鐵,在面對波蘭、奧地利、俄羅斯甚至波斯等世仇的情況下,又能打幾顆釘呢?

    「穆斯塔法真是遠不如他的養父和兄長啊,這威望確實不夠。堂堂科普魯盧家族出身的人,掌握著如此優秀的資源和人脈關係,居然還被一幫軍頭和領主半脅迫半引誘,在準備極端不充分的情況下,前往奧地利腹地進行軍事冒險,這該怎麼說呢?」高文剛一看到這裡也是頭疼。

    曾經擔任過駐伊斯坦布爾大使的他,對這個國家的上心程度可謂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多。他之前已經派過一次使者前往奧斯曼了,那是進攻奧地利的想法剛剛露出苗頭的時候,無奈勸說他們見好就收的行為沒有收到什麼成效,被人家輕巧地回絕了,這令高文剛感到有些鬱悶,這咋不聽勸呢!

    現在事情又過去了幾個月,形勢愈發錯綜複雜,聽說奧地利人對奧斯曼大軍在匈牙利境內遲遲不退感到不對,已經開始從西線慢慢抽調精銳主力回援。而很顯然法國人在這事情上沒能很好地兌現之間的承諾,他們只牽制住了一部分奧軍,另外一部大約兩萬餘人已經陸續開始往本土撤退了,為的就是防範奧斯曼人得寸進尺。

    「算了,過幾天我親自去一下伊斯坦布爾,想辦法和大維齊聯絡一下吧,最後一次勸說他們退兵。」高文剛輕撫額頭,無奈地想著:「另外也要做好奧斯曼帝國失敗的準備,十餘萬倉促轉向的軍隊,久戰疲憊、補給不足,奧地利人一旦執行誘敵深入、關門打狗的戰略,失敗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當然萬一他們勝利了,甚至僥倖攻下了維也納好吧,算了,攻下了也守不住,白費勁,這個就不考慮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06
第一百三十六章 轉折點?

    1683年12月15日,乘坐一艘快速聯絡船抵達了奧斯曼帝國重鎮薩洛尼卡。

    在這個因為戰爭而迅速忙碌起來的城市之中,高文剛沒找到傳聞中曾經在此駐蹕的蘇丹穆罕默德四世,據悉他已經率領部分加尼沙裡軍團的人馬北上去了索菲亞,在那裡為前線軍隊籌集糧草、經費。這個消息令高文剛大吃一驚,心中懷疑奧斯曼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打算來一場傾國之戰。

    當天晚上,他找來了薩洛尼卡商站站長,向他仔細詢問了最近一段時間的情況,重點是有關奧、土戰爭的情報東岸人將這次戰爭稱為「第四次奧土戰爭」。

    商站站長是一位水手出身的幹部,之前曾任已經撤並的地拉那商站站長多年,兼之討了一個信仰東正教的塞爾維亞老婆,因此在巴爾幹地區有一些人脈,消息較為靈通。

    「高特使,前方傳來的消息比較混亂,各種都有。我找人分析了一下,然後與從一些帝國官員朋友那裡打探到的較為靠譜的消息互相印證,目前基本可以確定,奧斯曼帝國的主力大軍已經抵達維也納城下了,且雙方已經爆發了一陣子的攻防戰,但尚不清楚誰佔優。」商站站長先是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次倉促的軍事行動準備肯定是不充分的。根據薩洛尼卡城及周邊的情況看來,奧斯曼帝國方面臨時要求提供大量軍事物資,其中既有食品、牲畜,同時也有彈藥、帳篷、藥品等東西。前來籌集物資的帝國官員非常急迫,恨不得當場就將東西全部弄齊。而城市方面呢,準備也完全不充分,或者說事前根本就沒有接到過要大量囤積戰爭物資的命令,因此陷入了混亂之中。這種混亂與矛盾,大概也是整個帝國上層思路混亂的直接體現吧。在我看來,奧斯曼帝國之前壓根就沒有打算進攻奧地利腹地,這次的行動,不過是蘇丹穆罕默德四世拍腦袋的行為罷了。」

    高文剛一聽這話就苦笑了。這位站長當真不愧是直爽漢子,說起來話一點也不轉彎。不過他的話裡還帶了一些新情況,那就是從匈牙利進軍奧地利,也許並不是因為大維齊卡拉‧穆斯塔法被部下軍官們裹挾,而是他們真的接到了來自伊斯坦布爾的最高指令,因此本已陸續撤退的軍隊來了個急轉彎,一面在匈牙利境內蒐集糧食、役畜,一面開始謀劃進軍奧地利的路線。而這個時候,數量高達五萬餘人的各地領主軍隊其實已經撤走了,但穆斯塔法大維齊並沒有召集他們,取而代之的大量來自匈牙利的僕從軍隊。

    「奧地利人的應對怎麼樣?」高文剛問出了自己最為關心的問題,他想從奧地利人的應對中判斷出更多不同的意味。

    「他們的應對是收縮兵力,以拖待變,這大概是因為其精銳主力尚在西線,沒來得及趕回來的緣故。」商站站長回答道:「奧地利人的軍隊分佈較廣,集結需要時間,而且土耳其人也分兵劫掠各處,一是為了取得給養,二也為了牽制各處的奧地利駐軍,使其無法快速向首都維也納靠近。」

    「還分兵?」高文剛的眉毛揚了起來。

    「是的,不過多是僕從軍,由特蘭西瓦尼亞大公率領的本部兵馬及大量臨時徵召的匈牙利士兵,但坊間傳聞他們在兩個月前就慘遭失敗了。可憐的大公只帶了千餘騎兵逃走,目前在後方收容潰兵,但應該是沒膽子去挑釁布拉迪斯拉發等地的奧地利軍隊了。」站長說道。

    「這消息證實了嗎?」高文剛聽了後有些坐不住了,即便這會已經是冬日,他的額頭上仍然不由自覺地滲出了一些細密的汗珠,這可是一路偏師失敗了啊,極大打擊士氣的行為,奧斯曼人在搞毛呢?

    一個匈牙利大公就帶著三萬多人馬西進,將不是名將,兵不是精兵,被數千名奧地利士兵輕易擊潰,這到底在搞毛啊!高文剛覺得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當年就是這個特蘭西瓦尼亞大公,入侵波蘭佔便宜,結果被擊敗,然後在撤退途中,三萬人馬遭到克里米亞韃靼騎兵突襲(彼時此君尚未投靠奧斯曼蘇丹,在奧地利與土耳其之間搖擺),這廝只帶了四百騎兵逃回了國。而既然有此失敗的劣跡,為何穆斯塔法大維齊仍然放心地把這麼多人交到他手上,而不是派一個老辣的軍官前去統率?要知道,即便是這些看起來很垃圾的羅馬尼亞人、匈牙利人士兵,好好操作也是能發揮不小的作用的,結果現在一戰而沒,解放了奧地利人的一個側翼,不但讓斯洛伐克的奧地利駐軍可以高枕無憂,還方便德意志諸侯的援軍進來,簡直豈有此理!

    奧斯曼人愚蠢至極!無論是蘇丹還是大維齊,都愚蠢至極!高文剛心裡已經在破口大罵。

    「差不多已經可以證實了,我是通過一些特殊的渠道獲得的消息。」商站站長看著高文剛,用一種確定的語氣說道:「他們進兵早於大維齊親率的十五萬主力,可能是直接接受了穆罕默德四世蘇丹的遙控指揮,大維齊一開始並不知情。」

    聽到這裡,高文剛已經不知道怎麼說好了,心中對這一仗的結局不怎麼看好。

    「還有什麼消息沒?」高文剛又問道。

    「有。有一道可以證實的消息,那就是奧斯曼帝**隊在進攻維也納南部屏障佩希托爾茨多夫的時候,進行了屠城。值得一提的是,這座城池是在投降後被屠的,所有降兵和城市居民全被屠殺。這個消息在短時間內傳遍了整個奧地利,然後開始向波蘭、德意志、意大利等地蔓延,從此以後,奧斯曼人進軍的路上,再也沒人投降,全部死戰到底,這令他們蒙受了嚴重的損失。」商站站長用一種無奈的語氣說道:「可以說,佩希托爾茨多夫的屠城是一次毫無意義的屠城。在投降後還搞虐殺,這除了能激起奧地利人殊死抵抗的意志及基督世界的反感外,還能有什麼作用?奧斯曼人不知道怎麼搞的,一路上全是昏招,我都沒法說了。」

    「愚蠢!愚蠢至極啊!」高文剛猛地一拍桌子,怒聲道。說完,他抓起桌上一杯溫熱的清茶,仰脖一飲而盡,這才長長吐了口氣,稍稍紓解了一些心情。

    「而且,現在是冬天吧?」高文剛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然問道。

    「是冬天,這怎麼了?特使?」商站站長有些遲鈍地問道。常年在城市生活的他,一時間並未想到什麼,因此有些傻乎乎地問道。

    「冬天怎麼了?」高文剛瞪著眼睛,說道:「這裡是薩洛尼卡、是希臘,冬天當然沒什麼!可德意志的冬天還是非常寒冷的,在冬天圍攻維也納這麼一座經營了上百年的堅城,奧斯曼人這是嫌自己的麻煩還不夠大嗎?他們之前在匈牙利的時候可是很溫暖的,且原本也沒打算深入奧地利腹地,但現在計畫臨時變更了,搞什麼呢?禦寒物資充足嗎?沒有足夠禦寒物資的冬季圍城戰,本身就是一場災難。」

    「更何況!冬天許多河流封凍,無法行船,但這凍又不足以厚道可以在冰上用雪橇運輸物資的程度,所以奧斯曼人的後勤線注定將變得極為艱難。如果我的情報沒錯的話,之前進攻匈牙利的時候,奧斯曼人就因為道路不行而沒帶多少火炮,現在臨時決定進攻維也納,這火炮數量怕是還要更加之少吧?諸多不利因素都聚集在這裡了,奧斯曼人搞什麼呢?」高文剛現在簡直有仰天長嘆的感覺了,奧斯曼人這一年來的操作實在是太糟糕了,偏偏還自以為是,聽不得別人的意見,高文剛及東岸駐伊斯坦布爾大使馬拉提幾次提意見,都被人家無視了,也是讓人無語。

    若說高文剛之前還對奧斯曼進攻維也納之戰抱有一絲僥倖的話,現在聽了薩洛尼卡商站站長的匯報,連最後一絲僥倖之心也去掉了。在他看來,奧斯曼人此戰有三不利,一是倉促出兵,準備不足;二是無故屠城,激起對手死戰之心;三是天氣不利,交通運輸困難。有此三不利,即便他們兵力佔優,但面對坐擁堅城,擁有地利之勢的奧地利人,怕是勝算也不會很高,這樣就很麻煩了!

