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作者:銀刀駙馬 (連載中)

 
mk2258 2014-7-6 08:27: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40387
GGCMEAT 發表於 2017-3-7 09:21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四百零九章 戰場,屠場

    上級下達了命令,要求繼續進攻,他們這些少得可憐的士兵,少得可憐的軍官,要為身後身前躺滿大地的俄羅斯帝國的將士們做最後一次忽視生存的攻擊!

    又是一陣猛烈的爆炸,康德拉琴科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有一千枚炸彈在同時爆炸,俄軍遺留在陣地上的將士遺體給再一次炸得飛了起來,數不清的斷肢殘體拋落下來,有如地獄之門在人間敞開。

    “啊!——”康德拉琴科的情緒完全失控了,他瘋癲的狂叫著,猛烈的射擊著,沒有目標,只有方向,康德拉琴科要把所有的怒火所有的痛苦全射向這些給他們帶來極大痛苦的人以及這片沾滿了俄羅斯人鮮血的土地!

    伴隨著俄軍壓制的炮火,康德拉琴科和俄軍士兵們再一次對敵人主陣地發起了攻擊!康德拉琴科看見了一個高個子士兵,他端著步槍沖在隊伍的最前面,近了,又近了,戰壕還有被薩摩軍陣地爆炸氣浪拋到前沿橫七豎八的俄軍士兵的遺體,一切的一切又一次被沖鋒的腳步推到了康德拉琴科的面前。十米,五米,四米,手持俄羅斯三色軍旗的旗手超越了康德拉琴科,超越了隊伍,就在離敵人主陣地僅四米的地方,他在瞬間被來自多個方向的槍彈擊中了,鮮血激射向天空,三色軍旗隨著他的抖動有節奏的飄揚著,他的犧牲如果能被拍成照片,或是被畫家畫下來,一定是世間最美麗最雄壯的境象!指揮的連長也負傷了,康德拉琴科沒來得及看清他就已經倒下了。這時一支部隊超越康德拉琴科所在的戰斗分隊向敵人主陣地發起沖擊,但因地形狹窄,只有一條通道可利用,又遭到薩摩軍陣地上步槍的集中側射。傷亡較大,沖擊受阻。在另一處薩摩軍陣地,俄軍遭到的抵抗也是異常慘烈的。俄軍第二次沖擊的勢頭再次被薩摩軍阻住了。康德拉琴科的心在滴血。

    這是兩支亞州最頑強的軍隊在做著最慘烈的廝殺,拋開敵意。單憑作戰勇氣和作戰效能,康德拉琴科認為,他們都應該被全世界所敬佩和承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9時15分,俄軍的支援炮火再次覆蓋了敵人主陣地,康德拉琴科所在的這支部隊沒有多少人了,薩摩軍在經受了如浪似潮的攻擊後也同樣到了崩潰的臨界點,這次康德拉琴科們集中了僅剩的兵力對敵人主陣地西側發起了沖擊。另一支部隊則集中兵力在南側發起了攻擊,10時5分,康德拉琴科和俄軍士兵們再次踏上了敵人主陣地。

    戰爭的勝利靠的是士兵決死的勇氣和臨陣的智慧,當康德拉琴科們第三次沖上敵人主陣地的時候,作為一個防御體系敵人主陣地已經不不復存在了,薩摩軍殘余兵力全部轉入了坑洞暗洞,此時的敵人主陣地已經不再是面對面的陣地掙奪了,康德拉琴科所在的突擊部隊和友軍部隊已經完全攻佔了敵人主陣地西側的表面陣地,部隊隨即轉入一個洞一個洞的戰斗,後續部隊運來了炸藥。康德拉琴科這時發揮了他工兵的特長,他指揮俄軍士兵們用炸藥包攻擊躲在洞中的敵人,他們將一個個掩蔽處和屯兵洞變成了活埋薩摩軍的大墳坑。這是一場真正的屠殺,沒有憐憫,沒有猶豫更沒有空洞的說教勸降。康德拉琴科已經不知道士兵們使用了多少炸藥了,也不可能知道那些炸藥到底消滅了多少薩摩軍。

    這時俄軍從南側的攻擊再次受到了薩摩軍的火力阻擊,薩摩軍縱深布設的炮兵的破壞性射擊也開始了,戰場態勢變的錯綜復雜,隱藏在洞中的薩摩軍殘兵隨時可能會借助炮擊對佔領表面陣地的俄軍實施反沖擊,整整一上午的拼殺,俄軍的戰斗力已經達到了極限。嚴重的傷亡使的康德拉琴科和他的部下根本無法分出有效的兵力對敵人主陣地南側實施新一輪的攻擊。

    好在後續部隊總算到來了,他們是真正的俄羅斯勇士。這些人頂著迎頭的炮火,頂著激飛的彈雨再次投入到了近似絕望的攻擊中。康德拉琴科看到這些俄羅斯士兵擁擠著沖在了一起。他們當中有一位旗手,康德拉琴科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已經記不清他的容貌,康德拉琴科只看到他們護著一面三色旗,緊隨著軍官組織的敢死隊往上沖,扛旗的人康德拉琴科依然沒有分清,康德拉琴科的意識里只有緊隨著這桿三色旗往前沖殺往前躍進,旗桿上沾染的血跡尚未干透,那是之前犧牲的旗手的血,那是旗手賦予三色旗的靈魂!激烈的戰斗考驗著人們的意志,薩摩軍的暗火力點噴射出的彈雨順著山體漫過來,摯著三色旗的士兵倒下了,但是三色旗沒有倒下,又一個俄羅斯士兵接過了它,很快這個俄羅斯士兵倒下了,但是三色旗沒有倒下,康德拉琴科又接住了它,握住它康德拉琴科仿佛握住了整個生命,三色旗在飄揚,頂著勁風,劃開炸煙,只要它不倒,就能給部隊以無比的勇氣堅持到勝利!

    一發炮彈在康德拉琴科左近的地方爆炸了,強烈的沖擊波將康德拉琴科推向了半空,康德拉琴科感覺自己要死了,可是三色旗還在康德拉琴科手里,可是康德拉琴科要死了;掀入空中的那一瞬間于康德拉琴科是緩慢的,康德拉琴科只能並清晰地感覺到三色旗還在他的手里,旗幟還在風中飄揚!在康德拉琴科落地的一剎,一個俄羅斯士兵從旁里突然插了過來,他沒有管康德拉琴科,也沒有扶康德拉琴科,只是直接從康德拉琴科手里奪過了三色旗,他一定是以為康德拉琴科犧牲了,人死了,旗不能倒!被奪過旗桿的一刻,康德拉琴科的心仿佛也被奪走了,康德拉琴科在炮彈坑里躺了足有三分鐘,康德拉琴科以為自己是不行了,可是為什麼絲毫感受不到傷痛甚至感受不到將死的疲憊?三分鐘後康德拉琴科站了起了。康德拉琴科自認為這是一個奇跡,一顆近距離的炮彈居然沒有奪走康德拉琴科的生命,只是將康德拉琴科送入半空與死神來了一次親密的接觸。

    前方的槍聲突然變的稀疏了。康德拉琴科的身邊不停的有人高喊著沖過去,這是怎麼回事?康德拉琴科的眼楮終于捕捉到了那讓康德拉琴科終生感嘆的一幕︰首先是三色旗。它是那樣的美麗,雖然布滿了彈孔,染滿了鮮血,但是任何銷煙都無法遮蓋它,任何草木鮮花都不能勝過它,它是如此穩健地豎立著,旗手呢?康德拉琴科順著旗桿往下看,這不再是一個*。而是一尊雕像,只見剛才從康德拉琴科手里搶過旗幟的那名俄羅斯士兵雙手緊握著旗桿,身體筆直的斜撐著旗桿,盡管三色旗已被他深深地插入敵人主陣地的土地里,但他似乎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任憑子彈繼續從身邊劃過,任憑戰友從身邊沖過,仿佛這世界的一切都與他不再有關聯了,只要摯著三色旗,他就永遠地這樣挺立下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康德拉琴科的心里油然而生。什麼樣的人才能在炮火中巋然不動?只有死人!當康德拉琴科連滾帶爬的沖到他的身邊,一切讓康德拉琴科再也無法控制眼淚的滑落了,旗手的胸部已經被彈片打爛。臉部由于近距離的炮彈爆炸已經嵌滿了大小的彈片,生命早已離他而去,但他依然以他無上的雄魂支撐著身體,支撐著勝利的旗幟。

    此時的戰場以經沒有大的戰斗了,只有部隊搜剿殘敵時還在持續著零星的戰斗。10時50分,康德拉琴科們終于攻下了敵人主陣地,三色旗終于飄揚在薩摩軍陣地上了,俄軍總算是勝利了。

    沒有一絲喜躍,蓋滿大地的死難者給生者太多太重的壓力了。俄羅斯士兵們癱坐在陣地的各個角落,薩摩軍最後的屯兵洞終于在幾聲巨大的爆炸聲中歸于沉寂了。這時陣地的一角傳來了幾個士兵的號啕大哭聲。康德拉琴科木然地听到他們在呼喚著一些人的名字,他們全都犧牲了嗎?他們的犧牲康德拉琴科一點都不驚奇。剛才的戰斗,實在是過于慘烈了。

    康德拉琴科蹣跚著來到了死難者的身旁,他們是那樣安靜地倒在地上,一個人手腕被打斷了,纏在腰間的止血帶並沒阻止住鮮血和腸子的外流,破碎的軍服就如飄零的飛絮,微睜的雙眼似乎還在注視著康德拉琴科。

    “我們勝利了,長官……你安心的走吧”!不知哪個士兵在邊上絮叨著,康德拉琴科的眼淚早流干了,康德拉琴科不知道此刻自己還能為他做些什麼,康德拉琴科只是顫抖著用雙手將他已然破碎的軍服整理了一下,康德拉琴科取下了他身上嵌著的一塊炮彈的彈片,小心的放進了衣袋里,作為紀念。

    雖然佔領了薩摩軍的主陣地,但是整個戰區的戰斗還遠末結束,不遠處的一處陣地依然被薩摩軍牢牢的佔據著,康德拉琴科想自己和部下們也許會被命令繼續向它攻擊的,自己可能和面前的死者一樣,會死在下一次的攻擊中,可是命令遲遲沒有下達,康德拉琴科只能指揮著大家並和大家一道,趕修破爛不堪的工事掩體,就地轉入防御。

    康德拉琴科並不知道,這場戰爭對他來說還剛剛開始,接下來的戰斗將更為艱苦卓絕,但是這一次的陣地爭奪戰在康德拉琴科的心里,卻是一座人生的里程碑,它讓康德拉琴科的生命經歷了重生,經歷了頓悟,它使康德拉琴科的人生永淪寂寞和痛苦,為了這一天,康德拉琴科要用盡一生的時間和精力去思索,去品味。但當時的康德拉琴科並沒有過多的想法,血戰過後還是血戰,迎接康德拉琴科的下一場戰斗並不會比這一場好到哪里去,既然活著,那麼就注定他們這些人的生命將再次經歷生死抉擇。

    ※※※※※※※※※※※※※※※※※※※※※

    上原勇作輕輕的攀過陽台,悄無聲息的進入到了房間當中。

    雖然他在海兵學校當中這一類潛伏偷入的課程的成績並不高,但他畢竟是林逸青的得意門生,又經過一番戰場的歷練之後,技術已然今非昔比。

    此時的上原勇作,呆呆的看著床上的熟睡著的她。

    夏日的陽光。過分的熱烈燦爛。可比這更加炫目的,是她在陽光下的睡顏。

    午後,過高的氣溫像把人泡在熱水里。從毛孔中都透著燥熱。上原勇作來時的路上,便被這天氣熱得煩躁不已。他的眼神一直四處亂瞟著,但現在,卻在這里突然的停住了。

    那個那魂牽夢縈的她,在這麼熱的情況下居然睡著了。

    上原勇作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一種絨絨的觸感,仿佛整個人被包在一團暈暈的光圈中,她一定是在做著什麼甜美的夢吧?上原勇作在心里這樣暗暗想。他舍不得移開目光,就這樣靜靜地的看著看著她……在這個午後,上原勇作像是再一次突然的頓悟了。什麼是,愛情。

    她睡的是那麼柔美,她的身體構成的曲線簡直讓人心曠神怡,讓他感到興奮無比,一股股暖流在體內不住的涌動,她的臉龐是那麼水潤,讓人看了就有想觸踫的沖動,她的臉型是那麼均勻,尖而不利,利而不尖。她的眼楮尤其的迷人,洋溢出了公主般的氣質與高貴,再有她直挺挺的鼻梁。更是錦上添花,畫龍點楮,她的睫毛就像洋娃娃一般,既長又密,美麗中又透著幾分神韻,她的秀發烏黑發亮,有的地方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米黃色中透著金黃的迷人色彩,讓人不禁被秀發的顏色所駕馭。雖然離得遠遠的,但上原勇作輕輕一嗅。他便發覺,在她美麗的秀發中。竟隱藏了那麼濃郁的芳香,直入鼻腔,她是那麼柔美動人,簡直就是氣質高雅的女神,高高在上,氣質非凡。

    她的頭發順著床單皺褶的線條流暢的披散著。她柔和的五官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那睫毛縴長的像是蝴蝶撲朔的翅膀。睡著了的她雙眼緊閉,讓他面對這張畫一樣的臉龐時,對那雙會說話的眼楮充滿了浮想聯翩。

    她粉紅色的雙唇沒有那麼嬌艷,卻能使人聯想起春天的含苞欲放的花苞。

    絲絨的被子輕輕地罩著她的身體,被子的邊緣部分露出她米白的裙擺。她的手合放在胸前,隨著她的呼吸上下起伏,就像童話中睡在高塔里的睡美人一樣,傾城動人。

    上原勇作一直是那麼的喜歡她,覺得她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平時,他便覺得她太明艷照人了,讓他總睜不起眼來看她。此刻她正好躺在床上上睡著了,他才敢大起膽子盯著她看起來。他覺得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白淨的皮膚,烏黑的頭發,還有那曼妙的身材,他一直想,戰爭結束後,他要中摟著她漫步在寂靜的樹蔭下,該麼浪漫啊!看著她睡著的樣子,他就有種想過去吻她抱她的沖動。

    上原勇作深情的注視著眼前的她,不可自拔的,無法從她身上轉移他的視線,哪怕一分一秒。

    上原勇作不忍心吵醒她,他就這麼一直靜靜的站著,瞅著她。

    許久,他才悄悄的移動著自己的腳步,走到了她的床前。

    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近的看著她了?

    血雨腥風的戰場上,她印在他腦海中的那些美好形象,是他最好的安慰。

    不管戰斗多麼激烈,多麼艱苦,只要他想起她,便有了繼續戰斗的動力。

    他知道,他拼命的戰斗,就是為了日後能和她長相廝守。

    雖然她已經屬于自己了,並為自己誕下了後代,但不知怎麼,他總有一種害怕的感覺,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失去她。

    燦爛的陽光透過窗簾灑在她的臉上,上原勇作上前用手輕撫貼在她嘴邊的幾縷青絲。她抿了抿嘴,仿佛還沉醉在她的夢里。

    有她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揉了揉腥睡朦朧的眼楮,醒了過來。

    她驟然發現上原勇作在目不轉楮的注視著她,禁不住嚇了一跳,但當她認出了他是誰時,臉上頓時飛起了紅霞。

    “你……”

    她羞澀的垂下了頭,想說什麼,可是沒說出來……

    上原勇作假裝沒有看她,她才抬眼了眼楮,此刻,她白皙的臉龐因為羞澀已經變得緋紅。

    上原勇作裝作漫不經心的搬過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夏美看著上原勇作,雖然她的聲音很輕,但卻透著難以掩抑的驚喜。

    多少天來,她一直在盼著他能回來看看她,看看她和他的孩子。
GGCMEAT 發表於 2017-3-7 09:25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四百一十章 風水氣運

    “今天剛回來。”上原勇作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狂跳,說話的聲音竟然帶有一絲顫抖,“我想你,就直接回來了……”

    “噢……”夏美微笑著看著他,她喜歡他現在的樣子,雖然他已經是自己的丈夫了,但他看自己時總會臉紅和激動,就仿佛是最初見到自己時的那樣。

    “你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做些吃的來。”夏美直起身來,剛要下床,上原勇作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不用了,我不餓。”他定定的看著她,聞著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香氣,有如置身天堂一般。

    夏美沒有動,任由他有些粗魯的握著她的手腕,她知道他愛她,愛她的一切,二人分別了這麼久,她也想念他,是以她只是坐在那里,溫柔的看著他。

    “你還好嗎?”上原勇作的目光落在了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關切的問著,慢慢松開了握著夏美手腕的手,將手掌放在了她的小腹上,輕輕的撫摸著。

    那里是他和她愛情的結晶。

    自從林逸青為他們夫妻舉行了婚禮之後,林逸青曾多次給上原勇作暗示,要他盡快和夏美結合,讓夏美為他誕育後代,上原勇作明白老師的好意,可是他因為過于喜歡夏美和羞澀的關系,加上對于男女之事不得要領,竟然過了許久,才終于讓夏美懷上了他的孩子。

    “我很好,大將軍夫人和師母都很照顧我……”夏美的手搭在了上原勇作的手背上,帶著他的手,來回的撫摸著自己的腹部。

    她感覺到了他的手背那粗糙的皮膚,想起了他是從哪里回到自己身邊的,心里不由得一縮。

    “你……受傷了沒有?”她這時才聞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混合了血腥氣的硝煙味道和泥土氣息。有些焦急的問道。

    雖然每一次他回來,身上都帶有這種味道,但不知怎麼。這一次的味道,卻令她格外的不安。

    “我沒有受傷。放心吧!”上原勇作捧起了她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臉上,輕輕的摩挲著。

    “前線的情況怎麼樣?大家……都還好嗎?”夏美輕聲問道。

    “不太好……露西亞軍的兵力比我們多得多,還有很多大炮,我們用一切辦法抵抗露西亞人的進攻,炸死了他們好多的人,但還是阻止不了他們前進……”上原勇作放開了她的手,嘆息了一聲。

    他是沒有辦法將自己在戰場的真實經歷一一講述給她听的。

    如果夏美知道自己的這雙手一共結果掉了多少俄國人。她只怕要嚇得跳起來,再也不讓他用手撫摸自己了。

    “露西亞人……要打到大阪了,是嗎?”夏美的眼中閃過一絲哀愁之色。

    “暫時還不會。”上原勇作安慰她道,“放心吧!夏美,有我和老師呢。”

    “嗯!”夏美不想讓上原勇作擔心,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使勁的點了點頭,“有勇作和老師在,我什麼都不害怕!”

    上原勇作和夏美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長長的吻著。

    上原勇作並不知道。就在此時此刻,他最為尊敬和愛戴的老師林逸青,也在做著和他一樣的事。

    “怎麼了?”

