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作者:銀刀駙馬 (連載中)

 
mk2258 2014-7-6 08:27: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40374
regn13 發表於 2018-7-27 22:12
人手中的刀光在黑暗裡倏忽閃動,急速地轉折進退,這一次武士首領不再敢

的長刀帶給他的威脅分明遠大於那些從遠處不時射來的槍彈。幾個人踩水的聲音響成一片,金屬破風聲刺耳,卻沒有一次有兵刃相交。

    武士首領眯著眼睛,看見年輕人提著長刀,踩著雨水,大步向他走來。年輕人的背後,林逸青默默地站著,雙手平持長刀,暴雨打在他身上上,濺起銀亮的水花。

    “看來用不著我了,學生太出色的話,老師就總是沒事可做。”林逸青笑了笑,說道。

    武士首領看到又有兩名部下在年輕人的刀光下倒下了,濺起滿地的血水,而不遠處槍聲不斷,接著歸於沉寂,似乎另一隊黑衣殺手也全部被敵人擊倒了。

    武士首領大吼著,奮力揮刀,砍向年輕人,但年輕人輕巧的便躲開了他的攻擊,他和又一名武士擦肩而過的瞬間,那名武士仰天倒下,唯一的一道傷口在他的頸下,他的頭顱像是一隻漏水的水囊,鮮血混著雨水沿著下巴嘩嘩流淌。那一刀對武士首領來說,簡直不可思議,年輕人在黑暗中瞬息消逝的機會裡,用長刀從下巴下方刺入,一直貫入了腦顱。那名武士倒在積水裡。他最後一個動作是舉手向天。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所有的人都已經倒下。只剩下了武士首領一個人。

    武士首領絕望的舉著刀,看著年輕人緩步離開。他從那個年輕人的眼睛裡看到了虎一樣的光芒,讓他感覺這是個不可逼迫的人。他驚訝地發現年輕人渾身上下幾乎無處不是傷口,那身看起來柔韌無比的黑衣上有不下幾十道細小的傷口,鮮血被雨水沖刷而下,有些傷口很貼近要害,如果他的部下能夠多刺入一寸,這場戰鬥的結果就要改變。

    “淳一。別那麼沒禮貌,這位先生,可是東海武士當中的高手,也是這幫人的首領。”林逸青慢悠悠的說道。

    高木淳一隻是瞥了武士首領一眼,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收刀入鞘,站在他的身後,封住了他的去路。

    “你的部下有人曾要給我一個公平決戰的機會,可惜他現在已經死了。”林逸青平靜的看著他,“現在。我把這個機會轉讓給你。”

    武士首領沒有說話,他丟下了已經打空了的左輪手槍。深吸一口氣,屏息凝神,雙手舉刀,面對著林逸青。

    “你的刀不錯,看起來也是天皇御賜的寶刀,不知是不是‘七胴切’。”林逸青緩步上前,手中刀緩緩揚起,“淳一,他的刀,我一會兒便取來送給你。”

    聽到林逸青竟然將自己視為生命的天皇御賜寶刀當成了隨意送人的物品,彷彿那刀是他自己的一般,武士首領心中怒氣升騰,但他的步伐和動作卻絲毫不亂。

    他知道,自己今天已然沒有生還的希望,他只盼望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捕捉到林逸青的破綻,殺死林逸青,或是同林逸青同歸於盡,以報皇恩。

    雨漸漸的變得小了,一縷陽光從黑沉沉的烏雲的縫隙當中透了進來,照亮了原本灰暗的戰場。

    貝錦泉看了舉刀相向的兩個人一眼,掃視了一下四周。

    地上四散倒伏著黑衣殺手們的屍體,當然,在他們當中,也有不少身穿紅色軍服的海兵,以及琉球王宮的衛士。

    看著這些犧牲的部下,貝錦泉禁不住握緊了拳頭。

    在聽到王宮傳來槍聲後,貝錦泉大吃一驚,立刻率領船政海兵前往王宮,不料在半路上卻遇到了黑衣殺手的襲擊,幸虧周瑞泰率另一支海兵部隊趕到,兩下合力,才將這些黑衣殺手盡數殺死。

