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32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15
第一百七十四章 變革與實力(四)

    174變革與實力(四)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呼倫貝爾草原某處,魏文度上尉正在主人的引領下朝他們的蒙古包而去。

    這絕對是一個附近區域最豪華的蒙古包了,規模宏大、型制精美、用料考究,內部陳設也透露著一股奢華的氣息,讓人一看就知道主人的豪富。

    其實也沒錯,蒙古包的主人那海在東岸人開辦的海蘭泡漢蒙學校學習多年,後來在東岸情報官員的支持下繼承了父親的酋長寶座,成了一個擁有數百帳的不大不小的蒙古部落的首領。後來,信奉了天尊的那海率部進入呼倫貝爾草原邊緣地帶,開始遊牧,算是初步站穩了腳跟。

    當然遊牧並不能為那海部帶來多少財富,事實上他最主要的財富還是通過充當東岸貨物銷往草原的中間人而取得的,而這似乎也是他們成功地在呼倫貝爾草原站穩腳跟的主要原因之一。因為大家都不想得罪他們,以免失去了東岸商品的獲得渠道,即便那海很可能投靠了滿清博格德汗的敵人。

    不過那海雖然個人信仰了天尊,但他的妻子兒女及部下族人們,卻未必都信仰了這個。事實上,信仰黃教的還是很多,至少比道教的要多不少,因此喇嘛在這裡仍然大受歡迎,地位尊崇。

    這種情況在蒙古人當中其實並不鮮見。比如1455年東察合台汗國也先不花二世速檀(又是也先不花,又是二世,又是蘇丹的,可見這個時候西域的蒙古人尚未完全被綠教同化,仍保持著一定的自己的文化特色)統治時期,瓦剌蒙古發生內亂,大汗也先被害,其子阿馬桑赤太師率部西遷伊塞克湖,原因據說是與自己的兩個信仰綠教的兒子不和。

    阿馬桑赤太師的夫人是東察合台汗國已故大汗歪思汗的妹妹,歪思汗在同阿馬桑赤太師的父親也先汗作戰時被俘,不得已將自己妹妹送給了大汗才使得自己贖身,但也先大汗看不上他妹妹,甩給了自己兒子。阿馬桑赤與歪思汗妹妹的婚禮就是綠教形式的,他們的兩個兒子在母親的影響下也信仰了綠教,但阿馬桑赤則堅持信仰黃教,一如幾乎所有的瓦剌蒙古人。

    所以,這個時期的蒙古人是粗豪的,信仰體系也是混亂的。察合台汗國舊地的蒙古人因為幾任統治者被綠教毛拉們影響的緣故,在國內激烈地推行綠教,四處屠殺不肯信教的蒙古人、回鶻人後世中國的裕固族就是不肯信仰綠教的回鶻人逃入甘肅後形成的新疆全面綠化也就是在這個階段完成的。

    但瓦剌蒙古卻堅定信仰藏傳佛教,並且與周圍一圈綠教徒打了百年戰爭,大殺四方。相信若不是康熙三征噶爾丹及雍正、乾隆二朝繼續征討瓦剌蒙古人的話,哈薩克人、蒙兀兒人及其他一眾綠教汗國估計都要被征服、屠戮,君不見北疆察合台汗國舊地的蒙兀兒綠教徒不就被殺光或者強迫改信了麼?

    現在繼綠教和黃教之後,東岸國教新道教也進來橫插一腳,在遼闊的外東北、滿洲和蒙古草原傳播起了天尊的威嚴和慈愛。目前,黑水開拓隊轄區是新道教投資最多的地帶,可以說是遍佈道觀,到處是神職人員拉人傳教,事業好一派紅火之色。

    按理說,上述地區都是地域遼闊、天氣嚴酷、人煙稀少、生產力低下的地區,不應該下血本進行投資,即便是道教總會這樣財大氣粗的機構也不應該。不過,道教總會在遠東地區的幾任負責人卻都認為,黑水開拓隊轄區民眾文明水平普遍較低,信仰的多是薩滿教之類的原始崇拜,非常低端,在新道教面前毫無競爭力,因此若是傳教的話,當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一旦在這些土著居民當中成功傳教,那麼毫無疑問會使得東岸人的通知更加牢固和深入,當地土著也會更快地失去自己的文化特徵,慢慢接受東岸人的生活方式,這同化速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黑水開拓隊政府也非常支持道教總會的這種行為,因為這很明顯對他們的統治更有利。更別說,現在他們已經著手準備挺進呼倫貝爾草原,介入蒙古世界的種種了,這又怎麼可以沒有宗教開路呢?於是,在外東北和滿洲開辦多年的漢蒙學校與道教總會就成了擴張信仰的兩大利器,前者是為了給蒙古貴人子弟們樹立「正確的」三觀和宗教傾向,後者則是在普通牧民當中傳播信仰,擴大影響力,二者並行不悖,雙管齊下。

    那海很明顯就是在海蘭泡漢蒙學校讀書期間接受了新道教這種宗教信仰的,非常虔誠。不過在他的統治區域內,藏傳佛教仍然佔據了極大的份額,甚至就連他的妻子以及支持那海上位的他的岳父也都是虔誠的佛教徒,這從今天現場到了許多喇嘛就能看得出來。

    「魏長官,今天小兒生病,妻子堅持請了喇嘛過來瞧病,倒是讓您見笑了。」那海的臉色有些憂鬱,他從少年時期就在東岸人的轄區學習、生活,懂的東西很多,見識自不是一般愚昧的蒙古遊牧民們可比。他他看來,他的小兒子不過是得了一些疾病罷了,並不是什麼邪魔上身,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問問東岸人的軍醫有沒有辦法解決,而這也是他邀請魏文度來他帳內談事的原因所在,一是為了公事,談一談有關蒙古世界的事情,二呢也順便讓魏文度的軍醫給他孩子瞧瞧病(當然是在喇嘛們做完這場法事之後了),公事私事兩不誤。

    雖然已經是暮春時節了,但草原上的天氣依舊有些寒冷。魏文度走進蒙古包,發現正中點燃著一堆火,上面照例架個鐵鍋煮著羊肉。此時大鍋已經沸騰,切得恰到好處的羊肉塊在肉湯中翻滾,加了香料、辣椒的它們散發著一陣陣的香氣,讓旁邊正在做法事的幾個喇嘛們都有些把持不住,幾個年輕的甚至偶爾還會往鐵鍋那裡瞟一眼,看起來修為還是不到家。

    一位穿著上等面料僧袍的喇嘛看了眼一身戎裝的魏文度,微不可覺地頷了頷首,繼續做法事去了。魏文度看到那個被裹得嚴嚴實實,一連病容的小男孩,他此時被母親抱在手裡,面前放著一張矮凳,凳子上擺滿了木頭雕刻的奇形怪狀且面向凶惡的小人,那都是蒙古人臆想出來的惡魔或疾病的形象。

    蒙古僧人們在小孩各個方向坐了下來,打開經書,開始唸咒。領頭的高僧時不時還震一下鈴,然後另一個身強力壯的喇嘛便用木槌敲起了一面皮鼓,其他喇嘛也適時敲起了手裡的鑼,一時間整個蒙古包內噪音大起,彷彿成了某個重金屬樂隊的演奏場所,直讓人耳膜都有些生疼。

    整個「演奏」過程大概要持續好幾分鐘之久,然後領頭的喇嘛一抬手,所有人同時停下手裡的動作,然後拿起放在一旁的經書,繼續小聲唸咒,而魏文度與那海的談話也在這個時候適時展開了。

    「魏長官,前陣子你托我找人打聽加贊(噶爾丹)的事情失敗了。」看了看附近幾米內無閒雜人等,那海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他們是西蒙古的勢力,瓦剌四部中最強盛的一部,兩百年來一直在擴張勢力,不過卻主要是向西,與哈薩克人和蒙兀兒人爭奪地盤。現在他們已經獲取了蒙兀兒斯坦的很大一片土地,兵鋒西面直達答失干(塔什干),南面抵達鴨兒看(葉爾羌市),北面掩有大漠、草原,東部則直抵嘉峪關,地控萬里,兵馬眾多,打得羅斯人、哈薩克人、烏茲別克人狼奔豕突,威風不可一世。我派了四撥人試圖穿越喀爾喀蒙古的遊牧地前往西面的草原,但都失敗了,甚至有兩次還被人追殺了。」

    「你忠於國事,這一點我很欣賞。放心吧,功勞簿上會記著你這一點的。嗯,過幾個月你就去一下滿歸屯,領一百桿新式步槍和四門火炮,多帶點人。有了這些槍械,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了吧?」魏文度拍了拍那海的肩膀,和藹地說道。對這種恭順又願意辦事的人,他還是不吝於表達自己的善意的,並且也願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感謝魏長官!感謝魏長官!」那海一聽頓時激動了,連帶著聲音都有些高,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四處張望了下,見沒人注意到之後,才有低著聲音繼續說道:「不過沒見到加讚的人,但我派出的人也打聽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那就是加贊現在想要統一蒙古諸部,做蒙古世界的大汗,然後再清算滿清博格德汗對蒙古世界這麼多年的荼毒,建立一個囊括原本大元和諸汗國地域的偉大國家。而第一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們應該會首先拿喀爾喀蒙古開刀。」

    這個判斷與魏文度的認知是相符合的。與漠南蒙古諸部相比,漠北蒙古與清朝的距離要更遙遠一些,關係自然也更疏遠一些,屬於不是那麼鐵了心跟博格德汗干的人。因此,從軍事戰略上來說,出身於漠西蒙古衛拉特部的噶爾丹想要征服更多的蒙古勢力,那麼漠北喀爾喀蒙古諸部是最好的對象,即先易後難,先整合喀爾喀蒙古,然後再收拾漠南蒙古諸部,一步步動搖滿清博格德汗在蒙古世界的影響力及統治的合法性。

    魏文度不認為噶爾丹沒可能完成這個壯舉。事實上,噶爾丹這個人還是稱得上雄才大略的!從有限的信息看來,噶爾丹在控制漠西蒙古諸部之後,大力改革,吸收了很多來自蒙古世界之外的技術、制度和文化。他改革了傳統的蒙古作戰方式,設立了規模龐大的步兵編制,平日裡騎馬機動,作戰時下馬以火器進行戰鬥,為此他還在境內設立了兵工廠,專門生產各類火器裝備,就像成吉思汗時期蒙古人所做的那樣,水平比起如今漠北、漠南蒙古諸部那不成器的水平不知道要強上多少。

    此外,噶爾丹也極大強化了蒙古騎兵的戰鬥力。他將一部分人脫產,作為自己的常備軍,終日訓練、廝殺,是一支縱橫草原的精銳力量。在征服哈薩克人、攻滅葉爾羌汗國、掃平中亞遊牧民武裝的戰鬥中,這支勇猛的騎兵部隊都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可謂是威名赫赫。

    如此步、騎兵結合,噶爾丹在軍事上獲得成功也就不那麼令人感到奇怪了。說起來,頗有些類似南俄平原上的哥薩克和韃靼人了,也難怪他們可以在中亞一帶死死壓制住俄國人的殖民勢力,同時還有餘裕擊破各路反對者。相信若不是執著於自己統一蒙古世界的宏圖美夢的話,準噶爾汗國在西域一帶會存在很長一段時間,甚至俄國人的殖民腳步都不得不被遏制住,哈薩克人、烏茲別克人更不可能有出頭的日子。

    「魏長官,說道聯絡漠西蒙古的人,如果我們不成的話,您不妨和那些喇嘛們多交流交流。他們的能量其實還是很大的,關係網遍佈整個蒙古世界,只要好處給足、給夠,也許他們能夠拐著彎幫您聯繫到瓦剌人呢?而且他們也比較好說話,我們布里亞特蒙古與他們相比就隔著一層關係了。」那海的這話也是實情。布里亞特人因為僻居北方的緣故,與其餘蒙古部落相隔遙遠,所以別看他們的名字裡帶著蒙古二字,甚至從文化和血統上來說,他們與噶爾丹的部屬還要更接近一些,但整個蒙古世界並不怎麼將他們視為自己人,說是二等公民也不為過,因此影響力還是有些偏弱的,不如那些喇嘛。

    「什麼正統不正統的?」魏文度一聽立刻說道:「布里亞特蒙古亦是蒙古,你們現在接受了先進文明的改革,是蒙古世界的先行者。這份殊榮,我想瓦剌人、喀爾喀人乃至那些科爾沁人都遠遠不及。不要灰心,那海,跟著咱們大東岸,布里亞特蒙古也有崛起的一天,蒙古世界有蒙古世界的規則,我們東岸當然也會尊重,以後說不定布里亞特蒙古也有一統蒙古世界的一天。作為蒙古世界的保護者,咱們東岸共和國一定會力助你們完成這一夢想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15
第一百七十五章 變革與實力(五)

    魏文度一直在呼倫貝爾草原上待了一個多星期才走。期間,他也和那些喇嘛們接觸了一下,談了談想要聯絡噶爾丹的事情,不過很遺憾,這些喇嘛們看樣子也沒有什麼路子,一臉為難之色。不過還算好,他們總算答應勉力去試試,成不成不保證,代價則是東岸人幫忙照顧一兩個小部落,至於這兩個小部落怎麼來到附近,喇嘛們自己去想辦法,去同科爾沁部的蒙古貴人們交涉。

    對於這一點,魏文度覺得沒什麼不妥的,因此很爽快地答應了,並讓那海所部直接負責對接。至於剩下的,那就是耐心等待了。對於這個噶爾丹,現在無論是黑水開拓隊還是南邊的其他兩個藩鎮,都非常地感興趣,因為其對於東岸人在中國大陸的諸多戰略影響極大,是一個非常重要卻又不受控制的變量,讓人頗有無從下手之感。

    魏文度其實也是秉承了開拓隊隊長陳科的意志,開始將東岸的勢力更深入地往滿蒙地區發展,以便盡快整合更多的力量,擴張更多的地盤,使之成為滿洲重要的屏障和外圍,保護規劃中的滿洲核心地區的發展。

    目前噶爾丹應該是對漠北蒙古諸部非常有野心的,而控制了部分佈里亞特蒙古的東岸人,也在一旁窺伺著,看看有沒有在漠北蒙古增加影響力的機會。甚至就連被東岸人擊敗後暫時遏制東進心思的俄羅斯殖民者,也對漠北蒙古諸部有那麼一點小心思。歷史上他們就與清國外交互動頻繁,一起商議如何剿滅準噶爾蒙古勢力的事情,而最後準噶爾蒙古也確實是在他們雙方的共同打擊之下覆滅的,土地也大多被兩國分食:清國得到了新疆及部分青海地區,俄國得到了中亞部分地區,雙方可謂皆大歡喜。

    因此,現在的蒙古世界,蘊藏著極大的生機,同時也有絕頂的危機。生機是如噶爾丹這類雄主崛起,統一整個蒙古世界,建立一個強大的國家;危機則是內部紛爭不休,外部威脅越來越大,一不小心就會被滿清、東岸、俄羅斯三頭餓狼分食,當真是險象環生,未來如何,沒人能夠說得清楚,還得再看。

    魏文度返回滿歸屯後,指導了一下農業生產,接見了幾位最近一年內搬遷到附近來定居的漁獵民族頭人,然後就窩在自己辦公室內,全心全意寫起了報告,即有關滿蒙地區「二元制統治體系」的設想。