    林逸青感覺到身下的岩崎尤佳似乎在拒絕自己的拊摸。有些奇怪的問道。

    “瀚鵬,我……好象是……懷孕了……”岩崎尤佳好容易脫出了林逸青的懷抱,在他的腿上坐了起來,面色緋紅的輕聲說道。

    “呵呵,太好了。”林逸青明白了過來,開心地一笑,又吻了她一下,“那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因為……我也很想念你啊!……”她羞不可耐的抱住了他。

    “唉,你們都懷孕得這麼快。可叫我如何是好啊!”林逸青故做懊惱狀的說道。

    在這個時代,他享了“齊人之福”的同時。也承受了相應的煩惱。

    雖然他已經有了三個老婆,但大老婆何韻晴現在還在哺乳期。顧不上滿足他的需要,二老婆桐野千穗已經懷孕了,現在這個三老婆岩崎尤佳也懷孕了,那就意味著他現在給自己的這幾天休假,又要告吹了。

    “呵呵,你可以去找詩織小姐和香織小姐啊!”岩崎尤佳和他開起了玩笑。

    “她們倆這會兒在哪里玩命,我都不知道呢。”林逸青想起目前的戰況,欲火頓消,不由得擔心起望月姐妹的安危來。

    由于俄軍的攻勢猛烈,林逸青迫不得已,將如月姐妹和她們負責指揮的精銳甲賀忍軍都投入到了戰場之中,雖然這些天忍軍取得了很大的戰果,捷報頻傳,自身的傷亡也很小,但戰事的日益激烈,還是讓林逸青擔心起這些部下的安危來。

    他現在才發覺,也許是並肩作戰了太久的關系,不知不覺的,自己已經把這些部下們當成在自己原來歷史時空中的特種部隊戰友了。

    “她們是武藝高超的忍者,又會偽裝自己,應該不會輕易的落到蠢笨的露西亞人手中,你也不要太擔心了。”岩崎尤佳想起目前的戰事,也禁不住憂心忡忡,但她不想影響林逸青的心情,是以只能這樣的寬慰他,“大將軍擔心你過于憂慮,所以才強令放你幾天的假,讓你調整自己,你就不要再去想作戰的事情了,等你恢復之後,再去想吧!”

    由于林逸青負責的事情太多,指揮的壓力本來就大,加之他還時不時的親自帶隊投入戰斗,雖然薩摩軍在他的指揮下接連擊退了俄軍的猛攻,但林逸青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下降了很多,西鄉隆盛看在眼里,為了不讓他崩潰掉,西鄉隆盛果斷的強令林逸青休息一個星期,他安排桐野利秋負責林逸青參謀總長的工作,筱原國干和野村忍介、村田新八分別負責前敵的作戰指揮,以減輕林逸青的壓力。但為了避免軍令發送出現混亂,所有的作戰方案和命令發布,仍然以林逸青參謀總長的名義。

    “我明白。”林逸青明白她是在提醒自己。他想起和自己一樣“被休假”的上原勇作,不由得嘆了口氣。

    上原勇作率領戰斗工兵部隊在前線創造的驚人戰績。已然成為了薩摩軍歷史不朽的傳奇。

    由于薩摩軍火炮不足,只能用炸藥來彌補,上原勇作領導的工兵部隊于是被化整為零,投入到了前線,在戰場上教授薩摩武士們利用各種工兵作戰的技巧,薩摩武士們就是用這樣的戰術,給了來犯的俄軍以狠狠的打擊。

    在俄軍發動攻勢不到十天的時間里,薩摩軍以不到1000人的傷亡代價。炸死俄軍近3萬人,炸傷俄軍12000余人,取得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戰果,但上原勇作等戰斗工兵部隊的骨干分子也因連續作戰,身心俱疲,為此西鄉隆盛特意將他們也調了回來,和林逸青一起放一個星期的假,以便于他們盡快恢復,重新以飽滿的精神和體力投入到戰斗當中。

    想到上原勇作這會兒可能也和自己摟著岩崎尤佳一樣的和野津夏美親熱,林逸青的嘴角現出一絲微笑。

    這個不懂女人不解風情的粗魯家伙。現在竟然也弄出“小人兒”來了……

    “對了,你叫我辦的事情,我已經都辦好了。”岩崎尤佳的話將林逸青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什麼事情?……哦。對,我想起來了,是生絲的事,是吧?”林逸青笑著問道。

    “對啊。”岩崎尤佳使勁點了點頭,“我一共拋售掉了三萬包生絲,讓生絲的價格下降了將近一半,那位胡雨霖先生,想要把手中屯積的生絲變現的話,只怕要吃大虧了。”

    “你是怎麼出手的?”林逸青笑著問道。

    “我先出售了一萬二千包生絲。以每包四百二十兩白銀的價格成交,稍低于市場的最高價四百二十八兩白銀。然後我第二天拋售時,一共拋售了一萬八千包。分兩次拋售,第一次以每包三百兩白銀的價格成交,第二次以每包二百八十兩的價格成交。結果市場價格因為我們的關系,當天就下降到了每包二百五十兩。”岩崎尤佳不無得意的說道,“現在的市場價格,是每包二百二十兩,你可以想象一下,胡雨霖在听到這樣一個價格之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林逸青按照岩崎尤佳告訴他的數據飛快的計算了一下,很快便得出了胡雨霖的虧損情況,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他知道,胡雨霖是無論如何,也堵不上挪用的西征協餉這個大窟窿了。

    現在的他,正好可以趁休息這幾天,看一場大大的好戲!

    杭州,元寶胡同,胡雨霖私第。

    外面的風已經停了,幾縷柳樹的細枝一邊無精打采的遮擋著陽光,一邊垂下黑影混淆地面上螞蟻的視線。但是在窗子里面,胡雨霖卻局促不安地坐在書桌前,神情顯得相當緊張,他的額頭和臉頰微微有些潮紅,目光凝結在桌上一張胡亂描畫的宣紙上。紙上的圖案,看起來很是潦草,可是如果仔細揣摩,就會知道胡雨霖在上面花了一番工夫。他想通過那張圖了解一些信息,可是這些信息讓他越來越感覺不安。

    “背東朝西,位卦該是震卦,這麼說來……”他的眉頭微蹙,手中的一柄象牙書刀在紙上九宮圖的西北角上不停抖動,這里就是卦象中“生”的地方。

    但他昨天,卻是從另一個方向回來的。

    “不吉啊!不吉啊!——”

    胡雨霖心煩意亂的拉了拉銀白色的響鈴——每年他都會依照流年飛星的格式,將這個西洋式的響鈴配用不同的材料進行裝飾,今年的響鈴,改為銀制,並雕花鏨刻卷雲紋,配了銀白色的拉線,很有些文人的雅氣,不過別人並不知道,他其實對所謂的“文人雅趣”並無追求,之所以把響鈴換成這幅樣子,就是順應“貪狼星”的五行秉性而已。細節決定成敗,當那些商賈尚在孜孜不倦抱著生意經啃讀時,他卻悄悄在這些風水細節上著力考究。撇下昨天的借款不成不談,他還是很開心的。現在他在官場上的人際關系明顯比以前好了許多。象最近不怎麼待見自己的老上司左季皋,這一次都來了親筆信。這其實並不奇怪,因為他很好地借助響鈴利用了“貪狼星”的催桃花功能。

    一般人听到桃花運這個詞。總是會想起淫褻之事來,但精研風水的胡雨霖知道。桃花運並不只是涉及男女情事,還和一個人能否得貴人相助有重要的關系!

    不過這一會兒,他心里想著的,卻的的確確和貴人無關。

    鈴聲響過,他的那個已經調教妥貼的侍女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她沒有敲門,也不用敲門,這是她那圓繃繃的小屁股、鼓脹的胸脯、渾圓修長的大腿和一雙小腳帶給她的特權之一。

    府里的下人都揣測她和胡老爺之間早就有了某種**的深化,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個侍女得到的好處肯定還更多,譬如說,胡老爺在吻完她的猩紅艷唇之後,會認認真真觀看她的面相,接著鄭重其事地對她的妝容提出一些預言和諸如“守財妝”、“旺夫妝”之類的忠告。

    這名叫桂花的侍女很自信,她對自己的身體每一部位都十分滿意,相信它們無論是單獨作戰還是聯合進攻,都能輕而易舉地將男人臣服于自己的腳下,雖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從垂髫發育開始。腋下便漸漸生出狐臭,可是在種種香粉的掩飾下,這只是個不成問題的問題。但是她也很謹慎。如果看見胡老爺眉開眼笑,她就會趁勢撒嬌弄嗔,討些好處;如果胡老爺神情憂慮,心思不暢,那不妨就擺出委婉端莊、體貼柔意的楚楚模樣;要是他焦躁不安,抑或夾雜些失意的情緒,自己最好靜靜不語,乖乖呆立一旁就夠了。可是這時,她卻不知道自己該裝扮出怎樣的儀容。對面桌前的男人,臉色倏轉不定。眼光閃爍難齊,她想定是前些天那些不知好歹的洋人讓他生氣。她注意到一股濃濃不化的焦慮填塞于他的胸膛,並且毫無隱瞞地在眉色之間表達出來。

    胡雨霖看了看她,問道︰“桂花,我昨天回來時從哪邊進的城,你看準了嗎?”

    跟著胡雨霖日久,桂花對風水一道也甚是熟悉,听到胡雨霖見問,她立刻回答︰“回老爺,您確是從東北向進的城。那是生門,大吉的。大人入門之時,也是吉時。”

    听到桂花的回答,胡雨霖的心里略略安定下來,臉上也閃過一得意的微笑。

    如果不是風水高手,逃命路上,是絕不會象他這樣的有如神助的。

    他是慌不擇路的逃回來的,誰能想到,他走的,竟然會是八卦八門當中的“生門”呢?

    但想起這次借款不成的經歷,胡雨霖的心里不自覺的有一些惱火。

    都是陸慶雲那個家伙惹的麻煩!

    盡管滿心的不快,但胡雨霖知道,這洋人的文章,他還是必須得做下去的。

    現在生絲的價格還在走高,他已經計算過了,如果現在出手的話,可以穩賺一大筆,加上前些日子收回的銀錢,他要向外國銀行告貸的話,差不多50萬兩銀子就夠了。

    雖然如此,但胡雨霖一想起自己因為這區區幾十萬兩銀子而不得已向洋人低頭,還是感覺郁悶不已。

    一定是家里的擺設出了問題,影響到了風水和氣運!

    桂花答完,仍然恭恭敬敬而又不失柔婉嫵媚地站立于一側。

    胡雨霖環顧室內,目光很快在牆上的一幅畫上停留下來。

    那是一幅色彩斑斕的黃綠山水畫。桂花對書畫不感興趣,她也知道胡雨霖對書畫同樣談不上喜好,她從來不懂寥寥數筆的筆墨究竟有何玄妙,可是為了投其所好,每當胡老爺論畫時,她還是不時會頷首附和幾句,蹦出幾個狀若“意韻”、“妙致”“境界”的詞語。

    天空的太陽正對著窗戶照射進來,滿地金燦燦的陽光,將周圍襯托得十分溫暖。胡雨霖又看了看周圍,讓桂花摘下正對著窗戶的一幅鄭板橋的《風竹圖》的畫,囑咐同朝南過去掛著的那副波瀾壯闊的《雲海山色》交換個位置。桂花迷惑不解,可是這位胡老爺的所作所為,讓她不明白的地方委實太多了,她絕不願意因為太過勞神思忖而白了頭發,于是依言照搬。

    “妥了!”看她將《風竹圖》挪過去,將《雲海山色》掛在這邊的牆上,臉上現出了滿意之色。

    挪動完畢之後,胡雨霖這才打量桂花的裝扮來。

    看著這個雖然穿著略顯寬松的裙裝卻依然掩蓋不住曼妙曲線的侍女,他感覺喉嚨有一絲干渴。以前這個侍女,為了突出自己比別人生得豐滿的胸臀,總會特意穿得緊巴些,可是這幾天,卻換成了不同顏色的寬松衣褲。她完成胡雨霖的吩咐之後,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眼巴巴地靠著門楣,滿心期盼地望著他。
GGCMEAT 發表於 2017-3-7 09:25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四百一十一章 去除國蠹

    “老爺要是沒有別的吩咐,那……奴婢……先下去了?”桂花見胡雨霖遲遲沒有動靜,情緒很快便即失落。胡雨霖本想說一句︰“辛苦你了,先下去吧。”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若隱若現的雙峰時,一股難以抑制的欲火開始從小腹燃燒起來。鬼使神差一般,他說了句︰“你等等,我送你一件物事。”

    “啊?!這……謝老爺賞!”桂花欣喜地說道。

    在胡雨霖握著一串小小的珍珠項鏈時,他突然不自覺的又想起這一次出門告貸不成的挫折,和自己的夫人對他鎩羽而歸的鄙夷來。後面的事情簡直出乎他的意外,也出乎他的控制,羞怒、疑惑一起涌上胸膛,然後急速向下,混雜著欲火如同草原的大火一樣的燃燒起來。他好象變了一個人,一個箭步跑回門邊,將門用力關上。

    桂花顯得有些駭異︰“啊,老爺,您這是……”

    “噤聲!”胡雨霖凶狠地呵斥,將她攔腰抱起,朝內室沖去。他把桂花放在床上,然後將身體重重地壓了上去,摟著她瘋狂地親吻。

    桂花終于驚慌了起來,她開始掙扎,可是胡雨霖此刻就像多年沉寂卻一旦爆發的火山一般,要將她生生活吞。年輕女人的身體馨香、柔媚的容貌、玲瓏凹凸的曲線和夫人的厲聲呵斥等場景混合一處,讓胡雨霖無所適從。他機械地如野獸一般,用勁撕扯下侍女的衣袍褲子,摟著被絲絹緊裹的光潤身子,在混亂和熾熱中釋放無比強烈的火山能量。

    在他的野蠻摧折下,桂花發出一聲夾雜著急促喘息的尖叫,卻如咚咚小溪貫入滾滾洪濤。被胡雨霖冷森而濃烈的吼叫給重重湮沒。

    那一串珍珠項鏈已然掛在了桂花的頸項間,看著床上的殷紅血跡,胡雨霖感覺一身的適意和輕松。他拍拍自己的腦袋。精于風水之道的自己曾算過今年的運程,今年可能會行“桃花煞”。而他剛才做的是為“落紅見喜”,為的就是將“桃花煞”轉變成“桃花運”。

    而此時的胡雨霖不會想到,他的“桃花煞”,沒有能夠轉成“桃花運”,卻變成了“桃花劫”!

    就在胡雨霖于溫柔鄉中起伏轉承,忙著給自己調整風水氣運之際,生絲市場已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並沒有按照他的風水理論消彌。而隨之而來的天大危機,將把他的一切全部吞滅。

    天津,大沽口,觀海樓。

    觀海樓是當地一家頗有名氣的酒樓,這里不但環境雅致,菜品絕佳,更有一個好處,便是可以在這樓上把酒臨風,觀賞海上景致,是文人騷客聚會的好去處。是以常年來客不斷,

    此時,在一間布置的頗為富麗的雅閣內。一名臉色黑紅的中年人正認真地端詳著擺放在酸枝木茶幾上的幾艘做工精美的軍艦模型。

    “桅桿、船台炮房、煙囪、飛橋、乃至水下諸物事……凡圖上所繪之裝具,此船竟無不齊備!這何子巍當真是頗費心思啊。”仔細地將模型上的諸多細節與自己手上的軍艦線圖一一對照後,中年人不由得出聲稱贊。

    “是啊!連日本人和俄國人的主力艦都能弄得如此之細。”听到中年人的贊嘆,端坐在椅子上的那名額大面方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紹泉點了點頭,但他的眼楮,仍然緊緊的盯著海面上過往的船只。

    “何子巍這本《東瀛戰事記略》條理清晰,凡日俄之兵制、軍備,無分海陸,皆收錄其中。甚至連如大久保利通、山縣有朋、西鄉隆盛等一干倭國重臣的身世履歷、為人行事也都有涉及。不意翰林中竟有此人!”中年人仔細地看著攤放在茶幾上那幾本裝訂簡陋的書籍,大聲贊嘆道。

    “輔城。你不覺得,這何子巍知道的東西。有些太多了麼?”李紹泉轉過頭,看著面前激動莫名的薛書雲,笑著問道。

    “制台大人何出此言?”薛書雲奇怪的問道。

    “呵呵,我是覺得,子巍畢竟是第一次去日本,能有這樣的見解,恐非一日之功。”李紹泉笑了笑,“他對倭人和俄人的情形,知道得未免太過詳細了些。要是我猜得不錯,好多東西,應該是得自于林瀚鵬。就連這模型,恐怕也是出自于林瀚鵬之手。”

    李紹泉起身,來到桌前,看著桌面上林義哲派林國祥連帶書信一並送來的日本“比睿”號鐵甲艦和俄國“米涅”號巡洋艦的模型,說道︰“他如此熟悉俄國之情形,就好似他生在俄國一般……也就是說,他早就開始防著俄國了?”

    “大人所言不錯。”薛書雲頷首道,“林瀚鵬定是對俄國早有警惕,是以處處留心,才弄得來這第一手的俄人詳情。其行事慎密精細若此,與乃兄林文襄無二,確非常人能及。”

    “也是,若不是早有準備,也不能讓俄國人吃了這麼大的虧。”李紹泉听了薛書雲的解釋,亦有同感,“他年紀輕輕,見識便如此遠大,真是令人贊嘆不置。”

    “這林瀚鵬不但見識卓絕,學識淵博,最難得的是做事肯用心思。”薛書雲說著,拿起茶幾上那本離自己最近的《東瀛戰事記略》,仔細端詳著簡陋的封面手寫的書名,他認得何儒章的字體,不是這個樣子,這書名應該是林逸青所寫。

    “此人書法娟秀挺拔,細細觀之,其起轉承和之間藏鋒納銳,雄沉渾厚之外,又頗見凌厲,鋒芒畢露。見字便如見人,由字觀之,此子胸有山川,且性情剛烈,又不失精細,可謂難得之良將……”

    “輔城說的是,”李紹泉點頭道,“他回日本之前,我與他見過一次,所得印象與輔城所言一般無二。”

    “此人所做之事,稱得上是一心為國的大手筆。”薛書雲道。“此次率薩摩之眾,力挫俄人凶焰,我覺得。待到日本戰事止息,俄人縱能取勝。也必當大傷元氣,日後定不敢輕犯中土。”

    “正是。”李紹泉點頭贊嘆道,“俄國人這一次可是嘗了大大的苦頭,數年之內,當是不敢再輕易起釁了。他林瀚鵬這一次借日人之手,重創俄人,使中土兩大患俱被削弱,可謂是真正的大手筆啊!”

    “日本俄國一時不敢起釁。將來則未必不會卷土重來,而中土不圖自強,何以善其後?”薛書雲道,“在此大變之世,必須得講求變革,興辦洋務,向西國學習自強之術,若一味因循守舊,政事非成例不能行,人才非資格不能進。總在八股、試帖、小楷上耗費時日,用非所用,一听到有人講求洋務。便大驚小怪,以為是狂人狂言,群起而攻之。長此下去,外國日強,中土日弱,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輔城所言極是,然上下積弊已深,非有巨大創痛之刺激,不能振作。有如人之病體。非針砭藥石不能使之動也。”李紹泉用手輕撫著面前的日本“比睿”號鐵甲艦模型的艦首,嘆息道。“庚申澱園被毀,創深痛巨。舉國引為大恥,遂有洋務之興,現下似又有因循之意,恐還得再有針砭藥石之刺方可。”

    “怪不得大人將此日俄艦船之模型未同書函上呈中樞……”薛書雲听了李紹泉的感嘆,猛然明白了他為什麼單單將這幾艘日俄軍艦的模型留了下來。

    “知我者,輔城也。”李紹泉笑了笑,“此為日俄主力之艦,這些模型,我暫時還不能送給朝廷。我要把它擺在案頭,以為時時提醒之意——此消彼長,若不速添船炮,恐將來真的有不測之禍!”