    當他們合兵一處到達琉球王宮時,看到被殺死的琉球衛士的屍體,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此時附近的琉球官民和駐軍也紛紛趕到,開始併力向攻入王宮的敵人發起進攻。

    貝錦泉和周瑞泰知道敵人的目標一定是林逸青,是以他們不約而同的直奔林逸青的居處,他們同樣遭到了黑衣殺手們的狙擊,在付出了相當的血的代價之後,才得以衝到這裡。

    看到林逸青平安無事,貝錦泉不知怎麼,竟然感到有一些眩暈。

    但他和周瑞泰的部下們可並沒有放鬆,所有的人都將步槍舉了起來,瞄向了那最後一個敵人。

    此時大隊的琉球民眾和駐軍也來到了這裡,貝錦泉看到這些亂哄哄的人群當中有不少人手中拿著槍,一顆心又有些懸了起來。

    他現在無法判斷,在這些人群當中,會不會有人向林逸青打冷槍。

    他有心想要叫林逸青不要和那個傢伙單打獨鬥,快點解決掉對方,以防再生變故,但林逸青卻似乎非常想要和那個人決鬥,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

    “叫大夥兒把來的人都攔住,不要靠前!”貝錦泉低聲對周瑞泰說道。

    周瑞泰點了點頭,向身邊的部下吩咐起來。

    “老師,他的刀應該不是‘七胴切’,您的刀可以輕易的切斷。”高木淳一說著,緊盯著武士首領的動作。

    “噢,那要是這樣的話,我就不能用刀了。”林逸青似乎也受到了武士首領的感染,變得多話起來,“我得把它完整的奪下來給你。”,林逸青說著,猛一揚手,只見寒光一閃,“七胴切”便刺進了木質的廊柱當中,雪亮的刀身不住的搖晃著。

    聽到林逸青話中的嘲諷之意,看著他如此的輕薄動作。武士首領再也無法忍受。而這時林逸青已然赤手空拳。正好是他攻擊的絕佳機會。

    就在這一刻,武士首領猛地騰身躍起,揮刀向林逸青奮力斬下。

    看到武士首領突然發難,站在人群中的戴宗騫和劉超佩險些舉起了手槍。

    林逸青的刀法和那些黑衣殺手的本事,他們剛才已經見識過了,但他們根本無法想像,林逸青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能夠打敗對方。

    但就在現在。眾目睽睽之下,林逸青給了他們一次完美的表演。

    他們看不清林逸青的動作,他們只看到,林逸青迎著對方躍起,擺出了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一下子便欺身到了武士首領的身前,趁對方雙手高舉掄刀,空門大開之際,以膝蓋猛擊對方的前胸,以肘猛擊對方的肩膀。瞬間便將對方的刀奪了下來。

    他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很多人根本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響,接著那把刀便到了林逸青的手中。

    林逸青看了看手中的刀,便將刀拋給了高木淳一。

    在他身後,武士首領伸出一隻手,像是要去阻止林逸青的動作,但他只邁了一步,口中便鮮血狂噴,接著便摔倒在了地上。

    “老師的搏擊之術,越來越厲害了。”高木淳一看著林逸青,眼中滿是崇拜之色。

    戴宗騫和劉超佩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心中震撼不已,不約而同的對望了一眼,各自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駭異之色。

    看到林逸青輕鬆取勝,貝錦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煩勞貝大人,派人去尚大王那裡看看。”林逸青注意到了貝錦泉關切的目光,淡淡的說道,彷彿他是這裡的主人。