    「穆罕默德蘇丹去索菲亞幹嘛?這是他們這條戰備公路的盡頭了吧?」高文剛突然又想到了這條,一時間冷笑不止:「當初咱們國家派技術工程師指導他們修建從伊斯坦布爾到阿德里安堡的公路,然後一路經普羅夫迪夫延伸到索菲亞。結果呢?差點連工程款都沒拿回來,拖欠了好幾年才打了個折到手!後來我父親詢問他們是否繼續修建從索菲亞到貝爾格萊德的戰備公路,結果那幫蠢貨居然還嫌貴,死活不願意修。現在一個個都傻了吧?如果有一條從發伊斯坦布爾直通布達佩斯的高等級戰備公路,奧斯曼人的這場戰爭將會變得容易許多。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賣,奧斯曼人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釀成的苦果也只能自己吞下。」

    「算了,再在這裡罵也無濟於事了。我需要覲見穆罕默德蘇丹,越快越好,你一會就給我去聯繫本地的阿爾坎阿加,他是我們的老朋友了,應該會幫這個忙。現在去伊斯坦布爾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那裡的官僚們也未必能盡快聯繫到蘇丹本人,相比較而言從薩洛尼卡這裡已經較快了。」高文剛說道:「我希望在事情變得糟糕前聯繫上他們。嗯,對了,情報蒐集工作也不能落下,現在前線已經打了一陣子了,不可能沒有情報傳回來。這個時候不要怕花錢,我給你批一萬杜卡特,你給我用力砸錢,以最快速度蒐集情報。」

    「有錢就好辦多了。」商站站長聞言笑著說道:「我這就去辦這些事。」

    接下來的幾天就在瘋狂的情報蒐集、分析中渡過了。在金錢的魔力下,高文剛很快瞭解到了更多的有用訊息,比如維也納的哈布斯堡王室及官員已經退往內陸腹地,只留下1.5-2萬名守軍在守城,守軍的火炮可能有「數百門」,且多是安放在城頭的重型火炮,數量上比奧斯曼人也要多出幾倍;比如,洛林公爵查理五世率領三萬名精銳的奧地利野戰集團從一開始就離開了首都維也納,撤到了維也納以西的重鎮林茨,一方面彙集當地守軍,一方面也在窺伺圍攻維也納的奧斯曼大軍;再比如,來自德意志諸邦國的援軍次第開來,奧斯曼人不得不分兵阻援,這進一步分薄了圍城的兵力,使得在損失了一萬多名戰兵的情況下,維也納仍然久攻不下。

    如此種種,即便高文剛再不懂軍事,也看出來奧地利人是以堅城為盾,盡全力遲滯、消耗奧斯曼主力大軍的兵力、物資以及銳氣,等待自家主力部隊的集結以及來自基督世界的各路援軍的彙集。這個戰略其實是非常成功的,維也納如今其實已是一座空城,哈布斯堡王室及大部分的貴族、富商已經轉移到了其他地區,這座城池現在的作用就是充當一個消磨奧斯曼人實力的血肉磨盤。即便最後被奧斯曼人攻破了其實也沒什麼,奧斯曼人必然也死傷慘重,且幾乎沒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而在那個時候,奧地利人自己差不多已經集結起了數萬精銳主力,同時來自德意志、意大利和波蘭的數萬援軍也抵達了,這些都是生力軍,與久戰疲憊不堪且傷亡慘重的奧斯曼軍隊大為不同。那個時候雙方若是展開主力決戰,奧斯曼人又有幾分勝算?

    1683年12月22日,終於有奧斯曼蘇丹的消息傳來:蘇丹穆罕默德四世已經率部分近衛軍前往貝爾格萊德,暫時不便任何人覲見。這個消息令高文剛勃然大怒,不過卻也沒任何辦法。

    「給我立刻聯繫威尼斯人,有急事。」高文剛隨後便語氣嚴肅地對商站站長下令道。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06
第一百三十七章 善後(一)

    阿爾貝托‧莫羅西尼剛剛結束在扎金索斯島的旅程,正打算啟程返回威尼斯呢,結果被一艘突如其來的船隻給打亂了行程。

    這艘船是從奧斯曼帝國方向駛來的,因為懸掛著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國旗,因此駐泊在港口內的幾艘威尼斯槳帆戰艦在上去檢查並確認了一下之後,便將其放入了港口之內。在與華夏東岸共和國深入合作了超過十年時間之後,威尼西亞共和國的利益已經在很大程度上依賴做東岸商品的代理商以及他們在新華夏島上的諸多投資了,因此他們在歐洲非常配合東岸的各種政策,比如在黑海北岸與克里米亞汗國的封建莊園主們攪和在一起等等,同時也給予了很多前往威尼斯公幹、經商的東岸國民以合乎尊嚴的待遇,算是東岸的友好國家了。因此這會在確認這艘名為「威尼斯人」的雙桅小帆船是東岸共和國的外交船隻後,立刻將其引入了港內,並在專用泊位靠泊。

    作為威尼西亞共和國貴族議會派往附近的商務專員,阿爾貝托‧莫羅西尼本來在島上監督幾個國營農場的貨物運輸工作。這幾個農場隸屬於威尼斯市豐裕公署,出產扎金索斯島著名的橄欖油和無核葡萄乾,在威尼斯是非常受歡迎的商品,轉賣到他國也能收穫不少利潤。從這個角度考慮,你就能理解為何威尼斯人對奧斯曼帝國近海的一些島嶼那麼執著了:陸地我打不過你,趁你海軍渣,殖民一些邊邊角角或小島,獲取一些利益,問題總不會太大吧?

    奧斯曼帝國當然也不想自己家門口的島嶼都被威尼斯人佔據著,因此多年來一直試圖奪回,無奈海軍實力不行,一直以失敗告終。再者,慘烈的克里特島戰爭該戰爭打了二十多年,奧斯曼帝國損失了包括沿海居民在內的約四十萬人剛剛結束還不到一代人,很多人對此記憶猶新並感到不寒而慄。無論是帝國上層的蘇丹、大維齊還是基層的阿加們,都很謹慎地對待著這些被威尼斯人佔據著的島嶼,並沒有嘗試著如同克里特島那樣派大軍奪回,很顯然他們也害怕另一場克里特島戰爭的爆發。家底雄如奧斯曼,也承受不起克里特島戰爭這種長達24年的慘烈拉鋸戰再來一次的。

    所以,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威尼斯人的這些小島得以頑強地保存了下來,並看起來似乎仍將繼續保留很久的樣子,蓋因現在奧斯曼帝國的麻煩可相當不小啊!

    這次乘坐「威尼斯人」號帆船前來扎金索斯島的並不是計畫中的薩洛尼卡商站站長,而是東岸駐歐全權特使高文剛本人。在意識到自己枯坐薩洛尼卡也無法見到蘇丹或大維齊中任何一人後,高某人便果斷改變主意,離開了這個希臘重要港口城市,乘坐一艘隸屬於薩洛尼卡商站的小船南下前往扎金索斯島,看看能不能見到威尼斯的實權人物。而他的運氣顯然還算不錯,在這裡遇到了曾經與東岸人打過多次交道且目前在威尼斯也是身居高位的阿爾貝托‧莫羅西尼,一位祖上做過威尼西亞共和國執政官的名門之後。

    莫羅西尼第一時間就出來接待了高文剛。在島上一處私人莊園裡扎金索斯島上可不光豐裕公署的農場,事實上屬於威尼斯達官貴人的莊園才屬於大多數阿爾貝托‧莫羅西尼首先笑著表示高文剛運氣好,遇到了自己,不然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高文剛這會沒太多心情談笑,他直接表示遇不到莫羅西尼,總會遇到其他什麼的負責人,反正只要能傳信就行。隨後,他便話鋒一轉,直接朝莫羅西尼說道:「這是我寫給貴國執政官閣下的外交信件,請幫忙帶回去轉交。當然這信你現在也可以看,並且我也希望你提一些意見,如果合理的話,我會當場修改並重新謄寫一份。」

    阿爾貝托‧莫羅西尼聞言收斂了笑容,將信將疑地從高文剛手中接過了信件,粗粗看了一遍後,臉色立刻變得異常蒼白。只見他霍地站起了身,焦躁地在房間了走了好幾圈後,才語氣激動地朝高文剛說道:「特使先生,你交到我手裡的,可真是一樁大麻煩呢。作為合作多年的夥伴,我也不瞞你了,是的,沒錯,我國政府是有在側翼呼應奧地利王國,進攻奧斯曼沿海地區的打算,並且已經正式付諸實施。我們的行為是可以諒解的,因為奧斯曼人也無時無刻不在對我們釋放著惡意,我們必須為自己的生存空間而戰鬥。這次就是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我們打算出兵,海陸並進,打擊奧斯曼帝國的南部海岸一線,並伺機恢復一些當年被奧斯曼人奪取的土地。」

    「你國政府這麼做,是篤定奧斯曼人一定會失敗了?」高文剛還是比較敏銳的,立刻抓著對方的話問道。

    「沒錯,我們並不憚於承認這一點。」誰知阿爾貝托‧莫羅西尼卻是很大方地點了點頭,承認了高文剛的說法,並繼續說道:「相比特使先生你也知道維也納的形勢,看起來奧斯曼帝國的大軍在圍困這座城市,但事實上呢?形勢真的如同圍攻維也納那般危急嗎?首先,現在是冬季,一百多年前奧斯曼帝國就在冬季圍攻維也納,結果慘遭失敗,現在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其次,教皇之前就已經宣佈神聖同盟,號召德意志、意大利、波蘭等天主世界諸侯派遣援兵,沒有兵的也捐款捐物聘請戰爭經驗豐富的僱傭兵,次第開往奧地利,這次就連瀆聖同盟的另一端法蘭西王國國內也人心浮動,一些貴族和士兵以個人身份前往奧地利,與異教徒死戰;再次,奧斯曼的敵人太多,他們得罪了波蘭、奧地利、俄羅斯乃至波斯,可謂是四面受敵,在他們傾國而出的有利時機,我不相信這些人不會有什麼動作,就連已經與奧斯曼人簽訂了20年休戰和約的俄羅斯,怕是也要暗地裡搞些小動作,這相當致命;最後,現在的奧斯曼人還是以前的奧斯曼,近衛軍還是以前的近衛軍嗎?」

    莫羅西尼最後這一句當真是抓住了重點中的重點,近衛軍(即加尼沙裡軍團)墮落了,戰鬥力不行了,才是奧斯曼帝國圍攻維也納至今仍然久攻不下的關鍵啊!曾幾何時,加尼沙裡軍團是勇猛、忠誠的代名詞,除了在對抗蒙古帖木爾軍團時全軍覆沒(巴耶濟德蘇丹被俘,其塞爾維亞皇后被迫在蒙古人面前跳裸體舞,奧斯曼帝國也被分裂成四個……),其餘時候一直是令中歐基督世界聞風喪膽的虎狼之師。

    但再強大的軍團也會墮落,早年蘇丹規定近衛軍士兵不許結婚、不許留鬍子,成年磨煉戰爭技能,並學習***宗教知識和土耳其傳統文化,戰鬥力較強。但因為近衛軍官兵可以進入宮廷為官,因此他們的權力慢慢大了起來,成了一股政治勢力,因此後來的蘇丹被迫同意近衛軍官兵可以結婚並留鬍子,允許他們的後代加入近衛軍,故軍團規模一再擴大,生生在奧斯曼帝國中締造了一個新的階層,即加尼沙裡近衛軍階層。

    到了現在,近衛軍已經成了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特權階層了。在最近幾十年內,蘇丹和歷任大維齊都在想辦法整治這支軍團,但時而成功,時而失敗,而且即便成功的次數也只是挑動了近衛軍內部傾軋,讓一批人鬥倒了另一批人(失敗的人很多流亡到了新華夏和東岸本土,東岸人對這些內情還是相當清楚的……),使得其暫時聽話,但近衛軍這個整體階層卻始終屹立不倒,讓人頭疼不已。

    而既然成了政治特權階層了,那麼戰鬥力自然也就維持不住了,逐漸下降就成了必然。當然也不是沒有軍官試圖重新加強加尼沙裡軍團的戰鬥力,東岸人在其中也幫了不少忙,比如派軍官給他們講解最新的戰爭思想,出售大量武器軍資等等,但都收效甚微。畢竟我大奧斯曼自有國情在此,你東岸人連鬍子都不留,憑什麼給我講課?