    “此次日本內亂,俄人也卷了進去,朝內諸公只知彈冠相慶,以為可得一夕之安枕,只怕我等購艦造炮之議,又要丟諸腦後了。”薛書雲嘆道。

    “是啊!現在船政遽造鐵甲大兵輪,力有未逮,且船政經費一向不足,無力建造大艦,為今之計,只有向西國購買一途。”李紹泉嘆道,“而現下正是西北用兵,軍需浩繁之際,朝廷恐難有購艦之費……”

    薛書雲听了李紹泉的回答,一時間默然無語,二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停留在眼前的艦模之上。

    突然間,樓梯口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薛李二人不約而同的轉頭望去,看到直隸總督府的師爺婁春範拎著衣擺快步走了上來。

    婁春範進了雅閣,給李紹泉和薛書雲二人見禮,李紹泉看到他手中捏了一份電報,便有些明白了過來。

    “電報是盛滎蓀來的?”李紹泉問道。

    “回大人的話,這電報正是盛大人發來的。”婁春範看了看薛李二人,點頭說道,“盛大人說,林瀚鵬所言,句句是實,胡雨霖此刻正在百般騰挪,要堵上這個窟窿。”

    婁春範說著,將電報呈到了李紹泉面前,李紹泉接過電報打開看了起來,不一會兒,他便將電報看完了,一只手瞬間將電報紙握成了一團,狠狠的一拳捶在了桌面上。放在桌上的兩個酒杯在做了一個跳躍運動後飛身落在地毯上,酒液撒出後迅速隱入地毯之中,留下片片濕跡,在地毯上格外顯眼。

    此時李紹泉的臉色已然變得鐵青。

    “虧他左季皋還夸他是中土商界之楷模!倚重不已!此人如此膽大妄為,簡直是國之蠹蟲!”

    也難怪李紹泉如此憤怒,李紹泉這些年沒少受左季皋的鳥氣,雖然一直想整倒左季皋和胡雨霖,但因左季皋發動西征收復新疆及胡雨霖為西征大軍佐辦軍需之故,加上未發現左胡有何違法之事,是以一直隱忍未發,但在他接到了林逸青自大阪發來的關于胡雨霖挪用軍費放高利貸的電報之後,他感到事關重大,便命同樣是官商身份的親信盛軒淮就林逸青所說進行暗中調查。

    今天盛軒淮發來了加急電報,就是為了向李紹泉報告,胡雨霖挪用西征協餉600萬兩,確有其事。

    薛書雲上前,小心的扳開李紹泉的手指,將電報紙取出。看了起來。

    “……阜康各分號所出現銀,皆運往福州裝船,以其數額巨大。經手之人私下多有議論,……上海邵道已查明。前月西征協餉早已解付胡氏,而胡氏並未匯解軍前……此國之蠹賊,理法不容,……”

    薛書雲看完電報之後,眉頭也是緊皺了起來。

    “瀚鵬所言果真一字不差!當真是奸商謀利,病民蠹國,雖藉沒其資財,罪以棄市。不為過也!”薛書雲心中憂憤,書生氣發作,忍不住大罵起來。

    “若林瀚鵬所言不差,他現在正四處活動,想要從外國銀行手中借錢,再變賣生絲,補上這筆虧空。”婁春範道。

    “不能讓他補上這筆虧空。”李紹泉沉聲道,“如此貪鄙之輩,正好借此機會去除,所謂‘倒左先倒胡’。即是此也。”

    “大人要如何做?”婁春範問道。

    “婁先生,你這便替我給盛滎蓀發一封電報,要他……如此。如此,防止他從阜康錢莊套現彌補虧空。”李紹泉低聲對婁春範說了幾句,婁春範心領神會,當下便轉身下了樓。

    “輔城,這事兒,你也得辛苦一趟。”李紹泉說道,“你拿著我的名帖,坐今天下午的火車,去往京城。直接面見六爺和七爺,把這事兒和當中的關節同他們講清楚。讓他……如此如此,則不但胡賊可擒。左氏西征之‘緩進急戰’所為者何,你不用說,六爺也是會明白的,這樣的話,西征便可早日了結,省下的銀子,便可用于海防和洋務了。”

    “大人放心,我知道該如何向兩位王爺說明利害。”薛書雲明白李紹泉的意思,眼中閃過興奮之色。

    “他左湘農一向欺人太甚,吾為國事起見,未嘗有以報之,然今日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李紹泉沉聲道,“此事左氏只怕未必不知情,我倒要看看,他到時候會是如何一副嘴臉!”

    雅閣之內的光線忽然變得暗了下來,李紹泉和薛書雲轉頭向窗外望去,赫然看到大片的烏雲滾滾而來,遮住了一輪艷陽,預示著一場風雨的來臨。

    “這一輪風雨過後,當是快晴之天了。”薛書雲自言自語的說道。

    杭州,阜康錢莊福記分號。

    太陽落山了,店外的伙計正在一塊塊的將門板上好,店內的伙計在掌櫃的帶領下開始了盤點。此時天色還未完全黑下來,但街上的燈火卻已經變得多了起來,空氣中充滿了寧靜祥和的氣息。

    突然間,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和腳步聲打破了街頭的靜謐。

    街上的行人驚訝的看著出現在面前的大隊官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全都本能的紛紛閃避,讓開了道路。

    大隊官兵開到阜康錢莊的門口,騎在馬上的一位把總揮了揮手,官兵們立時散開,很快將阜康錢莊圍了起來。幾名阜康錢莊的伙計臉現驚懼之色,紛紛丟下了手中的門板,跑進了院內。

    “哎喲,這不是江把總麼!”阜康錢莊福記分號的掌櫃劉俊快步走出門來,滿面堆笑地沖著騎在馬上的江把總一揖,“什麼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還不快請進來,容小的們奉杯茶!”他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周圍,看到四周全是荷槍實彈的官兵,不由得暗自驚駭。

    “公務在身,茶就不必了。”江把總並沒有下馬,而是在馬上拱了拱手,“本官奉命前來查封阜康錢莊,還請劉掌櫃提供個方便,莫要讓本官為難。”

    “查封?這是為何?”劉俊險些以為自己听錯了,“阜康錢莊一直以誠信為本,從未有過犯法之事,這查封是為什麼啊?”

    “這為什麼,你怕是得問你們家胡大善人了。”江把總冷冷一笑,說道,“他貪了國庫多少銀子,你劉掌櫃怕是不知道吧?”

    劉俊讓江把總這一句話噎在了那里,江把總不再理他,而是在馬上揮了揮手,劉俊看著大隊官兵一擁而入,想起幾日前奉胡雨霖之命撥出的大批現銀,結合剛才江把總說的話,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由得面色大變。

    “老爺,該去新房了。”

    “嗯。”

    此時的胡雨霖,將杯中酒一口飲盡,將杯子重重在桌上一頓,然後便背著手,邁著方步,踱向自己今天的新房。

    可能是喝得有些多了的關系,胡雨霖來到房門前的時候,腳下站立不穩,打了一個滑,險些摔倒,一旁的僕人趕緊伸手扶住了他,他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來到門口,猛地飛起一腳,將門踹了開來。

    門 當一聲分到了兩邊,躺在架子床上的一個年輕女子嚇得花容失色,她蜷縮在錦被里,用驚恐不安的目光看著一身酒氣走進來的胡雨霖。

    “劉二!掌燈!”胡雨霖看了一眼桌上已經滅了的龍鳳花燭,大聲吼道。

    叫劉二的僕人答應了一聲,取過一支胳膊粗細的大蠟燭點燃,室內一下子變得亮堂起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7 09:28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四百一十二章 季皋之憂

    躍動的燭光照亮了架子床上女子那慘白的臉,她禁不住又往被子里縮了一縮。

    胡雨霖看著她那受驚的樣子,放聲大笑,他幾個大步來到了床前,伸出手一把將女子身上的錦被揭開,女子全身立時暴露無遺。

    “前幾日你不讓我看,現在我偏要看,現在你還有什麼辦法?”胡雨霖用肆無忌憚的目光看著這女子,心下十分快意。

    听到他這麼說,女子意識到他是在刻意的羞辱自己,不由得咬住了嘴唇,低下了頭,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這個女子是胡雨霖一次經過一家裁縫店遇到的,當時他看見她站在門口,腰肢縴細,膚白貌美,很是上眼,就盯住多看了幾眼。她覺察他在看他,嚇得急忙關門進入屋內。胡雨霖隨後派人拿巨資向其父親提親,稱要納這名女子為妾,女子之父見錢眼開答應了。胡雨霖擇日便將這女子娶回,做了自己的小妾。

    胡雨霖身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並不是當真看上了這名女子,而是純粹要報復她不讓自己看這件事。

    對胡雨霖來說,他這麼做已經不知有多少次了。

    “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我現在不但隨意想怎麼看就怎麼看,想怎麼做,你也得給我受著!”胡雨霖說著,便開始脫起衣服來。

    擎著蠟燭的劉二此時一直偏著頭,不讓自己看到床上女子的身體,他听到胡雨霖脫衣服的聲音,便趕緊將手中的巨燭放到架子床邊的銅燈架上,然後識趣的退了出去,並關上門。

    胡雨霖很快便脫得溜光,他嘿嘿地怪笑著。上床緊挨著女子躺下。

    女子覺察到他的接近,身子仿佛觸電似的猛地一縮,她雙手死死的護著胸前。雙腿緊閉,轉過身去。留給胡雨霖一個光滑的脊背。

    胡雨霖的手搭住了她的肩膀,猛地用力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他雙用抓住女子的手腕,用力的將她的雙臂向兩邊分開,俯壓在了她的身上。

    女子死命的掙扎起來,扭動的姿態在胡雨霖看來煞是誘人。胡雨霖仔細地欣賞著她那徒勞掙扎的美態,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殘酷起來。

    他死死的按住她,慢慢的俯下身子。吻著她秀美的面龐,並伸出舌頭舔著她臉上的淚水。

    那名女子不再掙扎,躺在那里不住的抽泣著。

    胡雨霖一點點的吻著她的頸下,很快將嘴移到了她的胸前,他吻了一會兒,覺到自己已經高漲起來,他便用腿狠狠去擠她的雙腿,而她死命的並著雙腿,不讓他分開。

    二人正相持不下之際,就在此時。院內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還有急促的腳步聲,胡雨霖愣了一下。停了下來,還沒等他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腳步聲還有晃動的火光便由遠而近,緊接著便是又一聲“ 當”,門再次被踢開,大隊舉著火把的官兵沖了進來。

    胡雨霖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身下立時焉了下來。

    沖進來的官兵們顯然也沒料到會看到這樣一幕,一時間也有些呆了,一些人看到胡雨霖那兩腿間軟綿綿的一坨東西。不由得訕笑出聲,更多的人目光則盯在了床上女子白膩的身子上。

    胡雨霖這輩子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天讓這麼多人圍觀。他跪在床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倒是那女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感到羞憤難當,猛地抬腿將胡雨霖從身上踹下床去,攬過被子遮住身子,嚶嚶的哭泣起來。

    胡雨霖猝不及防,禁不住“哎喲”一聲,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周圍的官兵看著他的狼狽相,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嗯咳!”隨著一聲重重的咳嗽聲,官兵們立時收住了笑聲,全都恭立在了一旁。

    光著身子的胡雨霖從地上爬起來,胡亂撿過一件他剛才拋在地上的衣服圍住了下身,他抬頭望去,剛好和進來的新任杭州府知府陳鹿笙的目光踫個正著。

    陳鹿笙的目光滿是鄙夷之色,他冷笑了一聲,說道︰“把欽犯胡雨霖押起來!”

    “欽犯?”胡雨霖總算明白了過來,不由得大呼起來,“陳大人,你我同是朝廷命官,你怎可如此誣蔑于我,我胡某人何時成了欽犯?”

    “胡雨霖!你死到臨頭,還敢胡言亂語!”陳鹿笙大怒,戟指胡雨霖怒斥道,“你當真以為,身為官商,就敢肆意妄為,橫行不法,沒人管得了你嗎?明白告訴你,本官是奉了朝廷電旨前來捉拿于你,你貪墨國庫巨款的事,真的以為沒人知道嗎?”

    陳鹿笙的一句“貪墨國庫巨款”讓胡雨霖如遭雷擊,呆立當場,手上一松,圍住下身的衣服跟著掉落到了地上。

    “把欽犯帶下去!”陳鹿笙喝道,幾名官兵上前,將胡雨霖象一條死狗一樣的拖了出去。

    陳鹿笙看了看還在床上哭泣的女子,不由得心生憐意,轉頭對一位隨員吩咐道︰“胡雨霖強霸民女多人,這女子想必也是其中之一,呆會兒將她們集中于一處安頓,回頭再做區處。”

    隨員連聲答應,陳鹿笙轉身出了這間胡雨霖的“新房”,來到了院子里。

    陳鹿笙抬頭看著那回旋的明廊暗弄、亭台樓閣、庭院天井、峭壁假山、小橋流水、朱扉紫牖、精雕門樓,一時間感覺仿佛身入迷宮。

    胡雨霖的宅第坐落在杭城東南的元寶胡同。外邊是10米多高的白色圍牆,進入元寶胡同,從外面看胡雨霖這所豪宅的大門,卻沒有權貴巨富之家的那種寬闊和氣派。而一進入到門里,則可謂極盡奢華了。胡雨霖的宅第采用中國傳統的對稱布局。中軸區為待客廳堂,由轎廳、百獅樓正廳、四面廳組成;右邊是居室庭院,由楠木廳、鴛鴦廳、清雅堂、和怡堂、頤夏院、融冬院組成,供成群妻妾居住;左邊是芝園,其間有回廊相連,曲池相通。亭、台、樓、閣。高低錯落,清雅和諧。更有碑廊、紅軍石欄、小橋、水亭,款款用心。步步是景。園中假山下還建有人工溶洞,曲折迂回。巧奪天工。整個建築布局緊湊,構思精巧,居室與園林交融,建築材料甚至可以和皇宮媲美,可謂無材不珍。木雕、磚雕、石雕、灰塑彩繪,工藝高超,可謂無品不精。而百獅樓、鎖春院、怡夏院、洗秋院、融冬院、延碧堂、載福堂、和樂堂無處不奇。

    “傳家有道惟存厚,處世無奇但率真。”陳鹿笙看著轎廳門處的一副楹聯。不由得暗暗點頭。

    “話說得不錯,可是你沒有做到。”陳鹿笙嘆息了一聲,說道。

    此時胡宅內到處都是查抄的官兵的身影,大隊的胡宅僕從和胡雨霖的家眷被驅趕到了大院集中看押,陳鹿笙注意到除了胡雨霖的幾位夫人和他的老母親在哭泣之外,其余的姬妾全都默不作聲的跪在那里,大部分姬妾臉上全都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樣子,少數幾人臉上甚至還帶有幸災樂禍的神情。

    想到剛才胡雨霖房間里的那名哭泣的女子,陳鹿笙對胡雨霖的憎意又深了一層。

    對于這位“二品官商”的那些“風流韻事”,他在嘉興府任知府時。便早有耳聞。

    陳鹿笙出身軍旅,以軍功簡任浙江杭嘉湖道,生性耿直的他對胡雨霖的漁色丑行一直很是不滿。這一次他突然被朝廷由嘉興調任杭州,他自己也沒想到,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奉命捉拿胡雨霖。

    就在這時,一位隨員匆匆跑了過來。

    “找到單據了沒有?”陳鹿笙問道。

    “大人,應該是找到了……不過,有些麻煩,章師爺請大人您過去看看。”隨員對陳鹿笙說道。

    陳鹿笙听了他的話不由得很是奇怪,他跟隨著這位隨員走過回廊。來到了一間富麗堂皇的暖閣,陳鹿笙一進門。便看到室內陳設的各種精美玉器和瓷器,件件價值不菲。牆上還掛著歷代名家的書畫。陳鹿笙立刻猜了出來,這里應該是胡雨霖存放重要東西的所在。

    此時章師爺和幾名府衙的幕僚正圍在一個烏金色的大櫃前議論著什麼,看到陳鹿笙進來,章師爺立刻迎了上來。

    “大人,有點麻煩。”章師爺指著那個大櫃說道。

    “朝廷要的單據復件,必定就藏在這櫃子里。”

    陳鹿笙上前一步,盯著面前的大櫃,他用手摸了摸櫃體,眉頭頓時擰緊。

    這是一個用烏銅鑄成的大櫃,櫃門其四角處都雕刻有精美的卷草花紋,櫃門上有一個銅把手,把手旁邊則是一個黑洞洞的鑰匙孔,鑰匙孔的一側,則是一個圓形的旋鈕,旋鈕周圍是一圈精美的花體阿位伯數字。

    “這是胡雨霖在美利堅國特意定造的銅櫃,專門用于存放貴重物件或機密文件。”見多識廣的章師爺說道,“此櫃需有鑰匙和密碼轉字才能打開。”

    “他胡雨霖還真是動了一番心思啊!”陳鹿笙有些惱火地說道,“鑰匙肯定在他胡雨霖身上,他也肯定知道密碼,馬上把胡雨霖提來!讓他把櫃子打開!”

    “大人且慢。”章師爺搖了搖頭,說道,“胡雨霖知道密碼轉字不假,但此種密櫃,一般都設有機括,轉字一旦輸入不確,或以強力開櫃,機括就會發動,便可將內存之物銷毀。要是讓胡雨霖親自動手開櫃,保不齊他會狗急跳牆,故意發動機括,一旦里面的單據被毀,麻煩可就大了。”

    “你說的是。”陳鹿笙明白了章師爺的意思,點了點頭,“依你說,該怎麼辦?”

    “此櫃急切難以打開,莫不如將欽犯連同此櫃一道解往京城,集巧匠之力,當能打開此櫃。”章師爺建議道。

    “也好!”陳鹿笙點了點頭,當即命人去取胡雨霖的鑰匙。

    此時胡雨霖已經被換上囚服上了囚車,雖然看到隨身的鑰匙被收走,但此時的他卻反而鎮定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查抄的官兵肯定會發現那座巨大的銅櫃。但這座銅櫃,卻不是光用鑰匙就能打開的。

    想到自己早有先見之明,特意在美國定造了這樣一座帶有密碼轉字的銅櫃。他便慶幸不已。

    他知道,只要櫃內機關一發動,里面的單據和帳冊便會全部銷毀。那時朝廷就是有心為難自己,也沒有辦法可想了。

    胡雨霖正在那里琢磨著一旦陳鹿笙要自己去開櫃時如何發動櫃內機關。卻驚訝的發現,銅櫃竟然被幾名身強力壯的官兵用橫木架著抬了出來,小心的裝上了一輛大車。

    看到陳鹿笙望向自己的冰冷目光,胡雨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陳大人可知,這金櫃是我在美利堅國定制,全球僅此一個,除了我胡雨霖,天下絕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打開!我看你怎麼向朝廷交差!”胡雨霖看著陳鹿笙。滿眼都是怨毒之色,“我胡雨霖倒了,你陳大人,以後怕也沒有安生日子可過!哈哈!哈哈!”