    貝錦泉這才醒覺,立刻派人前去尚泰王寢宮查看,林逸青這時注意到了面色慘白的葉楚瑤,想起剛才這個小宮女經歷的可怕一幕,衝她微微一笑。

    “沒受傷吧?”他問道。

    葉楚瑤搖了搖頭,又一次流下淚來。

    雨停了,烏雲漸漸的散去,天光一時大亮,暖暖的陽光照射下來,向承信看著全身籠罩在金輝當中的林逸青,眼中滿是崇敬之色,有如在望著一尊天神。

    就在這神輝光芒之中,他看到林逸青向自己走來,身子竟然激動得發起抖來。

    林逸青來到向承信面前,打量了一下這個胸前一片殷紅的孩子,伸出手輕輕抬了抬向承信的下巴,看到了脖頸上的劃傷,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很勇敢,好孩子。”他輕輕的拍了拍男孩的臉蛋,回頭對葉楚瑤說道,“你給他包紮一下傷口吧。”

    他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安慰這兩個孩子,因為歷經戰場生死之劫的他知道,被當成人質劫持命懸一線的經歷和剛才血腥殺戮的場面,最容易給孩子的心理造成難以平復的創傷,他不想讓這兩個孩子日後留下心理上的陰影,是以才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慰他們。

    但他並沒有想到,他這個小小的善意之舉,在未來會收穫什麼。

    葉楚瑤走過來給向承信包紮傷口,而向承信似乎並沒有感覺到她的到來,只是定定的看著林逸青的背影。

    多少年後,每逢下雨的季節,向承信總是喜歡站在雨中,等候雨過天晴的時候,回憶著那一幕。

    那一幕帶給他的力量,一直充溢在他的心中,伴隨著他成長為一名真正的將軍。

    林逸青看到男孩的目光中已經沒有了恐懼之意,知道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他轉身離開了他們,高木淳一快步來到了他的血邊。

    “你怎麼來了?淳一。不是讓你們去保護菊次郎的嗎?”林逸青看著渾身是傷的高木淳一,他看出來高木淳一在來這裡之前,應該是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戰鬥。

    “我們在那裡幹掉了他們十一個人,他們就是來刺殺菊次郎的。大山先生那邊,也受到了攻擊,不過敵人都被殺死了,大山先生和菊次郎都平安無事。”高木淳一恭謹的答道,“菊次郎認為老師在王宮裡恐怕也會遇到同樣的事,於是才要求我們前來保護老師。”他看了看地上的船政海兵的屍體。“大家都擔心……乾國人保護老師。可能會有問題……”

    林逸青明白了高木淳一和其他幾位奇兵隊員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這件事也算得上是他的疏忽,他原本以為琉球王宮守備森嚴,又有大隊的船政海兵把守,哪怕是有日本政府派出的刺客前來,也能應付,但現在看來,他的想法錯了。

    船政海兵的戰鬥力很強,但他們接受的大部分是法國式的大隊作戰訓練。對於屬於小隊作戰的特種兵戰術並不熟悉,所以論單兵戰鬥力的話,是不如久經沙場的薩摩武士和忠於日本政府的東海武士的。所以在以東海武士為主體的殺手們前來行刺時,他們付出了很大的犧牲,卻仍然無法保得自己平安無事。

    看樣子,自己有必要對林義哲留下的重要遺產船政海兵也進行一番改造了……

    此時此刻,貝錦泉看著部下將犧牲的船政海兵的屍體一具一具的在石台上擺放整齊,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

    他一點兒也沒有想到,日本人竟然敢如此的膽大妄為,竟然派出殺手襲擊琉球王宮!

    其實在林逸青進入琉球王宮養病之後。薩摩人的首領們便很是不安,鹿兒島縣令大山綱良和薩摩軍將領野村忍介先後拜見貝錦泉。委婉的表達了心中的擔憂,希望能派林逸青親手調教的奇兵隊員入宮參與保衛工作。貝錦泉明面上以怕琉球王不滿為由含蓄的拒絕了,內心實際是很不以為然的,因為船政海兵在苔灣之役中曾大破西鄉從道軍中的薩摩武士,他不認為薩摩軍的作戰能力在自己的船政海兵之上,但以現在的情形來看,薩摩人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的。

    像今天的戰鬥,如果不是林逸青本事過人,換成不以武藝見長的林義哲的話,只怕是挺不到他和周瑞泰率軍來援的!