    阿爾貝托‧莫羅西尼對奧斯曼帝國的種種十分清楚,常年研究的他知道的甚至不會比高文剛少,因此這話才令他甚難回答,最後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說的是對的,奧斯曼帝國內部混亂,文恬武嬉,偏偏還自以為強大,沉浸在一百多年前東征西討,無有敵手的迷濛之中。現在,阿爾貝托,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你能盡快把我這封外交信件帶回去交給執政官閣下,我不希望威尼西亞共和國出現在這場戰爭之中,當然我們會為此給予一些好處,一切都在這封信件裡面了。」

    其實,高文剛的這封信件嚴格說起來,就是為了給奧斯曼帝國善後擦屁股用的了。他現在對於帝國能否在維也納取得勝利已經不抱太大希望,他所指望的,只是蘇丹穆罕默德四世不要再瞎幾把遙控指揮,穆斯塔法大維齊不要一把輸乾淨手裡的籌碼,損失過多兵力,否則其他地方怎麼守?國內的基督徒領主們怎麼震懾?

    另外,通過東岸的影響力,讓已經磨刀霍霍的威尼斯、俄羅斯緊急剎車(當然後者可能比較困難),不要參加進來痛打落水狗。他當然理解如威尼斯、俄羅斯這些國家對奧斯曼的痛恨,後者不談,前者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奧斯曼帝國二十萬大軍沿多瑙河進兵,攻打維也納,一旦成功,那麼其後無論是北上進入德意志腹地還是南下攻入意大利半島,都顯得順理成章了。而一旦要攻入意大利半島,在意大利北部擁有大片領土的威尼西亞共和國,豈不是首當其衝?這可是有亡國的危險的啊!

    若想以往威尼斯與奧斯曼在東地中海打來打去,那都是為了一些島嶼或沿海小塊土地的爭奪,贏了固然好,輸了也不至於亡國。但如果奧斯曼帝國奪取了維也納,這對威尼斯來說可就真的是天塌下來了,因此於情於理他們都要做些什麼:趁著奧斯曼帝國國內空虛的大好機會,出動海軍和部分陸軍進攻奧斯曼帝國沿海地區,就是最好的方式!這樣既不會遇到大的困難,同時也能虜獲人口和財物,豈不美哉!

    但東岸人擔心的就是威尼斯人這麼做!因為他們的艦隊實力不俗,奧斯曼海軍又實在太渣,威尼斯人甚至可以封鎖伊斯坦布爾,這無疑會給帝國造成極大的混亂,來自安納托利亞、阿拉伯半島、北非等地的人員、物資無法及時輸送到西部的魯米利地區,這可是會影響奧斯曼帝國後勁的,使得他們在隨後可能爆發的一系列戰鬥中出現不應有的嚴重損失。

    而為了說服威尼斯人這麼做,高文剛打算給予他們一些額外的好處:比如給予他們更多的商品代理份額、比如向他們出口一些敏感的機械或工具、比如允許他們在新華夏島投資更多土地、比如說服克里米亞汗國與他們進行更深入的合作等等。

    但高文剛同時也不是很確定,這些額外的好處是否足以說服威尼斯人在這個時候放奧斯曼一馬。他沒有把握,因為在他看來這些好處固然不錯,但與國家存亡相比仍然微不足道。不過他還是想儘量嘗試一下,嘗試以奧斯曼帝國敗局已定,衰落不可避免,奧地利長期崛起如日中天為理由,來說服威尼斯的執政官不要過分削弱奧斯曼帝國!畢竟,奧斯曼這頭老虎要吃人,沒道理奧地利這頭老虎不吃人啊,最好的方式難道不是讓兩頭老虎互相撕咬以至於兩敗俱傷麼?

    這個角度,是唯一可能說服威尼斯執政官的理由了,他不確定行不行,只能盡力而為。而在此之後,他還將去一次黑海北岸,看看能不能聯絡上俄羅斯人,這一邊同樣很重要。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06
第一百三十八章 善後(二)

    1683年1月31日,高文剛在漫天大雪之中抵達了卡吉貝伊港,並借住在當地一個由那亞人開辦的商站內。

    「那亞人旁邊開的就是威尼斯人的商站,呵呵。這對打了無數年的老冤家,當年從地中海爭鬥到黑海,沒想到這會倒比鄰而居起來了,也是有意思。」披著一件厚實的貂皮大衣,高文剛站在商站外的茫茫雪原上,高文剛笑著說道。

    前方不遠處就是曾經碧波蕩漾的黑海,不過這會已經被一層厚實的冰雪所覆蓋著。冰面上渺無人跡,偶爾有一架雪橇劃過,轉眼又再度寂靜無聲,安寧靜謐得不像話,讓人直忘了在數百公里之外,數十萬各人正在捨生忘死地廝殺著。

    當然這裡已經是克里米亞汗國境內了,雖然是邊境,但因為地理位置不錯,駐紮著三千多步騎,防備著從鄰國流竄過來的所謂「土匪」的襲擊別懷疑這一點,雖然克里米亞大汗與摩爾達維亞公爵同為穆罕默德四世蘇丹的封臣,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之間就一團和氣,大的衝突沒有,但小動作是接連不斷的所以環境還算安逸,與此刻正因為維也納之戰而被要求派兵、派糧、派錢而搞得一團糟的摩爾達維亞公國是天差地別。

    那亞商站的管理者是多利亞家族的成員,保羅多利亞的外甥維克多,在此任職已經數年,算是一種歷練和鍍金吧。作為接近家族核心圈子的年輕人,維克多掌握了太多有關多利亞家族乃至共和國與東岸人的交易,因此對高文剛還是比較客氣的,招待起來不遺餘力,有什麼話也不會藏著掖著。

    「特使先生,我們當然可以舒服地坐在屋裡,一邊烤著火,一邊喝著咖啡,注視著野外美麗的雪景。但此時遠在維也納的奧斯曼帝國大軍,恐怕會對這種冰天雪地的氣候大為痛恨吧?不知道前線的物資輸送充足不充足,我感覺很難,雪一下,什麼都沒了,這就是『冬將軍』的威力,奧斯曼人太自信了。」維克多也站在了身後,一邊看著遠處奇特的雪景,一邊朝高文剛說道:「新任大維齊威望不足,蘇丹也想樹立權威,一場倉促促成的傾國之戰,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我們還能說些什麼?」

    「奧斯曼帝國的失敗對貴國而言也沒有什麼好處吧?要知道俄羅斯人可還虎視眈眈著呢。你們再黑海北岸投資了那麼多,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那裡與西西里島甚至已經可以並稱為貴國的兩大糧食供應基地。這種重要的地位,你們也不擔心嗎?更別提你們在卡吉貝伊、卡法、亞速等地也設立了商站,有一定的商業利益了,真的一點不擔心嗎?」高文剛回過身來,看著維克多,微笑著問道。

    「一點不擔心那肯定是假的。」維克多老實地回答道:「但說真的,擔心又有什麼用呢?我們與威尼斯人不同,與奧斯曼帝國沒有領土爭端,我們在這裡的利益只有投資和商業,甚至於因為兩國關係尚算可以的緣故,我們在黑海的投資大大超過威尼斯人。我們現在只能坐等,坐等新的消息傳來,坐等局勢的明朗。而在此之前,我們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可能後果的心理準備了。」

    「這是積極的心態。」高文剛讚許了一句。他剛到這兒的時候已經初步瞭解過了,得知克里米亞汗國的格萊大汗拒絕了蘇丹穆罕默德四世的召喚,沒有派出軍隊前往匈牙利和奧地利作戰,而是選擇保境安民不要懷疑,這個年代的克里米亞大汗有資本這麼做,他們的獨立性本就很強,歷史上維也納之戰之前,他們派出的騎兵就不聽從大維齊和蘇丹的命令,沒有參加會戰,逕自返回了國內這種態度,本身就表明了一種擔憂,一種對來自北方邊境的強敵俄羅斯帝國的擔憂。

    為此,克里米亞的格萊大汗也派人前往西烏克蘭境內,與如今掌權的蓋特曼首領(原西烏克蘭大公小赫梅利尼茨基因為掌控不了局面,已經被穆罕默德四世蘇丹下令處死)進行了商談。他們由奧斯曼帝國蘇丹欽命監視西烏克蘭的哥薩克們,因此一點也不客氣,上門就是一番趾高氣揚的敬告,要求西烏克蘭方面厲兵秣馬、整軍備戰,防止薩莫伊洛維奇的東烏克蘭人馬殺過來。

    至於來自俄羅斯的人馬,格萊大汗已經不指望西烏克蘭能夠幫上什麼忙了。事實上,如果駐紮在東烏克蘭的俄軍西進或南下的話,這些早就已經聞風喪膽的西烏克蘭哥薩克們是派不上什麼大用場的。與其指望他們,還不如說克里米亞汗國的數萬騎兵與黑海北岸的那一萬多奧斯曼帝國駐軍更靠譜一些呢,他們才是抵禦俄軍侵犯的中堅力量。

    或許有人會說,之前俄國人不是已經與奧斯曼帝國、克里米亞汗國簽署了為期二十年的和平協議了嗎,怎麼還會開戰?呵呵,你這樣問,只能說明你小看了俄國人的野蠻程度和無恥程度!與後世不同的是,這個年代的休戰協議還是有那麼點效力的,很多國家還是遵守的。比如當年第四次奧土戰爭後奧地利與土耳其簽署了為期二十年的休戰協議,奧斯曼土耳其帝國這次愣是等到了1683年協議期滿才將宣戰公告送到了維也納這證明他們不是無恥地不宣而戰但俄羅斯這種國家可不一定會遵守這種玩意兒(歷史上他們就公然撕毀了停戰協議,中途發動了俄土戰爭),而且老的沙皇剛剛病死,新的沙皇繼位,他們有充足的動機這麼做,並且這一直以來都是俄國的基本國策之一,在國內並不會受到多大阻力。