    “胡雨霖,這滿口飯能吃,滿口話可說不得。”陳鹿笙听了胡雨霖的狂言,不以為忤,他微微一笑,說道,“我大乾泱泱大國。能人倍出,自有開此櫃之人,你等著瞧好了。”

    陳鹿笙說完。不再去看胡雨霖,是揮了揮手,示意官兵們將胡雨霖連同銅櫃一起押了下去。胡雨霖看著官兵們費力的搬動著銅櫃,猶自狂笑不已。

    新疆,烏魯木齊郊外,乾軍大營。

    高高的了望台上,陝甘總督左季皋正舉著單筒望遠鏡,向遠處的戰場望去。

    隆隆的炮聲不斷的傳來,城牆上升騰起大團的黑煙。那是乾軍的炮兵在法國教官的指揮下,正使用一門法國140毫米大炮向烏魯木齊的城牆轟擊。配合這門巨炮攻擊的。則是一些發射12磅或16磅炮彈的鋼炮,以及大量的舊式劈山炮。

    城內的守軍還在頑強抵抗。他們同樣使用洋炮向乾軍發起攻擊,只是他們的火炮口徑較小,射擊也極不準確,但對于準備攻城的乾軍步兵和騎兵來說,卻是很大的威脅。

    看到乾軍的炮擊始終不能對守軍的炮火形成壓制效果,左季皋不由得心下焦躁不已。

    就在幾天前,他莫名其妙的接到了朝廷的諭旨,這道諭旨一改以前溫慰贊勉的語氣,用詞十分嚴厲,稱“新疆之役,用時逾七年,耗費至三千萬,仍不能全功”,“該大臣督軍不力,將士遷延不前,貽誤戰機”,在痛斥了左季皋一番之後,給他下了死令,“三月之內,必得收復全疆”,左季皋接到諭旨後大吃一驚,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急之下,趕緊以八百里加急回奏,稱他的“緩進急戰”戰略已經收效,現在“緩進”已經結束,正在“急戰”之中,但三個月的期限實在太緊,請求朝廷寬限至六個月,“必競全功”,這道回奏上去之後,朝廷好歹算是批準了,但同時又發來一道諭旨詢問“胡雨霖有如貪墨情事”,左季皋這才知道,麻煩是胡雨霖惹出來的。

    此時的他因為在前線督戰,這里地處荒漠,電報不通,他不知道胡雨霖到底出了什麼事,而不久前西征糧台的100萬斤糧食沒有轉運來,他猜測很可能也是胡雨霖那里出了漏子,而現在胡雨霖那里音信皆無,他迫不得已,只好又求助起“老朋友”俄國人來。

    俄國人很早便給左季皋的西征軍提供幫助,早在光旭元年,左季皋駐節蘭州時,俄國官員便提出願向左季皋的西征軍提供500萬斤糧食,價格“極其公道”,左季皋很快便和俄國人達成了協議,不久300萬斤糧食便被發往西征軍糧台,這300萬斤的糧食在當時可不是小數目,在當地的市場,是很難一下子買到這麼多的糧食的。對于俄國人主動伸來的橄欖枝,左季皋自然沒有不接下的道理,後來在進軍北疆的時候,左季皋通過胡雨霖之手,又先後向俄國商人采購了200萬斤糧食。只是由于俄國人現在佔據著伊犁,據傳俄國人也在向阿古柏提供幫助,他擔心朝中言官有人彈劾他和俄國人走得太近,是以才沒有再公開的向俄國人求助,但私底下的聯系從未中斷。

    為了掩人耳目,一些和俄國人辦的事,他都是躲在幕後,明面上由胡雨霖經手,他當然知道,胡雨霖和俄國人私底下可能也會有些貓膩存在,但這些作為給胡雨霖的“辛苦費”,他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現在朝廷下了這樣一道諭旨給他,是不是胡雨霖和俄國人有什麼事兒犯了,叫人抓著了把柄,給押起來了呢?

    胡雨霖要是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他的大後方浙江省,沒有一個官員給他通風報信呢?

    左季皋正自胡思亂想之際,遠處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左季皋急忙轉過望遠鏡,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立刻看到自家的炮兵陣地上,升起了一道黑黑的煙柱。
GGCMEAT 發表於 2017-3-7 09:28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四百一十三章 功敗垂成

    “怎麼回事?”左季皋剛才被這一聲巨響嚇了一跳,心中惱火,立刻大聲的問道。

    左季皋身邊沒有一個人答話,他們當中有些人已經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不好當著總督大人的面說出來而已。

    左季皋覺察出乾軍對烏魯木齊城牆的炮擊似乎停止了,登時大怒,立刻大步流星的下了了望台,翻身上馬,直向炮兵陣地所在的方向而去,周圍的將士們見狀,也紛紛上馬,跟了上來。

    就在左季皋沖出大營之際,炮兵陣地的大炮又重新響了起來,左季皋聞聲勒馬,猶豫了一下,仍繼續打馬奔向炮兵陣地。

    因為那門他最為倚重的140毫米法國施耐德大炮,還沒有開火。

    左季皋根據自己在長毛教匪叛亂時期的經驗,深信取勝的兩個決定性要素是士兵的勇敢和充足的給養。他只是在叛亂的後期在他的軍隊中一度試行過西洋操法,但他覺得喊口令不能用于士兵的大隊形。左季皋雖然用西洋火器裝備了他的軍隊,不知什麼原因,他卻認為,只要練習打靶十天,一天兩次,就完全可以送部隊去打仗了。在陝甘乃至新疆展開的攻勢中,他所進行的戰爭也恰恰是這樣一種情況︰即雖然地形比較險要,但主要仍是進攻柵寨和城池——這與對長毛教匪軍的作戰毫無二致。幸運的是,左季皋很珍視西式的攻城大炮,他的部隊當中有幾位老軍官曾學過如何使用它們。

    在金積堡之役中,左季皋部將劉金堂便使用了從上海運來的1門克虜伯107毫米攻城炮,這門炮由一名普魯士軍官指揮。炮彈沒有能夠炸開金積堡的厚厚的城牆(金積堡城牆有35英尺厚),劉金堂于是建造了一座高高的大炮陣地,居高臨下向金積堡轟擊。炮彈飛過城牆直接打入城內,金積堡的軍民死傷慘重,最後被迫投降。

    得力于這門大炮。劉金堂得以掃除了大量回匪的堡壘,為此左季皋想要得到口徑更大、威力更強的火炮。而在他軍中的法*官便向他推薦了法國施耐德兵工廠生產的140毫米大炮,並聲稱目前福州船政局已經購進了多門這種大炮,用于裝備新建成的軍艦,可以向朝廷申請調撥。

    對于自己一手創立後來卻被沈佑鄲林義哲叔佷把持現在又為大敵李紹泉的死黨丁雨生控制的福州船政局,左季皋一直心懷忌恨,但為了西征大業,他還是決定上書朝廷請求調撥大炮,他認為李紹泉和丁雨生肯定會就此刁難他一番。于是還準備了應對之詞,但沒想到船政大臣丁雨生很痛快的便答應了調撥,將1門140毫米大炮送給了他,並配足了炮彈。

    左季皋雖然白白得了作戰利器,但他心中並不領情——其實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象西征軍的主要兵將,不少出自于李紹泉的淮系,李紹泉所創立的江南制造總局也一直在為西征軍供應槍械彈藥。

    140毫米施耐德大炮到來後,左季皋本來想對其挑刺一番,但這門炮在法*官的指揮下表現得實在是太過優秀。西征軍一路掃清了阿古柏叛軍修築的多處堡壘,進攻阿古柏設防堅固的達阪城,在140毫米攻城炮的猛烈轟擊下。僅用了4天時間便將城池攻破。而在進攻設防不如達阪城的由白彥虎據守的瑪納斯城時,裝備較差沒有攻城炮的金順軍足足花費了兩個月的時間。

    那門被左季皋稱為“能致遠數里外,自空而下,以打步馬隊之成團者最妙”的施耐德大炮,從此便成了他克敵致勝的法寶。這一次進攻烏魯木齊時,這門大炮當仁不讓的成為了主力。

    此時的烏魯木齊,由兩大叛軍首領阿古柏和白彥虎合兵堅守,只要攻破烏魯木齊,擒獲叛匪首領。朝廷“限期破敵”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他的西征大業也基本可以說是“大功告成”了。

    但現下烏魯木齊可以說是一個難啃的硬核桃。左季皋雖然可以將之玩弄于掌股之間,但想要砸開它的殼。吃到里面的肉,還得下一番功夫。

    為了和乾軍抗衡,阿古柏軍中也裝備了大量的西式槍炮,阿古柏很早便通過英國商人購入新式武器,並使用土耳其教官,用歐洲的方法來訓練他的軍隊,還建立了一座能夠生產擊發式火槍的工廠,左季皋在調炮的奏折中也曾專門說明“安夷(阿古柏)火器頗精。洋槍洋炮外亦有開花炮”,這一次死守堅城,阿古柏和白彥虎可以說動用了全部的精銳,打算同乾軍對抗到底。在左季皋親自指揮發動攻城作戰,乾軍的大炮開始轟擊不久,阿古柏軍便在城頭用洋炮進行還擊,只是因射程較近,無法攻擊到乾軍炮兵,但卻能對攻城的乾軍騎兵和步兵造成很大威脅。

    左季皋的戰法沒有別的,就是先用140毫米攻城炮擊毀烏魯木齊的城牆,然後步騎兵發動進攻,消滅敵人。

    為了取得壓倒性的攻擊火力,左季皋下令將部隊裝備的舊式火炮集中起來使用,這些火炮大都是舊式的劈山炮,在作戰中發揮的作用並不大,但左季皋對這些價格低廉的武器卻情有獨鐘,由于這些劈山炮射程較近,遠不能和那門140毫米法國大炮相比,左季皋將它們全都集中布置在了一處隱秘的陣地,在140毫米大炮開火之後,借助它的掩護,這些數目達100余門的劈山炮再進行抵近射擊,以取得最大的戰果。

    左季皋自認為他的指揮已經深得兵法之精髓,但他並不會想到,正是他這樣的安排,導致了他的西征大業,注定不能“完美收官”。

    左季皋縱馬前馳,來到一處山坡上停下,舉起了望遠鏡向前方望去,不遠處便是乾軍的炮兵陣地了,望遠鏡中。一門又一門的劈山炮在不住的射擊著。遠處的140毫米攻城炮陣地上也炮聲隆隆,響個不停。

    一切似乎都恢復了正常。

    左季皋看到劈山炮的炮口噴著黑煙,接著遠處的城牆上便現出了一大片麻點(打的是霰彈)。似乎還能听到中炮敵兵的慘叫,嘴角現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之所以在有了西洋大炮的情況下。還如此鐘情于劈山炮,是因為現在正在開火的這些劈山炮,有一種便是他親自設計的。

    那是顯鳳四年的事,為了鎮壓長毛教匪,湖南設立了船炮局,由左季皋主持,他根據舊式火炮的樣式,自己設計了一種劈山炮。這種炮是用鑄鐵制成,炮身長五尺,外形如大抬炮,“可裝半斤子半斤群子”(即半斤重的炮彈和半斤重的霰彈),射程約四五里,這種炮可水陸兩用,裝在舢舨之上尤其靈便,可俯可仰,可前可後,在當時算是一種利器了。這些左季皋設計的劈山炮運到湘軍中試用後。得到了湘軍主帥曾伯函的贊賞和肯定,“閣下所制之劈山炮,為水陸之利器。”

    對于自己設計的這種炮。左季皋一直相當得意,是以這次西征新疆,他又把劈山炮帶了來,而且還沒少帶。

    對于部隊當中裝備了這麼多的舊式劈山炮,精于炮兵作戰的劉金堂曾提出了異議,認為應該多備“西洋開花大炮”,“較為得力”,對此左季皋的解釋是,“中西之器互有短長”。他這樣做,是中西武器“長短互補”。

    左季皋一直認為。西方武器在戰事運用上有缺陷,而應以中土武器“補其短”。他不止一次對劉金堂張曜等將說︰“外國戰事專尚火器,重者自數十斤至數千斤、數萬斤不等謂之炮,十斤以下皆謂之槍。炮質重而能及遠,非舟、車、駝、騾不能載之以行,非安架不能施放;槍則人持而趨,最為迅捷,馬步皆宜,然質輕子小,不能遠及里外也。是宜參用中土之人扛劈山炮、架放短劈山炮,乃為盡利。如遇敵,炮不能用,槍不能敵之處,以劈山當之,飽以群子,或實以開花合膛圓尖子,輔以洋槍,護以刀矛,必期得手。蓋師其長並能補其短也。”在左季皋的堅持下,雖然對此腹誹不已,但劉金堂張曜等人還是接受了他們的軍隊當中大量舊式劈山炮存在的現實。

    這一次攻打烏魯木齊,左季皋集中了百余門劈山炮配合法國施耐德大炮作戰,另外一個目的,便是要向諸將證明,他的中西武器“長短互補”理論的正確。

    左季皋立于馬上,舉著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著戰況,此時中西兩種火炮的齊射遠觀之下也是極具震撼力,大團大團的黑煙自烏魯木齊城牆上升起,上百枚炮彈呼嘯著重重砸到了烏魯木齊城的城垣之上,剎那間地動山搖,叛軍雖然竭力用火炮回擊,但根本沒有什麼效果。

    炮戰持續了足足半個時辰,整個烏魯木齊城徹底被火焰和硝煙所籠罩。劈山炮沒有瞄準器具,準確度欠缺,但密度和頻度多少彌補了這一缺陷。經過這半個時辰的轟擊,看似堅不可摧的烏魯木齊城被轟得七零八落,一顆顆炮彈轟擊在城樓之上,削去大片的碎石瓦礫,或是落入城中(這樣的一般是洋炮打的),砸塌了叛軍士兵藏身的房屋,烏魯木齊城在左季皋的眼中,已然沐浴在了一片火海之中,慘叫聲連綿不絕。

    看著這一切,左季皋心中十分快慰。

    “大帥!這里離戰場太近,太過危險,萬一叛匪拿炮打過來……”隨後趕來的金順擔心左季皋的安全,下馬來到左季皋馬前勸說道。

    “不妨事。”左季皋一心想看大軍破城的情景,笑著擺了擺手,“叛匪炮少且小,打不到這里的。”

    就在左季皋話音剛落之際,一聲沉重的悶雷似的巨響傳來,接著便是乾軍震天的歡呼。

    左季皋和金順不約而同的循聲望去,立刻看到,烏魯木齊的城門無法承受乾軍炮火的猛烈轟擊,一聲巨響之下,轟然倒塌了。

    通向內城的通道打開了。

    當初在達阪城之戰中,乾軍也是這樣的轟開城門,殺進城中。只要現在沖殺進去,一次輝煌的勝利。將唾手可得。

    所有的乾軍將士都將目光對準了城門。

    看到有大功擺在眼前,所有的乾軍都按捺不住了,董福祥所部“董字三營”離城門最近。于是當先離了陣地,直向城門沖去。

    董福祥所部本是民團。軍紀一向很差,他們本是作為炮兵陣地的護衛的,此時見入城大功在前,未得命令便全體一哄而上。見到“董字三營”的動作,同屬護衛軍的劉超佩和戴宗騫有些吃驚,他們根本沒想到董福祥居然擅自離開陣地搶功,但他們倆已經阻攔不及,只得約束部眾。準備尾隨而入,打一場巷戰。

    而就在這時,整個西征之戰中最富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

    就在董福祥的部隊沖入烏魯木齊城的一剎那,乾軍炮兵陣地上的一門劈山炮突然發生了爆炸。

    這門大炮的炸膛,究竟跟董福祥擅離戰位有無關系,很難說,也許只是因為持續射擊時間太長,不及冷卻。但是它突如其來的爆炸,卻引發了災難性的後果。

    因為這門劈山炮的後面,是堆積如山的火藥與炮彈。

    按照常規。火藥庫與炮兵應保持一定距離。但是這些乾軍的炮手為了執行左季皋的作戰方案,方便自己開炮,把火藥庫和劈山炮的炮位設置的太近了。一點火星。都可能引發爆炸,更不要說一劈山炮炸膛的威力。

    乾軍炮兵的火藥庫瞬間被引燃,發生了極其劇烈的爆炸。

    站在遠處的左季皋先是看到,一團耀眼的火光在炮兵陣地中爆開,巨大的黑雲騰空而起,然後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才傳到耳中。炙熱的火焰與沖擊波向四周無差別地擴散,附近乾軍士兵的殘肢斷臂被高高拋起在半空,再落到滾燙的地面。幾乎沒有血,因為所有的液體都已經被高溫烘干。

    硝煙遮天蔽日。整個戰場的天空陡然暗了下來,所有人。無論阿古柏叛軍還是乾軍,動作都在這一刻停滯了。

    沒有人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次劇烈的爆炸,是發生在乾軍的炮兵陣地之中。

    無論是前方沖鋒的士兵,還是後方的將領,都驚慌失措。他們不知道爆炸的原因,只能下意識地認為己方軍隊遭遇到了可怕的攻擊,數百名袍澤瞬間被吞沒。求生的*,驅使他們要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紛紛轉身逃去。

    乾軍就此大亂。

    假如是劉金堂軍或者張曜軍遭遇到這種事,劉金堂和張曜會約束部隊,至少能保持亂而不潰。

    可是金順軍卻做不到。

    因為劉金堂軍以父親劉松山所部湘軍為主體,張曜軍以淮軍為主體,平日配合默契,將知兵,兵知將。但金順軍卻不一樣,它的成分非常復雜,金順直屬的部隊是原烏魯木齊提督成祿的部隊,所轄各軍中,董福祥部來自于原劉松山部湘軍降服的原屬回匪叛軍盟友的部隊,劉超佩和戴宗騫屬淮軍部隊,方春發部屬景廉所部,這些部隊彼此之間缺乏信任,更沒有默契,所以左季皋才親自坐鎮指揮。現在突然遭遇到了這麼一次大爆炸,這支軍隊缺乏主心骨的惡果終于暴露了出來。諸部各行其是,都覺得大難臨頭,只能顧自己了。

    阿古柏畢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他在經過了短暫的驚訝之後,立刻意識到這是絕佳的反擊機會。龜縮在城堡里的叛軍紛紛殺了出來,趁著乾軍軍心動搖的時候發起了反攻。

    阿古柏的兒子胡里伯克一馬當先,發起了反撲。緊接著白彥虎也率軍跟著沖殺過來。

    最先崩潰的是已經進城的董福祥部。他們一時間還無法接受從大勝到大敗的轉變,被叛軍一沖既潰,從城門倒退著逃了出來。

    劉超佩和戴宗騫表現得相當鎮定,他們在爆炸後沒有讓自己的部隊驚潰,還在忠誠地執行著作戰任務。當董福祥的部隊大潰而退的時候,他們英勇地迎了上去,試圖保護友軍。他們這個舉動讓董福祥得以逃出生天,卻讓劉、戴兩部共四個營的軍隊陷入了叛軍的重圍。

    在城外負責外圍牽制的方春發、陳百順和張俊三部騎兵,剛才被爆炸聲驚擾得十分不安,這時看到董福祥部乾軍驚慌退回,劉超佩、戴宗騫被圍在城下,他們不是搶前助戰,反而轉身就逃。

    數千匹戰馬奔跑起來,聲勢相當驚人。看在其他乾軍眼中,就好似全線崩潰一樣。整個乾軍的陣勢一下子就完全亂掉了。

    “大帥!快走!”金順見狀,顧不得收束兵馬,而是焦急的對左季皋大聲說道。
GGCMEAT 發表於 2017-3-7 09:28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四百一十四章 無法交差

    此時左季皋已經給眼前的一幕完全驚呆了,完全沒有听到金順在說什麼。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親自率領的進攻烏魯木齊的大軍,竟然會這樣在即將取得勝利的最後一刻,瞬間崩潰。

    左季皋由鎮壓聖平天國之亂起家,經歷過的戰事可以說不少,但象眼前這樣的全軍瞬間崩潰,他還是第一次經歷。

    現在的他,終于理解了,曾伯函為什麼會在九江之敗後,想要投水自盡了。

    “大帥!大帥!叛軍要沖過來了!您快走!快走啊!末將給大帥斷後!”金順的喊聲讓左季皋回過神來,听到金順要他逃走,他的臉登時漲成了紫色。

    “本帥就在這里!誰也不許退後!”左季皋厲聲大喝起來,伸手去拔自己的佩刀,卻被金順按住了手。

    “大帥!此處離戰場過近,您要是有個閃失,全軍不免動搖!末將不是要大帥逃跑!是請大帥立刻前往大營坐鎮!”金順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沒把話說清楚,讓左季皋以為自己怯戰畏敵,立刻說道,“這里交給末將好了!末將願立軍令狀!今日殺敗叛逆,逝不回軍!”