    而林逸青一旦有個三長兩短,不但無法向朝廷交待,也無法向死去的林義哲交待!

    想到這裡,貝錦泉既怒又怕。

    在林逸青率薩摩人歸附琉球之後,朝廷本來是要求林逸青進京陛見的,但沒想到林逸青染了瘴癘,一到琉球便病倒了,貝錦泉不得不和尚泰王一道以電報上奏朝廷,說明情況,仁曦皇太后聞奏後,下電旨勉慰,“著林逸青在琉安心養痾,不必急於來京”,待痊癒之後再進京,而如果日本人提前幾天動手的話,林逸青沒有醒過來,定然喪命,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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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7 22:12
第五百零九章 帝師詭謀

    “回皇太后的話,臣乃是為朝廷社稷計,特為建言,”翁叔平恭敬的說道:“若皇太后皇上覺得臣所言是,則允臣所請,若所薦非……還請皇太后皇上念臣受恩多年,於國亦稍有建樹,恕臣老朽昏邁之罪。..”

    “為國建言,算得甚麼罪?翁師傅盡說無妨。”仁曦太后微笑道。

    “稟皇太后,現下從日本敗逃之薩摩叛軍已然陰據琉球,琉人無力拒之,若容其久據,則琉球不為朝廷所控矣,朝廷當早日定計逐之為上。”翁叔平道,“臣以為,當速令水師前往逐之,不許其在琉球停留。”

    聽到翁叔平的話,仁曦太后和仁泰太后對望了一眼,全都皺起了眉頭。

    “不許其在琉球停留,要他們往哪裡去呢?翁師傅可知,薩人在琉者,已有十餘萬人,遍佈琉球南方各島,我水師若前往驅逐,其躥入我大乾沿海內陸,又當如何?”仁泰太后不動聲色的說道,“前眀倭寇為禍,即是如此,翁師傅熟讀經史,這些前事難道不知道嗎?”

    仁泰太后的語氣雖然平和,但話鋒卻很是嚴厲,隱隱有指責之意,翁叔平登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翁師傅,須知這老鼠逼急了,還知道咬人,何況薩人凶悍,日俄兩國聯手,耗費億萬,兵民死傷數十萬,方才平定,而今我大乾國力未充,西域又剛剛平定,絕不可妄開邊釁,”仁曦太后和顏悅色的說道,“翁師傅要是想從這‘逐’‘剿’入手。還是算了。此二項皆非翁師傅所長。翁師傅也就不必費心勞神了。”

    聽了兩宮皇太后的話。翁叔平不由得暗自咬牙。

    看樣子,這“逐”和“剿”都是不能提的了……

    “臣斗膽,想向皇太后問一聲,對於薩人在琉之事,朝廷可是有了定計?”翁叔平以退為進的問道。

    “定計呢,倒是沒有,只是有個大略的想法兒。”仁曦太后故作愁苦狀的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擺弄了一下自己的金指套。從容的說道,“聽聞流亡薩人領袖之一,乃是我大乾林文忠公之後,此人素懷忠義,有心報效朝廷,我和議政王大臣議了一議,打算從此人著手,對薩人施以懷柔,以使其能為我大乾之順民,則其定不再生事。我大乾海疆可安。”

    聽到仁曦太后的回答,翁叔平心下雪亮。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看樣子,自己的小皇帝學生告訴自己的情況,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差呢……

    “臣斗膽再問,皇太后適才所言林文忠公之後,可是林逸青?”翁叔平又追問道。

    “正是此人。怎麼,翁師傅也聽說過他的事兒?”仁曦太后揚了揚眉毛,看了翁叔平一眼,笑著問道。

    “回皇太后的話,臣聽說此人自稱是林……文襄的雙生胞弟,不知真假,今日皇太后何以認定,此人即是林門之後呢?”翁叔平問道。

    “這事兒我自然馬虎不得,特命人前去林家查訪,又令兩江督臣沈佑鄲據實回奏,林家和沈佑鄲皆稱此人確為林文襄雙生胞弟無疑,那自然是沒有假的了。”仁曦太后看著翁叔平,“翁師傅難道還有什麼疑慮嗎?”