    「好吧,正如你所說的,我們現在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還是靜靜等待好了,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高文剛走進了屋內,有些無奈地說道。現在也只能等了,當然這不是說他要在這裡等,事實上他只會在這裡休息一到兩天,然後就會繼續經陸路出發前往克里米亞汗國,留在這裡等待、蒐羅消息的,則是他的隨從們。

    1683年3月5日,經歷了一個多月時間的艱難跋涉之後,高文剛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克里米亞汗國境內。在這裡,似乎是好運氣突然到來的緣故,他們很快就打聽到了格萊大汗的消息,原來此時大汗正帶人在黑海北岸巡狩名為打獵,其實是整軍備武,加強戒備。

    而大汗在得知東岸全權特使高文剛的行蹤後,也第一時間予以了接見。在格萊大汗這裡,高大特使受到了隆重的接待,與之前在各地受到的怠慢有天壤之別,而這也讓他似有所悟:奧斯曼人之所以這麼反應遲鈍,不怎麼熱心東岸人的建議,大概與他們尚未感受到切膚之痛有關吧?畢竟他們強大了那麼久,俯視了歐洲那麼久不管有沒有這個資格思想一時間轉變不過來是很有可能的。他們也只有經歷了相對慘重的失敗,面臨一次四面楚歌的嚴峻的戰略環境,大概才會有所觸動吧?

    高文剛甚至猜測,在經歷了圍攻維也納之戰的不順乃至失敗後,奧斯曼人大概會對自身的實力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吧?到了那時候,東岸人再上門去談事情,難度應該會下降許多。只是不知道到了那會,奧斯曼帝國治下最精華的巴爾幹地區還能剩下多少土地。要知道,像匈牙利、特蘭西瓦尼亞、摩爾達維亞之類的新得沒多少年的土地,人心不穩、基礎薄弱,保不齊就被別人奪去了,那樣可就傷筋動骨了。甚至於,如果統治多年的如塞爾維亞等基督徒聚居區也被別人佔了去,那要想拿回的話,怕是就要廢很大一番力氣了。

    真到了這個時候,奧斯曼帝國的實力可就要大大縮水,價值也大大縮水了,這一點無疑是不符合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利益的。因此,這才有了之前高文剛在扎金索斯島晉級會晤阿爾貝托莫羅西尼,要求威尼西亞共和國「悠著點」,不要趁機將奧斯曼帝國往死裡打,畢竟他們有海軍優勢,奧斯曼帝國不好應付。而為了點醒威尼斯人,高文剛更是指出了奧地利王國一旦強大了,同樣會對威尼西亞共和國造成很大的威脅,希望這能對威尼斯人有所觸動吧,不至於讓他們將奧斯曼帝國整得太慘,損失過多實力。

    好吧,讓我們再將目光投注到克里米亞汗國這邊。在這裡,高文剛終於得到了他在路上一直沒有得到的消息,那就是維也納之戰的最終結果。已經通過偵騎蒐羅到訊息的格萊大汗告訴高文剛,由穆斯塔法大維齊率領的十五萬大軍終於失敗了!又要分兵阻擊德意志諸侯援軍、又要分兵防備查理五世率領的數萬奧軍的奧斯曼大軍,能夠用來攻城的部隊著實少之又少,再加上冬天氣候嚴寒,人員凍傷嚴重,軍糧、物資、火炮缺乏,久攻不下的十餘萬大軍被迫撤退。而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在攻城戰中損失了超過兩萬名精銳的戰兵了,死傷於「冬將軍」手下的也不下萬人,士卒們怨聲載道,幾乎嘩變,只能宣佈撤退。

    而敵前撤退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活計,相反那是非常考驗部隊整體素質和指揮官水平的事情,在這上面奧斯曼人無疑是極為欠缺的。成分複雜、士氣低落、補給缺乏的他們的撤退,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災難,而當波蘭國王揚索別斯基率領著名的波蘭翼騎兵對其進行了一番側擊之後,奧斯曼人本就有些混亂的撤退次序立刻宣告崩潰,將軍和領主們開始各自為戰,軍隊統帥穆斯塔法大維齊甚至不清楚他的部下們在哪裡,又在做些什麼,好好的撤退演變成了一場規模驚人的大潰退。

    在這場大潰退中,以逸待勞、補給充足的基督世界聯軍們,沒有浪費上帝贈給他們的絕好機會,開始了輕鬆的銜尾追殺,力求擴大戰果。在這場規模空前的追擊戰中,波蘭騎兵再次發揮了一錘定音的作用,他們多次用兇猛的衝鋒擊潰了奧斯曼步兵集團的所有抵抗,讓其始終處於混亂之中,然後被從後面追上來的數量多達五萬餘人的德意志聯軍(由洛林公爵查理五世及歐根親王分別率領)分割、包圍、殲滅,整個場面慘烈無比。

    得知了這個意料之中的消息後,高文剛一時間也有些無話可說,心裡盤算著奧斯曼人這次到底損失了多少人馬和物資,又丟失了多少土地,奧地利人到底會追殺到哪一步才會收手,威尼斯人的艦隊到底有沒有出動!這些東西想得他腦仁都有些疼,不過卻也沒什麼頭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在這之後,高文剛更是堅定地想要聯繫俄羅斯方面了,一方面試探他們的口風他不信沙皇沒收到類似訊息一方面也是勸誡俄羅斯慎重,不要悍然撕毀剛剛簽訂的停戰協議,引發與土耳其人的戰爭。只可惜他分別派往東烏克蘭及頓河流域的使者均無功而返,或許是如今莫斯科局勢有些混亂的緣故(舊沙皇剛剛病逝不到一年,年幼的新沙皇彼得皇位未穩,宮廷中權臣當道),俄羅斯地方官員只答應將信件回莫斯科,至於有什麼回應則不敢保證。不過高文剛看他們不甚熱心的模樣,就猜測多半是沒什麼結果的了,莫斯科方面在是否與奧斯曼土耳其開戰的問題上,東岸人的影響力不能說沒有,但優先級一定不會很高,甚至還不如其國內一些老牌大臣的影響力大。

    俄羅斯人大概覺得,與其和東岸人談論有關烏克蘭和黑海的事情,還不如好好談一下有關遠東殖民區的貿易問題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07
第一百三十九章 西線的繁榮與野望

    1683年的冬天,陳科又將辦公地點挪到了黑水開拓隊轄區的西陲雅克薩城。

    就如同中國歷史上遼國皇帝的捺缽一樣,東岸共和國黑水開拓隊隊長陳科的「流動辦公室」也在遼闊無比的轄區內時不時搬遷的,只不過不像契丹人那樣一年四季流動不息罷了,基本上是一年換一個地區,在如今黑水開拓隊轄區內的各個主要城鎮之間輪流辦公,不過卻跳開了開發程度最好的庫頁島上的幾個縣,大概是因為如今統治重心越來越深入大陸的緣故但不管怎樣,庫頁島仍然是黑水開拓隊轄區乃至整個遠東三藩最主要的工業生產基地,設備最先進、技術力量最強、獲得的本土投資也越多,至於原因,自然相當微妙,不過卻不大方便為人所說了。

    雅克薩城自從當年被劉建國率部奪取之後,就單獨成立了一個地區行署,管轄著與俄羅斯帝國接壤的一連串土地,戰略位置相當重要,故這幾年上頭很是花費一番力氣,從他處往這裡遷移了一些移民,計有來自寧紹地區的移民905人、山東移民478人、日本浪人225人、朝鮮人113人以及數量超過一千的清軍漢軍俘虜(征紹興府戰役俘獲)。

    這些人的抵達,極大稀釋了雅克薩城原來的人口比例(90%的達斡爾人、蒙古人、鄂倫春人,10%的俄羅斯人及其混血後裔),使得東岸人對這座城市的統治再也不像之前那麼無法深入了。陳科在這裡也執行了嚴格的民族政策,就像前明初年朱元璋規定中國境內大量的白人(即色目人,大部分是來自中東的回教徒,是為今天中國回族的祖先)「不得自相嫁娶」一樣,陳科同樣嚴令那些外東北土著將未出嫁的女兒嫁給新來的移民,一方面是可以讓這些人迅速安頓下來,融入當前的社會秩序,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更好地統治此地,紮穩根基。

    如今,這個政策已經推行了差不多兩年時間,效果如何還不是很明晰,但陳科相信只要假以時日,這個政策一直堅持下去的話,未來一定會出現大的成果,雖然目前看起來已經逼得相當一部分外東北土著逃去清國或俄羅斯帝國境內了。

    今天(1683年12月16日)又下了一場大雪。不過雅克薩城外的江面上,在冬季大雪覆蓋後,沒有就此「消沉」,而是繼續發揮著交通幹道的作用。因為雨水多集中在夏季集中釋放的緣故,東北及外東北的夏天陸地交通簡直就是一場不可言說的災難,道路泥濘無比,讓人望而卻步,只能通過水上交通想辦法。而到了冬春季節的時候,因為河面封凍及普降大雪的緣故,原野及河道反倒成了非常好的交通運輸通道。無數的狗爬犁、狗拉雪橇活躍在雪地或冰面上,將各種物資與人員輸送到各個地方。

    也就是說,東北及外東北的運輸季只有在冬天大雪封凍後才開啟,說起來也是很奇葩的一件事情,但仔細想想卻又很正常,誰讓你這裡沒有東岸本土花費無數資金和人力修建起來的國道體系呢?也只能如此了,就如同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千百年來所做的那樣。

    「前往涅爾琴斯克的商隊返回了,帶過去茶葉、農具、棉布、呢絨及其他日用品被人搶購一空總計獲利七千三百盧布。我們將全部貨款和利潤都換成了牲畜,用於支援本地的農業生產。對了,還僱傭了一些蒙古人,他們拖家帶口的,都有意前來我們這邊定居,因為看起來我們這邊的商品較為豐富的緣故,這大概也需要一筆安置費用。」修繕一新的雅克薩城頭哨樓內,從遼東調來此地擔任警備司令兼地區行署專員的董會中匯報導。

    作為東岸僕從軍系統內著名猛將董大郎的兒子,董會中從一開始就沒有在地方上發展,而是被他老子送到了東岸人建立的新軍系統內,從大頭兵做起,然後憑藉良好的身體素質及軍事素質,再加上一點點的關係好吧,或許這更重要一些很快便脫穎而出,成為了一名軍官。