    這個所謂的二元制統治體系,是目前魏文度的一個構想。他尋思著,滿蒙(甚至包括一些外東北地帶)實在是太遼闊了,尤其是蒙古草原,更是地廣人稀,不好管控。今後即便東岸人能夠在戰場上擊敗不肯投靠的蒙古部落,但要想成功統治他們,卻仍然有些困難,除非作為核心的滿洲地區有個上千萬人口和遍地的工廠、鐵路,但這顯然不是短期內能夠做到的。因此,他們必須尋找一個新的方式來統治蒙古世界。

    魏文度的二元統治體系理論,那就是重點拔高一部分蒙古人的地位比如目前受東岸控制的部分佈里亞特蒙古人然後讓他們通過滾雪球的方式發展壯大,去吞併別人,去搶奪更多的草場,控制更多的蒙古部落。在此期間,東岸人的影響力自然也可以隨著旗下蒙古勢力的擴張而擴張,傳播到更遠的地方。

    當然了,或許有人擔心蒙古人勢力大了以後會不受控制。這當然有道理,但東岸人自然也不會想到將所有蒙古人都統一到一個人名下,事實上數部並存、互相制衡、互相監督才是王道。魏文度認為,只要東岸人好好建設滿洲,將其人口充實,經濟發達,那麼自然可以長期保持對蒙古世界的控制,並在各主要地點築城、派兵、設官,將偌大的蒙古世界都掌控在自己手裡,成為東北二元制統治體系下的強有力的武器。

    至於一些人所有的直接控制蒙古世界,魏文度是嗤之以鼻的,因為根本不可能。除非你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去修建橫穿或縱貫整個蒙古世界的鐵路系統,就這還只能是初步控制,想要更深入壓根不可能。說穿了,還是蒙古世界太大了,人口也不少,文化習俗更是迥異,在現有的經濟和技術條件下,無力直接統治,只能搞代理人制度。而二元制統治體系,提高蒙古人的政治待遇,加強通婚交流,傳播宗教,要比普通的僕從國代理人制度更有效一些,這便是魏文度的核心思想。

    他的這份報告,現在差不多已經寫到尾聲了,只待再修改、潤色一下就送到廟街港交由開拓隊隊長陳科審閱。一旦他也認可的話,那麼自然可以下令執行這種政策,同時魏文度也會進入上層的眼簾之中,政治前程就會非常看好。

    不過除開蒙古人之外的其他民族,在魏文度的計畫中其政治地位卻沒有蒙古人這麼高,比如鄂倫春人、達斡爾人、鄂溫克人、女真人等通古斯民族,以及包括朝鮮人、日本人、俄羅斯人在內外來種族,都是需要被直接統治並接受東岸化教育的。換言之,他們將最終失去自己的民族、文化特徵,融入到以明人為主體,東岸文化為主要文明特徵的體系中去。這從東岸人在外東北和滿洲大肆設立學校,搞同化教育就能看得出來,他們認為這些通古斯民族人口不算很多,但卻很雜亂,有些人自己都說不清楚是什麼民族,文明水平低下,也沒什麼光輝的歷史好吧,達斡爾人作為契丹的後裔可能有些不妥,但無關緊要了尤其是後者,有光輝的歷史則意味著民族意識相對較強,可能還會有自己固定的地盤,就像蒙古人那樣,以現有的情況來說,同化的難度極大。畢竟,民族構成的三要素,土地、語言、文化傳統,他們基本都有,這就很難辦了。

    相反,如果像通古斯山丹野人那般,同化的難度就非常低了,他們自己應該也不會過於抗拒這種擁抱先進文明的行為,所以多年來東岸人一直持之以恆地試圖同化境內的通古斯人,讓他們集村並屯地居住,讓他們提高農牧漁業生產技術,讓他們上學,讓他們接受一切東岸人的生活方式,目前看來已經初步取得了一些效果,未來一定可以全部消化。

    1685年5月下旬,就在魏文度在滿歸屯思考滿蒙未來的發展大業時,遠在伯力縣的陳科,也正在碼頭上和當地官員們告別。

    因為春暖花開的緣故,外東北發達的水系漸漸可以派上用場了。這不,今天就有四艘船從伯力港出發,然後溯烏蘇里江而尚,抵達上游的一些定居點或者村鎮為了最大限度地提高船隻的利用效率,事實上它們並不只在大港停留,甚至一些比較重要的村子也會短暫停留下,然後裝卸貨物。

    四艘船裝載的主要是日用品和食品。伯力縣作為交通區位優勢非常突出的地方,目前有著不少手工業者定居,生產的各種工藝品、日用品行銷全境,非常有名。除此之外,當地的鮭魚捕撈業也規模很大,吸引了一些投資者前來設廠生產。而這些工廠的存在,又吸引了很大一批苦哈哈的通古斯人過來定居,做著清膛刮鱗、洗刷醃製之類的活計,工資不用開很高,但這些通古斯人卻非常滿意,可謂是雙贏。

    醃製完畢的鮭魚按照東岸傳統,用木桶密封放置,每個木桶裡都有500-1000條不等的鮭魚,在北邊的林區或南方的草原上銷路非常廣闊。甚至就連外東北的政府機構或軍隊部門,每年都要大量採購屯做軍需,因為國營漁業公司的產量就那麼多,還多半被登萊那邊要走了,自己反倒吃不到多少,也是氣人。

    四艘船吃水很深,裝完貨物啟動後,陳科也不嫌髒,坐到了一個火藥桶上,看著周圍黛青色的山林,心情一片大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今年可能就會調任回國,擔任下一屆政府的中央執委了。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因為夠選舉資格的就那幾個人,差不多算是等額選舉了,走個過場而已。如今的華夏東岸共和國,對官員海外履歷的重視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即不擔任海外殖民地高層的,基本上進入中央執委會的可能性就要低不少。能當上執委會主席的,若是沒有海外殖民地履歷,那基本上不可能!

    像陳科、劉建國、馬文強這一批三個擔任遠東三藩主官的,回去後基本上就是一路坦途,直接是國家領導人預備役了。因此,在前往海參崴的路上,陳科的心情還是相當不錯的,他已在這個寒冷嚴酷的外東北待得夠久了,也是時候換個新舞台展現自己的能力了。分管農林牧漁及農業金融領域的中央執委麼?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職位,他很喜歡。

    四艘船隻一路上行,走得飛快。一開始岸邊還有和他們一同南下的一支陸軍的馬隊呢(南下巡視各部,清剿馬匪,順便給土人宣示威風),不過才過了一天,那些騎兵就跟不上這四艘冒著黑煙突突南下的小火輪了。能夠日夜不停航行的船隻,在地廣人稀的滿洲地區,確實太佔便宜了,這後勤運輸能力絕對槓槓的。

    船隻往上航行了一段路程後,便停在了一個卸貨點上。從這裡再往前,因為航道沒有清理過的原因,小火輪不宜再往前,只能走皮筏子或小木船。陳科想了想後,在這裡簽字借走了十幾匹馬,與隨從們一起,風馳電掣般地朝南方行去。

    這片區域都是清理過好幾次的地方了。一路上行去,看到不少排列整齊的村莊,那都是定居下來的漢人或漢化的通古斯人,當然也有少許朝鮮和日本移民,他們也是定居農耕民族,但總體而言數量較少。

    村莊和農田開外,就是如茵般的綠草地。草地上有著大群綿羊在走動著,遠遠望去活像一朵朵移動的白雲,那應該是仍保留著相當遊牧習俗的達斡爾人,或許還有一些被遷移而來的蒙古人或者放牧的漢人,陳科不是很能確定,因為在這個各種文化相互交流、碰撞的區域內,各民族雜居在一起,本就很難區分得清楚。

    「真是安靜祥和的生活啊。」一邊騎馬,陳科一邊感慨著:「外東北這麼遼闊的土地,從古至今就生活著大量遊牧、漁獵民族,相互間紛爭不斷,廝殺不休。但在我們東岸人統治這裡後,卻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秩序,讓其可以繁衍生息。從人多地少的南方移民而來的寧波人,又給這片土地帶來了先進的農業技術、商業技術和急需的資金,變革的種子已經在發芽,當力量積蓄到一定程度後,就會萌發出驚人的力量。可惜這也許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我是看不到這一天了,只能等後來者了。」

    話說現在的外東北,外來人口的主要輸入地仍然是地狹人稠的寧紹地區。這些地方的工商業雖然發達,也吸納了不少的就業人口,但仍然養活不了越來越爆炸的人口,不得已之下開始向外東北輸出,成了闖東北的最主要族群。

    這些人的到來,極大充實了滿洲和外東北的人口,並給當地帶來了文明的氣息以及發展所需的資金和技術,不知道幫當地政府省了多少事。要知道,靠他們那樣一板一眼地歸化土人、開辦學校,那得要幾代人才能發展起來啊?而寧紹移民的到來,使得當地很多適宜農耕的村鎮一夜之間就具備了較高的文明水準,即便是那些土人,也在移民鄰居的帶領下學會了許多新的農業生產技術,社會整體生產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陳科主政黑水這些年,每年都花費上萬元的資金去南方打廣告,吸引一無所有的年輕人到滿洲和外東北來闖一闖,獲得了不菲的效益。他琢磨著,下次是不是可以去清國控制區也搞一搞這類「招工」事宜。反正現在兩國也和平了,試一試又不需要多少成本,相信滿洲的土地對那些無產者們來說還是有些吸引力的吧,就是當地官府可能有些不太同意,需要多多做一些工作。

    1685年6月2日,在路上順便走訪了幾個村鎮外,陳科一行人終於安全抵達了海參崴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兩艘來自朝鮮王國的船隻也才剛剛下錨,他們帶來了朝鮮國內的最新請求,請求進口一批最新的機械設備。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16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變革與實力(六)

    話說朝鮮王國第一任東行使趙初彥歸國也已經有些時日了。

    1684年底,趙初彥等人所乘坐的「顯宗大王」武裝運輸艦經歷無盡的海上風波,終於抵達了朝鮮王國東海岸的元山津,一個正在經歷大規模投資改造的現代化港口。投資方主要來自東岸,有台灣銀行、有孫春陽南貨鋪、東岸朝鮮公司,都是大名鼎鼎的企業。當然嶄新的元山港的股東里也有一些朝鮮資本,基本都是朝鮮兩班大臣中的翹楚,吸引他們進來,主要是為了辦事方便,在朝鮮境內有人幫忙辦事罷了。而且他們的股份並不多,加起來也不超過20%,當然這些人也不在意股份佔比多寡,他們更在意的,是通過這事與東岸人建立更密切的關係,以鞏固自己家族在朝鮮的地位。

    要知道,朝鮮王國的政治鬥爭,可素來是非常殘酷的!前一刻可能還是朝堂上威風體面的兩班重臣呢,下一刻也許就已經被發配濟州島了好吧,現在濟州島是東岸領土了,嗯,是被發配咸鏡道苦寒之地誰都不敢拍著胸脯說自己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政治鬥爭異常殘酷的朝鮮還沒出現過這等牛逼的人物。

    因此,如果誰能夠與東國人扯上關係,受到一些東國高官的賞識的話,那麼無疑是多了一張護身符。政治鬥爭失敗時,敵對方也會有所顧忌,不敢往死裡下手,東國人出於種種目的,說不定也會伸出援手,幫一把忙沒人會懷疑東岸人在朝鮮的能量,西海(黃海)和東海(日本海)洋面上航行著的軍艦,鴨綠江畔和釜山港的駐軍,都無一不在提醒著朝鮮君臣,你們是一個沒有完整自主權的國家,一舉一動都要考慮東岸人的感受,因此萬事還是悠著點的好。

    從這種思路來講,朝鮮王國第一任東行使趙初彥其實是佔了大便宜了。這個不過擔著個禮曹佐郎這種清貴職務頭銜的男人,現在以朝鮮王國第一「東岸通」的身份,一躍成了朝鮮國內最炙手可熱的政治新星,他寫的《東行錄》更是成了朝鮮君臣案頭的必備書籍,名氣流傳甚廣,讓好多人豔羨不已。

    而有了趙初彥這種例子擺在前面,現在朝鮮國內願意擺脫成見,出使「狼心狗肺之國」的人也越來越多。只可惜出使這種機會哪是年年有的,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不過,出使東岸的機會沒有,出使附近的東國海外領地的機會卻未必沒有!這不,這次奉朝鮮國王之命出使海參崴的機會,便被勳貴子弟元進德獲取,陪伴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世襲江原道嶺東兵馬使的全奉洙之子全敏。

    說起全奉洙這個人,在朝鮮國內當真是名聲很壞。原因說起來也很簡單,那就是人家本就是賊寇出身,是流竄於咸鏡道、江原道一帶的山賊頭領之一,崛起於東岸人征朝之役。當時是也,總領遠東三藩的邵樹德邵某人出動大軍在朝鮮東南海岸登陸,慶尚、江原、全羅諸道震動。正被朝鮮官軍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全奉洙陡然間逃出生天,喜極而泣,立刻以最快速度投靠了邵大帥,充當東岸軍隊征討朝鮮的帶路黨、急先鋒,並在隨後一系列的戰鬥中非常賣力氣,不但勇於追擊殘敵,同時也幫東岸人搶來了大量補給,功莫大焉。

    報恩郡之戰擊潰朝鮮王軍主力後,征戰之役大局已定,隨後雙方在牙山港進行談判,最終簽訂了和平協議。在這份協議中,除了有關割地、賠款、通商等條款外,還有一個秘密補充協議雖然是秘密協議,但現在似乎已經搞得人盡皆知了那就是讓全奉洙家族世襲江原道嶺東兵馬使,並令其世鎮高城、桿城、襄陽三郡,成了朝鮮國內事實上的割據勢力。

    朝鮮君臣自然是不情願國內有割據勢力的,更何況這個所謂的嶺東兵馬使全奉洙還是令人不齒的朝奸,裂的還是江原道江陵大都護府轄下精華的三郡,這如何捨得?不過正所謂胳膊扭不過大腿,東岸人挾戰勝之威,隨時可能兵進漢陽城,那樣事情可就大發了!於是乎,談判到了最後,朝鮮人依然只能捏著鼻子認了這個條件,不情不願地將高城、桿城、襄陽三郡交割出去,而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暈的全奉洙也跑到邵大帥的帳前千恩萬謝、痛哭流涕,然後屁顛屁顛地帶著已經擴充到一萬五千多人的部隊(收編了很多降軍或山賊),跑去三郡當土霸王去了。

    而更令人絕倒的是,東岸人還提出,全奉洙作為江原道嶺東兵馬使,旗下被定為一萬五千的軍額的薪餉,也應由朝鮮國庫撥付,即朝鮮政府還得養著這支軍隊。方式是每年年初將全年所需軍費存入東岸人開設在高城郡的西北墾殖銀行分行專用賬戶內,然後由全奉洙方面按月從銀行內支取。

    這種方式,等於是將朝鮮王國政府對全奉洙部的影響力降到了最低,從此這支部隊和高城三郡基本上已經成了獨立王國,還是受東岸人控制的獨立王國。未來一旦朝鮮王國再不聽話的話(可能性很低),那麼離漢陽城並不算太遠的高城軍將成為一支直插朝鮮王國心腹地區的力量,讓任何陰謀分子震懾不已。