    “既然林家和沈佑鄲俱作此言,臣無別話可說。”翁叔平知道在林逸青的出身這裡也打不開突破口,便急速轉進,“只是,林家這位後人,已經給朝廷若出天大的麻煩來。其身為大乾之民,卻為薩摩叛軍之領袖,殺傷日俄官軍極多,而今其又躲藏於天朝屬邦,日俄兩國若要問罪我國,不知皇太后可有應對之策?”

    “那翁師傅覺得,如果日俄兩國問罪我國,朝廷該當如何應對?”仁曦太后仍是不動聲色的問道。

    “回皇太后的話,臣以為,招降納叛,為列國所不容,且易開邊釁,為今之計,若日俄兩國問罪我國,可將其縛送日本,以修和好。”翁叔平趕緊將自己最希望的處置林逸青的辦法拿了出來。

    “翁師傅就不怕這麼做會激起薩人變亂嗎?”仁泰太后厲聲說道,“薩人一旦因此作亂,禍及琉球閩台,又當如何?”

    見到仁泰皇太后動怒,翁叔平嚇了一跳,立刻跪倒在地。

    “翁師傅,你怎麼就不明白!我們姐妹現下最擔心的,便是薩人在琉球生亂,禍及閩台等地,須知琉球與我大乾僅一海之隔,薩人水師尚有鐵甲艦二條,為東亞各國所獨有,我水師尚無可敵之艦,若彼因林逸青被擒而失去約束,遷怒我國,則我大乾沿海皆受蹂躪,到了那時,翁師傅且說又該當如何辦理才好?”仁曦太后的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

    翁叔平沒有想到兩宮皇太后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而且俱是實情,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回答,可他又不肯就這麼認了,一時間驚憂交集,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朝廷要建造新艦,整頓海防,你們總以過於靡費為由,橫加阻議,若是現下我大乾水師有大鐵甲艦一二艘,何懼薩人水師?”仁泰太后想起前事,又狠狠的刺了翁叔平一句。

    “老臣死罪!皇太后息怒!”翁叔平連連叩首道。

    “翁師傅,你要明白,朝廷優待林逸青,並非是招降納叛,而是為了我大乾萬民的平安。”仁曦太后知道翁叔平心中可能還是不服,耐心的做著他的說服工作,“且此次薩人叛亂,非林逸青之主謀,乃是日本政府失政,虐待士族,以至激起變亂,林逸青身為名臣之後,激於大義,前往日本相助薩人,薩人莫不感恩,而今戰事已息,若我大乾將林逸青縛送日本政府,或是治他的罪,便是有違大義。天下士子將如何看待朝廷?翁師傅難道沒想過嗎?”

    聽到仁曦太后將一頂“大義”的帽子壓了過來。翁叔平知道這條路也走不通了。不由得暗暗切齒。

    “皇太后所言,甚有道理,不過臣還是以為,朝廷對於林逸青,不可過於優待。”翁叔平已經從小皇帝學生那裡得知兩宮皇太后欲封林逸青為一等男爵,以嘉獎他的“大義之舉”,是以退而求其次,打算將這件事攪黃了。“此人畢竟是叛軍首領,朝廷若過於優待,日俄兩國那裡定然不好看,日本戰後國力大損,暫且無能對我大乾開釁,可俄國現下佔著伊犁,陳兵於我邊境,又從歐洲大調兵艦前來,若是因林逸青之故與俄國生釁,海陸戰端一開。便不能驟解,其禍更大於薩人。所以萬萬不可讓俄人知曉我大乾對林逸青的態度。為今之計,莫若使其長留琉球,著當地官員加以羈縻為上。”

    “翁師傅,我知你心憂俄人入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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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7 22:12
第五百一十章 郭筠仙的報復