    在遼東新軍第一師歷練多年後,現在的董會中已經爬到了陸軍預備役上尉的位置上,算是遠東新軍系統內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了。雖然也有人拿他父親董大郎的事情出來說事,言下之意不該讓一家父子二人分佔兩個重要位置,不過黑水開拓隊隊長陳科對他卻極為賞識,幾番栽培之下調到了雅克薩這邊,一躍登上了雅克薩地區警備司令的要職,甚至還因為地區行署專員的空缺,他還暫時代理了這個職務,正所謂軍政一把抓,讓人驚嘆不已。

    而董會中在獲得西陲重鎮雅克薩的最高權力後,也施展出了渾身解數,來鞏固、發展轄區。首先,對於上級安排過來的移民,他都很好地進行了安置,按照人頭分發口糧、牲畜和禦寒物資,同時組織人手為這些人修建居所,以能夠渡過漫長而嚴酷的冬天。要知道這可不是什麼輕鬆的活計,蓋因上級分發下來的錢糧物資始終是很不充足的,而雅克薩的國庫也不是很充裕,這就很考驗地方官員籌集物資的能力了在這一點上,董會中很顯然做得不錯,令陳科陳隊長較為滿意。

    其次,在東岸和俄羅斯兩方共同設立的貿易市場因為選址不佳及治安形勢惡化附近很多蒙古或通古斯馬匪多有覬覦,數次襲殺,貿易市場又不可能常駐大軍,故被廢棄而慢慢黃掉後,經董會中的反覆努力,雙方改為定期派商隊進入對方邊境城鎮進行貿易。即雙方商隊各自從雅克薩和涅爾琴斯克出發,帶著各自轄區內的貨物和金銀,進行雙邊貿易,極大繁榮了地方經濟在這種雙邊貿易中,俄羅斯一方受限於商品種類和數量的雙雙不足,必須往東岸這邊輸出不少金銀以平衡貿易,這給雅克薩帶來不少寶貴的資金,受到了陳大隊長的讚許。

    最後,這廝雖然是武人出身,但在文化教育上面的投入一直沒有斷過。雅克薩城的漢蒙學校開張至今,學生人數一直穩定地維持在一百人以上,歸化之功多賴於此這可並不是開玩笑,或許這種學校的師資力量較為薄弱(因為缺乏足夠的金錢聘請高水平的教師),學生的基礎也很差,但周圍的蒙古人、通古斯人願意將子弟送來就學,本身就表明了一種政治態度,即願意接受東岸人的統治,這就足夠了,東岸政府要的也就是這種承諾罷了。

    有如此三點功績,董會中這個身兼軍政二職的「節度使」就算是合格的,陳科看他也就愈發地順眼。這會在聽到前往俄羅斯人控制區貿易的商隊順利返回的消息後,他就非常高興,轉身說道:「說起來貿易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行為。你看,我們缺大牲畜和馬匹(因為大量出口戰馬到南方的緣故,東岸人的馬匹保養量下降較快,不得不靠進口補充),俄羅斯人缺茶葉、金屬器具和其他商品,雙方的互補性不知道有多強。而如果大家都不貿易呢,各自守著各自的商品,這生活如何能夠上得去?政府又如何能夠從中獲得稅收?所以,貿易的事情一定要堅持,雅克薩乃至整個西部地區的繁榮,就靠這個貿易呢。」

    「更何況,貿易從來都是一種施加影響力的絕好途徑。」陳科繼續說道:「那些居住在草原上的喀爾喀人,居住在貝加爾湖附近的布里亞特人,以及散佈在廣闊的原野上的諸多通古斯部落民,我們都可以通過貿易施加影響力。以前這些地方,誰知道我們大東岸?俄國沙皇和滿清博格德汗的名聲要響徹得多,但我們通過幾十年如一日的經營,通過屢次戰爭的獲勝,通過強勢貿易的影響,生生趟出了一條生路。這種成功的經驗,我們當然要繼續下去!你看,這次我們的這個商隊,不但從俄羅斯人那邊帶回了不少牲畜,同時也帶回了不少人丁,我看這比那些牲畜還要寶貴嘛。有人因為不滿我們的政策離開去了俄羅斯人那邊,自然也有人因為仰慕我們的高水平生活而從俄羅斯人那邊投奔過來,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今後我們的目標就是要讓離開我們領土的通古斯人越來越少,讓離開俄羅斯人土地的通古斯人越來越多。在外東北這地界上,沒有人丁和糧食,一切都是空的!」

    「陳隊長您說的是,沒有人什麼都幹不成。」董會中畢恭畢敬地回答道:「最近一年內是走了一些部落民,但過來的更多,且其中很多是喀爾喀人或布里亞特人,有的是因為不滿俄羅斯人的暴政而逃亡過來的,有的則是被當地的蒙古人趕跑的。總之,這些人我都讓人收攏了起來,並好好整頓、編組了一下,他們對於下一步完成陳隊長您的南下計畫非常關鍵。」

    董會中剛才的話裡提到了「南下計畫」,簡單說起來,其實就是在鞏固了雅克薩及周邊地區後,陳科有意利用這裡的戰略位置,囤積兵力、糧草和其他物資,然後以收攏的各蒙古部落為前驅、為「帶路黨」,南下進入如今尚是清廷控制區的呼倫貝爾草原,或通過貿易、或通過收買、或通過戰爭等手段,控制當地大大小小的蒙古部落,將東岸人的勢力延伸到這片遼闊的大草原上。

    而一旦東岸人成功進入呼倫貝爾草原並站穩腳跟的話,那麼很明顯就可以從側翼威脅到清國的腦溫城都統轄區。到了那時候,相信在哈爾濱和呼倫貝爾兩方面的共同夾擊下,清國人的麻煩會變得無限大。董會中覺得,這會腦溫城已經在於哈爾濱堡、模範堡等地的競爭中處於劣勢,不得不主動求和了,而在受到了呼倫貝爾方向的側後一擊後,這所謂腦溫城都統轄區怕是也不得不放棄了。

    而這裡一放棄,那麼滿清在整個北滿地區還能有什麼立足之地?還有何威信可言?當地的蒙古人、通古斯人又會怎麼看?怕是整個北滿徹底淪陷就為時不遠了。

    當然了,呼倫貝爾草原滿清經營多年,從黃台吉時代就斷斷續續確立了對這裡的統治。當地的蒙古貴人們也從來只認滿清的博格德汗,對東岸人和俄羅斯人不假辭色,端地是好狗腿子。因此,可以想像的是,在東岸人南下進入呼倫貝爾的戰略施展開後其實先階段已經開始了,從今年年中開始,就已經有幾支規模不大不小的隊伍南下滲透了過去,目前還在勉力維持著當地的蒙古貴人們也不是傻子,當然會奮起反抗,會向清廷求援,故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是一個比拚意志和戰爭潛力的事情,陳科是打算作為長期戰略來施行的。

    「滲透呼倫貝爾草原的事情是大戰略,急不得。目前,魏連長的人馬還在那邊堅持著呢吧?」陳科裹著裘皮大衣,在哨樓內走來走去,只聽他說道:「等過了今年冬天,到明年天氣轉暖的時候,才是大考驗呢。生活在那裡的蒙古人數量不少,人也很驍勇善戰,被滿清洗腦控制多年,說起來是我們的勁敵啊,必須認真對待。你這邊也要做好兩手準備,事情一有不對,就立刻派遣後續部隊渡河南下接應,不能讓魏連長他們全折在那裡了。當然如果可能的話,橋頭堡還是要保住的,與滿清爭奪呼倫貝爾草原,沒有一個穩妥的基地可不行。」

    「我明白的。開過春來,我就想辦法騰一批物資和人員出來,組成南下的後備軍,隨時注意南邊局勢,與魏連長他們保持密切聯繫,不會出事的。」董會中回答道:「呼倫貝爾草原早晚會徹底落到我們手裡,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07
第一百四十章 挺進支隊

    大興安嶺山區,冬春之交。!

    魏度端起一碗奶茶,愜意地喝了一口。在這剛剛化雪的早春時節,野外的天氣仍然非常寒冷,能夠隨時隨地喝一口熱湯或熱茶,那真的是一種別樣的享受。

    茶是放了糖的牛乳茶,與草原習俗稍稍有些詫異,不過味道卻還不錯當然也僅僅是「還不錯」,作為早期陸軍元老之一的魏艾的長孫,魏度魏尉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也不怪。再加本土物質生活的極大豐富,魏尉打小沒過過如今這種苦日子。不過來遠東歷練、到呼倫貝爾草原建功立業是他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因此再多的苦、再多的累、再多的不適應也得自己扛下,半途而廢的事情他可做不出來!

    他現在所在的位置位於一條名為孟庫依河南岸的小村屯,人口不多,位置也相當隱蔽,大概在一年多前設立,目前居住著由雅克薩南下的漢、蒙、達斡爾及鄂倫春各族民眾六百餘人,主要靠放牧、打獵及小規模的山間平地種植為生。

    按理說,這樣的日子過得肯定是不輕鬆的。蓋因這個屯子地處大興安嶺深處,交通不便、氣候寒冷,且人煙稀少,連個貿易對象都沒,說起來也是蠻苦逼的。不過好在黑水地區行署知道他們的苦處,一年往這裡派遣兩批騾馬隊,運輸包括武器彈藥、日用百貨、藥物呢絨之類的必需品,甚至因為沒有運糧食的緣故,額外多出來的一些運力還給在這裡戍守的官兵、牧民們送一些烈酒、煙絲、香料、蔗糖、乾果、罐頭、餅乾、巧克力之類的高級食品,不過數量較為稀少是了。

    這兩批騾馬隊,都是從雅克薩出發的,一隊在春末,一隊在夏初,規模不大,但維持成本不低,每年都要花費黑水開拓隊政府不少的財政預算。騾馬隊自雅克薩渡河後,在嚮導的帶領下,沿著大興安嶺山區多年開闢出來的道路,經漠河堡(設立於兩年多前,目前尚未糧食自給,但已經有了完備的軍事防禦設施)沿著相對平坦的老槽河谷地一路南下,最終抵達滿歸屯。

    毫無疑問,騾馬隊一路所行經的地區對東岸人而言都是從來沒有滲透、影響過的陌生地帶,當地土著也多是世居山裡的山韃,勇猛無匹、悍不畏死,早幾十年前是黃台吉最喜歡捕捉的生番了。也是說,清廷對當地居住在山區的部落多多少少也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雖然這種影響力在這些年來已經大為衰弱了,但其「群眾基礎」東岸好,卻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兩支從雅克薩出發的騾馬隊每次都得配備一定數量的精兵護衛,不然怕是也走不動路。而這樣一來,開支勢必急劇增加,這對於用度本十分吃緊的雅克薩地區行署乃至黑水開拓隊政府來說,是一項不小的負擔。

    不過,誰讓南下渡過黑龍江、挺進呼倫貝爾大草原是開拓隊隊長陳科定下的大戰略呢?既然是最高領導的意思,那麼底下人再困難,自然也得四處調派人員、籌集物資、拼湊經費為領導分憂了。於是,孤懸於黑龍江以南的漠河堡建立起來了,更南的滿歸屯也在雅克薩方面咬緊牙關的支援下勉強建立了起來為此,海蘭泡、結雅、呼瑪等地也支援了一批錢物這一切的一切,自然都是為了越過大興安嶺這個屏障,進入到水草豐美的呼倫貝爾大草原,與當地的蒙古勢力接壤。

    魏度尉是第一批來到滿歸屯建設前進基地的人了。這個原本在陸軍騎兵系統內服役的軍三代說軍三代怕是也有些不太靠譜,因為其父也不過是陸軍部內一位前途不甚遠大的司長罷了經過一番運作之後,當了所謂的「呼倫貝爾挺進支隊」的支隊長,手底下有百十個兵,五百多個來源複雜的農牧民(其最大的一股是投靠的蒙古人,約三百來人的樣子),主要工作是在這片山區站穩腳跟,然後為下一步挺進呼倫貝爾草原打好基礎。

    也是說,其實東岸人到現在為止,還遠遠談不闖入了呼倫貝爾草原,並與當地的蒙古部落發生交集。他們目前還在綿延千里的大興安嶺山脈裡「掙扎」,努力地想將觸角延伸到人煙相對密集一些的呼倫貝爾草原。魏度作為這支條件堪稱「艱苦卓絕」的挺進支隊的支隊長,也不是沒有過對層一些官僚的抱怨,抱怨他們動輒投資數十萬元在一些他看來根本沒那麼急迫的公路、鐵路、水庫、船閘、碼頭等基礎設施面,然而他們這個挺進支隊卻連五千塊錢的資金都很難籌集出來,這其的差別何其之大也!