    左季皋听了金順的解釋,怒氣稍息,這時不知從哪里打來了一槍,射中了距左季皋不遠處的一座沙丘,發出一聲尖鳴,左季皋心里一縮,他拉了拉馬,對金順說道︰“本帥現在便去大營,你小心在意!務必要擊破逆賊!”

    “末將領命!”金順大聲的回答道。

    左季皋帶著督標衛隊縱馬急馳而去,金順看著左季皋一行人漸行漸遠,這才努力鎮定下來,打馬來到了一處高坡之上,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起眼前的戰況來。

    這時候和金順一樣保持鎮定的,是金順和他的直屬部隊。金順觀察了一會兒之後,率軍退到一處相對較高的地勢。並把余虎恩、陶鼎金等還未潰逃的部隊收攏過來,編列成軍。

    此時乾軍將領徐學功注意到。叛軍其實這時候也特別混亂。胡里伯克沖的太快,身邊士兵不多,更多的叛軍被堵在了烏魯木齊城前,與劉超佩、戴宗騫兩軍拼命死戰。他立刻帶著騎兵越過胡里伯克,繞入城下,先把劉、戴兩部救了出來,然後轉身殺向胡里伯克身後。

    胡里伯克見乾軍發動反擊,大驚失色。急忙朝旁邊退去。但此時徐學功無心戀戰,接應出劉、戴兩軍之後,便直接向東方退去。

    此時兩萬名乾軍已經跑得到處都是,人人都爭先恐後地朝著後方奔去。

    那一聲炮兵陣地傳來的巨大爆炸聲,成了乾軍的催命符,跑到這會兒,他們已經不是因為戰敗或者恐懼而跑,而是別人也在跑,自己不得不跑。

    這時候,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落了下來。

    叛軍的援軍馬明所部已經趕到了戰場。這支叛軍正好沖到了乾軍的右翼。

    馬明是甘肅回匪頭目,被乾軍趕進新疆後,投奔了阿古柏。此人生性凶狠,見有機可乘,立刻撒開了手下開始屠殺。叛軍士兵此刻象發了狂的野獸,揮舞著刀槍便撲了過來。

    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追殲戰。乾軍已經完全沒有了抵抗的意志,從一支成建制的軍隊淪為一個個驚慌失措的孱弱個體,任由叛軍像殺雞一樣肆意殺害,割去首級與耳朵。烏魯木齊城外的廣闊地帶,變成了乾軍的地獄,一時間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戴宗騫一路後退,在高地結陣自守以後。清點了一下兵力,發現本軍兩營傷亡了200余人。幕僚趙宏遇難。而董福祥更慘,三個營只剩下了不足100人,而乾軍操作劈山炮的炮兵,也在爆炸和潰逃中十不存一。這還是在有組織撤退的情況下,那些一路跑成散沙的部隊,還不知傷亡有多少。

    戴宗騫看著敗軍,心里又是沮喪,又是慚愧。沮喪的是兩萬大軍,居然就這樣的輕易潰敗了;慚愧的是,他實在是枉費了老上司李紹泉的一番苦心。

    要說淮軍還不愧是大乾帝**隊勇營當中第一靠譜的部隊。當有部下勸說戴宗騫撤退時,戴宗騫立刻激勵部下道︰“咱們是敗了,可烏魯木齊是叛軍的最後存身之處,咱們好不容易才打來這里的,如果就此退走,下次再打過來就難了。敗退到此為止,無論如何,咱們這里得守住!”

    戴宗騫的堅定使軍心迅速穩定了下來,劉超佩等諸將也都贊同他的決定,于是戴宗騫和劉超佩就地扎營,收攏散落的乾軍,準備打一場防守戰。很快,趕過來會師的有萬淮、馮桂增、劉宏發等,這些人的部隊都是相對比較完整的。

    這時候金順也率軍趕來了。戴宗騫把剛才話重復了一遍,希望主帥同意,金順分析了一下形勢,同意了戴宗騫的意見,決定先收攏部隊,結陣防守,先打退叛軍的追擊,然後再考慮重新進攻烏魯木齊。

    但讓所有的人感到意外的,是叛軍根本沒有再繼續追擊。

    金順一開始還不敢相信,下令派出偵騎,多方打探,結果偵騎回報,叛軍沒有再追擊,而是收隊回城了。

    金順召集諸將會議,他分析叛軍沒有追擊的原因可能有二︰一是糧秣不足,不敢輕進;二是沒有時間,他們要忙著慶功。

    對于阿古柏叛軍來說,這一天可以說是盛大的節日。人人都砍到了乾軍首級,人人都立了大功,每一個人都笑逐顏開。從瀕臨全滅到大獲全勝,這樣的驚喜實在令人興奮。

    金順並不知道,阿古柏事後清點戰果,把所有割下來的乾軍首級在清點完以後統統埋入一個大坑,填埋成土包,並立碑刻石來炫耀自己的勝利。

    烏魯木齊之戰,是乾軍入疆以來敗得最慘的一場戰斗,也是最讓人惋惜的一戰。

    乾軍憑借著數倍于敵的優勢兵力,以犁庭掃閭之勢開局。在距離勝利最近的時候,居然因為一次意外的爆炸而中道崩潰,演成大敗。實在讓人扼腕嘆息。

    如果沒有那門大炮的意外炸膛,乾軍便能順利攻入城內。左季皋的作戰計劃雖好。但是這一次,他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

    時人記述烏魯木齊之役時,只用了這樣寥寥幾句︰“……忽劈山炮一尊破,誤失火與藥櫃,藥發沖天,一軍驚潰……”也就是說,乾軍的勝負完全取決于一門大炮。這樣下結論,是否公平?

    也不盡然。

    烏魯木齊之戰確實是因為一個偶然性的意外而出現了這樣的轉折。但在這偶然之中,又蘊藏著某些必然。

    如果戰前,左季皋不去驗證他那個“長短互補”的理論非要用舊式劈山炮,只用西洋大炮攻城的話,局面或許會大不相同。

    如果不是左季皋急于建功,合圍強攻,而是“圍三闕一”,說不定阿古柏和白彥虎便會選擇出逃,而不是困守堅城。

    如果董福祥的部隊嚴守紀律,不搶攻入城。而是留在陣位上護衛炮兵陣地——畢竟被爆掉的只是劈山炮陣地,攻城主力的西洋攻城炮陣地還完好無損——說不定叛軍還不敢輕易的出城沖殺。

    如果方春發、陳百順與張俊三部騎兵在事發後沒有逃走,而是前進支援。說不定叛軍的反攻不僅會被扼殺在萌芽中,還有可能順勢一舉攻下烏魯木齊城。

    如果乾軍諸部都像劉超佩、戴宗騫、徐得功等人治軍有方,雖驚不亂,一營一營徐徐後退,叛軍便不會有這麼多機會展開屠殺。

    這一連串“如果”說明,乾軍在進攻之前,已經存在著嚴重的紀律問題。諸部各行其事,打順風戰就一窩蜂地沖,戰況不利就一哄而散。缺少整體的協調性。哪怕是左季皋親自坐鎮指揮,情況也沒有多少好轉。叛軍面對的。實際上不是一支2萬人的大軍,而是一大堆支離破碎的小部隊。這樣一支軍隊。面對少數敵人會發生潰敗,其實一點都不意外。

    而這場敗仗也說明,左季皋雖以鎮壓聖平天國之亂而聞名天下,實際上他擅長的是策略而非實際指揮,在平定陝甘回亂及收復新疆的作戰中,他本人一直從事的是後勤方面的工作,主要的作戰都是由部將劉松山(陣亡後由佷兒劉金堂接替)、金順、張曜指揮的,他本人並沒有指揮過一次戰役,而這一次西征新疆到了最後關頭,在喀什噶爾、瑪納斯、達阪城等叛軍堅固據點相繼拔除,阿古柏叛軍已然窮途末路之際,他親自指揮的這場戰役竟然打成了這個樣子,可以說讓時人大跌眼鏡,也讓他從“擎天之柱”的雲端掉落了下來。

    烏魯木齊之戰中,乾軍的傷亡數字一直存在爭議。叛軍向俄國人和英國人聲稱斬下12714顆乾軍首級,數字有零有整,听著象是那麼回事,英國人和俄國人也都信以為真,但這個數字水分實在很大,即使是真的,也很可能是叛軍冒殺新疆平民或城中的民夫,去湊殲滅乾軍的總數,以前這種事他們就經常干,阿古柏攻陷和闐時,便聲稱殺死敵軍5萬人,其實當中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

    事實上,乾軍的傷亡並不如外界想象的大。

    乾軍傷亡最大的部隊,是董福祥的三個營。這支部隊共計1500人,最後只剩下不到100人,基本上等于是全軍覆沒。另外戴宗騫的部隊為兩個營1200人,傷亡大約是在250人左右,傷亡不到四分之一;劉超佩所部傷亡率也差不多,兩個營1200人,戰死者有200多人,也就是說,最靠近烏魯木齊城的這些部隊,陣亡總人數不超過2000人。

    乾軍的其他部隊里,方春發、陳百順與張俊早早地就跑了,又是騎兵,基本沒受多大損失。徐得功部因為是主動進攻,打了叛軍一個措手不及,救出劉、戴兩軍後撤退也很及時,傷亡也不大。其他如萬淮、馮桂增、劉宏發等軍,本就不在主戰場,跑起來也不是叛軍能追及的。值得注意的是。乾軍在烏魯木齊之戰前後均無將領死亡,指揮層在大潰敗中並未蒙受巨大損失,他們還維持著最低限度的組織度。也就是說。在這一場潰敗中,乾軍不是完全地跑成一片散沙。而是以各軍將領為一個個小核心,拼命向後方運動。傷亡情況基本上都出現在這些小核心外圍以及後面的離散乾軍。這些人跑得很散,看著很多,但實際上數量並不大。

    董福祥部可以說全軍覆沒,姑且不論;戴宗騫、劉超佩以步兵深陷敵陣,傷亡率約為25%,那麼位于陣後的其他騎兵部隊傷亡肯定不會超過這個比例,2萬乾軍。實際傷亡大約在3000人左右。

    3000人,足足3000名乾軍士兵倒在了烏魯木齊城外的土地上,倒在了距離勝利最近的時刻,這足可以稱為西征以來的第一慘敗了。如果不是金順隨後攻克了烏魯木齊城,這場慘敗足以成為左季皋軍旅生涯最大的污點。

    金順在收攏了敗兵之後,乾國重新集結,這時由法國教官高德佩帶領的炮兵隊並未撤出陣地,並且在健銳營營官和振興的支援下,成功的守住了炮兵陣地,不僅打退了叛軍的進攻。還用大炮平射,打死叛軍500多人。消息傳來後,金順大喜過望。立刻率大軍前移,同和振興、高德佩會合。

    乾軍重新來到烏魯木齊城下,叛軍見乾軍去而復返,不由得很是吃驚,而金順為了抓住戰機,立刻便開始了攻擊,此時被乾軍大炮轟塌的烏魯木齊城門尚未來得及修復,乾軍大炮又開始了攻擊,很快。在高德佩的指揮下,140毫米施耐德大炮又將城牆轟塌了一處。乾軍士兵一擁而入,這一次搶先入城的是戴宗騫和劉超佩。而後是董福祥和馮桂增,這些人帶著手下,懷著刻骨的仇恨同叛軍展開激烈的巷戰,經過一個半時辰的激戰,烏魯木齊城最終被乾軍攻克。

    回到大營後的左季皋一直坐立不安,他派人去給分兵進攻叛軍的劉金堂、張曜送信,要求他們派軍支援,烏魯木齊城下慘敗的消息傳到了正在進攻叛軍的劉金堂軍中。劉金堂一听,大為震駭。如果中軍潰敗,意味著其它地方的叛軍可以肆無忌憚地向他這里或是張曜那里增援,且士氣此消彼長,以後的仗就不好打了。劉金堂急派部將譚拔萃率所部前往中軍支援,而當譚拔萃趕到左季皋大營時,左季皋滿面春風的正準備慶功——金順已經將烏魯木齊攻克了,譚拔萃于是派人飛騎往報劉金堂與張曜,避免了左右兩路乾軍出現混亂。

    烏魯木齊城雖然克復,但左季皋心里卻並不滿意,而他的不滿意,不是因為大軍傷亡的4000多人(攻城巷戰又損失了1000余人),而是因為,叛軍的酋首,他一個也沒能抓到。

    原來,在出城追擊之後,料到乾軍很快還會再來進攻,阿古柏的兒子胡里伯克和叛軍另一酋首白彥虎沒有回城,而是直接跑路,奔向俄國境內而去,阿古柏得知消息後,又氣又恨,他仍想堅守,于是命令所部堅守,次子海古拉為最高指揮官,但海古拉知道,在之前乾軍的炮火攻擊中,他的部下已經遭受了慘重的傷亡,現在城門被毀,城牆也受損嚴重,是無法堅守的,是以他偷偷的做好了逃跑的準備。在乾軍突入內城之後,海古拉趁乾軍沒有對烏魯木齊形成合圍,挾持著父親阿古柏逃出城去,也和哥哥胡里伯克一樣,直奔俄境逃跑。

    雖然攻下了烏魯木齊,但叛軍首領一個也沒有抓到,只捉到了阿古柏的部將阿里達什和白彥虎的部將于小虎等幾人和一票土耳其人軍事教官,左季皋明白,只憑這些蝦兵蟹將,是無法向朝廷交差的!

    為了抓住阿古柏,金順一邊大派騎兵追捕,一邊派人打探消息,不久便有一個對左季皋十分重要的消息傳來︰阿古柏死了。

    在逃出烏魯木齊後,阿古柏預感到滅頂之災已經降臨,突然死于逃亡俄境的途中。他的死因至今也是個謎。有人說他看死神逼近,索性喝了毒酒一死了之,還有人說,此時的阿古柏已經喪失理智,歇斯底里發作,因一件小事和次子海古拉吵鬧打架,拔刀要殺海古拉,結果被海古拉手下的衛兵失手打死,等等。但不管怎麼說,比較可信的是,這個雙手沾滿新疆人民鮮血、罪大惡極的阿古柏,確實是死了。海古拉護送阿古柏尸體前去和哥哥胡里伯克會合,為了防止弟弟前來與自己爭權奪位,胡里伯克手下軍官穆罕默德?孜牙開槍殺死了毫無思想準備的海古拉。陰謀實現後,阿古柏和海古拉一並被胡里伯克葬在沙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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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四百一十五章 沙海亡命

    這個消息對左季皋來說,無異于當頭一棒。

    按照他的設想,他此次西征大業的落幕,應該是“鞭敲鞍鐙響,高唱凱歌還”,象韶光年間平定張格爾叛亂那樣,“闕下獻俘”,並在皇家園林清綺園“廓然大公殿”由皇帝廷訊阿古柏然後處決,自己在一旁懷著自豪的心情旁觀才是。

    阿古柏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死?而且死得不明不白,還和二兒子一起不知道葬在沙漠的哪個地方!而且白彥虎和胡里伯克竟然全都逃掉了!

    此次西征新疆,竟然讓匪首在自己的眼前跑掉,這怎麼可以呢?

    不但他自己原諒不了自己,朝廷也原諒不了他!

    他現在已經知道,胡雨霖犯的是什麼事了。

    其實在胡雨霖出事後,浙江巡撫楊昌浚便第一時間派人通知了左季皋,但由于新疆地域遼闊,沒有電報,最近的電報線路只通到了蘭州,而左季皋為了親自為他的西征大業收官,正在前線督師,是以這份加急電報從蘭州到達前線,足足走了半個月。

    接到楊昌浚報告的左季皋听說胡雨霖下獄是因為挪用了西征協餉600萬兩去日本放高利貸,結果銀船在海上被日本叛軍劫獲,事情不知怎麼被天津海關道盛軒淮捅到了直隸總督李紹泉那里,李紹泉立刻將消息通報給了敬親王,敬親王聞訊大怒,立刻下令查辦,為了防止浙江官員串通一氣包蔽胡雨霖,敬親王特意下令非浙系的嘉興知府陳鹿笙調任杭州知府,第一時間將胡雨霖逮京查辦,胡雨霖的產業也在最快的時間內被全部查封。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後,左季皋驚得魂飛天外。他這才明白朝廷為什麼會對他突然轉了口風,不再支持他的“緩進急戰”計劃,而是命令他迅速進兵。限期結束戰事。

    而現在戰事基本上是結束了,但最後的結果是叛逆酋首一個也沒有抓到。左季皋能夠想到,一旦自己按實情上報的話,中樞會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他。

    雖然自己對胡雨霖的挪用西征協餉確實並不知情,但耗費國庫銀兩千萬,仗又打成了這個樣子,中樞想要不懷疑這西征協餉和舉借洋債當中的貓膩都不可能了!一旦追究起來,自己的這一場天大功勞,只怕就要盡數付諸流水了!

    左季皋思前想後。越想越怕,一連數日,竟至茶飯不思,寢食俱廢。

    這一日,左季皋正在行轅大帳內憂心忡忡之際,侍從來報,金順將軍求見。

    左季皋認為金順可能會給他帶來好消息,立時面露喜色︰“快讓他進來!”