    曾伯函在評價承威屢興大獄、以嚴刑峻法整頓吏治時說得很清楚:“國家致弊之由,在以例文相塗飾,而事皆內潰;非寬之失,顢頇之失也。·..今一切以為寬而以嚴治之,究所舉發者,仍然例文之塗飾也,於所事之利病原委與所以救弊者未嘗講也。是以詔獄日繁而錮弊滋甚。向者之寬與今日之嚴,其為顢頇一也。顢頇而寬猶足養和平以為維繫人心之本,顢頇而出之以嚴,而弊不可勝言矣。故某以為省繁刑而崇實政為今日之急務”。也就是說,根本原因在於“一切以為寬”,即吏制本身存在巨大缺漏,使各級官吏有機可乘,時時面對巨大的利益誘惑;而“向者之寬”,即吏治早已廢弛鬆懈,在這種環境中能長期抵擋巨大利益誘惑、潔身自好者畢竟不多,因此造成了“無官不貪”的局面。在這種情況下,突然使用重典嚴懲,打擊的貪官污吏再多其實也只是少數,反使各級官員人人自危,這不僅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而且“錮弊滋甚”,很可能禍及自身。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途在於“崇實政”,即對制度本身進行改革,這樣才能既“省繁刑”,又使政治清明,國家穩定(放到後世用現代的語言來講,就是說政府面對的是自身的“系統性**”。所謂系統性**是指只有以**作為潤滑劑,政府部門才能提供“正常”的公共服務。在這種系統性**中,**實際已經成為官員行事的常例,成為他們的一種生存手段。久而久之內化為一種不會引起內心道德衝突和愧疚感的規範。而不同流合污者必然受到系統性排斥。這反過來使**更加嚴重、更加猖厥、更加根深蒂固。退一步說,在系統性**中即便是得到“聖上”的支持,嚴肅處理個別貪官也無濟於事,因為僅僅是孤立地處理一個又一個貪官,並不能遏制日益嚴重的系統性**,更不能從根本上清除**)。

    郭筠仙當時並不清楚,他自己的悲劇正在於此。他“生於末世”卻又不願同流合污、不忍眼見“大廈傾”,因此想要憑一己之力起弊振衰。但縱然他“才自清明志自高”,但終難免“運偏消”的結局。

    顯鳳十年4月,被冷落一旁的郭筠仙懷著孤憤鬱悶的心情以回籍就醫為由黯然返鄉。在家鄉過了兩年的賦閒生活後,郭筠仙又在眾人的勸說下,應練就淮軍不久、人手緊缺的李紹泉之邀,於彤郅元年春再度出山,任蘇松糧道,不久又升任兩淮鹽運使。由於曾伯函、李紹泉的全力支持,郭筠仙在兩淮理財順利,卓有成效。彤郅二年秋。他又遽升經濟富裕、對外交往繁多因此地位重要的廣東巡撫,詔賞三品官帽。不到兩年而升此高位。可謂官運亨通,他也決心有所作為,不負朝廷知遇之恩。但在廣東巡撫任上,他又因耿直招怨,與前後兩任同駐廣州的兩廣總督矛盾重重,與進粵“會剿”聖平軍餘部、一向意氣用事的老朋友左季皋也頓生齟齬。在錯綜複雜的種種矛盾之中,郭筠仙左支右絀,最終在彤郅五年6月解任下台,再次開始歸鄉閒居生活,而這次長達數年之久。

    雖然歸鄉隱居,但郭筠仙仍時刻關心時局,為國家前途擔憂。

    而正是在這幾年之中,雖然洋務運動正在衝破守舊勢力的巨大阻力,逐步發展,但同時乾國面臨的國際形勢更加險惡,民族危機在進一步加深,因為甚至連一向為乾國看不起的日本也敢在今年找個藉口侵略苔灣了!