    當然這是東岸人的想法,事實上全奉洙這人也不是傻子,他在恭敬對待東岸人之餘,也對朝鮮王國君臣們十分尊敬。逢年過節不但奉上大筆禮物,還與多位重臣保持了私下裡的密切聯繫。這些事情,其實東岸人也不是不知曉,不過他們也無所謂,全奉洙這人借好朝鮮君臣,只不過是左右逢源的本能罷了,事實上他自己也清楚,身上的標籤是永遠也撕不掉的,更捨不得撕掉,東岸人便是他的天,讓他做什麼他就得做什麼。哪怕有一天突然下令讓他盡起兵馬,朝漢陽城進軍,那麼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與目前正與他眉來眼去的一些朝鮮兩班貴族們翻臉,悍然發動戰爭。

    不過,目前東岸與朝鮮的關係正處於高速發展期,雙邊關係維持得非常好,那麼這就不妨礙他全某人與漢陽城方面的交往了。比如這次,朝鮮肅宗在大臣的建議下打算發展工商業,故特地撥出巨款十萬貫兩朝鮮王國目前銀、錢並用,即既流通銅錢,同時也流通大泊鑄幣所鑄造的「大馬哈魚」(銀元),糧、帛這種通貨已經不多見了,可見這幾十年流入朝鮮的貨幣著實很多向遠東三藩中主導工業生產的黑水開拓隊方面採購工業設備。因為黑水開拓隊目前名義上的首府已經被定在了海參崴,因此兩艘朝鮮王國的船隻便開到了海參崴來駐泊,然後與東岸方面進行交涉。

    陳科抵達海參崴的時候,元進德、全敏二人也才剛剛乘坐小艇上岸,烏蘇里江地區行署專員陸小峰正在碼頭上與他們見面。陳科抵達的消息被下面人第一時間通知了三位,因此他們很快結束了會談,趕到了城中的警備司令部進行拜見。

    「小陸啊,你這警備司令部整飭得不錯啊!」伸手摸了摸厚實的牆壁,滿面風塵之色的陳科笑眯眯地說道。其實這警備司令部何止是「不錯」啊,幾乎全用大型條石砌成的它堪稱是海參崴城內最堅固、最厚實同時也是耗資最大的建築了。陳科甚至注意到,司令部門口還擺了兩頭雕刻得非常不錯的石獅子,也不知道陸小峰是從哪整來的,恁地注重排場。

    「呵呵,這警備司令部也只是暫時的,後面還要繼續擴建、裝修,未來我是要騰出去的,這是給開拓隊隊部準備的。」陸小峰吩咐秘書端上來一大托盤的奶茶,笑著說道。

    「不用啦。」陳科擺了擺手,似笑非笑地說道:「再過一陣子,我說不定就不在這裡任職啦。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在這黑水地區擔任一把手有些年頭了,按照組織原則,也是時候調走了,差不多就在今年吧。新來的隊長會不會選擇這裡也很難說呢,更不用說,如果我先走了,而新隊長還沒來,說不得就只有你暫時先代理這個職務了。」

    其實,陳科這麼說也不是空穴來風。事實上,他早已經通過與本土朋友們的書信往來得知,遠東三藩下一任的主官,一位將從本土空降過來,兩位在這邊就地提拔,而廖得功和陸小峰是呼聲最高的兩位,甚至可以說基本上已經確定了。現在唯一鬧不准的,只是誰擔任哪個藩鎮的主官罷了,因為這裡面可能會存在相互調職的可能性,以防止某一個人長期在一個地方工作,讓他有結黨營私的機會。

    聽陳科這麼說,陸小峰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能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將話題轉到了朝鮮人身上。他先向陳科介紹了元進德、全敏二人的身份,然後著重提到了朝鮮人想請東岸幫忙設計、製造一些工業機械,出口到朝鮮,幫助他們建立起初步的機械化工業設施。

    朝鮮人之所以有這種想法,其實也是因為在被納入東岸人主導的經濟圈後,其在糧食種植、礦產開採、木材加工、海產品加工、經濟作物的種植與加工方面獲得了極大的發展,出口量連年增加,獲得了堪稱巨額的利潤。而這些利潤又反過來刺激了朝鮮人的攫取更多利益的渴望(同時也不能忽視東岸人要求他們擴大產能的建議),於是他們對生產效率和生產規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在這方面早就聞名遐邇的東岸人自然是最好的求購對象了。而且,他們在來之前,也分別通過東岸駐朝使館(向登萊開拓隊隊長負責)和東岸朝鮮公司進行了傳話,並且得到了積極的回應,這才有了此次派船來到海參崴的事情。

    朝鮮人這次打算採購的設備很多、很雜,其中既有煤礦開採、運輸設備,也有木材加工機床、聯合制磚機、紡織機械、軍工修理設備等器械,林林總總十餘類,耗資自是不少,可見朝鮮人也是下了血本了。

    這些東西,有些庫頁島地區能夠生產,有些得從本土進口。陳科草草掃了兩眼目錄,覺得大部分都能賣,於是便笑著點了點頭,示意朝鮮人會後派人過來詳談。他覺得,朝鮮人將這些機器買回去後,國內的工業生產效率應該能夠獲得一定的提高,生產出來的物質財富自然也會增加,這無論對朝鮮人自己還是東岸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朝鮮這個國家,東岸人控制得還是很牢的,他們的生產力水平提高了,對東岸人的整體戰略自然是利大於弊了。

    而朝鮮人的這種行為也令陳科頗有些感慨。自從東岸人來到遠東地區,並在四處奮力「攪和」至今後,這裡的政治、經濟與文化生態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大陸、朝鮮、滿洲、外東北、蒙古等地,思想與文化的碰撞開始加劇,尤其是目前仍處在軍事對峙局面上的中國大陸,各個政權不但大辦新軍,提高自己的軍事實力,同時也投資了一些民用或軍民兩用的項目,整個社會的生產力或多或少都有了進步。這些,無疑都是可以轉化成國力的!

    當然與這些工農業生產方面的投資相比,上述地區最大的變化其實還是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思想領域的變化。無論傳統社會秩序和思想的禁錮有多麼嚴重,但這畢竟是一個激烈競爭的局面,再加上東岸人橫空出世四十年帶來的強烈影響(在東岸人影響下再一點觸動都沒的豈不是死人……),中國大陸的精英階層也在艱難地求新求變,就是在干擾強大的情況下能有多少作用不得而知了。

    這樣算下來,東岸人在中國大陸攫取巨大的好處(人口利益),卻也不經意間讓這個古老的國家開闊了眼界,開始了緩慢變革,這到底是好是壞也不好評價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個世界上,誰又能永遠佔著所有好處呢?不可能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16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變革與實力(七)

    1685年7月20日,晴,松前藩福山城。

    時隔十五年,根本益三又一次來到了蝦夷地島。1669年的時候,他作為將軍直屬旗本、幕府巡見使的身份前來松前藩暗地探查,原因是幕府親藩紀伊藩的藩主指控松前藩勾結海盜,在四國島一帶燒殺搶掠。

    根本益三來到蝦夷地島刺探消息,獲得了很多令人驚訝的見聞,後來因為被松前藩武士發現的緣故,不得不亮明身份,提前結束調查。但無論怎樣,松前藩這個在絕大多數日本大名眼裡窮得叮噹響的偏遠小藩,也終於向世人展現出了神秘一角。

    十五年之後的今天,根本益三已經是好吧,他仍然是巡見使,並再一次來到了松前藩的領地。他此番前來,是因為擔任江戶幕府第五代將軍沒幾年的德川綱吉,突然對這個原本據說連石高都沒有的偏遠小藩起了興趣,想要派人打探打探。

    話說松前藩這些年雖然在日本東北部地區生意做得飛起,但在中國、九州、四國等地的名聲,卻仍然不夠大。甚至一些孤陋寡聞的傢伙們,還下意識地覺得松前藩小到連陸奧地區的一些伊達家的支藩都不如。像盛岡藩(十多萬石,南部氏)、岩沼藩(三萬石,伊達氏)、水澤藩(三萬石,伊達氏)這些支藩,他們認為實力都要比松前藩強,更別提伊達本家管理的石高達62萬石的仙台藩了(其實在開發了一些新的河谷、濕地為良田後,仙台藩的石高據說已破百萬),在奧越羽地區諸藩當中,松前藩當真是最窮、最破、最小的一個。

    當然真正消息靈通的有識之士就不會這麼認為了。事實上,松前藩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經濟實力和人口都有了極大的改善,人口即便在被東岸人吸引走了大部分之後,這麼多年來仍然維持在六七萬人的規模。境內開墾出來的良田數量越來越多,由於有大泊植物園提供的多年培育、篩選出來的高產、抗寒小麥種子,整個松前藩的實際石高怕不是得有二十萬石(石並不完全指糧食產量),這已經是一個中型大名的封地產量了外界雖然對松前藩的實際經濟實力到底有多少有些疑惑,但一個大體上的猜測還是有的,即普遍認為當在15萬石以上,這從近些年他們進口糧食的數量並沒有大幅度增加就能看得出來。

    與松前藩有著密切貿易聯繫的東北奧羽越地區諸藩們應該更清楚,尤其是常年向松前藩出口糧食的東北強藩仙台藩,他們早就與東岸人的使者會過面了,並且達成了一份長期供應糧食的協議。因為松前藩糧食逐步自給而擔心失去糧食市場的商人們如今可以大大地鬆一口氣了,東岸日本公司的代表們敞開收購各種稻米、海產品、乾果或其他食品,價格從優,有多少吃多少。而且,他們支付貨款也十分爽快,部分現金支付,部分實物支付,且無論哪種支付方式都能讓大家感到滿意。

    實物很好說!多是中國的絲綢、茶葉、瓷器及其他特產,此外還有外東北的皮子、藥材、牲畜,也是日本渴求的大宗貨物。而說到這裡也不得不提一下,仙台藩這種明裡暗裡實力都十分強大的藩閥,在行事自由度上是非常之大的。他們一開始是通過山丹貿易的名頭與東岸人在松前藩的領地上打擦邊球貿易,那時候金額、規模都不大。不過許是看到了這種貿易的雙贏空間,雙方之間的貿易額就開始越來越大,商品種類也日漸繁多,仙台藩向東岸日本公司出口糧食、海產品、乾果、硫磺、日用品(滿足自己生產不足的缺口)、鉛鋅礦及日本工藝品,然後從東岸日本公司那裡進口絲綢、茶葉、瓷器、皮革、藥材以及戰馬!

    是的,你沒看錯!日本人雖然不高,但對油光水涼、肩高體壯的黑水大馬卻情有獨鍾,每年都要大批量進口。以仙台藩為例,這個勢力強勁的地方藩閥總計已經從東岸人那裡進口了超過2500匹戰馬。若不是東岸人因為其他地方需求同樣很大而限制出口日本的話,這個數字翻上一番也不是沒有可能。要知道,騎乘過這種高頭大馬的武士或官員們,又怎麼可能還能忍受低劣的在來馬的「荼毒」呢?那種馬,與其說是馬,怕是連驢都不如,一上陣遇到黑水大馬的話,估計一個照面就被沖散了,這一點不誇張。

    當然仙台藩也對東岸人手頭掌握的一些奢侈品、工藝品、軍火、書籍等商品比較感興趣。由於德川幕府對以仙台藩為首的東北地區諸藩不是很感冒,因此荷蘭人帶來進行貿易的南洋特產商品,仙台藩得到的就很少了。或者即便能夠買到,也必須支付京都、大阪的商人們以大價錢,非常不划算。現在好了,東岸人同樣可以提供大量來自南洋的特產商品,雖然價格比起荷蘭人稍高一些,但比起仙台藩得到他們的價格卻又要低不少,可謂是皆大歡喜。

    另外,東岸本土自產的樂器、鐘錶、眼鏡等等,黑水地區生產的32式遂發步槍及其他軍資,同樣是仙台等東北諸藩採購的重點。松前藩新軍箱館組的裝備和訓練大家都看在眼裡,仙台、弘前、盛岡、岩沼、水澤等藩都派員去那邊看了看,箱館組雖然只有區區數百人,但由東岸軍官撰寫訓練綱要,一手打造,待遇優厚(相對日本其他人而言),令行禁止,端地是一支好軍隊。

    尤其是大家都注意到,這支新軍是全火器部隊,全員裝備上了燧發步槍,有多門火炮,與日本其他藩閥的舊式軍隊大為不同。而且,就軍隊構成形式來說,這支軍隊也沒有武士這種特權階層,挑選的都是老實巴交、本本分分的農家子,日夜刻苦訓練,如今在和蝦夷地島土著阿依努人的戰鬥中大放異彩,奪取了大片土地。

    松前藩的這種軍事改革,所有人看了都是心情複雜。不過,這種新軍,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有能力組建起來的。首先這需要耗費大量的資源,社會經濟如果不夠發達的話,那麼怕是養不起多少。而且,即便組建起來了,藩內的武士們對此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正面評價吧?對這種削弱了他們地位的現代軍隊,武士這種特權階層應該是比較深惡痛絕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如今德川幕府實力強大,日本也正處於太平年代,試問如果你不想造反的話,又怎麼會需要耗費大量資源來建設新軍呢?萬一讓幕府或鄰藩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所以,新軍注定只能是如仙台這種大藩、強藩手裡的昂貴玩具,而不是沒有進行過完整的政治、經濟和軍事體制改革的中小大名能夠玩得起的。

    根本益三沒有見過箱館組新軍訓練或戰鬥的英姿,但無論是他還是手下們,平日裡總會聽到一些人談論這支軍隊如何如何善戰,在與阿依努人的戰鬥中又獲得了多少勝利等等。因此對這支軍隊的興趣越來越大,只不過多日來始終緣慳一面,無法得見。

    而既然無法見到箱館組新軍,那麼重點調查一下綱吉將軍最為關注的走私貿易的事情,就顯得理所當然了。如今的日本,走私貿易當真已經到了很猖獗的地步!西南有薩摩等藩閥,違反幕府禁令,偷摸著與外洋商人進行貿易,尤其是其中被稱為黃衣賊的群體,多年來一邊與薩摩等藩做生意,時不時地還派船在日本沿海做些無本買賣,非常囂張。

    而在東北諸藩,多年來打著山丹貿易的擦邊球,不知道買進賣出了多少商品,以至於大阪那邊的豪商人都為之眼紅,甚至要派員過來常駐,分一杯羹。根本益三猶記得,他第一次在一艘從仙台駛往宇和島藩的走私商船上截獲銅錢時場景!那批黃澄澄的銅錢的成色和製作精美程度亮瞎了他的雙眼,讓他覺得自己兜裡的幕府製作的錢幣簡直就是狗屎一般!

    除了銅錢外,據說大量來自樺太島及其他的地方的皮革也潮水般湧入日本市場。製作鎧甲的牛皮,製作衣帽的羊皮、狗皮、貂皮、狐皮、熊皮、海獸皮等等,大量在松前藩、弘前藩、仙台藩等地上岸,然後出售給當地商人、武士甚至大名本人。這些商品在當地被粗加工以後,又改頭換面銷售到了日本其他地區,獲取了巨額利潤。這種貿易的規模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在出島進行貿易的荷蘭人都抱怨皮子賣不上價,可見東北諸藩走私皮革已經到了何等喪心病狂的地步!