    侍從領命退去,不多時,金順便快步走了進來。

    “和甫來得正好。可是安夷尸身有了下落?”左季皋見金順進來,立刻問道。

    “回大帥的話,這安夷尸身埋在何處。尚未查到,不過末將已經多派人手去查了,想是能找得到的。”金順估計到了左季皋可能會有此一問,立刻將早就準備好了的說辭說了出來,“我軍已追上了胡逆(胡里伯克)和白逆(白彥虎)殘寇,現正與之交戰,胡逆已無路可逃,當能擒之。”

    听了金順回答的頭一句話,左季皋本來很是失望。但金順的後一句話卻令他心中的希望重新燃起。

    “是了!抓到胡逆,嚴加拷問。不怕他不說出其父之尸埋于何處!”左季皋高興的說道。

    看到左季皋激動的樣子,金順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嘆息。

    早在西征阿古柏剛開始之時。兩宮皇太後便屢下諭旨,要求務必生擒阿古柏,押解來京,治以重罪。在乾軍收復喀什噶爾時,阿古柏已先期逃逸,乾軍收復英吉沙、古牧地之後,仍無阿古柏的確切行蹤,為此兩宮皇太後便曾以光旭皇帝的名義下達諭旨嚴厲斥責左季皋升泰等大臣“未能仰體朕宵旰憂勤之意,致有疏縱,辦理不善”,又質問左季皋,阿古柏“如若不獲,該大臣等自問可稱蕆功否?”左季皋接旨後惶悚不安,是以這一次得知阿古柏父子和白彥虎在烏魯木齊,才會拼了一把老骨頭上陣親自指揮,一定要抓住這些叛逆首領,但沒想到出了岔子,一個重要的頭目都沒有捉到,而在知道阿古柏已死,其子同白彥虎逃往俄境之後,才會如此的憂急。

    “現下正與胡逆交戰者為哪一軍?”左季皋問道,“可否要派援軍?”

    “回大帥,胡逆與白逆分頭奔躥,現下與胡逆交戰者為馮桂增、額爾慶額、方春發、陳百順四軍,胡逆逃跑後,他們一直緊追不舍,現在邊境一帶將胡逆追及。”金順答道,“追擊白逆者為萬淮、戴宗騫、劉超佩、張俊四軍,目前戰況不明。末將正派人前去聯絡,這次想是不會再讓他們跑掉了。”

    “噢。”左季皋听到戴宗騫和劉超佩的名字,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此時的他,心里突然有了一個擺脫眼下危機的想法。

    當然,如果這些追擊的兵馬能夠成功的擒獲胡里伯克和白彥虎的話,便另當別論,可如果讓賊酋逃掉的話,那麼戴劉二人,便可拿來做文章了!……

    想起李紹泉弄倒胡雨霖給自己帶來的巨大麻煩,左季皋的心中怒火瞬間升騰了起來。

    “和甫,此次烏城之損,朝廷要是追究起來,你覺得,何人當負此責?”左季皋不動聲色的向金順問道。

    “這……”金順全無心理準備,讓左季皋這一句話問得心頭劇震,他強自鎮定的想了想,答道,“大帥,此次烏城之損,全因大炮意外炸膛,引燃藥櫃,導致一軍驚憒,炮營統領丁玉貴當負此責,只是丁玉貴已然被炸身亡,此前又多有功勞,這責任……還是不要追究了吧?”

    “大炮炸膛亦是常事。丁玉貴死得甚是可惜,此次軍潰,責任並不在他。”左季皋搖了搖頭。說道,“此前攻城之時。也有大炮炸膛的事,但並未有軍潰之亂,何以這一回便亂成了這樣?定是有人先行奔逃,沖亂軍伍,是以才使得全軍大亂,首逃之人,必得重重治罪,方才能給朝廷一個交待!”

    听到左季皋的這句話。金順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

    他知道,左季皋是打算找替罪羊為烏城之戰全軍大潰損失4000兵馬承擔責任了。

    而從左季皋剛才的話中他已經能夠听得出來,左季皋是打算讓誰來當替罪羊了。

    烏城首戰中,搶先入城的是董福祥三營,跟著入城的是戴宗騫二營和劉超佩二營,接著救援他們退走的是徐得功騎兵二營,要說先退,這四人都有份,而金順知道,真正要說逃跑沖亂軍伍的。應該是董福祥,而不是其他三人。

    但董福祥是劉錦棠收伏回匪得到的部將,徐得功是劉錦棠故去的叔叔劉松山從老湘營提拔上來的。都屬湘系,而戴宗騫和劉超佩卻是屬于左季皋一直視為大敵的李紹泉淮系將領,這一次整倒左季皋的錢袋子胡雨霖的又是李紹泉的親信盛軒淮,因而左季皋借烏城之潰拿戴宗騫和劉超佩開刀,可以說是意料之中的事。

    “大帥,此次烏城之戰,末將是全軍主將,要說軍潰之責,末將也難辭其咎……”金順有心想要打消左季皋這個念頭。便自己說出了要承擔責任的話,但他話沒說完。便被左季皋擺手打斷了。

    “和甫說哪里話來!你當時和我在一起,之後收束全軍。再攻烏城,反敗為勝,何責之有?”左季皋當然不會讓金順承擔這個責任,金順在西征軍中的地位僅次于他,在他倚重的劉錦棠和張曜之上,如果讓金順承擔責任,他左季皋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左季皋想了想,干脆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內定人選,“戴宗騫和劉超佩二人先行後退,牽亂全軍,罪過非小!我當據實上奏朝廷,明正二人之罪!他二人此次若是抓回白逆,還可將功折罪,若是再讓白逆逃了,二罪並罰,我也保不了他們!”

    “大帥說的是!”金順知道左季皋已然下了決心,他再多說也是無用,只好認可了左季皋的說法。

    此時的他,只能盼著戴宗騫和劉超佩抓到白彥虎,免除此次烏城之潰替罪羊的地位了。

    金順想得雖好,但可惜的是,事情的發展,卻向著完全相反的方向。

    就在這時,一名偵騎在左季皋侍從的帶領下,快步走進了大帳。

    “可是抓到了賊酋?”左季皋迫不及待的問道。

    “稟……稟大帥……”偵騎讓左季皋問得一愣,他急急前來報告的其實是一個壞消息,但讓左季皋這麼一句,他原本想說的話全給悶在了嘴里。

    “抓到了沒有?”左季皋有些惱怒的問道。

    “稟大帥,我軍追白逆將至俄境,終于追及,與之大戰,白逆本已不支,然其時忽然流沙大起,煙塵蔽日,我軍目不能視,半個時辰後流沙方隱去,而白逆與萬淮將軍等一干人馬俱為飛沙卷去,不知所蹤,戴、劉、張三位將軍率軍遍尋不得,又慮流沙再至,誤入俄境,于是折返,先行派小人稟報大帥……”偵騎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左季皋的臉色,當他注意到左季皋的臉色漸漸轉青時,便趕緊住了口。

    “哼哼!倒底是讓白逆跑了啊!還丟了萬淮的性命!真真可恨之極!”左季皋怒氣沖沖的說道。

    听到左季皋的這句話,金順的心一沉,知道戴宗騫和劉超佩這一次是肯定要倒大霉了。

    正在這時,又有人進來稟報。

    “又有什麼事?快快報來!”象是知道來人稟報的也是戰報,左季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稟大帥!我軍于庫勒河西岸追上了胡逆,胡逆不肯降服,與我軍亡命死戰,我軍奮勇當先,胡逆不能支,眼見胡逆將擒,忽有一隊俄兵到來,以排槍叢擊我軍,我軍猝不及防,馮桂增將軍不幸中槍身亡。額爾慶額將軍座馬被俄兵開槍擊倒,為胡逆殘軍所害,我軍隊伍全亂。胡逆趁機逃脫,隨俄兵而去……”來人滿面悲憤的說道。

    听到來人的稟報。左季皋不由得又驚又怒。

    “俄國人竟然敢明目張膽的接應胡逆,真是豈有此理!”左季皋怒道。

    “俄國人強佔伊犁多年,安夷佔新疆,俄國人在背後多有慫恿,此次又公然襲擊我軍,接走胡逆,真是欺人太甚!”金順也大怒道,“俄人襲擊我軍在先。末將請令,率軍越境追擊,定要將胡逆抓回正法,為死難將士報仇!”

    听到金順請求率軍越境追擊胡里伯克,左季皋一下子變得沉默了。

    大帳里一時間安靜下來,只能听到眾人急促的呼吸聲。

    “現下伊犁為俄人所佔,越境追擊的話,會給俄人以不交還之口實,這事兒還是從長計議吧!”左季皋悶了半晌,方才說道。“我這便將此間實情一一具奏朝廷,再想辦法和俄人交涉,和甫。你親自去一趟,將戴宗騫、劉超佩二人抓來見我。”

    金順听到左季皋在這個時候仍不忘抓戴劉二將頂罪,不由得在心里嘆息了一聲,但他表面上並未有所流露,而是答應了一聲,而後便轉身出帳,檢點兵馬,準備出發。

    “娘的!這滿嘴的沙子,吐都吐不淨!”騎在馬上的戴宗騫吐了一口帶沙子的口水。惡聲惡氣的罵了一句。

    一陣微風吹過沙丘,卷起一縷縷細沙。遠處的天際,漸漸變成一片暗黃色。擔任的向導的一位維吾爾族老漢在駱駝上用口音極重的中原話大叫起來︰“信風來啦!莫要再停了嘛!胡大保佑,咱們這麼多人,快快逃命去嘛!”

    “啥?你說啥?信風?”戴宗騫听了老漢的話不由得一愣。

    他沒听明白老漢的話,但其他幾個維族向導卻听明白了,他們紛紛拖著疲憊的身體,再鞭打著駱駝,此時他們已顧不得駱駝體力了,吆喝著催動駱駝奔跑。

    “搞什麼鬼?你們要去哪里?”戴宗騫身邊的劉超佩也是不明所已,瞪著眼珠子大聲叫道。

    劉超佩話音未落,剛剛還是晴朗的天空,好象一瞬間就暗了下來,那風來的太快,被風卷到空中的細沙越來越多,四周籠罩在鋪天蓋地的沙塵中,周圍一下子就看不清楚了。

    風越刮越凶,狂沙肆虐,到處是一片暗黃色,有人在嘶聲大喊著,但戴宗騫和劉超佩卻看不清是誰在喊。

    戴宗騫只能看見,在他身邊就是劉超佩,他是戴宗騫現在唯一能辨認出來的人,戴宗騫想跟劉超佩說話,但是風沙很猛,張不開嘴,他騎在駱駝上打著手勢對他比劃,讓他喊人截停跑在前邊的向導。

    就這麼一耽擱,二十峰大駱駝又跑出數十米遠,好在劉超佩領會了他的意思,回頭喊了幾句,登時有幾騎馬沖了出去。

    駱駝們踩在沙漠中的足印,已經被風沙吹得模糊了,馬上就會消失,戴宗騫心焦不已,現在的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就象紙片一樣,身不由己,隨時會被狂風卷走,耳中除了風聲,什麼都听不到。

    他現在已經明白,為什麼向導們會跑了,因為沙塵暴即將到來了。

    這時的風沙雖然猛惡,但他知道,這只是沙漠大風暴的前奏,真正猛烈的沙塵暴風,隨時可能到來,一刻也不能拖延,必須立刻找到避風的地方。

    多虧了向導們沒跑出太遠,不然根本追不回來,不一會兒,幾名淮軍騎兵便將向導們截了回來。

    人雖然戴了回來,但是他們的駱駝好象全嚇壞了,都不會跑了,任憑向導們和老漢怎麼抽打,也不听指揮,排成一溜,蹲在原地,只是把腦袋埋進了沙子里。

    戴宗騫記得他們來時一路上見過不少駱駝的白骨,死亡的時候,都保留著這樣的姿勢,好象是罪人接受懲罰一樣。那個維吾爾老漢說這些都是被什麼胡大的黑風沙嚇壞了的駱駝,它們知道馬上黑風沙就會來,跑也沒有有用,干脆就跪在地上等死了。

    這種情況突然出現,戴宗騫和劉超佩束手無策,難道都等著被黃沙活埋嗎?那滋味可不太好受。

    剛才同白彥虎殘部交戰時發生的事,現在尤歷歷在目。

    戴宗騫無法忘記,當山一樣的流沙來襲,將白彥虎卷走時,白彥虎眼中的絕望之色。

    而萬淮一心想要生擒白彥虎,帶人打馬上前試圖將他從流沙中拖出,結果卻全被流沙吞沒,一眨眼的功夫,連人帶馬,連個影子都不見了。

    這些如果不是發生在他的眼前,他說出去,自己都不會相信。

    而現在同樣的厄運,似乎要降臨到他們這些人的頭上了。

    戴宗騫和劉超佩正當一籌莫展之時,張俊打馬沖了過來,用馬鞭觸了觸戴宗騫的胳膊,指著西邊,示意讓他們看那邊。

    只見在漫天的風沙中,一個巨大的白影朝他們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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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夢中警示

    白影離得已經很近了,但是因為風聲太大,誰也沒有听到,戴宗騫下意識的把別在腰間的手槍取了出來,他之所以這麼緊張,是擔心遇到狼群。..

    戴宗騫和劉超佩張俊幾個人都顧不上風沙了,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團白影上。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看起來可不象是人啊。

    白色的影子象魔鬼一樣,瞬間就到了他們身邊,戴宗騫看清了那是什麼,不由得松了口氣。

    那是一頭比普通駱駝大上一圈的駱駝,背上兩個高高的駝峰,全身雪白,在黃沙中分外醒目。

    在它的後面,還跟了兩頭小駱駝,也是白色的。很顯然,這是母子三個,因為它們緊挨著走在一起,所以在漫天的風沙中,看起來是巨大的白色一團。

    “野駱駝!”隊伍當中有認識這種駱駝的幾個人同時叫了一聲。

    尋常的駱駝沒有野駱駝體形大,也沒有這種白色的。

    隔著風沙,戴宗騫仿佛能看見維吾爾老漢那雙眼楮放出了光芒,那是一道死中得活的喜悅之光,安力滿興奮得揮動雙臂贊美胡大,跪在地上的駱駝們也好象受到了某種召喚,把埋進沙子里的頭又抬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戴宗騫等三人憑直覺理解出它們的舉動,全軍還有求生的機會,跟著這匹雪白的野駱駝跑就行了,它是這沙漠中的動物,應該知道哪里可以躲避這可怕的黑風沙。三將馬上對部下大聲喝令,讓大家趁著風沙不大。跟著前邊的三頭野駱駝跑。

    所有人頂著風沙。使出全身的力氣。緊緊跟這前邊的白駱駝,在轉過一大片沙山,沙漠的地勢在這里忽然拔高,三頭白駱駝的身影一閃,只一躥便不見了。

    戴宗騫暗叫不好,它們要是全跑得沒影了,身後的三千大軍可就麻煩了,眼見周圍越來越暗。已經分不清楚天空和大地了,再過一兩分鐘,能夠吞噬一切的黑色沙塵暴就要來了。

    還沒等他們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向導們坐騎下的駱駝紛紛轉向,繞過了這塊高聳的沙山,大隊的戰馬也不約而同的和它們一起前進,戴宗騫向左右一看,那塊沙山竟然有一段殘破的城牆,下面有個夯土的大堡壘,原來這里是一座頗有規模的古城遺跡。

    古城大部分建築都被黃沙埋住了一多半。有的房屋已經倒塌,只有那段堅固的城牆高聳出來。風吹日曬,已不知有多少年月了,早已變成了和沙漠一樣的顏色,從遠處看,只會認為是座大沙丘,不從側面轉進來,永遠也不會發現這座古堡。

    那幾頭全身白色的野駱駝原來是跑進了這里避難,只不過古城的斷壁殘垣擋住了視線,看不到它們跑到哪去了。

    城牆就象是道高高的防沙牆,但要說能否憑借它擋住這次罕見的大沙暴,還是個未知數,但在這種情況下,能有個地方躲藏就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很快,戴宗騫下令全軍進入古城,各自尋地方暫避風沙,大軍進入城中,士兵們紛紛找地方躲避,人馬擁擠在一起,因為是劫後余生,人人都是臉色發黃,看不清是被嚇得臉色發黃,還是一臉的沙塵,騎兵們下了戰馬,將馬在牆邊安頓好,人則躲進一間間大屋的破房頂下面。

    古城雖然有城牆遮擋風沙,但是那些城牆有些地方斷開了,這麼多年來仍然有大量的沙子被風吹進城中,破損的房屋中,地上積滿了細沙,足有三尺多厚。象戴宗騫等三將進去避難的這間大屋,還是比較好的,可能是類似衙門或者市政廳那樣的設施,比較高大,縱然是這樣,仍得貓著腰,稍稍一抬頭,就會撞到上面的木梁。

    劉超佩和張俊累得不行,進去就躺在了地上,拿出水壺就喝,戴宗騫也是雙腿發軟,他透過窗戶,向外望了望,看到大軍已經全都進了古城,長出了一口大氣,欣慰道︰“咱們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可惜了老萬,竟然給白彥虎那逆賊一道給沙子埋了。”想到萬淮因去捉白彥虎而死于流沙之中,劉超佩仍是心有余悸。

    “好在把老萬的人馬大半都帶了出來,也算對得起他了。”張俊嘆道。

    “沒能抓到白逆,反而折了老萬和數百兵馬,左大帥那里,咱們只怕是沒法交待了。”劉超佩郁郁道,又喝了一口水,可能是喝得急了,給嗆了一下,一疊聲的咳嗽起來。

    听了劉超佩的話,戴宗騫的臉色也變得陰郁起來。

    身為淮系的將領,他們自從奉命加入了西征軍,可是沒少受左季皋的折磨。

    “白逆身死,是我等親眼所見,還有眾軍為證,流沙太大,撈不到尸體,也是沒法子的事,左大帥當能體諒咱們的難處。”戴宗騫說道。

    “但願如此。”張俊嘆了口氣,說道。

    幾人說話間,外邊的大沙暴已經來了,一時間狂風怒號,刮得天搖地動,他們躲在古城遺跡里也不免心驚膽戰,大家都心知肚明,要是風暴移動沙漠,前邊的城牆被吞沒了,他們就算能從屋子跑出去,也只不過是換個方被活埋而已。

    房外牆下長滿了沙蒿子,這是一種干草,衛隊們探出身去隨手拔了一些,取出火折子,點了一小堆火,給大家取暖。很快,遠處的各個屋子里,也都點起了火,幾名衛兵從包里取出肉干和用皮壺裝著的白酒,分給三人吃喝。

    在大沙漠中亡命追敵多半日,現在被沙塵暴困在這無名古城的廢墟中,大家都有些餓了,于是一邊烤著火,一邊吃喝起來。吃完東西之後,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外邊的黑沙暴依然未停。反而有越來越猛的勢頭。看上去象是要刮上整整一夜。

    除了放哨的哨兵之外,其余的人都躺下休息了,戴宗騫躺在牆角,把手槍放在手邊,以防突然有野獸躥進來傷人。

    沙漠就是這樣,表面上看很平靜,無風的時候,整個大地都象是被金黃色的絲緞所覆蓋。可是在這平靜的表面之下,吞沒了無數人和動物的流沙,瞬息萬變的風沙,各種沙漠中的動植物,都是一個個威脅著沙漠行人安全的因素,說不好就得出什麼意外,今天遇到大沙暴,而全軍沒出現大的傷亡,這絕對可以算是奇跡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邊的天已經黑透了。風聲還是那麼大,象是無數魔鬼在哭嚎。不時的有沙子落進屋頂的窟窿,這風再不停,怕是前邊的破城牆就要被沙子吞沒了,戴宗騫想著,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不知不覺的,戴宗騫發現,自己所在的,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同樣是一間黑暗的屋子,但這屋子卻仿佛是建在地下,周圍有鐵制的梯子和扶手,在里面,則是排列整齊的一顆顆炮彈。

    這些炮彈全都是西洋大炮所用,大小不一,按照不同型號分列擺放,在它們的旁邊,是一個個橫七豎八倒臥在那里的穿著奇怪服裝的士兵,這些士兵有的頭上裹著纏頭,有的則沒有纏頭,露出盤在頭頂的黑色長辮,他們的長官側坐在一張椅子上,腿上和身上好多地方打著白色的繃帶,透出點點血跡,他一臉懊喪的樣子,頭上帶了一個造型怪異的頂部帶有圓珠裝飾的小帽。

    這不是劉超佩麼?他怎麼會這樣一副樣子?而且怎麼會和自己躲在這樣一間屋子里?