    不過他也知道,那種大手筆只會出現在央政府手裡,像他們這種海外殖民地轄下的某個貧窮邊疆地區,能籌集到萬兒八千的資金用於支持某個行動,已經相當不錯了,誰讓他們窮呢?畢竟,經濟基礎才是決定一切的最主要因素,黑水開拓隊的收入那麼多,可調動的資源也很有限,而用錢的地方有那麼多,能夠用來擴張的錢糧、物資和人員,自然也不會多到哪裡去了。

    因此,說一千道一萬,他們這個勞什子「呼倫貝爾挺進支隊」雖然談不自負盈虧、自收自支,但很大一部分給養要靠自己去想辦法,卻是不爭的事實,但這在人煙稀少的大興安嶺山區,又何其艱難也!

    「支隊長,請用膳。」一名少尉參謀屁顛屁顛地跑到了魏度面前,將一個盛滿了魚肉的大腕遞了過去。

    「唉,你看我們這個頭魚宴,都吃的是個什麼啥子哦,連條鱘魚都沒有。」魏度雖然嘴這麼說,但仍然飛快地將茶碗放在一旁,接過少尉遞過來的大腕和筷子,大快朵頤了起來。碗裡的魚肉連著湯,放了不少作料,甚至還有一些寶貴的辣椒,讓人看了食慾大動。而少尉在看到魏度開吃後,立刻招呼了一聲,於是棚屋裡離得稍遠的一些軍官、頭人們,也歡呼地端起了手裡的碗,排隊到大鐵鍋裡盛魚肉和魚湯。

    大鐵鍋裡煮著的魚不少,都是部隊裡的一些鄂倫春人或蒙古人去附近的河流冰面捕來的。他們沿襲古老的漁獵民族風俗,在冬春之交的江河冰面用鐵鉤捕魚其實是在冰面鑿個洞,然後用鐵鉤將聚集過來的魚鉤出來捕出來的魚便稱為「頭魚」,說起來也有占卜一年收成好壞的意思在內,在昔年遼國時代最為盛行,並一直沿革下來成了當地民族的重要風俗。

    「昔年宋朝吏部侍郎王拱辰出使遼國,遼興宗在混同江邊接待了他,並設了頭魚宴款待。彼時每當鉤得一條大魚,興宗都要勸王拱辰飲酒、吃魚,並親自為他彈琵琶助興。」魏度很快吃完了碗裡的魚肉,將碗筷放在一邊,示意手下人再給他來一碗,然後又說道:「遼天祚帝天慶年間在春州混同江邊鉤魚,舉辦頭魚宴,席間命各女真部落酋長獻舞,諸酋長依次起舞(當然阿骨打沒有獻舞……)。現在想想,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千里之內的女真部落酋長悉數到場啊,不論是江邊的、平原的還是山裡的,皇帝一聲令下,一個個星夜兼程趕來捧場。我們大東岸何時也能在這滿洲做到這種地步,諸君,你們倒是說說看。不必拘束,今天大家喝酒吃魚,當閒談了。」

    「聽支隊長這麼一說,這勞什子大遼皇帝確實威風,整治這些土人部落確實也有一手。不知道他們弄的什麼法子,我想和我們所做的大概差別不是很大吧,甚至可能起我們來還大有不如!」剛才給魏度盛魚的少尉軍官笑著說道:「那遼國皇帝不過是武力強大,加之有漢地供應的物資與土人進行互市貿易,一手軍事、一手經濟,團結一大幫,孤立一小撮,分化拉攏,花個幾十年時間確實可以做到人人遵令。」

    「小宋你這話說的是到位了。」魏度又接過了一碗魚肉,一邊快活地吃著一邊評價道:「當年那些女真部落,其實也是如今住在北滿的這些土著民族的祖先罷了。和現在一樣,那時候的他們苦哈哈的,愚昧、無知、貧窮,但戰鬥力卻很強,是非常好的兵源。契丹人統治他們,半以恩義結之,半以武力威懾,這才勉強可以驅使。我們如今應當也走這條路子,不過要契丹人更徹底,即要開辦學校歸化他們,讓他們認同我們,輕易不反叛。阿骨打能在契丹人手下造反,咱們大東岸可不允許出現阿骨打這種人。」

    「那是自然,咱們絕不允許!」一群粗漢軍官們轟然應諾。恰巧這時候一些蒙古侍者們又端來了幾大罈子珍貴的烈酒,因此棚屋內的氣氛愈發熱烈了起來,一些熱血腦的人甚至開始大呼過幾年要讓「附近千里內的土人酋長來滿歸屯參加頭魚宴」,讓眾人聽了哈哈大笑,紛紛與他們幹杯痛飲。

    「哈哈!說得好!」魏度也端起酒杯悶了幾口,然後大笑著說道:「咱們今天立下這個目標了!不光頭魚宴,頭鵝宴也要辦!我聽說以往每年春天江河化凍的時候,遼國皇帝便會帶著群臣來到江河邊撲捉鵝宴。侍臣們在河邊敲響手裡的扁鼓,驚起水的鵝、雁、鴨什麼的動物,然後放出土人酋長獻的一種名為『海東青』的名鷹,撲捉鵝、鴨。」

    「我魏某人也不怕被人說笑話了,今天在這說一句,老子日後去呼倫貝爾草原舉辦頭魚宴、頭鵝宴,附近千里內的蒙古、山丹部落若有不從未至的,老子發兵滅了他!大家都是我的老兄弟,希望你們助我魏某人一臂之力,日後陞官發財、封妻蔭子不在話下!」魏度端起手裡的酒碗,將碗烈酒一飲而盡,豪氣地說道。

    而他的這話不出意外引起了麾下軍官們一陣極為熱烈的歡呼。這些人離開建設得相對可以的雅克薩,來到滿歸屯這麼一個什麼也沒有的荒蕪、危險的前進基地,陪著他魏度吃冰臥雪、打打殺殺的,圖的是個什麼?還不是未來的錦繡前程嘛!因此,他魏支隊長的這話是實打實地說到大夥心坎裡去了,因此惹得大家意動歡呼也實屬尋常。

    當然了,從現實角度來看,他們這個挺進支隊的實力還太過弱小,別說現在完成陳某人制定的「千里挺進大草原」的宏偉戰略目標了,連如何在這同樣綿延千里的大興安嶺山區站穩腳跟,並將其建設成一個相對可靠的後勤基地,已經令他們極為撓頭。畢竟,你以為這山裡沒有敵對勢力啊?這又怎麼可能呢!

    不過,這幾十年的發展也告訴在座的所有人,這數千里外東北大地,但凡和咱們大東岸為敵的,最後都沒有好果子吃。滿清如是,俄羅斯人亦如是,更別提這些不知所謂的部落土酋了,早晚一個個都得過來跪拜。因此,大夥的心氣還是較高的,對於最終的勝利絲毫不懷疑,充其量只是覺得過程可能會拖得長一些罷了。

    而等到他們真的成功挺進水草豐美的大草原,進而滲透、影響乃至征服很大一部分蒙古部落的話,那麼他們的實力將獲得滾雪球式的發展,成為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從此之後,他們或者東進攻打滿清腦溫城都統轄區側後方,或者西進征服更廣闊的蒙古草原牧場,無論哪個都會變得簡單許多。

    所以真正困難的,其實也如今這會慘淡經營的前期罷了,未來則是一片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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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07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遼東三縣

    1684年1月30日,南滿大東溝,晴。!

    大東溝縣城的建設工地,一台蒸汽鶴嘴鋤正在剛剛被火烤得鬆軟的土地工作著。這台由7.5匹馬力蒸汽機驅動的機械,向這片工地兩千餘名各組勞工展現出了驚人的實力,只一午的工夫,將這段原本需要好多壯勞力才可挖掘的壕溝給清理了出來,效率當真令人驚嘆當然代價也不菲,因為使用過度及土層下暗藏石塊的緣故,一午廢掉了兩塊鋤頭,讓蒸汽鶴嘴鋤的維護工人心痛不已,這都是要從本土進口的優質鋤頭啊!