    這種走私,已經是不把幕府放在眼裡了!上代將軍出於種種考慮沒有管,或者管的程度還不夠,讓這種貿易延續到了現在。但現在綱吉將軍決定過問一下,他首先召集了居住在江戶城的仙台、松前諸藩的藩主或繼承人,向他們詢問了一些情況,但自然是問不出什麼名堂的。於是乎,德川綱吉便召來十五年前去過一次松前藩刺探消息的巡見使根本益三,要求他再去一次松前藩,查探情況,這次是光明正大去!

    根本益三的到來沒有引起松前藩上下多大的慌亂。代藩主松前矩廣主持藩中局勢的繼承人松前正廣一邊派人與他們接洽,一邊按部就班地安排著其他工作,除了下令將一些見不得人的生意稍稍遮掩了一下以外,沒做其他特別的佈置,鎮定得很。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剛滿二十歲的松前正廣原名魏誠中,是原掌管東岸朝鮮公司、東岸日本公司,主持整個蝦夷地開發進程的魏博秋魏副司令的幼子,母親是魏某人在山東娶的小妾,屬於私生子,沒有魏家的繼承權。不過怎麼說魏博秋牛逼呢,人家在十多年前就給自己這個小兒子找了個好人家:魏誠中被過繼給了無子的松前藩第五代藩主松前矩廣(此君歷史上就無子,後來過繼了別人家孩子當繼承人),一下子成了松前藩第一順位的繼承人,並且在其便宜老爹松前矩廣前年又被德川將軍調去江戶為官之後,他差不多就已經成了松前藩事實上的藩主,開始全權處理藩中事務。

    松前正廣雖然從小就被過繼到了松前家,但接受的確是正兒八經的東岸教育,黑水交通學院就常年派遣優秀教師前往福山城,單獨教授松前正廣各種知識,以便他有足夠的才能來領導這個有著無限可能的藩鎮。另外,十多年來魏博秋同樣安排了一些心腹部下或學生進入松前藩任職,如今他們本人或者學生已經在藩中身居要職,控制著領地上的方方面面,成了松前正廣體現自己意志的絕佳武器。不然的話,即便身為正式的大名繼承人,松前正廣也未必就能這樣如臂使指地控制全藩,還是得需要一個過程的。

    松前正廣當然知道如今越來越紅火的走私貿易讓幕府有些不滿,因此對巡見使根本益三之類的人的到來一點也不奇怪。只不過,他現在真的是無法捨棄這種走私貿易了,因為對藩中財政的補助實在是太大了!沒有這筆收入,他的很多計畫都無從展開,松前藩也得不到快速的發展,這是他所無法容忍的。

    再者,即便他腦袋發暈,屈服在幕府的壓力之下,主動關閉了這項貿易,奧羽越地區其他諸藩的領主們怕是也不會同意啊!這擋大家財路的事情,如何能夠做得?就比如銅錢的唯一交易地點箱館,一旦這個市場沒了,那麼急等著拿貨的各路勢力還不把他生吞活剝了?再比如,東岸日本公司與松前藩有協議,一些軍資的貿易地點就設在福山城外,這生意要是也黃掉了,跳腳罵娘的人可能還要更多!

    反正,幕府你查就查好了,天塌下來有高個子(仙台藩、東岸日本公司)頂著,松前藩的背後可不是空空蕩蕩地沒人撐腰。幕府真要是亂來的話,很快就會知道後果的!自己與其在這裡擔心幕府,還不如將精力投入到藩中新式學堂(教授東學知識)的開辦上更好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16
第一百七十八章 變革與實力(八)

    「幕府可能要提高本藩的賦稅貢額了。」福山城的天守閣上,預備藩主松前正廣輕撫著石質欄杆,看著福山城前方鬱鬱蔥蔥的樹林,輕聲說道:「以前我們的石高都沒有,幕府對我們也很是輕視,自然不用交什麼賦稅。相反,還給予了我們極大的便利,以便讓我們松前家可以安心開拓蝦夷地,但以後會怎麼樣都很難說了。」

    「藩主,這錢不能不給。」已經頭髮花白的老中今村吉之助搖晃著腦袋,諫聲道:「幕府的很多政策,對本藩來說生死攸關。值此緊要關頭,不宜多生事端。」

    今村吉之助也算是松前藩的老人了,高廣殿就任藩主的時候,他就是藩內老資格的武士,先後輔佐了氏廣、高廣、矩廣三任藩主,現在又為正廣這個事實上的藩主發揮餘熱,站好最後一班崗,可謂是四朝元老,地位尊崇已極。

    今村吉之助同樣也和東岸人關係比較密切,多年來曾經出使東岸八次之多,買回了大量的武器、軍資、牲畜、種子、工具及其他藩中急需的物事,同時初步組建了山丹貿易的轉口網絡,功莫大焉。魏博秋就曾經誇獎過今村吉之助,說他頭腦敏銳、見識不凡,兼之處變不驚,有大將之風,是松前藩不可多得的人才。

    因此,在他的私生子魏誠中入繼松前家,成為大名繼承人之後,今村吉之助受到了更重的禮遇,松前正廣甚至私下裡許諾,以後藩鎮事業一旦獲得大發展,那麼就給予今村家支藩的地位,這令今村吉之助涕淚交流、受寵莫名。要知道,在這個年代,支藩一般都是由大名本家獲得,原因或是在子息較多的情況下分散風險,避免在本家被改易的情況下絕戶滅門;或是為了處理一些私下裡開發出來,不在幕府定額規定範圍內的隱田。總之無論哪一種情況,基本上支藩都是本家子弟獲得的,外姓人要想獲得不是不行,但非得要立下奇功不可,然後才能由大名上奏江戶幕府,請求大將軍批准,給予支藩朱印狀。

    以日本最近百年內的情況來說,絕大部分新設的支藩,都是為大名大家子弟獲得,賞賜給有功臣下的少之又少。因此,松前正廣許諾未來給予金村家支藩的地方,當真是令人感激涕零,進而起效死之心了。

    或許有人會認為松前正廣太年輕,太過於大方,連土地這種安身立命的根本都能賞賜出去,當真是中了幕府的奸計幕府將軍非常樂意看到各大名裂土賞賜給家內子弟或臣下,因為這種類似推恩令的政策很明顯是在削弱單個地方藩閥的實力不過接受了十多年東岸教育和日本傳統文化教育的松前正廣,其思路顯然和傳統的日本人不同。受東岸人影響很深的他,始終認為要興旺藩鎮事業,人才是第一重要的!特別是現在這會他正躊躇滿志在藩內開辦新學,逐步進行改革的情況下,忠心且契合自己思想的臣子,當真是非常重要的,而今村吉之助父子同在藩內擔任要職,思想開明,威望素著,又得東岸人賞識,因此給予他們厚賞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今村吉之助目前在藩內主要負責吸引移民、開墾土地的工作,而在此之前他負責的是商業領域,可謂是全能型人才。他剛才提到「不要多生事端」的意思,其實很明白,那就是生怕幕府出一道政策,禁止國內浪人或無地的草分之類的賤民湧向松前藩墾荒,增強松前藩的實力,故有此說。

    而說到無地農民在日本境內的流動,其實幕府本身是鼓勵的,但也有嚴格的流程和措施,不能亂來。早期的時候,江戶幕府為了抑制土豪富農的勢力,保證貢賦的收入,在全日本範圍內嚴禁土地永世買賣,同時鼓勵分地分產,竭力扶持一個個小型的自耕農。此外,幕府還禁止人身買賣和使用家奴,允許農民控告領主以及移民到其他領主的土地上居住,當然後者需要辦理繁雜的手續,沒有大名或藩鎮內有實力的家臣出面,肯定是不行的,因為幕府也擔心農民們借這個漏洞逃亡,讓土地荒廢。

    比如,慶安三年(1650年),幕府就向全日本各藩農民發佈了《慶安告諭》,對農民的生產、生活做出了32條嚴格的規定,其中除涉及到土地買賣、移民他藩等內容之外,甚至連哪裡的農民種什麼都有規定,並要求每個人的衣食住行厲行節約,可謂苛刻已極。

    所以,江戶幕府的能量還是非常之大的,若是惹得他們不快了,那麼一封告諭就能卡了松前藩的脖子,甚至改易或撤銷這個藩鎮都不是不可能。畢竟,日本的分封制度和歐洲還是大不相同的,歐洲的上級領主基本上無權插手下級領主的內政,但日本卻可以!這從幕府在全國範圍內發佈的諸多統一政策就能看得出來,人家都是要求全日本各藩一體施行的,權威非常之大,地方各藩並不具有完全的自主權。

    松前藩目前主要在蝦夷地發展,這裡地廣人稀,是一片處女地,需要大量的人口來墾荒。而且隨著松前藩貿易規模的日益擴大,同樣需要大量的人來從事商業或手工業工作,更別提為了和阿依努人作戰,他們同樣得維持一定規模的軍隊了。以上這些,可都是需要人口的,而偏偏松前藩最主要的人口來源就是在日本國內吸引浪人或無地的賤民階層前來投靠,所以幕府當真是一封文書就可以嚴重威脅到松前藩的發展甚至是生存的,由不得你不服軟其實,早在上代將軍的時候,因為幕府親藩紀伊藩的告狀,松前藩就已經頗受幕府的「重視」了,雖然最終沒查到松前藩勾結海盜的證據,但藩主松前矩廣三天兩頭被召去江戶執勤,甚至不允許其他人代役,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即幕府對松前藩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所以,剛才今村吉之助便提到了,現在不宜得罪幕府,而是應該曲意奉承,儘量降低幕府的警戒心。多收點錢就收點錢嘛,多大個事啊!幕府現在要養的人那麼多,軍隊都有八萬人,更別提那一大堆家臣、武士及其他官員了,開銷也大啊!所以,如果幕府給松前藩重新定個石高,然後明確該藩要履行的義務及繳納的貢賦的話,那麼只要數目不是太離譜,應下來就是了。而且,這樣做也有一個極大的好處,那就是代表幕府承認既成事實,讓松前藩搞的各種貿易及開墾的土地合法化,那樣說起來還是比較划算的,可說是賺大了。

    「只要幕府不想著對本家改易,那麼就還可以忍受。如果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改易我家的話,那麼……」話說到這裡,松前正廣沒有繼續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今村也輕輕低下了頭,表示附議。

    其實,雖然在釧路、厚岸及附近的千島群島經營多年的魏博秋已經退休淡出政壇,但這並不意味著松前藩失去了東岸人的支持。事實上,無論是黑水還是登萊方面,都已經表明態度,對松前藩大力支持,貿易、軍援乃至其他方面的幫助,都可以!

    當然松前正廣也知道,東岸人這麼慷慨,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事實上之前他生父的學生陳碩就和他講過,東岸人支持松前藩,固然有做生意賺取利潤的因素在內,但以此為橋頭堡,獲得一個影響日本的入門券,卻也是重要因素之一。即東岸人是將松前藩看做敲開日本那封閉的社會、經濟體系的敲門磚的,必要的時候,他們可以通過影響包括松前、弘前、仙台等奧越羽地區諸藩的能力,來撬動日本的政治局勢,進而與幕府做交易。

    松前正廣並不十分抗拒這種做人棋子的感覺,因為弱小的松前藩現在實在是太需要東岸這麼一個龐然大物來輸血了,不然的話,他們憑什麼獲得現在這種飛躍式的發展速度?真要是靠自己一鋤頭一鋤頭地在蝦夷地種田,那一百年也種不出什麼名堂來,這一點松前正廣無比確信。所以,只要東岸人不危及他們家族在松前藩的統治,那麼他並不介意給予他們最大限度的配合,這也正是他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

    「幕府那幫昏庸之輩,固步自封,不知道外界的潮流。如今東學已然是世界之顯學,他們還抱殘守缺地看著一些粗淺的蘭學不放,這如何能不落伍呢?」松前正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抨擊起了幕府的鎖國令,只聽他說道:「堂堂日出之國的征夷大將軍,竟然發佈鎖國令這麼昏庸的東西,而且還是五次之多,這是要生生把日本踹入深淵啊。」

    當了松前氏十多年的假子,松前正廣現在是越來越代入日本人的角色了,處處都是從日本人的角度來思考。這其實也很好理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嘛,他是私生子,在東岸那邊注定是沒有什麼前途了,那麼不如好好利用松前藩繼承人這來之不易的身份,將注定要傳到他手裡的這份家業給做大做強,以作為自己在日本社會安身立命的本錢。

    不過他也清楚,幕府這麼亂搞(指鎖國),明顯是讓日本失去了追趕世界潮流的機會,必然會讓日本長期積貧積弱。而日本一旦弱小了,那麼自然也會引來其他餓狼的覬覦,松前藩作為日本的一分子,難道就能獨善其身嗎?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松前藩同樣要與世界性的強國華夏東岸共和國保持密切的聯繫,甚至維持著一種另類的從屬關係也在所不惜,因為這很顯然有助於保持自己家族的領地不受侵擾。

    甚至於,如果未來日本真的出現巨變,江戶幕府在外來勢力的衝擊下權威大受影響(這有可能是很多代人之後了),那麼自己的子孫也有機會趁勢而起,在亂世中撈取機會,追逐那頭丟失的鹿!

    今村吉之助是藩中老人了,侍奉了好幾代藩主,對松前正廣的野望也不是全無瞭解,甚至可以說是知之甚詳,因此在猶豫了一會後,又主動說道:「正廣殿,請以後不要再與仙台、弘前等外藩的人談論東學了,因為這可能會招致幕府的厭惡,產生不利後果。幕府自絕於文明社會,就讓他們自絕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要我們松前藩還保留著一絲文明的種子,今後總有辦法重新起來的。」

    「另外,還請正廣殿速速與東岸人敲定蝦夷地島的邊界線,明確哪邊是歸他們管轄,哪邊是本藩的保留地,這一定要明確了,趁著目前雙方關係還算不錯的情況下。」今村吉之助又提醒道:「蝦夷地是本藩日後發展的根基,必須儘可能多地獲取到足夠的保留地。除此之外,捕魚權和部分貿易品的獨佔權也請盡快求取,這同樣事關本藩日後的發展。」

    松前正廣聽了緩緩點頭。在目前幕府鐵桶般的江山下,松前藩要想擴大地盤,那是非常困難的,即便他們在戰場上表現出來的實力可能會遠遠超過近在咫尺的弘前藩的津輕家,但若是無法獲得幕府的承認,那也是無法吞併海峽對面的領地的,相反可能還會招致幕府的討伐,智者所不為也。因此,在蝦夷地島上儘可能多地獲取土地,就成了松前家增強實力的不二選擇,而這一點自然是可以通過談判給確定下來的,只要他們家族能夠繼續充當東岸國的代理人,幫助他們採購糧食、硫磺、鉛鋅礦、銅片、金銀及蒐羅更多的人口即可。

    可以想見,家族未來幾十年乃至上百年的發展,都是與東岸人綁在一起的了,松前家所要做的,就是在東岸人與江戶幕府之間維持一個微妙的平衡。當然了,如果幕府將軍突然作死惹惱了東岸人的話,那麼松前藩也沒有辦法,大概只能被綁上東岸人的戰車,與幕府死磕到底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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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16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新行政區劃

    「老弟,在件裡看到說你要來,我很是高興。 不過這一等是一年多,有些出乎意料,也讓我甚是想念啊。」繁華的膠州港內,即將卸任的登萊開拓隊隊長、遠東保安司令劉建國,正拉著剛剛坐船過來的劉厚非的手臂,笑著說道。