    這些士兵又是哪里的人?為什麼他們會留辮子?

    戴宗騫又看了一下四周,找到了扶梯的出口,他踏上梯子,向上爬了一會兒,來到了屋子外邊,這才發現,自己置身于一處炮台之上,而剛才他出來的地方,則是炮台的彈藥庫。

    這是哪里的炮台?

    不知怎麼,戴宗騫對這座炮台,感到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這是一座十分堅固的炮台,上面架著的全是碩大的西洋大炮,似乎是著名的德國克虜伯大炮,一共有6門,指向遠處的海面,顯得威風凜凜,但現在這些大炮的旁邊,卻並沒有人駐守。

    人呢?炮兵都到哪里去了?

    遠處傳來了隆隆的炮聲,令戴宗騫心中一陣緊縮。

    哪里來的炮聲?哪里來的敵人?這是在和誰作戰?

    戴宗騫的心里,充滿了疑問和不安。

    海面上,一艘小火輪向炮台這邊駛了過來。

    戴宗騫遠遠望去,立刻便認出了船頭立著的那個人。

    丁禹廷!

    他和丁禹廷同屬老上司李紹泉麾下,丁禹廷曾統帶長江水師營,後轉為馬隊,同戴宗騫見過多次,而今戴宗騫奉朝廷之命隨左季皋西征新疆,丁禹廷被調入直隸,二人多年不見,但讓戴宗騫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和丁禹廷重逢!

    而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丁禹廷竟然也穿著一身藍色的奇怪的官服,頭頂上戴著和劉超佩一樣怪怪的帶珠頂的小帽。

    丁禹廷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戴宗騫正在胡亂想著,小火輪已經靠了岸,丁禹廷和幾名部下快步登上了炮台。

    看到丁禹廷環顧炮台,也是一臉慘然的表情,不知怎麼,戴宗騫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北幫炮台的情形如何?戴大人?”丁禹廷嘆了口氣,問道。

    “我已派人前去收集潰兵,重新編組,已新募兵一營,就地堅守。”戴宗騫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倭寇來犯,我當死守在此,與倭寇拼命,再無別說。”

    “新募之軍,似乎已經逃散了。”丁禹廷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我來時未見有人把守炮位,吳敬榮的兩百水兵也不在,想是和新軍一同逃往煙台了。”

    听到丁禹廷的回答,戴宗騫不由得頓足長嘆起來。

    “劉大人在這里麼?你這里還有多少人?”丁禹廷又問道。

    “我身邊僅有親兵一十九人,炮台內有水雷營學生和劉大人所部,共計二百余人。”戴宗騫嘆息著回答道。

    “倭寇旦夕將至。僅憑這點人。是守不住的。”丁禹廷環顧走出炮台彈藥庫的一個個面容黑瘦滿身硝煙和血腥味道的士兵。眼中滿是悲傷之色,“撤吧!戴大人,叫人把劉大人抬出來一起走。”

    “撤?往哪里撤?這炮台難道不守了嗎?”戴宗騫大叫起來,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表現得如此悲憤。

    “這里的大炮一旦落入敵手,便會用于轟擊劉公島,屆時海軍諸艦俱將不免。”丁禹廷慘然道,“與其無力防守。任其落入敵手,為敵所用,莫不如毀台棄守……”

    丁禹廷的話有如一聲驚雷,戴宗騫猛然回過神來,幾乎是跳著腳大叫道︰“守衛炮台,戴某職責所在也!作戰不利,失了炮台,戴某唯有一死以報朝廷!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哪有自行毀棄的道理?”

    此時的戴宗騫,說出這番話時,竟然恍惚的覺得。似乎在別的什麼地方,他還和丁禹廷這樣說過一次。

    這樣一番話。是完全符合他的性格風骨的。

    他現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即使戴宗騫明白丁禹廷的建議是對的,從軍事的角度而言,這座炮台應該棄守,但他腦中的傳統道德思想卻不容許他認可丁禹廷的提議,不戰而主動放棄守地,在他看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與城池共存亡,才是符合道德標準的舉動。

    一切似乎是上一次爭吵的重演,但這一次,丁禹廷沒有再和戴宗騫爭論,他揮了揮手,幾名丁禹廷身後的水兵一擁而上,將戴宗騫架走,炮台上殘存的守軍也在丁禹廷的命令下開始撤離。

    直伸入海的鐵碼頭在海浪的不斷拍擊下顯得格外的孤寂淒涼,小火輪上,戴宗騫看到幾名身背步槍的士兵在碼頭上來回走動。

    小火輪漸漸駛近了鐵碼頭,船上的水手熟練的拋出了纜繩,套住了碼頭上的系纜樁。由于風浪太大,小火輪在碼頭邊飄忽不定,忽高忽低,距離碼頭也時近時遠,兩名水兵看到小火輪左右搖擺,上面的戴宗騫站立不穩,便上來扶著戴宗騫,幫助他登上碼頭。

    “謝謝你們啦!老弟!”戴宗騫對兩名水兵道過謝後,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的事算是完了,單看丁軍門的啦!”

    他現在也沒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說這麼一句話。

    到了岸上,來到了掛有“海軍公所”牌匾的一處建築內,他獨坐于房中,看著四下無人,從懷中取出了幾枚金豆,看了一會兒,之後,便放進了嘴里。

    “啊!——”看到自己竟然吞金自殺,戴宗騫猛地大叫了起來。

    周圍的一切瞬間消失了,戴宗騫猛地直起身來,這才發現,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南柯一夢。

    “啊!——”也是一聲大叫,躺在對面的劉超佩也從夢中驚醒。

    听到兩位長官的喊叫,衛兵們全都嚇了一跳,一個個跳起身來,刀槍並舉,有些驚慌的望著四周。

    這座沙漠古城在他們看來,和鬼城一般,是以听到戴宗騫和劉超佩的驚叫,很多人以為有鬼來了,全都給驚了起來。

    “沒事沒事!老子讓夢給魘著了!大伙兒莫要驚慌!都睡了吧!都睡了吧!”劉超佩尷尬的擺了擺手,說道。

    衛兵們這才驚魂稍定,各自收了刀槍,重新睡去,而剛剛做了惡夢的戴宗騫和劉超佩卻再無睡意。

    “老戴,做惡夢了?”劉超佩看著面色陰郁的戴宗騫,問了一句。

    “是啊,你呢?也做惡夢了?”戴宗騫回想著剛才有如真實發生過一般的夢境,反問道。

    “嗯。”劉超佩憤憤的啐了一口,“娘的,簡直跟真事一樣,嚇丟老子的魂!”

    “你夢見什麼了?老劉?”戴宗騫想起夢中的自己吞金自殺的樣子,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奶奶的,老子夢見和倭寇開仗,打輸了,京里言官參劾,最後……最後定了斬立決!押到刑場砍頭!”劉超佩猶豫了一下,罵罵咧咧的還是把夢到什麼告訴了戴宗騫。

    “你呢?夢到什麼了?嚇成這樣?”劉超佩接著追問道。

    “和你差不多,也是和倭寇打仗輸了,要棄守炮台,老子覺得對不住朝廷和鄉親父老,吞金自盡了。”戴宗騫嘆了口氣,答道。

    “娘的!怎麼都是這樣的事兒!真他奶奶的不吉利!”劉超佩罵了一句。

    “有人說這夢都是反著的,夢到不好的東西,興許現實中便是好事兒。”戴宗騫安慰劉超佩道,同時也是安慰自己。

    “沒覺得是好事兒!”劉超佩嘆了口氣,搖頭道,“這一回咱們沒能抓到白彥虎,還折了老萬和許多人馬,回去後,左大帥肯定是要罵死咱們的,現在仗也差不多打完了,咱們也用不著了,他還不定怎麼捏巴咱們呢!”

    “反正仗也打完了,不行咱們便申請還回李大人那里吧!省得在這里,一邊吃著沙子,還要受人家的氣!”戴宗騫回想起自西征以來左季皋如何對待他們,也是憤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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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四百一十七章 女中諸葛

    現在他們倆提到左季皋的時候,不約而同的不再說什麼“左大帥”,而是變成了“姓左的”。

    “半夜了,睡吧!”戴宗騫知道剛才他和劉超佩說的也都是氣話,天一亮,風沙停了的話,他們還得帶著部下回去,西征之戰雖然基本等于結束了,但是沒有朝廷的調令,他們還是無法離開新疆。

    仗打完了,他們只盼著能早點離開左季皋。

    但現在他們還不知道,他們離開左季皋,離開新疆,將以一種他們完全不會想到的方式。

    雖然剛才做的惡夢讓他們二人沒了睡意,但因為白天的追擊戰加上躲避風沙的關系,他們的身體還是處于疲倦當中,于是很快就睡著了,而當他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辰時(九點)了,外邊的沙暴刮了整整一夜,兀自未停,只是比起先前的風力小了很多,這場魔鬼般的沙暴終于要結束了。

    大軍避風的古城遺跡又有一大截陷入了黃沙之中,露出地面的部分已經不多了,如果再有兩次這麼大的風沙,恐怕這座無名的古城,就會消失在沙漠之中,不過即使全被黃沙埋住,也不意味著是永遠被埋住,這一帶有一多半是流動性的沙漠,隨著狂風移動沙漠,不久之後它還會重見天日。

    趁著風沙變小,天光大亮,戴宗騫、劉超佩和張俊召集部下,檢點人員和馬匹物資,一切齊整之後,便離了古城,向來時的方向而去。

    而走了不久,風沙便完全停了,一時間烈日當頭。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戴宗騫身上疲乏未消,騎在馬上正自昏昏欲睡之際。卻被劉超佩用馬鞭捅了一下。

    “老戴,快看!那邊過來人了!”劉超佩說道。

    戴宗騫猛一激靈。立刻抬頭順著劉超佩指的方向望去,看見兩騎馬飛奔而來,戴宗騫擔心是俄國人來襲擊他們,立刻拿起了千里鏡觀看,卻見是兩名身著乾軍服色的騎兵,正快馬加鞭而來。

    “沒事!是自己人!不要開槍!”看到身邊有人已經將洋槍舉了起來,戴宗騫趕緊阻止道。

    士兵們放下了槍,不一會兒。兩騎馬便奔到了戴宗騫和劉超佩面前。

    兩名乾軍騎兵象是認得戴宗騫和劉超佩,滾鞍下馬,分別向戴宗騫和劉超佩施禮。

    “你們是從金將軍那里來的?”戴宗騫沒有看到對方衣甲上的文字,不知道他們是屬于哪支部隊的,有些奇怪的問道。

    兩名乾軍騎兵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指了指嘴,又擺了擺手,戴宗騫這才明白,原來他們倆是啞巴,不會說話。不由得驚訝不已。

    他轉頭望向劉超佩,劉超佩也是一臉驚奇萬分的樣子。

    但讓他們更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面,兩名啞巴騎兵分別從懷里掏出了一封書信。分別呈到了戴宗騫和劉超佩面前。

    戴宗騫和劉超佩對望了一眼,各自接過了信。

    戴宗騫先看了一眼信封,發現信封上只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戴將軍親啟”,顯然寫信者是想要隱藏自己的筆跡,是以才故意將字寫成了這樣。

    戴宗騫將信封撕開,抽出里面的信紙,信紙不大,只有小小一張,他展開一看。信紙上只寫了一個小小的“走”字。

    戴宗騫愣住了,他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給自己送這樣一個字來。他仔細的又看了看這個字,想要看出是誰的筆跡。但是看了半天,他也沒看出來這是誰的字。

    他轉頭望向劉超佩,發現劉超佩也愣在了那里。

    “你那信上面,寫的什麼?”戴宗騫向劉超佩問道。

    劉超佩沒有回答,而是將手中的信紙遞給了戴宗騫,戴宗騫接過信紙一看,上面也只有一個字,不過不是“走”字,而是一個“快”字。

    “走……快……快……走?”戴宗騫在心里默念,突然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

    劉超佩注意到戴宗騫看了兩張信紙之後面色劇變,心中一驚,正要發問,戴宗騫用眼色制止了他,並將手中的兩張信紙並在一起給他看了一下。

    劉超佩看到這兩個字,又看了看面前的兩名啞巴騎兵,明白了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也是面色大變。

    “怎麼了?老戴老劉,可是有緊急軍情?”張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他們身後問了一句。

    “沒事,是左大帥要咱們提防俄兵來襲。”戴宗騫不動聲色的將兩張信紙收好,對兩名啞巴騎兵點了點頭,兩名啞巴騎兵會意,翻身上馬而去。

    “大伙兒听著沒有?俄國人可能會找咱們的麻煩,都給我精神著點兒!”劉超佩立刻接口說道。

    張俊不知道信紙上寫著什麼,但看到傳令的騎兵只給了戴劉二人密信,沒有給自己,他認為可能是左季皋有什麼特別的安排,不想讓自己知道,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也沒有多問,而是和劉超佩一樣向本部騎兵下達了防範俄軍來襲的命令。

    乾軍在漫天黃沙之中跋涉前行,差不多與此同時,另一支乾軍,則在另外一個方向的沙漠中搜索前進。

    “風沙太大了,回吧。”金順勒住了馬,向地面吐了一口帶著沙子的口水,而口水一落在沙地之上,便因炎熱而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

    “將軍,這人沒捉到,就這麼回去,大帥那里……”一位副將看到金順不打算再繼續尋找戴宗騫和劉超佩所部兵馬了,趕緊提醒他道。

    “呆會兒要是起了流沙的話,你還要在這里找他們麼?”金順仰天打了個哈哈,沒有好氣的說道。

    “將軍說的是,反正他們也是要回來的,不如回大營等著好了。”副將登時明白金順的心意,趕緊接口說道,“這沙漠天氣變幻無常。若是真踫到了流沙,命都難保,還管得了別的麼?末將以為。不如現在趁天氣尚好,趕緊回轉。”

    “嗯。”金順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副將隨即傳令,大軍不多時便改了方向,沿來路折返。

    金順率軍回到大營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左季皋見他並沒有帶回戴劉兩頭替罪羊,便出言詢問,金順答以恐遇流沙,左季皋也知道流沙的厲害。是以沒有多問,而是下了命令,只要戴劉二人一回來,便即刻捉拿。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戴劉二人再也沒有回來。

    翌日天明,追擊白彥虎的軍隊回到了大營,不過只有劉俊一人帶隊,萬淮、戴宗騫和劉超佩都不見了蹤影,左季皋大驚之下,立刻問張俊二人去了哪里。張俊惶恐不已,答以戴劉二人及衛隊數人昨夜突然失蹤,恐是為流沙所沒。或是為野獸夜襲帶去,他遍尋不得,又慮流沙再來,只好帶軍隊回轉。

    听了張俊的回答,左季皋大怒不已,他已然猜到,定是戴劉二人得了消息,趁夜逃走了,他顧不上去罵張俊。而是叫來了董福祥,命他立刻帶領人馬前去搜尋捉拿戴宗騫和劉超佩。

    左季皋之所以要董福祥前去捉拿戴劉二人。一是擔心軍中有和戴劉二人要好者故意放人,二是董福祥雖未同戴劉二人不睦。但他已然知曉這當中的利害,為了自己的利益,是一定會下力氣去捉拿戴劉二人的,果然如左季皋所想的那樣,董福祥得令後便立即率兵出發了,並且還發動了回維等部落人馬一同追索。

    董福祥出發後,左季皋便立刻回到行轅,開始擬起奏稿來,按照他原來的計劃,他在這份折子當中將烏城之戰大軍驚潰的全部責任推到了淮系將領戴宗騫和劉超佩身上,並在折中稱戴劉二人“畏罪潛逃”,要朝廷發布海捕文告,通知各地,協助捉拿。

    福州,長樂鎮。

    福州城郊的長樂鎮,名義上是個小鎮,實際上只是一個較大的鄉村跟四周幾個較小村落的組合,較之一般的自然村落,它相對具有更完備的商鋪、私塾、驛站以及藥店等一個小社會所必須具備的各種人類生活的基本設施。鎮子主要由一條十字形小街道構成,在這條小小的街面上,匯聚了全鎮幾乎所有的商業店鋪,它包括六家雜貨店,兩家米店,一家藥店,兩家布店,一家日式料理店,三家乾式小酒店,一間小茶館,一所驛站,一個藥鋪,它們分別處在鎮子地理位置最好的十字街交匯處,而乾國兵隊所駐扎的馬祖廟則在街西一個位置很不錯的林蔭覆蓋的幽靜場所,旁邊是乾國人開的一家小小的錢莊,緊挨著錢莊的是一所私塾學校。妓樓等位于北街,至于那些由乾國鄉民開的水果攤、菜店,豆腐坊,鹵菜店,活禽店,小吃店及兩家小裁縫鋪,兩家鐵匠鋪和一家鐵皮箍桶店以及大餅鋪包子鋪肉鋪,小鞋匠之類的則若明若暗地隱在南街。

    此時,在北街一處小小的鄉間四合院中,一個年輕的女子正坐在書房的桌子旁,擺弄著一些寫好的紙片。

    這所四合院本是一位鄉紳盛夏消暑的地方,甚是清幽典雅,但在幾個月前,卻被一名年輕女子以高出原價很多的重金買下,成為了鎮上為數不多的轟動消息之一。

    這名女子生得很是美麗,穿的是西洋衣飾,會說京師官話和西洋話,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出手闊綽,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但自從買了這所四合院之後,她便深居簡出,不再和外人接觸,只是每日在宅中擺弄報紙,丫環下人除了照料她飲食起居之外,也幾乎看不到她外出。

    一開始這名怪異女子的到來在鎮上,很是吸引了鎮人的眼球,但不久之後,鎮上的人們便漸漸淡忘了她的存在。

    這里的人們不會想到,她雖然足不出戶,但外界所發生的一切大事,她全都洞悉分明。

    此刻女子正捧著一張剪報,定定的看著,剪水雙瞳中漸漸有晶瑩閃動。

    她手中的剪報,是一張腰佩雙刀的武士畫像,畫象的下面,寫著“島津忠義”四個字。

    “父親……我听到您的呼喚了……請您安息吧……我……一定會重新振興島津家的!我會給大家報仇的!”