    蒸汽機械在大東溝的使用當然不僅僅於此,事實在遼東三縣建設得最好的丹東縣,剛剛建起了一座蒸汽木材加工廠。這座木材加工廠有一個總馬力達到了150匹的央動力車間,由本土某剛剛關閉的地方性小國企贈送,算作央對遠東的補貼之一。當然登萊開拓隊接收後也花錢在本土聘請了一兩個技術工人,同時採購了大片易損件作為備件,這才將這家登萊最為現代化的木材加工廠給開辦了起來。

    蒸汽機械的逐步引進,預示著遠東三藩生產力的增強,地方開發程度的加速,當然同時也意味著本土工業實力的進一步提升,畢竟這都是本土淘汰的老舊技術或設備。被遠東三藩當寶一樣重金聘來的技術人員,要麼是嘴沒毛的年輕人,要麼是在本土競爭的失意者,總之都不會是什麼高級人才,這能看出很多問題了。

    當然遠東三藩並不會對此感到多少不滿,因為它們的工業基礎本十分落後,高素質的產業工人也較為缺乏。別看登萊、寧波等地承平數十年,人口增長較快,但因為之前漫長的軍管期,兩地絕大部分金錢、物資和人力都用在了戰備開支,導致落實到民生尤其是至關重要的教育面的資源嚴重不足,間雖然間或搶了不少手工業者,但大部分都被迫送到了本土,故登萊、寧波等地的工業基礎始終發展不起來。

    好在隨著戰略形勢的改善,遠東三藩的軍管期及時結束,被解放出來的大量資源開始逐步投入到民生建設領域,轄區內各縣的教育狀況也受到了極大的改善,人民尤其是新一代的識字率有所提高,再加人口繁衍帶來的財富積累,這些都為工業升級提供了必備的基礎,因此現在本土開始將一些過時的技術或淘汰的設備出售給遠東三藩,說起來是正當其時,當地工商界人士或社會精英對此也感到頗為滿意任勞任怨、勒緊褲腰帶為萬里之外的本土輸送人口,這麼多年下來總該也有點反哺了吧,不然可有點說不過去了。

    所以你便看到了,本土加強了對庫頁島煤炭基地、冶金基地和軍工生產基地的技術投入、批准了南鐵公司在登萊地區修建膠煙線鐵路、許可了寧紹地區修建多家蒸汽化輕工業作坊的請求,一時間使得遠東三藩的工業水平快速提升,在用蒸汽機總馬力怕是不下四千五百匹(不算蒸汽機車),且還在呈快速增加之勢。

    連相對荒僻的遼東三縣,也分潤到了一點好處:大東溝縣有了幾台蒸汽工程設備,丹東縣有了一家規模等的蒸汽木材加工廠,寬甸縣也修建起了一家蒸汽麵粉廠,大家都有好處,誰也不虧欠,皆大歡喜。

    當然了,大東溝縣分得的幾台蒸汽工程設備與其他兩縣起來,其實還是要遜色不少的。不過,誰讓你是遼東三縣裡面成立早晚、人口最少、實力最弱的一個縣呢?至今人口不過數千的大東溝縣只有區區兩個鄉鎮,開墾出來的田畝也不是很多(不過出海捕魚的漁船數量倒是三縣裡面最多的),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較弱小,因此有這待遇也不怪。

    「大東溝縣基礎薄弱,原本我還很是擔心呢,沒想到現在形勢變了,威脅解除,你們可要抓住這個良機,好好幹啊!」大東溝縣城外的一處草地,剛剛由本土執委會批准提拔為登萊開拓隊副隊長的廖得功少校(享受校待遇)牽著一匹神駿的戰馬,一邊信步走著,一邊朝跟在身後的一位年輕軍官說道。

    年輕軍官名教常邦,東岸陸軍元老常開勝之孫,剛剛從定遠陸軍軍官學校畢業的他因為成績優秀,被特批授予了尉軍銜,來到遠東以軍人身份擔任了大東溝縣的代理縣長,主持全縣的軍務和民政。

    常邦的運氣其實還是很不錯的。因為在他去年(1683年)下半年剛剛任大東溝縣沒多久之後,登萊開拓隊方面正式與清廷簽訂了一份和平協議,雙方確立了邊界,各自罷兵息戰,並且開放了互市貿易,一股和平的氣息撲面而來。

    而和平協議一簽訂,原本懸在大東溝縣數千居民頭頂的戰爭之劍自然也消弭於無形了,這令常邦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若是清軍大隊攻來,他還真的不好辦呢,肯定要經受一些損失,畢竟鳳凰城的那個崇年說起來也是有那麼點本事的,這已經在東岸、滿清雙方多年的相持被證明了。

    常邦雖然是軍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同民政,而且算真的不懂,也可以放手讓底下人去做便是了。更何況,自從黑水交通學院被好好整肅了一番後,許多畢業生開始向外分配,大東溝業分到了幾位,再加一些熟悉本地事務的軍轉幹部,大東溝縣這一大攤子事務便也慢慢運轉起來了。

    這會在聽到廖得功的囑咐後,常邦下意識地便站直了身子,雙腳一個併攏,立正答道:「廖副司令說得是,劉隊長最終決定與清國簽署和平協議,別的方面暫且不論,確實是給了大東溝縣下一個喘息的機會。我們一定不會辜負級的期望,抓住有利的時機,將大東溝縣好好建設成咱們在遼東的糧食、瓜果和漁業基地,為將來保安司令部制定的大反攻戰略展開提供堅實的物質基礎!」

    「呵呵,別這麼拘謹,放鬆,放鬆!」廖得功左手向下壓了壓,笑著說道:「你這樣想我放心了。雖然咱們現在與清國簽訂了和平協議,山東、遼東兩地都暫時進入了和平時期,但須知這並不是常態。如有需要,我想無論是我們還是滿清朝廷,都毫不介意立刻撕毀這份和平協議,重新點燃戰火。到了那時候,兩國再度交兵,大軍雲集,大東溝縣若是沒有做好相應的準備的話,怕是要吃大虧。所以,你們萬萬不可鬆懈,每一項工作都要緊張起來,儘量往前趕。今天我來你們這城牆建設工地看了看,感覺還不錯,你們確實是有著一種緊迫感的,連鋤頭都報廢了兩個嘛,可以,可以。」

    常邦一聽臉有些紅,忙不迭地解釋道:「廖副司令,這個實在是意外。沒辦法,本縣初建,各種事務繁雜,民眾們平日裡已經很累了,夏秋溫暖時節既要干農活,又要修水利、倉庫,同時還要墾荒、照料牲畜什麼的,連老人小孩都齊齊陣幫忙了,人力可以說已經壓榨到了極致。所以,修城牆這類事情只能放到冬季來幹了,而為了趕工期,我們只能將全部6台蒸汽犁、蒸汽鶴嘴鋤等設備用起來了,實在沒有辦法。」

    「呵呵,小常你緊張個什麼勁,我又沒怪你。」廖得功哈哈笑著說道:「我當然知道大東溝的難處,對你們的努力也表示讚賞。我在遼東地區也有些年頭了,丹東、寬甸、大東溝三個縣像是我的孩子一樣,自然希望它們一個個都被建設得很好。所以,你們做得沒錯,做得對!些許工程機械的損耗,又算得了什麼!庫頁島那邊的技術實力這幾年進步很快,假以時日,他們未必不能生產這類鋤頭了,大不了質量本土的差些嘛,總還是能用的。」

    「而且你看,現在黑水開拓隊的陳隊長尚未和滿清議和完成,相反他還派人在北滿地區磨刀霍霍,分三路挺進,一步步擠壓清廷在那邊的戰略空間。」廖得功繼續說道:「我們南滿地區雖然暫時與清廷議和了,但要做好隨時策應、牽制清軍的準備。即萬一清廷忍受不了在北滿地區的『慢性死亡』,集結大軍過去攻打的話雖然可能性不是很高我們要用從側翼對其攔腰一擊的能力。而這,很顯然需要你們遼東三縣能夠提供相當部分的糧食、瓜果、草料、役畜乃至勞動力的補給的。所以,你們無論怎樣深固根本,大興建設都不為過,我都支持!」

    廖得功這話其實說得已經很明白了。遼東三縣其實原本是作為打擊清國的第二戰場而存在的當然也兼有屏蔽隔離清國與朝鮮的作用但發展至今日,丹東、寬甸、大東溝三縣已經有了大幾萬拓荒民眾,城池、糧庫、兵站、公路、碼頭等設施也慢慢完善了起來,糧食產量雖然有些緊,但配合鴨綠江對岸的朝鮮人輸送過來的部分大米,還是能夠養活這裡的大量軍民的。

    所以,遼東三縣現在已經不再是登萊開拓隊方面可以隨意捨棄的地方了。這三個沿著鴨綠江一字排開的縣份,已經在遼東站穩了腳跟,可以與清廷的鳳凰城都統轄區掰掰手腕,很多時候甚至還能佔到風,那麼頭的很多決策自然會有所調整。簡而言之,那是登萊方面已經有了以此為根基,在南滿地區大肆擴張的念頭,只不過受限於種種因素暫時未執行罷了說句不好笑的笑話,滿清朝廷有理由感謝南鐵公司,正是他們與登萊開拓隊合力修建的膠煙線鐵路,榨乾了這個藩鎮多年的積儲,使得他們暫時無力對外擴張,才最終選擇與清廷簽署和平協議,休養生息的。

    「現在膠煙線鐵路已經正式完工,全線商業化運營已經箭在弦。這條鐵路的徹底通車,對於登萊地區的發展意義重大。登萊二府諸縣的經濟勢必也將在這條鐵路的刺激下加速發展,開拓隊政府的財政實力也將大大增強。而政府一旦有了錢,你說會幹什麼?」廖得功自問自答道:「是,有錢了可以建設地方,可以繼續支持移民,但難道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嗎?遼闊的南滿大地,沃野千里、資源眾多,登萊地方的有識之士難道不會看到奪取這裡的好處嗎?是,繼續將大部分資源投入到地方的建設如修建第二條交通幹線平榮線鐵路可能在現階段更符合地方的利益,但你也無法否認有很多人願意看到登萊開拓隊在遼東的擴張。更何況,未來如果本土執委會再對我們及黑水兩大開拓隊的戰略方向做出重大指導的話,保不齊南北對進全取整個滿洲會成為可能,因此你們遼東三縣是非常重要的,這一點自己要有數。提前做好各項準備,未來敘功的時候更容易說得話,明白這個道理嗎?」

    「明白了,廖副司令。」常邦點了點頭,說道。他很清楚東岸人對於滿洲其實是有著不小的野心的,這除了與滿清之間的一攤子事之外,還隱隱有著未來遏制國的意圖在內,即通過南北對進、東西夾攻的方式佔領整個滿洲後,再想辦法收服蒙古諸部,將防線推到山海關、燕山、長城一線,取得對國大陸高屋建瓴的戰略優勢,令他們無法向北方擴張,只能西進或者南下一旦南下的話,以南半島那惡劣的環境和複雜的民族因素,未來必然會成為國一個持續多年的失血口因此作為在遼東擴張的根基,包括大東溝縣在內的三個縣份的地位還是非常重要的。常邦能撈到一個代理縣長的位置坐坐,已經超越了許多同齡的競爭對手了,這一點他還是相當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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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07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登萊與現代化

    1684年2月1日,一場出乎意料的大雪籠罩了整個山東半島。

    在這種惡劣天氣的影響下,原本繁榮無比的短途運輸業頓時偃旗息鼓,很多馬車伕都不再接這種可能會損壞他們的車輛卻所獲甚少的業務,船隻也因為河面封凍而不得不停在岸上或者船塢內,傳統的交通運輸從業者在天災面前一下子就閒了下來,進入了貓冬狀態。

    不過,傳統的交通運輸業沉寂了下來,現代化的交通運輸業卻頂了上來。就在今天上午,一列吞吐著黑煙的蒸汽列車從北方的桃村、萊陽一線駛來,然後停靠在了即墨縣火車站內。在這裡,列車卸下了大量採買自北方的皮貨、日用品、葡萄酒、牲畜及其他商品,然後裝載了整個五十噸麵粉,打算輸往終點站膠州港。那是一個純消費型城市,駐紮著大量的軍隊、官員、技術人員和商人,日常生活所需幾乎全靠從周邊主要是即墨縣和萊陽縣進口,無論是糧食、水果、肉類、蔬菜還是其他什麼的,均是如此。

    若擱在以往,膠州早兩個月便開始大量囤積物資了,糧食、魚肉、布匹、日用品乃至武器彈藥等大宗物資,通過騾馬、大車或小船次第輸往膠州城。每每這個時候,膠州要塞外的商業區便會迎來一波爆髮式的繁榮期,各種商人、車伕、力工絡繹不絕地趕來,在這裡交易、消費,狠狠刺激了一波地方經濟,稅務官們往往收稅收到手軟,嘴笑得合不攏嘴。

    而膠州城提前兩個月就開始大量囤積物資的緣故,其實也很簡單,就是為了防備惡劣天氣的到來造成交通不便比如現在的大雪封路使得大量物資無法及時運進膠州城,影響其居民及眾多家屬的生活。

    不過現在這種困擾似乎完全解決了!在膠煙線鐵路全線完工後,拉普拉塔之星列車可以在兩天時間內將超過一百噸的各類物資從煙台運到膠州,可謂神速!而且這種鐵路運輸,受到惡劣天氣的影響不大,颳大風行得,下大雨行得,大雪天氣同樣行得好吧,這有點吹牛了,雪過大的話同樣不行適應性比起其他運輸方式來說不知道強了多少!