    這場二劉的「見面會」被安排在火車站旁邊一家裝修豪華的飯店內。飯店的擁有者和投資者是來自本土的國營東方賓館集團,他們看了登萊未來發展的潛力及膠州港獨特的區位優勢,因此投資興建了這座六層樓高的酒店值得一提的是,這家名為膠州酒店的建築是整個膠州城內外最高的建築物(燈塔的設施除外),由東岸著名建築設計師孫大鵬設計,堪稱膠州的地標性建築,非常出名,讓登萊乃至很多來自外洋的人都感受到了工業化東岸的強大力量。

    劉厚非之前是北寧地區行署專員,在巴西深耕多年,從政經驗豐富。今次從本土萬里迢迢來到遠東,是為了接替原南方開拓隊隊長馬強之職,擔任這個三藩當最富一個的主官,總攬南方一帶的事務。而在前往鄞縣赴任之前,他和執委會人事處的幹部還要到遠東三藩軍事方面的最高主官劉建國這裡一趟,與他談一談下一階段的工作計畫。

    與劉建國一起作陪的還有遼東警備司令廖得功。此君已經被正式宣佈即將接替劉建國的職位,以現役武官的身份擔任遠東保安司令、登萊開拓隊隊長,一躍成了遠東三藩最有權勢的一個人,令原本還有些遐想登萊寶座的劉厚非等人是扼腕不已,看來本土還是認為北方局勢不如南方穩定,更屬意由武夫來擔任這個至關重要的職位。

    劉建國的心情看得出來還是較興奮的,因為在本土和遠東多年工作的成績,他在建國者議會的風評相當好,已經確定會進入下一屆執委當,而且排序會相當靠前,甚至連主席的寶座也別人更靠近一些,隱隱有生代第一人的感覺。所以,他劉某人現在真的是有種意氣風發之感,說起話來都特別有氣勢,讓劉厚非聽了感慨頗深:真是一步慢步步慢啊,當初劉建國在南智利地區打拚的時候,他也在北寧開始工作,但是因為慢了一步,導致幾個好「蘿蔔坑」被別人卡位提前佔據,然後造成了如今天差地別的局面。

    不過他現在也不算晚!沒趕第一梯隊,這第二梯隊的門票總算是緊緊攥在手裡了!今年開始,他可以擔任至關重要的南方開拓隊隊長的職務,開始自己的鍍金履歷。若干年之後,難道自己不能憑此榮歸本土,問鼎一下那至高的寶座嗎?

    「風波險惡,距離遙遠,沒有辦法。」劉厚非搖了搖頭,一臉心有餘悸的表情。他這一趟來遠東赴任,為了趕時間,沒有走已經非常成熟且途補給點較多的印度洋航線,而是選擇搭乘孫春陽南貨鋪的船隊,經太平洋航線來到國。因為沿途補給港稀少、相互之間距離遙遠且海波浪較大的緣故(大部分是在深海之航行),劉厚非這一路可是遭了大罪了,暈船暈得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而且這還不算,他們在離開大溪地島金華港,前往拉包爾的路,還因為惡劣天氣而被吹離了航線,四艘船裡有一艘不幸沉沒,一艘遭到重創,不得已在轉移人員和物資後棄船,隨後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艱難抵達拉包爾港進行休整。

    也是這一次航行,充分地讓劉厚非認識到了這個年代為什麼稱航海是「勇敢者的遊戲」了,確實是太艱難、太危險了。而也是在這個時候,劉厚非才深刻理解了當年有人提議放棄南美、全體轉移到遠東的建議有多麼幼稚可笑了:你讓都已經安頓下來,有家有業的大老爺們,甘冒險,將腦袋別在褲腰帶,漂洋過海回大陸?你這是謀殺好嗎?而且近乎兒戲!也難怪當初提議的幾個人,其本人和後代,至今在議會不怎麼招人待見,屬於打醬油一族,實在是情商太低,惹了眾怒了。

    「我這一趟是領教了為何我國及歐陸諸國,大部分貴族或大商人都不樂意航海了,實在是太危險,差點沒命。」劉厚非苦笑著說道。他是真的擔心,擔心如同東岸歷史,那十餘位如彗星般崛起,又如流星般隕落在海難的政治新星。而這其實也好解釋東岸本土為何會對由海外履歷的官員們特別優容,蓋因人家能出海去當官已經是冒了很大風險了,更別說還要應對各種非常複雜的局勢,這能力、膽魄和運氣自然都不一般,當然值得栽培。

    「行了,既然你來了,我客套的話不多說了。鑑於寧波的馬強馬隊長已經離職歸國,現在那邊群龍無首,老弟你還是盡快到任吧。雖說咱們與清國已經議和了,但其他事務還是很多,你不去的話,代理隊長很多東西怕是也無法完全做主。」劉建國將劉厚非引到一張茶几前坐下,然後說道:「小廖你現在已經被任命為登萊開拓隊隊長了,接了我的班,這很好,同時也是你的機會。你年齡我和劉老弟都要小不少,未來仕途肯定也更加出彩,所以千萬要珍惜這次機會。你在遼東和登萊都幹過,應該很清楚這裡面的情況,因此具體的我不多說了,你自己斟酌著辦吧。」

    「呵呵,說實話,這次我也很意外,畢竟無論是本土還是遠東這邊,資歷我老的人還有很多,怎麼著也輪不到我來當這保安司令。或許理由正如劉哥你說的那樣,是本土更需要一個熟悉登萊實際情況的軍人來總攬全局吧。這兩年每年運回本土的移民數量都在下降,漸漸都要難以為繼了,本土肯定有所不滿,我也是運氣好,正趕這當口,不然怕是也沒機會。」廖得功說話倒是直白,已經被升為校軍銜的他現在是躊躇滿志,身體裡充滿著大干一場的興奮勁,因此說起話來也是氣十足,只聽他又說道:「我以後會站在全局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的,遼東、登萊不會偏廢,對黑水的支援也不會斷絕。當然最重要的移民問題,我更不會疏忽的,不過本土應該也要有心理準備,現在大陸局勢日趨穩定,以後想弄人只會越來越難,以前那種長期保持在五六萬人的移民規模是不現實的。」

    廖得功這話倒也不是虛言,如今清順之間大規模的戰事已經平息,東岸與清廷也基本已經議和,廣東二李的兄弟鬩牆,也在東岸人的威脅和干涉之下,消弭於無形。唯一尚在進行著小規模戰事的地方,大概是李順政權正在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清理土司的戰鬥了吧?但人家本是打著改土歸流的主意去清理地方的,怎麼可能將寶貴的人力資源送給你東岸人呢?這種事不但不合理,更關乎大順政權的面子,早十幾年前也許可以,但現在斷斷是不成了。

    因此,現在東岸人真的是很難撈到足量的移民人口了。儲備人口已經掃蕩一空,廣東、福建、海南近海的疍民已經招無可招,清軍俘虜也差不多分批次送走了,清軍、魯王統治區的「招工」移民所獲得人口也很有限,現在也靠寧紹地區每年增長的人口來填補缺口了(登萊地區尚未達到人多地少的程度)。但問題在於,寧紹地區雖然地少人多,但盯著的人也多啊!滿洲、外東北甚至蝦夷地島,哪個不在盯著這些人?寧波的那些生機無著的年輕人們,怕是也更樂意去離家不是那麼遠的地方生活吧?什麼?去萬里之外的東岸本土?那是哪裡?路會死人嗎?我還是不去了吧!真去了怕是一輩子沒機會回老家看看了,去了滿洲的話若是掙了點錢,這輩子興許還有機會回寧波老家看看。

    「本土的需求肯定是放在第一位的嘛,這毫無疑問。」即將前往寧波任的劉厚非立刻說道:「雖說如今本土在移民人口方面的考核力度已經降低了不少,但這依然是一個衡量遠東三藩工作的重要標準。我記得去年送往本土的人口是三萬吧,太少了,至少要提到4.5萬人以。寧波每年新增的人口,以後輸往本土吧?這些人都是在寧波出生的新生代,社會氛圍與國傳統地區有一定的差異,送他們去本土,應該會好一些,移民部和國家開拓總居的那幫人也更容易接受一點。」

    「還是混著來吧。寧波出生的新生代,對於同化其他地區的人非常重要,可以說是寶貴的資源。」劉建國沉吟了會後,說道:「當然了,我這只是個建議。具體該怎麼辦,以後還得劉老弟你和小廖商量著來,登萊和寧紹,是我們在國立足的兩大支點,二位還是要多多合作的。」

    而說到這裡,劉建國又突然想到,目前已經搭乘鄂霍茨克海分艦隊船隻南下的執委會人事處特使曾某,目的地是廣東海珠島商站。到了那裡後,他將宣佈一項重大事件,那是執委會已經正式決定,重新調整遠東地區的行政區劃,將遠東三藩變成四藩,即他們決定進一步拆分黑水開拓隊,將包括庫頁島、千島群島、北海道及勘察加半島在內的諸多地區單獨成立一個行政機構,即黑水管委會轄區;其餘外東北、北滿等地則改稱滿蒙開拓隊轄區,由滿蒙開拓隊隊長管轄。

    從這一系列的行政區劃劃分及名稱可以看得出來,本土對遠東地區的管理與箝制當真是一步緊似一步。他們將遠東地帶唯一具備基礎工業生產能力且資源豐富的庫頁島等地分割出去,並採用如同拉包爾、大溪地等地試點多年的管委會統治模式(與開拓隊隊長一言而決相,管委會模式靠多位委員集體決策,分散了權力),用意如何不問可知。

    新的黑水管委會主任將由藍飛校擔任,管委會的其餘成員分別為東岸日本公司總經理、海軍第三艦隊鄂霍茨克海分艦隊司令、庫頁島地區行署專員、北海道地區行署專員(新成立)、黑水縣縣長、憲兵司令部副司令(分管遠東)組成,算主任一共有七個人,遇事集體表決,簡單多數即可通過。

    從遠東地區諸多頭面人物齊聚此處可看出,本土還是將黑水當做「親兒子」來看待的。遠東地區僅有的兩座煤礦、僅有的一家機械加工廠、僅有的一家鋼鐵廠、僅有的一家槍炮組裝廠、僅有的一家造船廠、僅有的種子培育心、僅有的鑄幣廠都在這裡,此外遠東地區唯一的綜合型學府黑水交通學院(煙台學院主要是培養幹部,不涉及技術方面)、遠東地區最大的漁業生產心、最大的皮革生產心、最大的捕鯨心都在這裡,與日本方面的貿易也由其獨佔,本土的技術援助這裡也得了大頭,說不是親兒子誰信啊?

    與黑水相,未來的滿蒙、登萊、寧紹只能是後娘養的了,僅有的工業生產設施大概是一些船舶修理作坊、輕炮修理作坊、火車修理工坊了,實在不了檯面。除此之外,只有一些政府或私人投資的食品加工、紡織、制茶之類的輕工業企業,與黑水那機器轟鳴、煙囪林立的生產工廠完全是兩種風格的,讓人看了心裡氣悶,這執委會諸公對登萊和寧紹數百萬百姓何其之苛也!

    劉建國也是要回本土「入常」的人了,對本土的這種互相制衡的策略心領神會,雖然覺得有些對不住登萊與寧紹這兩個人口、經濟都非常不錯的殖民地,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人口和經濟已經這麼發達了,再給你工業設施,那還不得天啊?因此,必要的行政劃分及技術、資金方面的限制還是要有的,特別是在本土這會對移民已不是特別渴求的情況下,確實可以放手折騰一下遠東的這些個藩鎮了。

    劉建國懂這些,廖得功、劉厚非等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其的道道。尤其是在登萊和遼東工作多年的廖得功,對這片土地的感情還是較深厚的,因此這會格外為登萊感到遺憾,心裡琢磨著未來自己走馬任後,只能從別的地方找補了,即儘量吸引更多的社會資本投入到工商業之,哪怕從輕工業做起,一點一點夯實登萊的工業底子。

    他相信,從輕工業方面來積累資金,然後再想辦法花錢從本土進口技術、聘請人員哪怕是過時的技術,聘請的是三流的技術人員,也沒有要好一步步提高登萊的工業技術水平。他認為這是符合經濟發展規律的,也是符合人口較多的登萊的較優勢的,不一定黑水管委會轄下的那些依靠本土援助的指令型、計畫型生產企業要差了。

    如果所料不錯的話,劉厚非應該也是同樣的想法。寧紹地區的情況,廖某人多多少少還是瞭解一些的,這個依靠與荷蘭東印度公司進行貿易而發達起來的藩鎮,早已經渡過了資本的原始積累階段,賺了錢的商人們在政府的引導下,不斷更新技術,依託當地資源,設立了不少制茶廠、繅絲廠、紡織廠等企業,發展十分迅猛,機械化程度相當不低。

    在半個紹興府被東岸人奪取後,這些資本又很快湧了過去,在當地進行投資,發展特色產業,估計夠他們折騰一陣。但未來這半個紹興府也被他們消化吸收後,屆時他們要麼向外擴張,尋找新的原材料產地和商品傾銷市場,要麼向生產鏈、技術鏈的游發展,這都是可以預見的事情。本土對登萊和寧紹的限制,其實也能限制一時罷了,至多三十年後,這些桎梏舊會被打破,屆時本土又該採取什麼樣的策略呢?

    登萊現在有新軍、有本地培養的幹部、有腰包鼓鼓的商人,他們的利益,真的能夠肆無忌憚地犧牲和漠視嗎?廖得功也是讀過很多書的,他非常清楚當年英國人頒布《航海條例》,損害了北美殖民地的利益之後,當地的精英階層是如何反對乃至反抗的?與法國人和荷蘭人猖獗的走私貿易始於那個時候,本土的手工製造業也肇發於那段時期,須知腦袋是由屁股決定的,在實打實的利益面前,沒人給你講什麼情懷、奉獻和犧牲,登萊和寧紹,幾十年後遲早也會走到這一步的。

    「不過誰又能建立一套萬世不易的制度呢?可能嗎?」廖得功心裡暗暗嘆息。高明的政治家,能制定管用幾十年的政策,非常厲害了,那幾乎已經是1-2代人了。再長的話,那是子孫後代的事情,管得了那麼多嗎?登萊有登萊的造化,寧紹有寧紹的運氣,這些事情都輪不到他廖得功來操心。今後他把自己的這些想法和感悟,整理成交給諸位國家領導人審閱、討論,已經對得起所有人了,還想怎樣?登萊、寧紹甚至國大陸,與東岸之間好歹也是有著香火情分的,語言、字和許多習俗更是相通,他們未來發展了,總歐陸國家發展了要強吧?太平洋那麼大,幾個國家還是容納得起的!