    島津洋子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流下來。她小心的將畫像夾進了一本書里,目光又落到了桌面上的紙片上。

    在這些紙片的下面,是一張巨幅的世界地圖。

    她拿起今天的報紙看了看。又看了看乾國新疆的位置,將一張寫有“左季皋”三個字的紙片放在了那里。

    “歷時七年。花費近四千萬兩白銀,方才滅了阿古柏,這左季皋自號‘今亮’,真是可笑!”島津洋子看了看英國報紙上關于左季皋擊滅阿古柏的“哲德沙爾汗國”政權收復新疆的報導,冷笑了一聲。

    “這麼一大把年紀,爭功之心還是不改,為一已之私名,耗費國帑無數。令國家失卻崛起之良機,真是誤國罪人!偏偏乾國朝野稱贊之聲不絕,還譽其為‘西北擎天之柱’,真是令人無言!”

    “有這些銀子,引進西法,興辦洋務的話,乾國現下當可和泰西諸國並雄,何懼露西亞入寇?乾國人做事,為何總是如此顛倒!”

    “現下之左季皋,不過冢中枯骨。胡雨霖既倒,大禍旦夕且至,只怕這西征之功。也是救不了他的。”

    島津洋子說著,將目光離開了新疆,轉到了乾國直隸省的位置。

    “若說國之干城,這位李紹泉總督,倒還是稱得上的。”島津洋子說著,將寫有“李紹泉”三字的紙片放到了直隸省的位置之上。

    “只是,這位李大人行事,未免失之憨直,雖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然其所用之人。以利合者居多,須知以利合之。利盡則散,若是他稍有挫折,只怕便要樹倒猢猻散了……”島津洋子嘆道,“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乾國人尚空談,自命清高者只會夸夸其談,並不做實事,而願做實事者,貪利之徒居多,肯一心為公者少,他李紹泉欲興洋務,也只能用這些人。由這一點看,乾國欲要改變,較日本可謂難矣!”

    “而這位李大人,日後縱能成大功,屆時‘藩鎮’之名,只怕是難以去除,這樣的話,乾國政府只怕是難以對其信任到底的。”島津洋子說著,將寫有“仁泰皇太後”、“仁曦皇太後”、“敬親王”、“純親王”的四張紙片放在了乾國首都北京的位置。

    “主少國疑,李紹泉雖蒙皇太後信重,又有兩位親王支持,然朝中反對其辦洋務之聲一日未絕,只要皇帝的那個師傅在,他便不可能進入中樞……”島津洋子嘆了口氣,放下了寫有“翁叔平”名字的紙片,搖了搖頭。

    “兩位皇太後雖然有治國理政之能,但畢竟見識有限,若無識大勢之人引導,犯錯是免不了的;敬親王有見識,有擔當,有才干,本可為引導之人,然卻因之前舊怨,不被皇太後完全信任,純親王生性懦弱,處處小心慣了,又為乾國皇帝生父,一百雙眼楮盯著,難有作為……”

    “乾國中樞之臣,自文博川去後,李高陽、寶君、沈桂芬諸人,皆為守舊之人,不足與論,閻丹楚倒是理財的好手,但生性耿直,易招忌恨,何況,光會理財,是不行的……”

    島津洋子自言自語的說著,搖了搖頭,將目光轉向了乾國南方。

    “彭玉林,舊式人物,不足與談;丁雨生有才略,然行事冒失,現在已經背上了‘鬼奴’之名,恐難進入中樞……沈佑鄲有才具見識,只是體況不佳,又過于操勞,恐命不久……”

    島津洋子嘆息著,將手中的寫有這些人名字的紙片一一收攏後,取出了另一張寫有“林義哲”名字的紙片。

    “你要是在,倒是個合適的人選……”

    “這個林義哲,年紀雖輕,但智計百出,兼具文韜武略,出可為將,入可為相,但失之陰柔,沾了閩北乾人的書生氣,行事不夠果決,不諳平衡之道,又不夠謹慎,操之過急,結果為人所暗算,竟不自知……你以為有了皇太後和敬親王為靠山,便可高枕無憂,須知皇太後護著你,只是一時,還能總為你惹的事兜著麼?”

    “若是我在你那里助你一臂之力,定會不教你犯這等錯誤,只是……現在你已作古,說什麼都是白費了……”

    島津洋子說著,將寫著林義哲名字的紙片放下,目光倏地轉向了她的母國日本。

    這時她取出了一張紙片,放在了日本的西南方向。

    紙片上寫的,赫然是“林逸青”三個字。

    她緊盯著這個名字,指尖竟然有些顫抖。

    她定了定神,飛快的又將寫有“西鄉隆盛”、“桐野利秋”二人名字的紙片放在了寫有林逸青名字的紙片旁邊。

    “父親,你每一次提及南洲先生,總是贊嘆不已,認為是世間少有的大才,但在女兒看來,只怕是言過其實……”她輕聲的說著,象是在和陰間的父親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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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四百一十八章 你的秘密我知道

    “南洲先生促成薩長聯盟,江戶無血開城,王政一新,為日本開創前所未有之生機,維新元勛,可謂當之無愧。”島津洋子回想著自己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西鄉隆盛時的樣子,她清楚的記得,西鄉隆盛看到她時,目光中的慈愛之意。

    “南洲先生有才略,有擔當,一心為公,只可惜……心性太過直率,行事過于一廂情願,能開局而不知如何終場,就象現在……”島津洋子嘆息道,“南洲先生啊,你起兵之時,可曾想過,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嗎?”

    島津洋子說著,目光又落到西鄉隆盛名字旁邊的桐野利秋的名字上。

    “現在有人說,這場戰爭不是西鄉隆盛的戰爭,而是你桐野利秋的戰爭,在我看來,只怕未必……”島津洋子用手指將寫有桐野利秋名字的紙片拈了起來,看了一看,“你身為一軍之將,指揮軍隊沖鋒陷陣,為你所長,而策劃遠謀,非你所能為也……”

    她將手中的紙片放到了一邊,目光落在了紙片上“林逸青”三個字上。

    “這場戰爭,你才是幕後的操控者。”島津洋子說著,將寫有林逸青名字的紙片放在了寫有西鄉隆盛名字的紙片的後面,“南洲先生如果不是因為你,很可能連九州都出不去,也支撐不了這麼久,如果不是因為你,南洲先生現在也許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你究竟是誰?你從乾國來,來到日本,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島津洋子緊盯著林逸青的名字,“你為什麼要參與一場日本人的戰爭?”

    “我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你,以為你只是一個南洲先生聘來的軍事教官,但我後來從報紙上看到關于你的事跡。才發現,你決不只是一個教官那麼簡單!”島津洋子自言自語的說著,“你不但訓練出了一批精銳的士兵。還贏得了鹿兒島武士的敬重,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听從你的命令。你是西南士族軍的真正領袖!”

    “你增加了他們的榮譽感和自豪感,也加深了他們和政府之間的對立,你訓練出的士兵如同種子一樣在薩摩軍隊里生根發芽,使這場戰爭的規模擴大,而原本沒有多少海軍力量的薩摩,也是因為你手下的人滲透進了政府海軍,奪取了原本屬于政府海軍的鐵甲艦,使薩摩海軍的力量超過了政府海軍!”

    “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讓西南士族能夠戰勝政府,沒有你的話,西南士族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些,做不出來這些,也就不會取得這麼多的勝利,並佔據西南半壁,和政府對峙!並且還能擋住露西亞人的進攻!”

    “可是,你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你是真的想要讓南洲先生取代政府,建立一個新的政府麼?”

    “你這樣做。目的是什麼?你自己到底會有什麼好處?”

    島津洋子象是在問著林逸青,又象是在問著自己。

    只是在這一刻,她的雙眸中才現出了迷惑之色。

    她的目光在地圖上來回的逡巡。這時,風吹開了窗戶,一陣涼風吹了進來,將桌面上的紙片紛紛吹落在地,但不知怎麼,只剩下那張寫有林逸青名字的紙片,還在原來的位置。

    巨大的地圖整個呈現在了島津洋子的面前,島津洋子突然猛地從椅子上直起了身子。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著乾國的位置,接著神經質似的掠過俄國廣袤的土地。最後回到了日本的位置。

    “乾國……露西亞……日本……”她喃喃地說著,眼中閃過異樣的亮色。

    “原來……你是為了乾國。在削弱日本……”這一刻,她找到了答案。

    “亞細亞。三個最強大的國家中,只能有一個霸主……”

    “乾國要想成為霸主,必須要使日本不再成為威脅……”

    “這一次不但日本受到了削弱,強大的露西亞也是一樣……露西亞現在西方同土耳其作戰,在東方又陷入了日本的戰爭泥潭,等到這場戰爭結束,只怕十年之內,再無余力同乾國爭雄了……這樣一來,乾國便可成為亞細亞的霸主……”

    “這就是你參加這場戰爭的目的,是嗎?……”

    島津洋子從一本書取出了林逸青的一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銅版畫像,畫像上的林逸青相貌清秀,英氣逼人,一雙眼楮透著堅毅的光芒。

    “我終于知道你的秘密了……”她輕笑出聲,“這是乾國皇太後要你做的嗎?可我為什麼感覺,乾國舉國上下,無論是皇太後,皇帝,還是大些大臣總督,都想不出這樣的計劃呢?”

    “不可能是他們!可是……如果不是他們的話,又是誰要你去日本做這些的呢?”

    “難道說,是你自己想要這麼做的?”

    “這麼說……你……應該就是我要找的人……一直要找的人……”

    “但是,因為你讓這場戰爭變成了這樣,促使政府向島津家舉起了屠刀,才使我失去了父母和族人……我是應該恨你,去阻止你的計劃,還是應該去幫助你呢?……”

    島津洋子丟掉了手中的林逸青畫像,伏在桌面上,嚶嚶的哭泣起來。

    “父親……母親……爺爺……你們能告訴我,該怎麼選擇嗎?……”

    又一陣風吹了過來,林逸青的畫像被風吹動,飄落到了島津洋子的腳邊,島津洋子的淚水恰在此時落下,掉在了林逸青的畫像上,紙質的畫像立刻給淚水打濕了,粘在了她的腳背上。

    島津洋子怔怔的看著被淚水打濕的林逸青畫像,濕跡慢慢的在畫像上擴散,恍惚中,畫像上的林逸青的表情似乎變了,變成了向她微笑,那雙眼楮。也不再顯得堅毅冷酷,而是充滿了溫暖的光芒,似乎在對她說著安慰的話。

    島津洋子象是明白了什麼。她俯下身子,輕輕的將畫像拈起。放在了桌上。

    她拭了拭臉上的淚痕,看著林逸青的畫像,神情變得堅定起來,象是變了一個人。

    “如果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那我選擇接受它。”她對著林逸青的畫像說道,“我想,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你為西南士族創造了一個奇跡,那就也為我創造一個奇跡吧!”

    日本。大阪,外圍戰場。

    林逸青來到戰場上巡視時,看到的第一支擔架隊出現是在清晨,那是總攻開始後的不久。每一副擔架都是由3至5名民夫抬著,一隊擔架隊總有大概20至30副擔架。後面跟著幾個護送擔架隊的武士和一些輕傷能自行下戰場的士兵,也有那麼一兩個醫護兵跟著看護。

    擔架上總有一張棉被,還活著的傷員會把頭露出來。如果棉被把整副擔架都蓋著,那就是已經犧牲了的戰友。

    戰場上,薩摩軍便是這樣處理自己犧牲的戰友的。

    如果是在防御戰斗中犧牲,他們的尸體會被集中在一處戰壕內。等待二線部隊把他們送回家鄉。

    當武士們在向俄軍進攻時如果有同袍或親人犧牲了,在戰斗間隔的時候,他們是一定會把犧牲了的同袍親人遺體搶下來。整理一下,放在一起,等待二線部隊或民夫把他們送回去。

    如果薩摩軍在進攻後不再在原地停留,那就只好等後續部隊上來後由他們處理。但不管怎樣,就算是殘缺的遺體,武士們的親屬也一定會把他們送回去,好好安葬,決不把他們留在戰場。至于犧牲後馬上找不到的武士,薩摩軍設有專門的戰場打掃隊。專門負責尋找他們。

    當然,也有尸骨無存的人——隨著戰斗的日益激烈。在俄軍大炮的轟擊下,不少人被炸得粉身碎骨。那樣的犧牲者,送回家鄉的,就只有他的遺物了。

    跟著薩摩軍的擔架隊,大都是當時在佔領區各地征集的居民,他們在同俄國人的作戰中也作出了很大的犧牲。

    林逸青眼前的這些擔架隊,都是由大阪當地的居民組成的,他們都是以小隊為單位。在薩摩軍的戰斗部隊在向俄軍發起攻擊時,他們就在後面跟著。部隊過去後他們就負責把死傷的士兵抬回國內,從國內返回前線時則負責把一些軍用物資,包括補充的彈藥、干糧食品、救傷藥物和其他必需品運往前線。

    大阪附近雖然有平原地區,但山地也很多,有些地方山勢萬分險峻。每運送一位傷員,就需要3到4位擔架隊員;每從一座剛剛攻打下來的山頭抬一位傷員下山,就得好幾個小時,而且還得冒著俄軍的炮火襲擊和政府軍拔刀隊的襲擊。

    在俄軍到來的早期,薩摩軍的擔架隊和傷員經常在往返前線和後方的途中受到俄軍和政府軍的襲擊,有好一些傷員就是這樣犧牲的,擔架隊員也犧牲不少。

    而從那時,擔架隊員也武裝起來,懷著對俄國人的刻骨仇恨,參加了戰斗。

    他們從和平居民到戰士的轉變,林逸青看得很清楚。

    從第一次抬起槍,把準星瞄準第一個要殺的敵人時,相信每一位從戰場上走下來的士兵都會有同樣的感受,心跳加速,喘氣和緊張。

    當一個人身邊的戰友或親人受傷或犧牲後,他的血就會開始燃燒,眼楮就會開始發紅,到那時候如果他的對面有一個敵人,他必定會毫不考慮地把他手中槍里的子彈毫不客氣地全部射向敵人的軀體。

    等待進攻是對人最大的折磨,當槍一響,向前進攻時心情反而好受些,因為那時人們的腦海里想的只有敵人會在哪里,應該怎樣接近敵人和消滅敵人。

    從第一次瞄準敵人,到最後英勇殺敵,對每一個士兵來說,都有一個過程。這個過程有長有短,但是對每一位士兵心靈的考驗都是一樣的,戰爭徹底地改變了這些人的余生。

    害怕死亡是人的天性,整天掛在嘴邊想打仗的人十有**在戰場上是狗熊。大炮打響前誰都害怕,這時部隊的凝聚力就靠軍官來維持。有時候一點點的關心和安慰就已經可以安穩軍心。士兵們最不願意見到的軍官就是那些光會唱高調的人。戰場上一般壞事的都是這些人。在日本政府軍和俄軍當中,這樣的人其實很多,但在薩摩軍中,卻少之又少。

    那樣的人。大部分都已經被俄軍的炮火,從戰場上清除掉了。

    在不久前的一場同俄軍的戰斗中,雙方都動用了上百門各種口徑的大炮進行相互對轟。都出動了上萬名才十**歲的士兵,他們手中的步槍和加特林機槍的嘯叫。冰雹一樣的子彈的對射,炸藥包轟隆隆的爆炸聲,沖天的火光把每一座山頭都照亮了。一些城內的房屋被打得熊熊燃燒,夜間滿眼看到的都是火光,如同白日,白天則濃煙滾滾,滿目火紅。

    那些平日唱高調的人,在這樣的時候。都躲了起來,但無情的炮火並沒有放過他們,因為在戰場上,努力戰斗還有生存的希望,而一味的躲藏,只有死亡的結局。

    林逸青現在還記得,躲藏畏戰者噴濺在牆上的血,路邊溝旁的殘肢,彈坑里汪著的血和雨水。

    除去了他們,剩下的人們。腦海里想的就只有“打”!

    對于沒有親身上過戰場的人,他們有很多假仁假義的說法,但戰場的現實會告訴他們。要麼殺人,要麼被殺,軍人在戰場上並沒有更多的選擇。

    林逸青記不住了,是哪一位“大賢”說過︰“戰爭在鑄造生死與共的熱情和獻身精神的同時,也在鑄造冷漠、殘酷和野性,二者是統一的,統一于戰勝敵人的目的。”

    林逸青知道,這場戰爭,不但改變了三個國家的未來走向和無數人的命運。也改變了他自己。

    林逸青來到了一處高地,負責指揮的薩摩軍官阿多壯五郎立刻迎了上來。

    “這里的情況怎麼樣?”林逸青問道。

    “這里扼守交通要津。露軍為了奪回里,集中了他們在附近的所有炮兵。向這里發炮。”阿多壯五郎回答道,“不過昨日進攻的,卻是政府軍,而非露西亞軍。”

    “噢。”林逸青點了點頭,這個新出現的情況,其實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俄軍到來後,日本政府原本以為俄軍兵力雄厚,武器裝備先進,用不了多久便可戰勝薩摩軍,但沒想到俄軍和日本政府軍一樣,在薩摩軍這塊鐵板面前踫得頭破血流,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俄軍的傷亡便超過了兩萬人,大大出乎俄國政府的意料,由于俄軍傷亡慘重,日本政府不得不重新組織軍隊,協助俄軍作戰。

    林逸青來到一處隱蔽的觀察哨,用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著。

    這一帶應該剛剛經過了慘烈的戰斗,在這片彈丸之地,雙方都傾下了大量的炮彈。陣地前沿可以數得清的俄軍和政府軍的尸體就多達500多具,搶下去拖走和被炮火炸成碎片的不算。反正漫山遍野都散布著各種各樣的殘肢斷體。紅色的、白色的碎塊和液體都濺射到了石頭上和樹枝上,到處都是。

    被雨水泡得發白的尸體,在烈日的照射下很快由白色變成綠色,再變成黑色。炎熱的氣候讓那些尸體吹氣似的臌漲起來,再一個接一個的爆開,繼而傳來要命的尸臭。

    林逸青熟悉那種尸臭的味道,他知道現在其實已經變得淡了,尸體最先開始腐爛的時候的味道,初上戰場的士兵們別說吃東西,整天都在想吐,連腦袋燻得刺疼。但是只要熬過幾天之後,就什麼都聞不出來了。

    “他們進攻的次數多麼?”林逸青問道。

    “露軍丟失此處後,曾調來一個團的兵力,企圖奪回陣地。他們一天內組織了兩次強攻,最後被我軍打退,估計死傷當有千人之數。”阿多壯五郎說道,“不過話說回來,這幫鬼畜也不是白吃飯的。他們的炮兵早在開仗前,就已經把每一條河流小溪,每一條羊腸小道,每一座山包的位置都已經測算好,往往當我軍進入某一已經測算好位置的地點時,他們的炮彈便會打過來。有時打得還很準,昨天我軍‘干城隊’兩個小隊誤入了露軍的埋伏圈,被露軍在南邊高地的炮兵一頓炮打過來,傷亡了三十多人。接著在擔架隊前出搶救傷員時,露軍又一頓炮打向這里,擔架隊又傷亡了十八人,一下子就令我方傷亡差不多五十人。”

    “這說明,敵人的戰術水準也在不斷的上升。”林逸青點了點頭。

    “還有就是,露西亞人對他們失去的陣地,一定會進行炮火報復。攻打北山的那一天,我軍在攻佔北山高地的那一刻,雖然戰壕和坑道里還有露軍在頑抗,可是他們的炮兵卻不管他們步兵的死活,一陣炮狂打過來,我軍因此犧牲了十多位戰友,當然了,陣地上的露軍也一個沒有剩下。”阿多壯五郎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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