    因此,在膠煙線鐵路全線通車之後,在兩地間跑長途運輸的馬車商幫、騾馬隊什麼的,基本上就慢慢開始淡出人們的視線了,取而代之的是眾多活躍在火車站與其他鄉鎮之間的短途運輸事業。即這些人平日裡在火車站等著,一有列車卸貨,便一擁而上,將卸下來的各種物資運到其他遠離鐵路線的村鎮,同時也將這些村鎮的商品運到火車站銷售給設在那裡的商行老闆們,以賺取一些利潤差。

    毫無疑問,這是被現代化新技術所改變的舊的商業模式。在膠煙線鐵路修建之前,別說登萊了,在整個中國大地上,又何嘗有過這種運輸速度極快、運輸能力又強、受自然因素影響還賊低的交通運輸方式?沒有!這是專屬於現代化、工業化的力量,農業社會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當鐵路這種運輸神器在登萊大地上嗚嗚咆哮著運輸物資的時候,傳統運輸業從業者紛紛被打擊得潰不成軍,不得不艱難地尋找其他方式生存,避開與鐵路的競爭,因為那樣是沒有任何勝算的。所以你便看到了,他們分散到了鐵路沿線,充當起了遠處鄉村與車站間的聯繫人,變相增強了膠煙線鐵路的輻射能力,這是市場的選擇,同時也是社會生產力進步的標誌。

    當然膠煙鐵路沿途各縣被改變了的,有何止是這些交通運輸從業人員呢?要知道,在東岸人持續多年不間斷的影響與宣傳之下,即便是登萊大地上的一些傳統社會精英分子,其被改變的程度也絲毫不少。比如,就在此刻的即墨縣城內,在這個由僕從軍將領陳全忠治理的城市內,一些殘存不多的傳統知識分子也逐漸改變了思想,開辦了不少所謂的新式學校。

    即墨縣火車站後面一處較為繁華的大街上,有一座據說由本地大戶捐資建起的學校,名曰「求新書院」,有著大概六七十個學生。這所學校的創辦者原本便是即墨縣裡的有名的士紳,詩書傳家,是登萊二府當年歷經浩劫後倖存下來的不多的士紳家庭。其家主今年五十有二,人稱李員外,早幾年甚至還當過陳全忠的幕僚,在縣裡的名望不低。

    這樣一位堪稱傳統讀書人典範的知識分子,老實說,原本對東岸的印象是不怎麼好的。被看他當年為陳全忠服務,算是東岸陣營的一分子,不過隨著東岸人在中國大地上不斷橫衝直撞,打打殺殺,其民族自尊心也受到了一定的創傷。而當這種創傷開始慢慢發酵之後,自知無法靠自己扭轉局面的李員外,開始放下了諸多成見,從精神上開始了自省。

    自省了一段時日後,這位李員外痛下決心,在即墨縣城裡開辦求新書院,選縣內外十五歲以下「穎悟兒童」,學習經史學、算學、地理學等課程。他認為,東岸人在物質技術層面領先太多,需要「師夷」,不過儒家經典卻也不可捨棄,故求新書院裡的學生既要學習傳統經史,又要學習各種所謂的新學,還是比較辛苦的。

    李員外堅持認為,中國欲與東岸爭雄此君是東岸陣營的一分子,但屁股卻歪到了中國這邊,不得不讓人感嘆不敬名教、不習經典的東岸人在中國大陸上受到的敵視有多大「非徒在採買軍械槍炮而已,更強在學中國之學而又學東國之學也。」這句話,與清國、順國很多開明士紳提倡的「中學為體、東學為用」的思路倒是如出一轍,說明李員外與那些人壓根就是一路人,雖然其曾經任過東岸僕從軍的官職。

    如李員外這樣的人在東岸控制區內還有很多,其中尤以南方寧紹兩府為甚。因為自明末以來破壞較小的緣故,寧波府的士紳保留很多,傳統文人自也不少。其中有的在東岸人的影響之下拋棄了傳統儒學,有的則繼續堅持傳統經典,頂多稍作改良以適應社會變革罷了。當然數量最多的仍然是明面上與東岸合作,暗地裡仍有著莫名其妙優越感的人,雖然近些年這幫人已經少了許多了。

    當地包括鄰近的清國控制區一些士紳就業開辦了不少所謂的新式學堂,尋求傳統儒家經典在激烈的社會變革中該如何自處乃至改進的方法。他們打著「為朝廷育異等之茂才」的旗號,整頓、改革以前的書院,開始了艱難的探索歷程。

    當然東岸政府對於這樣的民間自費辦學行為也是非常讚賞的,並且撥下了部分補貼,以使這些人不至於虧損太甚。畢竟,不管他們辦學的初衷如何,但他們的行為客觀上刷新了社會風氣,進一步滌蕩了社會中殘留的傳統封建禮教氣息,與政府投資建立的諸多學校一起,構成了與龐大的實業建設相配套的教育體系。這一點,在如今遠東三藩好吧,黑水開拓隊軍事色彩更濃,似乎可以去掉,那裡的一切都是政府投資的越來越蓬勃發展的工商業形勢面前,顯得尤為重要。畢竟,產業的發展也是需要大量的人才的,雖然這些學校教育出的人才因為所學知識面較窄,質量要比政府開辦的學校教育出來的差很多,但至少也是掌握著一定量的新知識的人,這就足夠了。

    此外,為了提高社會整體生產力水平,創造更多的財富,東岸政府也鼓勵民間有條件的人自辦專業學校,以快速培養更多的人才。比如,即墨縣裡就還有另一家學校,名為「劉老根農學堂」,由政府資助了校舍、教具和其他雜費,經驗豐富的老農劉老根有償授課,傳授有關田間地頭的小竅門、小知識,對於提高整體種田水平,還是有很大幫助的。

    南方開拓隊轄區亦有此類特殊專門學堂,如蠶桑學堂、茶葉學堂(甚至還有奇葩的方言學堂……)等等,校舍、教具、雜費統一由政府承擔,教師則是行業內經驗豐富的人士,學生也多是從業者。雖然公開傳授所謂的自家「獨門絕技」與中國傳統認知不符,阻力很大,但在政府的強力推行及重金獎勵之下,總還是會有人來教授這種知識的。哪怕一開始來講課的人水平不是頂尖,但在豐厚的學費收入、授課獎金(政府補貼)及巨大的社會地位提升的刺激下,最後總會有頂尖人才按捺不住,登台授課的,這對於社會生產力水平的促進無疑是立竿見影的。

    各種學校如雨後春筍般地鑽了出來,或公辦、或私立、或公私合營,都極大促進了社會的發展,為遠東三藩逐漸起步、加速的工業化、現代化事業服務,正所謂那段刷在即墨縣火車站外牆上的標語所說的,「農學是萬業之基礎,工學為眾學之門,數學是製造之根源,商學關於富強之大計」,確實是一點沒錯:蓬勃發展的農業、工業、商業需要大量的人才,這點單靠政府是辦不到的。要知道,遠東三藩並不是具有完全職能的政府,充其量職能算是一個被閹割了的殖民政府,且還承擔著包括軍事防務、干涉局勢、蒐羅移民等及其耗費金錢的重大任務,不吸收民間資本、人才和技術,肯定是不行的。

    與東岸控制區相比,此時中國大陸上其他勢力的所作所為就要差上不少了。以順國為例,這個國家雖然這些年手工業發展較為順利,但政府在軍事方面的開支浩大,根本不可能拿出錢來做別的什麼,更別提也沒太多這種意識了。而民間呢?目前其思想爭論還沒整明白呢,慢慢等吧。湖廣、江西、四川等地,傳統文人實在是太多了,即便把東岸政府丟過去,恐怕也只得個落荒而逃,無力改造。思想領域的變革和洗禮,是需要一代一代人堅持不懈的,晚清中國遭受兩千年未有之變局,在亡國滅種的巨大壓力下,還花了百年時間來做觸及靈魂領域的痛苦改造,就別說如今中國大陸了,怕是也得需要同樣甚至更長的時間,要知道明末的知識分子可也很墮落的,如李贄、顧炎武之類被士林批倒批臭就能看得出來。

    與順國相比,清國的所謂新政更多的是迫於軍事壓力,因此全面偏向軍工領域,開辦的大部分學校也是與此相關的,只有地方上一些所謂的開明士紳開辦的學校有些其他內容,但總體而言不成氣候。由此可見,中國大地的士紳還沒有感受到足夠的觸及靈魂的痛,而沒有這種痛,誰吃飽了撐著去改變目前這個大家都能獲取極大利益的秩序呢?根本不可能的!

    其他一些小諸侯,如廣東李氏、福建鄭氏、浙南魯王及南明王朝,整體而言還不如清、順兩國,新式學校也不多,除鄭氏在泉州開辦的一家船舶學校、在福州開辦的一家語言學校像點樣子之外,其他的都沒有這方面的意識,可能有一些培養軍官、匠人等特殊人才的培訓機構,但多不成系統,且大部分是臨時性的,實際效果不是很好。

    當然其實這些都可以理解,這些政權要麼軍事壓力很大,要麼是軍閥割據政權,想要大規模投資教育行業,確實有些要求過高了。就拿清、順兩國來講,他們目前仍在江西、湖北、四川等地進行著一定規模的戰爭呢,消耗何其之大也,每日裡死傷的軍人、用掉的物資都是一個驚人的數字。相信在戰事徹底平息之前,大概是不大可能將大量資源投入到教育等民生領域的了,這幾乎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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