    劉建國、廖得功、劉厚非等人隨後又聊了一些有關日本、朝鮮及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貿易事情,談了談登萊、寧紹兩地的財政合作問題(寧紹地區每年需向山東補助一部分錢糧),最後又一起吃了頓晚飯,才最終散去,各忙各自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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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17
第一百八十章 東印度公司與南洋(一)

    1685年8月25日,正值酷暑的珠江南岸,藍飛上校正躺在一棵大榕樹下納涼。

    8月的廣東當真是太過炎熱了,暴露在陽光下行軍不了多長時間,即便是訓練有素、適應環境的台灣陸戰營的官兵們都受不了,更別提他手下那幫來自東岸首都的「五陵年少」們了。這幫闊少官二代們,這會正一個個縮在臨時軍營內,像狗一樣吐著舌頭喘氣。沒辦法,被天氣折磨得夠嗆,實在是受不了。

    因為監督廣東停戰事宜的緣故,由藍飛中校率領的這支東岸軍隊已經滯留在廣州對面的珠江南岸(為了不過分刺激李元皓)大半年了。這大半年間,他們佔據著廣州城以南的佛山鎮,並以此為基地,不斷在周邊蒐羅願意出海移民的當地居民,以充實移民庫存。值此廣東內戰陰雲密佈的當口,還頗是有一些人在東岸的「花言巧語欺騙下」願意出海移民的,總數大概也有過數千的樣子了,倒是意外之喜。

    此外,當初東岸人步騎炮兵四千人從香山、澳門一帶出發的時候,一路上雖未遇到大的阻礙,但終究有一些「冥頑不靈之輩」,認不清形勢,居然糾集人馬頑抗,令藍飛上校驚訝之餘也有些氣憤。這些人被擊敗俘虜後,本人及家屬一概全部擄走,先送往黑水開拓隊轄區內的集體農莊進行勞動改造,然後分批送往本土,由移民部接收。

    甚至於,在若有若無的移民缺口壓力下,藍飛上校也毫無心理壓力地搞了「擴大化」,動輒小錯懲罰當地居民,而懲罰的方式便是抓捕流放了。這些小錯想想有些可笑,甚至可怖,比如誰誰誰與附近李元皓的勢力勾勾搭搭,似乎對東岸不利,也不管有沒有確鑿的證據了,直接全族老友一齊抓走,然後裝船北運。而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有人幫忙反抗或藏匿的話,那更好,馬上當做同黨掠走,一點不留情面。

    其實仔細想想,人家本就是惠國公李元皓的臣子,為他辦事不是很正常嗎?相反,東岸人打著調停、維和的名義,直接派軍隊衝入廣東境內,四處劫掠,威嚇「當地合法政府」,這真的好嗎?說東岸人是廣東的侵略者一點沒錯!所以,人家廣東人白天為「皇軍」辦事,晚上又與「八路」眉來眼去,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但東岸人自然是不管的!他們本就急於蒐羅人口,但沒有理由的話也不好在「友邦」廣東這裡胡來,擔心影響今後的生意。現在正好,趁著這次調停二李戰爭的時機,在廣東境內大撈一筆再說。哪怕看起來吃相有些難看也無所謂了,這樣的機會可不常有,錯過了這次下次不定要什麼時候了。

    據不完全統計,此次東岸軍隊進入廣東調停,一路佔領了順德、佛山等繁華之地,抓捕了超過六萬人口(絕大部分是降兵及其家屬),同時還有大量糧食、牲畜、金銀及其他商品,總價值不下三十萬元。如果再算上當地大戶不得已捐獻的糧草、豬羊和現銀的話,這總數怕不是得有六十萬元了,完全值回了這一年出兵的費用還有剩餘,讓藍飛上校非常得意,同時也對廣東的豪富有了一番新的認識。

    這樣富饒的地方,居然被李成棟那個陝西老農民佔了這麼多年。以目前的情況推算,廣州城裡的老李家該有多豪富啊,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見識見識」!

    「藍營長,你倒真是好興致。」就在藍飛一邊扇著蒲扇,一邊喝著涼茶避暑的時候,門外響起了一陣笑聲。

    很快,穿著一身天藍色海軍夏季常服的陸孝忠,大步挎了進來,端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後,方才說道:「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去苦寒之地任職了,所以對廣東這個花花世界懷念不已啊?其實完全沒必要嘛,黑水管委會轄區啥沒有啊?黑瞎子港的鯨魚、火山和地熱溫泉,庫頁島的大馬哈魚、駝鹿和海豹,蝦夷地的縱馬馳騁,以及千島群島與熊共舞的醉人風光,哪一點都很令人羨慕啊。啊,對了,那裡的夏天還沒這麼熱,是避暑的好去處,環境又優美,就連嚴酷的冬天都可以滑冰和滑雪,不要太愜意啊。」

    「我還記得我上次北上前往司令部述職時渡過的假期,那是真的令人回味。」陸孝忠拉過一張椅子,索性坐到了藍飛對面的樹蔭下,一邊品茶,一邊笑著說道:「我和朋友在大泊灣垂釣,那裡的比目魚多到令人驚訝,我們甚至還弄上來了海膽,真正的『第一分鐘』的海膽,灑上檸檬汁就吃,味道棒極了。對了,那裡還有很多海豹、海獅、海狗,趕都趕不走,傻得可以,一個個都是移動的錢袋子,哈哈。」

    「我幾年前也去黑瞎子港送過補給。當年流放過去的清軍俘虜和當地土人通婚,建立起了一個規模不小的城市,這些年又有一些正常移民過去,整個城市愈發出色了。更重要的是,這裡不冷,一點都不冷,還是個終年不凍港。記得那次我們去一個順服的土人部落做客,在一個荒野地熱湖裡游泳,那可是大冬天啊,哈哈。後來在岸上和一群馴鹿、狗(哈士奇)共進晚餐,真是令人新奇的經歷,我至今仍懷念不已。」陸孝忠繼續說道。

    「你現在的狀態活脫脫是一位經營輪船航班或旅館的商人。」藍飛瞄了陸孝忠一眼,揶揄道:「很可惜咱們國家沒有將旅遊業作為支柱產業來發展。所以,你的那些個人經歷是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的。當然作為即將上任的黑水管委會主任,我當然會在任期內踏遍轄區的每一塊土地,所有的一切我都會視察一遍,確保不會有遺漏。」

    「當然了」說到這裡藍飛拉長了聲音,最後才笑著說道:「你推薦的比目魚、大馬哈魚、鱈魚、帝王蟹、海膽、海參什麼的,我會去嘗試一下的,畢竟這也是工作內容之一。黑水地區有著無盡的資源,不但有礦產資源(煤炭、黃金),森林資源,還有豐富的動物資源,尤其是當地豐富的海產品,可以說行銷海內外。我在煙台的時候就聽人說,登萊的每個孩子都是吃著黑水鹹魚干長大的,這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嘛。而且,黑水地區的潛力還遠遠沒有發揮出來,我聽說捕鯨業發展這麼多年,還是以前那個老樣子,產量很低,這怎麼行?皮革行業同樣如此,滿足於目前的低水平,這是不合理的,也是必需要加以改變的。」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呵呵。」據說即將升任第三艦隊鄂霍茨克海分艦隊司令的陸孝忠少校,立刻笑著說道。陸孝忠一旦當上了鄂霍茨克海艦隊的主官,那麼就自動進入了黑水管委會,列位排名第五的委員,說起來也是當地的領導之一了。

    藍飛雖然不知道海軍內部的一些動向,但看著遠東地區海軍老傢伙們退休的退休,回本土的回本土,年輕一輩中有些能力和名氣的也就那幾個人,因此心裡面也有數。故這會他也樂意陪陸孝忠在這裡扯一會,就當是為以後的工作提前溝通好了。

    「對了,如今廣東這邊的爛攤子,該怎麼收場呢?」開完了玩笑,陸孝忠問起了此行前來的正事。他剛剛從福建那邊歸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與鄭經方面談妥了條件,鄭氏退出廣東亂局。作為交換,東岸人需要全力支持鄭家在大員(台灣)的開拓事業,以優惠價格提供工具、藥品、帳篷、布匹、生活用品乃至武器彈藥,並且幫助鄭家屏蔽外交上可能會面臨的壓力。此外,鄭家想加入到東岸人正做得飛起的山丹貿易之中,希望東岸人能給予一定的幫助。

    這兩個條件,其實第二個還好說,畢竟東岸人很多時候還需要從福建拿貨(生絲、茶葉和甘蔗),仰仗鄭家之處不少,帶他們進入山丹貿易這個生意圈內,也不是不可以。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應該是能夠談到一起的,唯一的差別就是帶你玩多大罷了。

    但第一條全力支持鄭家在台灣島的開拓,這個就需要謹慎一些了。要知道,隨著東岸人從荷蘭人手裡拿的貨數量越來越多(主要是香料、稻米、蔗糖及其他熱帶商品),金額越來越大,能夠穩定為東印度公司提供大量稻米、蔗糖和皮革的福爾摩沙島,其地位當真是越來越重要了。如果再算上通過這個島嶼與福建鄭氏、日本之間進行的轉口貿易,以及和廣東地方政權之間開戰的走私貿易,這個島嶼為東印度公司提供的利潤一度佔到了接近三分之一的樣子,非常驚人。

    老實說,三分之一的利潤比重,在巴達維亞方面看來,已經足以為之做任何事情了。任何人膽敢威脅到他們的這部分利益,都會招致他們的瘋狂打擊,除非你能夠證明自己能為他們帶來更多的利益;或者乾脆證明自己比他們強,可以輕易擊倒他們,讓他們蒙受更大的無法承受的損失。

    福建鄭氏之前在台灣島北部的開拓,就已經很是惹得他們不快了!若不是他們每年要從鄭家那裡拿大量的武夷綠茶、生絲、瓷器等商品出口到日本、越南或歐洲市場的話,他們早就和鄭經翻臉了,豈會拖到現在!當然了,或許東岸人或明或暗的支持也是荷蘭人遲遲不敢動手的重要原因之一,東印度公司與台灣銀行這兩個企業之間的利益捆綁,真的已經是太深入了,可以說是合則兩利、分則兩敗的典型,任何一方都無法輕易下決心翻臉。所以,只要鄭經的手下的活動範圍侷限在福爾摩薩島北部(那裡多年前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經營不善,利益不多),沒有嚴重威脅到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島嶼南部核心區的統治,那麼他們就仍會繼續忍耐下去,不會做什麼過激反應。

    但現在鄭家想要幹什麼?很明顯,他們對花費巨大代價在蠻荒危險的大員島北部開發已經失去了興趣。現在,他們想往更南邊的地方發展,因為越往南,開發程度越高,人口數量也越多,環境改善度也越高,確實比較有吸引力。

    鄭經現在絕大部分心思還是放在經營福建基本盤上,開發大員島也僅僅是做一個退路經營罷了。就現階段來說,他是沒有任何動力向其中投入多少資源的,那不現實。所以,比起將有限的資源砸到水花都不冒一下的北部,還不如集中資源,重點開發靠近荷蘭統治區的中南部地區了,那裡環境更好,更容易獲得效益。至於說荷蘭人的威脅?這不就要有勞你們東國人出面去斡旋了嘛!

    陸孝忠將這個情況對藍飛上校一講,頓時二人都有些躊躇。這鄭經咋那麼多破事呢?支持你們在整個台灣島上擴張,難道不知道那要花費多大的代價和風險嗎?一個不好就是一場戰爭,你鄭家擔得起嗎?荷蘭人若是對你們展開破交戰,怕是一斤茶葉也別想賣到日本去了,很好玩嗎?

    東岸人撐死了,也就幫你多準備一些熱帶拓荒所必須的各類物事,除此之外就愛莫能助了。你要去撩撥荷蘭人,東岸這方內心是支持的,但行動上不會給予太多很明顯的援助,頂多賣一些武器罷了。但現在鄭經明擺著要東岸人直接出頭,為他們在台灣島的拓荒事業保駕護航,這裡面要付出的成本可就高了,不是他們二人就能決定的,必須與其他幾位一起商討一下,然後集體做出決定。

    「鄭經現在是不是有些過於自大了?」藍飛將茶杯放在茶几上,然後站起身,走了兩步後,說道:「他哪來的自信?以為拿捏著我們的短處嗎?現在二李戰事已經基本平息,短期內再起的可能性並不大,他現在即便進攻潮州府,真以為就能讓局勢翻轉嗎?廣州那個李元皓,在我看來已經破膽了,他現在壓根就不敢和我們作對。這會即便鄭經的使者跑來廣州花言巧語,我看也說不動一個李元皓再度重啟戰事。所以,鄭家未免把自己的能量看得過高!」

    「不過鄭家也是個難得的我們能看得過眼的勢力,對平衡大陸局勢還是有一定的作用的,不能一棍子打死了。」陸孝忠也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有些髒活、濕活,未來還得靠鄭家來幹呢,先和登萊、寧紹那邊商量看看吧,有個結論再說。我聽說南方開拓隊方面正在策劃南進貿易戰略,因為力量不足的緣故,有意拉鄭家一起幹,他們的態度如何,很難說呢,我們先耐心等等吧。」

    聽陸孝忠提起所謂的南進貿易戰略,藍飛也輕輕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意見。這個南進,其實主要的操作者是台灣銀行和海珠島商站兩方,即南下進入包括中南半島、菲律賓、帝汶島等非荷蘭東印度公司勢力範圍,展開貿易和諸多合作,獲取商業利益。

    這個戰略,其實也策劃了有些年頭了,但一直沒實施。這次恰好與清廷議和,目測未來十年內沒有大的戰爭的可能,因此南方開拓隊和台灣銀行方面,也開始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嘗試,這個南進貿易很顯然就是嘗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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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17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東印度公司與南洋(二)

    司文中尉整理了下衣著,悄然走進了別墅的會客廳。

    這裡是澳門城,一個面積狹小且全靠東岸人庇護,葡萄牙人才得以保留下來的小小的殖民港口。港口內的建築面積都不大,讓習慣了高宅大屋的司頓少校頗有一種狹窄逼仄的感覺,很不適應。

    「也不知道葡萄牙人是怎麼住得習慣的。」他悻悻地想著。不過他也承認,葡萄牙人似乎特別擅長居住在面積狹窄的沿海或沿河島嶼上,並且在上面興建起大量的建築。像東非近海的莫桑比克島,東北費的蒙巴薩島以及廣東這邊的澳門,都是些面積狹小但人口密度很大的地方,葡萄牙人確實在這方面非常在行。

    澳門的葡萄牙人,如今隨著貿易的衰落已大為減少,很多人都跑去了帝汶島或孟加拉灣一帶,經營各種沿海貿易。澳門城對於他們來說,如今僅僅只是一個長途航行後休憩的地點,可以在這裡吃到一點家鄉風味的食物,感受一下主的威嚴和慈愛罷了。

    這個年月仍留在澳門城裡的,那確實是「真愛」。這些真愛人群裡,數量最多的是為東岸人扛活的僱傭兵。他們多為葡萄牙人的混血後裔,在印度一帶就頗受歧視,和那些印葡人一樣,更別提在天主教氛圍濃厚的葡萄牙本土了,他們的地位簡直比黑人也高不了太多。因此,幾乎沒幾個人願意離開澳門去其他地方討生活。

    而不去外地討生活,那麼留在本地的話,就只能指望靠中國大陸活著了。於是,他們中的有些人,尤其是那些會修理船隻、槍炮的技師,很多都被廣東、福建的地方勢力給僱傭了,生活還算不錯。要知道在現在的中國大陸,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火槍、大炮的重要性,這些弗朗機人,從前明末年就會朝廷鑄造大炮,技術還是可以的,雖然未必有那批人的水平高,但也是難得的人才了,因此重金延請,以提高自己這方的技術實力。

    東岸人當然看不上葡萄牙人的技術,不過他們還是招募了一些人到登萊和黑水定居,看中的主要還是他們相對熟練的技能罷了。畢竟,培養一個合格的產業工人也是需要不少財力和精力的,有現成的幹嘛不用!

    而除了這些之外,澳門城裡之前的東西就只剩下一樣了,那就是數量龐大的水手和僱傭兵群體。水手東岸這邊當然需要,都是來之即用的熟手,自然比從頭培養生手要強。而僱傭兵的話,價值就更高了,比如東岸這次干涉廣東局勢,就招募了很多葡萄牙僱傭軍。他們長期接受葡萄牙人的軍事戰法灌輸,訓練也是,熟悉火器時代的戰法,因此是東岸人理想中的炮灰僱傭軍。

    當然東岸人並不僅僅是這次才想到招募這些葡萄牙人充當僱傭軍。事實上,在外東北征討土人的戰鬥中,他們就已經招募了幾百個澳門出生的葡華人(與印葡人對應)參加戰鬥了。雖然不見得會有多勇猛,但絕對物有所值就是了。另外,在蝦夷地島征討阿依努人的戰鬥、在遼東與清軍戰鬥等場合,葡萄牙僱傭軍的身影也隨處可見,由此可見應用之廣泛。

    因此,現在的澳門基本上就這麼一個狀況。商業繁榮的時代已經遠去,財富也已經不再青睞這個狹窄的海濱城市,澳門開始了痛苦的轉型,目前看來他們找到了一條新的發展路子,那就是以「勞務輸出」為主,商業為輔(東岸人允許他們和廣東地方勢力貿易,但數量有嚴格限制,雖然這玩意不太好監管),一同發展。

    司文中尉是已故東岸海軍中校(臨退休前提了一級)、前「加的斯岩石」號重型巡洋艦艦長司頓的兒子,航海學校畢業,已在海軍內服役超過了五個年頭,目前擔任一艘「星」級輕巡洋艦的代理艦長。

    此番他來到澳門城,主要是為了與一個人會面,並商討一些實際的合作事宜。此人便是西班牙王國新西班牙總督區馬尼拉檢審法院區院長的特使,名叫馬丁內斯,從馬尼拉而來,為了掩人耳目,大家沒有在其他地方會面,而改在了澳門城。

    馬丁內斯特使前來澳門,其實也是受東岸人的邀請。當時尚未離職歸國的南方開拓隊隊長馬文強,打算執行南洋貿易戰略,但苦於力量不足,幫手不夠,明白無法吃獨食,於是便萌生了拉別人一起幹的年頭。

    經過多番慎重考慮和比較,馬文強最終圈定了福建鄭氏、澳門葡萄牙人以及馬尼拉西班牙人,打算三方一起合作,建立起穩固的囊括中國、菲律賓及中南半島諸國在內的貿易航線。在這條航線中,東岸人可以從越南採購生絲、從暹羅採購糧食、從菲律賓採購熱帶特產,同時將中國大陸的生絲、茶葉、瓷器及黑水生產的五金製品(甚至包括銅錢,越南此時就鬧錢荒,因為銅多倍拿去鑄炮打仗了)出口到上述地區,獲取巨額利潤。

    這種商業航線模式,其他幾方合作者也都已經表示認可,認為這其中確實存在不小的獲利空間,並且是很多人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他們要麼是在中南半島國家影響力有限,要麼是拿不到足夠的貨物,要麼是資金不足,總之各種原因都有,以至於多年來只有荷蘭東印度公司能夠有效利用起東亞的各條傳統貿易航線,並獲取利潤。

    比如,荷蘭人將南洋特產運到中國大陸出售,換取絲綢、茶葉、瓷器等商品,然後銷售到日本去,獲得金銀及銅片。銅可以出售給中國人,可以出售給越南人,當然也可以作為壓艙物帶回本土銷售,以儘可能地獲取利潤。然後他們又可以在越南收購皮革和生絲,皮革能賣給日本人做甲具,生絲當然也可以賣給日本人,但同時也可以帶回歐洲本土售賣,總之各種短途貿易做得飛起,比這片海域任何人都要更專業。從這個角度考慮,你就能更好地理解,為什麼在控制了香料產地及銷售網絡之後,荷蘭人還不滿足,要繼續擴展更多的勢力範圍了,實在是這裡面的利潤太多,無法割捨啊。

    現在東岸人也盯上了這個市場了,因此在好好籌備了一下之後,最終決定拉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鄭經一起幹,以分散風險。而在去年以來一年多的談判和磋商中,葡萄牙、西班牙方面基本上已經沒什麼大礙,唯一的障礙就只剩下福建的鄭經了。如果他現在點個頭,那麼這個南進貿易計畫很快就能施行起來,而如果他不點頭,那麼東岸人在經營這些航線時可能會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煩。

    或許有人會說,鄭氏家族在海外的影響力一天不如一天,早就不用帶他們一起玩了。這話對也不對,對的方面確實如此,鄭家多年來沒什麼船隻前往南洋做生意,影響力已大不如當年;不對的地方呢,東岸人要想和南洋貿易,其實還是需要鄭氏的貨源的,不然怕是數量嚴重不足,要少賺很多錢。

    當然以上這些並不是全部原因!東岸人現在最想要的,還是給鄭經留一條後路,一條比台灣要保險了多的後路,那就是菲律賓了。他們瞭解到,西班牙人對菲律賓群島的統治遠遠稱不上穩固,各種叛亂勢力隨處可見,他們甚至連菲律賓群島到底有多少個島嶼都弄不清楚,大部分地方土著居民的生活狀態也一概不知。這種情況,其實是非常適合外來移民偷偷墾殖的,西班牙人未必有能力阻止。雖然看起來有些對不住西班牙這個東岸的准盟友,但誰讓你正好撞在東岸人全球規劃的槍口上呢,只能吃點小虧了。

    司文中尉進了會客廳後,主人(葡萄牙人)很快也便與馬尼拉檢審法院院長特使馬丁內斯一起,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雙方先是好一陣寒暄,然後才依次落座,開始會談。

    司文中尉軍人出身,對這些其實也不是特別熟悉,特別是一些細節內容。因此,他此行的主要工作是為了和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確定具體的海上航線,這才是他擅長的本職工作。至於其他的商貿細節,他隨身攜帶了一份寧波方面用西班牙語、葡萄牙語和拉丁語寫就的詳細方案,這是預備交給西、葡雙方代表的,由他們帶回去仔細審閱。

    總的而言,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對於加入東岸人主導的這條貿易線,還是比較感興趣的。尤其是澳門的葡萄牙人,更是興奮,並將此看做澳門商業復興的又一個偉大契機,因此在討論具體航線的時候非常積極。

    而看到大家的氣氛都被調動了起來後,司文中尉又按照事先的計畫,提出了大家應按照比例出人、出船組成聯合船隊的事情。這其實本是正理,大家聽了也不奇怪,要動荷蘭人的奶酪,從他們手裡搶生意,自然要注意安全,抱團在一起是最合適的方式。

    現在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這支所謂的聯合貿易船隊的指揮權該在誰手裡了。司文中尉毫不退讓地認為,這支貿易船隊由東岸人牽頭組建,自然也該由東岸人指揮,以最大程度地發揮其效用。

    毫無疑問,東岸人的這個論調不討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喜歡,但他們底氣也有些不足,對東岸人橫衝直撞的過往形象也有些害怕,一時間竟然也無法反駁,只能推說回去再和上級商議一下。

    他們這種表現,司文中尉當然看在眼裡。他心裡明白,這是大概**不離十了。而這個時候,想想其實也是蠻激動的,東岸共和國現在在印度洋與葡萄牙人組建了聯合艦隊,在加勒比海與西班牙人的向風艦隊組成了事實上的同盟。現在在這遠東洋面上,又藉著南洋貿易的名義組建聯合艦隊,控制南海的意圖相當明顯。

    這種宏大的戰略佈局,他僅僅是參與其中一角,就已經感到相當興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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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17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東印度公司與南洋(三)

    處處家家,百樣圖卷難描畫;

    城城市市,萬紫熙攘映千紅;

    ……

    國安似金甌,地盛賴鳳城。

    以上是越南著名詩人阮晉安所寫《鳳城春色賦》中的一段。阮晉安活躍於黎朝時期,彼時越南國勢已經開始衰頹,叛亂、謀反四起,但地方上的經濟卻還過得去,百姓們的負擔也不算很沉重,因此還是有一些繁華之色的。

    現在一百多年過去了,越南已經陷入了南北朝混戰的狀態。北方的鄭主和南方的阮主在斷斷四五十年間打了七次大戰,搞得商業凋敝、民生多艱,越南的經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落了下去,並一直在低谷中徘徊。

    十多年前,南北雙方終於打不下去了,最終簽署了和平停戰協議,劃定了疆界,進入了休養生息的狀態。而這種狀態,對於外國商人們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在戰區做生意的日子實在太令人心驚膽顫了。那些殺紅了眼的越南軍兵們隨時都可能把槍口對準前來貿易的商人,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如今南北弭兵,鄭主和阮主都分別發佈了發展農桑、鼓勵商業的政策,並在全國範圍內推行。而外國商人們,就像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從各處追逐而來。

    「一百多年前,越南的君主還是一個尊奉傳統儒家思想的文人,勸課農桑,鄙視商業。本來在14世紀興盛一時的越南瓷器出口,到了15世紀末時就開始了急劇衰落,主要原因是他們對於參與到繁盛的國際貿易中並不怎麼熱衷。外國商人經常被拒之門外,或者遭到嚴格的近乎人身侮辱的檢查才允許入。船上的貨物也受到很多貪婪的官員的覬覦,經常被以各種藉口沒收。」會安港內,某艘商船艉樓甲板上,一位聲音洪亮的中年男人正在說話。

    「曾經有位英國商人因為不公平待遇而向越南國主提出抗議,越南國王直接回應『汝等來前,吾已為東京之君;汝等去後,吾仍為東京之王;外國物品,吾國一無所求』。」這位中年男人繼續說道:「說這話的越南國王很自信,因為他治下人口眾多(越南北方人口尤其多),農業上自給自足的緣故,因此雖然這個國家有著漫長的海岸線,但對外貿易卻並不十分發達,令人頗為感慨。」

    「不過在南北朝分治後,人家不敢如此了吧?」另一個稍年輕些的聲音問道。

    「也就稍好一些罷了。」中年人繼續吐槽道:「而且多集中在相對勢弱的南方。南朝開國之主阮潢就在會安這裡設立外貿中心,彼時歐洲商人稱之味『海鋪』。在那個年代,歐洲人、中國人、日本人蜂擁而至,在這裡交易貨物,然後銷售到別的地方去。會安的貿易一度十分繁榮,名氣也很大,給阮氏政權帶來了豐厚的財政收入。但即便如此,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阮潢對此仍然不太好意思,他曾經就寫信給日本朋友,說他的國家『乃詩書禮儀之國,非市貨彙集之地』,意思就是說雖然我離不開會安貿易帶來的收入,大力支持海外貿易,但我內心中對這種背離聖人根本的行為是鄙視的,這只是權宜之計。」

    「儒家文化圈,對商人的鄙視和壓制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這樣一個四平八穩的封閉社會,是無法有效提高生產力的。資本主義的萌芽即便萌發出來,也會被深沉厚重的社會體制給壓制住,工業上獲得的利潤沒法投入擴大再生產,只能到鄉下起豪宅、買天地,或者乾脆鑄成銀冬瓜埋藏起來。這樣的國家,邁向資本主義的速度只怕慢得令人髮指,除非外力將其打破。」中年人仍在不停地說道:「越南的海外貿易獲得發展,不也是在南北分治時期麼?鄭主、阮主打來打去,見識到了火槍、大炮的好處,見識到了新式戰法的利害,明白不能固步自封當井底之蛙了。而且,因為戰爭而導致的巨大的財政上的負擔,也迫使雙方開始尋求海外貿易的發展,不然怕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為對方擊垮。越南如此,其實中國大陸何嘗不是如此呢?」

    說到這裡,中年人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沒必要。大家都是剛從中國離開的,什麼不懂啊?想當年清國人平定北方、席捲南方之際,也是比較愚昧的。可接下來幾十年間,被東岸人四兩撥千斤地挑動了一下局勢,讓他們撞得頭破血流之後,這些起家於北山黑水的人也明白了。他們開始不再排斥對外貿易,不再排斥外國人,相反對此還很熱衷。以清國為例,因為長江流域在東岸海軍威懾範圍以內的緣故,他們還在灌河河口營造了新的貿易中心,可見其對外交流的迫切心情。

    而如果說清國因為和士紳結合得較為緊密而導致開放得不徹底的話,那麼紮根於湖廣、江西一帶的泥腿子政權大順,在這方面就要強上許多了。李順政權的高層都沒學過什麼聖人的微言大義,對空泛的大道理也不是十分感冒,屬於只看「療效」,不聽「廣告」的主。什麼有利他們就推行什麼,什麼阻礙生產力發展他們就廢除掉,千方百計提高全社會的生產能力,力求將創造出來的每一分財富都投入到軍事領域中去,從而能與體量比他們大得多的清國爭雄。

    所以說,清國、順國之流都是被逼的。如果當初中國大陸被迅速一統的話,保不齊也是個閉關鎖國,只留寥寥幾個對外窗口進行貿易的模式,和隔壁日本一個鳥樣。現在大陸被各方分佔,彼此間互相攻伐、競爭,誰閉關鎖國就等於自殺,因此整個社會的思想活躍程度、生產力發達程度和商業繁榮程度,都比利時同期有了很大的進步,以至於到了隱隱讓東岸人都有些擔憂的地步。

    「越南貿易其實還是有所可為的,就是不知道當初你們台灣銀行為何沒有重視起來。」沉默了一小會後,另一個稍年輕些的聲音再度響起,只聽他問道:「會安這邊華人、日本人、英格蘭人、荷蘭人、葡萄牙人多的是,我們的人卻很少,至今甚至連正式的會館都沒有,還借住在當地的廣東商人會館,這是何道理?」

    「那是因為越南人提供不了我們需要的東西,我們也提供不了太多越南人需要的東西,就這麼簡單。當然了,我也無法否認,我們對包括越南在內的中南半島上的諸多國家都有些忽視了,現在是時候彌補這一切了。」說話的是前台灣銀行總經理邵曙光。

    在初創時期就擔任這家大型辛迪加企業掌舵人的邵曙光,在今年剛剛卸任總經理的職務,打算回國發展。在這麼一個敏感的職位上供職這麼多年,確實也是時候退下來了,不然怕是有些礙眼。要知道,他們邵氏家族三兄弟如今手握該公司20%左右的股份,是董事會內一股龐大的力量,如果邵曙光再長期把持老總職務不放的話,難免被其他股東們所不喜,因此還是退位讓賢比較好。

    今天他乘坐的船隻隸屬於移民部,是一艘經典的「短跑冠軍」級移民運輸船,搭載了超過一千名來自廣東潮州府的戰爭難民。這些人的目的地是東岸本土北部的巴西地區,預計還要一年多的時間才能最終抵達。

    而因為船型設計的緣故,「短跑冠軍」級是沒有大容量的貨艙的,僅有的空間除了必要的食物、淡水、藥品、水果和牲畜外,就沒有多少能夠拿來儲存貨物了。但這艘從澳門起航的船隻仍然攜帶了相當從日本採購的銅片,銷售到了越南人手裡,換回了大量「東京生絲」(其實產地未必是東京,而是越南其他鄉下地區)和越南瓷器。

    這些越南特產商品,可以在印度、中東、東非等地賣一個好價錢,然後還可以在當地順便採購一些商品,帶回東岸本土銷售,所獲得的利潤多少能補貼一點移民費用了。雖然可能有些杯水車薪的感覺,但總比沒有好,不是麼?

    「現在南方開拓隊正在策劃、實施的南進貿易策略,就是想補上這麼一環。而寧紹地區的商業資本,也有擴充這些海上貿易的衝動,所以這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展開了。」邵曙光又解釋道:「現在,因為自身力量的嚴重不足,我們需要將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福建鄭家的人一起都拉進來,進行貿易,而這種抱團取暖的方式,也是最有效的應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做法。」

    其實,目前四家一起規劃的貿易路線還頗有些不足。比如,他們計畫中的定海—廈門—澳門—會安—馬尼拉的貿易航線,最後一段效率頗低。按照最初的想法,會安後面是要去馬六甲城進行貿易的,以採買一些印度特產,然後再沿海岸線航線前往菲律賓群島。

    但馬六甲現在控制在荷蘭東印度公司手裡,在動了他們的商業奶酪之後,誰也沒法保證荷蘭人不會將市場向他們關閉。再加上附近海域猖獗的海盜隱患,因此他們還是暫時放棄了這一段,等以後再說。

    作為南進貿易最重要的參與者之一,台灣銀行就打算未來在會安港設立大型貨物集散中心,然後開闢通往暹羅、東印度群島(學英國人一樣,偷偷摸摸採買香料)、緬甸乃至印度的支線市場。這些小的短途航線,真要好好經營的話,商業利潤還是不宜低估的,這從葡萄牙人至今仍在跑著澳門—孟加拉灣航線就能看得出來。

    這些所謂的短途貿易支線,無疑又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人們構成了嚴重的競爭威脅。當那些荷蘭佬們發現自己的生意被搶,荷包嚴重縮水時,不知道會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也許,當有些抑制不住火氣時,類似當年在萬丹屠殺英格蘭商人的事件也會上演到東岸人身上,這也是個不能不考慮的重要因素。

    當然擴大貿易線的好處也很多,除了利潤外最大的無疑就是影響力了。你看會安現在大片的日本人、華人商業會館,就可知這兩個群體在當地貿易地位中的優勢有多大了(最近二十年日本人的影響力也隨著幕府的閉關鎖國而快速下降),東岸人現在就希望素來山多地少的福建可以藉著這些貿易線往外延伸,通過商業往外移民,最終改變當地的人口構成。

    這些移民,不需要東岸自己花一分錢,而未來一旦成了氣候的話幾乎是必然的,南洋最初的移民很多都是商業移民,後來慢慢將老家親朋還有帶來,慢慢形成了龐大的社區規模反倒是東岸人擴大在中南半島、馬來半島等地影響力的絕佳媒介。以東岸海軍的強勢程度,這些海外華人只要腦子不傻,都知道該抱哪根大腿。

    這是長期的幾十年乃是百餘年的大戰略,短期內是看不出任何效果的。而這,很顯然也需要一個龐大的商業、航海資本在背後支持著,就看寧波當地的商人們在消化完了新得的紹興府地盤之後,會有多少資本可以進行這種海外輸出了。但不管怎樣,驍勇的東岸海軍肯定會盡一切力量為這種資本輸出保駕護航的,不讓外人佔了便宜。

    1685年10月30日,在結束了會安港的停靠、補給之後,搭載著邵曙光的「短跑冠軍」級移民運輸船也拔錨起航,離開了越南近海,全速朝印度西北部的第烏島駛去。

    很顯然,這是一艘走馬六甲海峽的移民船,在東岸與葡萄牙協調好利益,於第烏島上大興土木建設基地後,這些走馬六甲海峽的移民運輸船也相應地調整了航線,將此處作為旅程中一處重要的停靠點,如今這艘船就是這麼航行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1:17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烏島與印度(三)

    12月底、1月初的印度,已經完全籠罩在了東北季風的威力之了。 這種季風的威力是如此之大,以至於搭載著邵曙光的「短跑冠軍」級移民運輸船都可以舒舒服服地順著強勁的逆時針洋流航行,沿著印度西海岸一路航向東北,並最終停泊在了第烏港。

    第烏港在後世印度的果阿-達曼-第烏區的第烏市,一座充滿葡萄牙風情的城市。當然了,在東岸人進入第烏島數年並經歷了去年一整年大規模的建設後,如今的第烏港又多了一些東岸元素,整個城市的建築風格也更加豐富多彩了。

    你看,葡萄牙人興建的聖保羅教堂旁邊,是飛簷翹角的青羊觀,一座隸屬於道教總會的建築。與聖保羅教堂那充滿巴洛克風格的石質浮雕、廊柱相,青羊觀通體以青磚砌成,外牆是一組天尊騎青牛西去的壁畫,內裡是一處巨大的庭院,庭院內雕樑畫棟,十分精美。

    為了興建這座印度次大陸地區第一座體現天尊威嚴與慈愛的道觀,道教總會可是再青羊觀身投入了不少的資金,不但磚瓦、水泥都是從新華夏島專程運來,這所用的木料也是從錫蘭島花大代價進口的高等級熱帶木料,耗資不菲。

    當然了,以這些並不是青羊觀的全部花費。事實,該觀內部裝飾也非常考究,處處體現著一種低調奢華的氣息。像門口那幅楹聯,是在寧波地區花大價錢請名家手書,然後重金聘請業內頂尖的工匠雕刻,讓第烏島見過的葡萄牙人和印度人都為之著迷。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聖保羅教堂、青羊觀相隔不遠處,居然還有一座佛寺。佛寺同樣是東岸本土的佛教協會出資修建的,代價不菲。許是為了在印度這個佛教發源地有所作為的緣故,雖然財力遠遠不及道教那幫牛鼻子,但他們仍然咬牙湊出了這筆資金,將這座名為國興禪寺的建築修了起來,也是不容易。

    「世慮頓消除,到絕勝地,心曠神怡,說什麼名,說什麼利,說什麼章聲價,放開眼界,賞不盡溪邊明月,檻外清風,院裡疏鐘,堤前斜照;湖光憑管領,當極樂時,狂歌爛醉,這便是福,這便是慧,這便是山水因緣,滌盡胸襟,贏得些蕭寺鳴蟬,遙天返棹,平沙落雁,遠浦驚鴻。聯是好聯,字是好字,國興寺當真是有些門路,不錯,不錯啊!」今天是1686年1月2日,國興寺正門前,昨天半夜才剛剛下船登岸的邵曙光,看著門前的這幅長聯,讚歎地說著:「國興禪寺為了傳播華夏化和佛學奧妙,當真是下了大力氣。印度乃佛教發源地,惜早早沒落,國興寺矢志復興印度佛教,不管成不成,這志向總是令人佩服的。」

    其實,印度本土的印度教對於外來殖民者的統治是較有利的。他們溫順、隱忍,追求來世,反抗精神薄弱,簡直是任何統治者包括外來殖民統治者夢寐以求的宗教體系。而從國「出口轉內銷」到印度來的佛教,雖然同樣強調與世無爭、修來世等內容,但到底不如印度教那麼極端,統治者來說,其實並不十分合適。

    不過,誰讓如今第烏島的新主人是東岸人呢?東岸這種華夏化的變種,對於已經與國化融為一體的佛教還是較親近和讚賞的,這從邵曙光對國興寺的楹聯讚不絕口能看得出來,到底是自己血液與生俱來的東西,確實印度阿三那一套更合自己口味。

    後世第烏島有著大批的天主教徒,甚至其數量一點不印度教及其他雜七雜八的宗教信徒要少,可見葡萄牙人數百年殖民統治所展現出來的深刻影響力。而葡萄牙人都能如此做,那麼東岸人難道差了嗎?第烏島不過區區數千印度人這還是包括了大量從河對岸湧來的季節性工人的數字呢,常住定居人口並沒這麼多別說改變宗教信仰和化了,是全部換種都不是不可能,只要東岸人願意。

    「國興禪寺的智法大師是寧波府修持多年的得道高僧,本不欲出海,後來也是考慮到弘揚佛法的緣故,於是便慨然登船,西渡第烏,撐起了這國興禪寺的門面。今天卻是有些不巧,智法師傅月便跟隨周河生周站長一起,前往果阿進行商業和化交流了,尚未回返,與邵總是緣慳一面,甚是遺憾。」說話的人是黃建東,今年剛剛三十歲,新任東葡聯合艦隊司令,東岸早期海軍元老黃楊的孫子,航海學校畢業。

    黃建東之前一直在第一艦隊服役,調來第烏島之前是一艘「星」級輕巡洋艦的艦長,在巴西沿海做些緝捕走私的活計,履歷並不耀眼。不過到底是出生好、背景硬,再加科班出身,年齡也剛剛發合適,於是便被拔擢一級,當了這個目前僅到位幾艘船的微型艦隊的司令官,也算是一個不小的跳躍了。

    東葡聯合艦隊的母港,經過雙方反覆研究後,最終還是定在了第烏島這邊。為此,東、葡雙方還聯合出資(葡萄牙人沒錢,只能無償提供地皮了),將第烏港進行了一番現代化的改造,主要涉及到修建軍用碼頭(與民用的隔開)、海軍專用船塢的興建、燈塔和炮台的修繕、航道的疏濬及防波堤的擴建,當然碼頭裝卸設備的採購也是一筆,總之是花了不少錢的,讓葡萄牙人是驚得一愣一愣的,很是出賣了不少土地給東岸人。也不知道隨著今後建設的項目越來越多,財政又很困難的葡萄牙人還有多少土地出售,怕是用不了多少年這第烏島的土地要被出賣乾淨了吧。

    東葡聯合艦隊組建的消息據信目前尚未傳播到荷蘭東印度公司那邊。但這種事情估計也瞞不了太久,特別是當他們正式在西印度洋巡航起來的時候,荷蘭人早晚會知道這支明顯衝他們而來的海軍艦隊的事情。到了那個時候,雙方的關係必然會陷入到一個相對緊張的階段,會發生什麼事情誰都無法預測。

    「這葡萄牙人粘毛猴都精啊!大腿抱得那叫一個緊,也是厲害了。」邵曙光聽了哈哈一笑,說道:「不過說真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真的有那個精力來印度西北部找你們麻煩嗎?我看不見得吧,他們現在的麻煩也不少呢。」

    隨後,邵曙光將最近兩三年發生在遠東四藩轄區的諸多事情簡要地和黃建東說了一遍,其重點提及了南方開拓隊正在策劃的南進貿易計畫。這個計畫一旦成形並穩固下來的話,勢必會極大分薄荷蘭東印度公司台灣商站的利潤像從日本進口銅賣到越南給他們鑄炮、鑄錢這種生意,難道你荷蘭人會做嗎荷蘭東印度公司不急得跳腳才怪呢!

    而他們一著急,必然要想辦法解決台灣商站所面臨的危機,這無疑是需要巴達維亞方面重點向這面傾斜資金、人員和船隻的,相應地在其他方面的投入很顯然不會太足了,因此邵曙光才有剛才之問。

    黃建東雖然也知道一些遠東地區的基本情況,但與邵曙光這樣親口告訴他的第一手資料相,還是大有不如的,因此此刻他也有些驚訝,進而眉頭緊鎖了起來。聽邵曙光所言,這南方開拓隊的所謂南進貿易計畫,確實是和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生意有著不少重疊之處的,這其的競爭不言而喻。

    荷蘭東印度公司這種龐然大物,不但有著近百艘大型遠洋船隻跑歐洲和巴達維亞,同樣還有數量眾多的小型船隻在近海做貿易,尤以印度次大陸、東印度群島和南半島為甚。如今南方開拓隊拉了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福建鄭氏政權一起,開始謀劃國大陸與南半島、菲律賓群島之間的貿易,對荷蘭人來說確實較麻煩,是一件不得不正視的事情。這樣一來的話,果阿、第烏這一片所面臨的壓力,確實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會小很多,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若真是如此,倒當真不失為一個好消息,周河生周站長聽到後怕是會很興奮。」黃建東聽了後微笑著說道:「不過該修建的設施還是得按期完工,材料千里迢迢運來,印度勞工也招募了一大批,停下來損失會很大的。而且,不巧的是,第烏守備隊的組建也剛剛完畢,一千名官兵的員額已經全部募足,這軍事方面的開始看來是省不下來了,真是不巧呢。」

    話說作為第烏島最主要的武裝守衛力量,第烏守備隊在三個月前終於正式組建完畢,由剛剛被升為海軍少校的艾希托擔任指揮官。這支部隊的裝備還算可以,至少火槍、大炮及其他器械都配備齊全,但人員方面頗為令人蛋疼:第烏守備隊一千人裡,有經驗的官兵只有不到兩百,他們多來自新華夏島,以預備役士兵為主;另外還有大約三百名印葡人士兵,多為當年東岸人的手下敗將,基本是一群老混子、老油子,士氣不太行;剩下的將近五百人,則全部是地招募的拉傑普特人,軍事經驗可以說是零,好在他們的士氣還不錯,有一定的尚武精神,長期整訓的話應該也不至於太差。

    但無論如何,這樣一支種族、民族、宗教、化的差異極大,甚至可以說混亂無的軍隊,平時彈壓彈壓地方也許不錯,但如果真的遇到硬點子敵人登陸圍攻,怕是要跪。如果東岸人還對未來北古拉傑普特國舊地,征服更多的印度土地感興趣的話,那麼必須要進行大力整頓:印度人不行的話換別的人,訓練不足的話更要拚命加強,總之是盡一切可能提高其戰鬥力,這不光是為了抵禦荷蘭人可能的入侵,同時也是為了未來在印度擴張做準備。雖然目前莫臥兒帝國皇帝奧朗則布看起來還十分強勢,領導下的帝國也正處於如日天的階段,但未來的事情誰說得准呢?萬一印度出了事呢?這便是東岸人的機會了。

    「守備隊組建組建起來吧,反正未來也是要用到的。」邵曙光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正西方,說道:「在遙遠的海對岸,還有一個****的國家,沒錯,是阿曼人的馬斯喀特蘇丹國。這個國家以前和我們關係還不錯,但自從我們將勢力範圍延伸到東非斯瓦西里海岸之後,他們受了大刺激,與我們迅速冷淡甚至翻臉了。現在,這個國家與我們的關係甚至可以說是處於敵對狀態。黃司令你們是海軍,情況只會我更清楚,這阿曼人的近海已經成了你們撒歡的樂園,未來如果本土想要更進一步的話,可能會派遣陸軍登陸作戰,而你們第烏島守備隊,很可能是派遣登陸的部隊之一。」

    邵曙光的這話在黃建東聽來,還真有些新之意。而且,他說的似乎並不完全是胡謅,而是有相當的可能性的。對於馬斯喀特蘇丹國這種野蠻國家,除了海打擊外,派遣陸軍登陸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雖然目前華夏東岸共和國對登陸阿拉伯半島還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未來可不一定!而為了和阿拉伯半島的遊牧民們作戰,大量的陸軍很顯然是不可避免的,而人力資源豐富且素賴有那麼一點尚武精神相對於印度其他地方而言的拉傑普特地區,必然是這種陸軍兵員的主要來源之一。因此,現在他們必須建立好這種殖民地陸軍的「種子」,否則未來大規模組建殖民軍團時怕是要出問題。

    阿拉伯半島,東岸人早晚都是要過去的!這是執委會諸公的集體決策,雖然那片滿是沙漠的土地看不出來有什麼吸引人的財富。

    /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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