    在剛一聽說日本入侵苔灣的消息後,郭筠仙便憂慮萬分,因為他在此前在任為官時,便已經見識到了乾國沿海各地海防的空虛。而後戰事的發展,則更加印證了他的判斷。

    澎湖水師全軍覆滅的消息傳出後,沿海各地一片震恐,而日艦竄犯東南沿海,大肆捕掠商船,截斷海道的傳聞,更是讓沿海各地一夕數驚,小兒聞倭寇之名而不敢夜啼!

    而直到琅嶠海戰大捷的消息傳來,這種驚慌的氣氛才得以消失,繼而轉變成了盲目樂觀的情緒,正在舉國上下一片討伐東洋之聲時,鳳山島海戰的失利和廈門遭日艦炮轟的消息傳出,又令舉國一片嘩然,正當朝野上下不知所措之際,東海海戰全殲日艦的消息又傳了來,這才讓這幕情節大起大落的悲喜劇最終得以收場。

    對於這次“苔地逐倭之役”的主角林義哲,郭筠仙可以說佩服得五體投地。

    但對於林義哲未得皇命便自行將畏敵逃躥的苔南知府劉璈抓起下獄,他在心裡卻是非常不以為然的。

    在郭筠仙看來,林義哲此舉,未免過於莽撞了。

    因為劉璈的背後,可並不是一個人!

    此前林義哲已然數次得罪於左季皋,這一次竟然將左季皋的死黨之一劉璈砍頭示眾,等於直接向左季皋宣戰,郭筠仙當時便禁不住為林義哲捏了一把汗。

    對於自己的這位姻親左季皋的手段,郭筠仙可是有著深切的體會的。

    因為本來是“至交”的郭筠仙和左季皋,現以已經等於走到了“絕交”的邊緣!

    郭筠仙之所以被解職,閒居達7年之久,很大程度上,即拜左季皋所賜。

    郭左二人本是至交,最早於韶光十三年相識,一同讀書致仕。韶光三十年時局動盪,二人曾週曆湘陰、東山等地,尋找隱居地點。隨著聖平軍大起,顯鳳二年中秋前後,郭左二人還依約舉家遷徙至白水洞“誅茅築屋”以為鄰。二人於亂世中相約為鄰,其情誼可見一般。

    當湖南情勢危急,首府長沙面臨被聖平軍圍困之際,新任湖南巡撫張亮基請左季皋出山。左季皋初辭不就。在郭筠仙的勸說下。左季皋始應聘出山。左季皋由鄉野到建立事業功勛的轉折中,郭筠仙可以說起了“樞紐”的作用。此後,左季皋的事業在跨出幕府實授官職的轉折中,郭筠仙同樣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郭筠仙與左季皋的私人情誼隨著左季皋的不斷建功立業而日益密切,而擺脫“樊燮京控案”是左季皋事業上的分水嶺,也是二人關係融洽達到的標誌。

    顯鳳八年冬天,性格張狂的左季皋因湖南承州鎮總兵樊燮不肯向其行禮而對其斥罵,並說動湖南巡撫駱秉璋將其革職查辦(左此時只是師爺。雖說深受駱秉璋器重,代行撫事,但要總兵向其行禮實是踰矩,將樊革職更是過分)。樊燮不服,向有著姻親關係深受顯鳳皇帝器重的湖廣總督官文控訴。官文素與駱秉璋有隙,想藉機打擊駱秉璋,便上奏朝廷參劾左季皋橫行不法。在這個左季皋可以說等於要掉腦袋的時刻,恰好當值南書房的郭筠仙聽到了消息,立刻四處求援,並請求同值南書房的潘鳳笙上奏求情(郭不親自出馬是為了避嫌)。潘鳳笙力陳左季皋任幕府時的“實幹”,並稱“國家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季皋。”經過郭筠仙在內的湘軍集團的不懈努力,左季皋不但成功的逃過一劫,並且被授以四品銜,隨同曾伯函襄辦軍務,從而正式走上了建功立業的道路。這是左季皋命運與事業的轉折點,郭筠仙可以說功不可沒。郭筠仙對這一事件做出的果斷而富有見地的第一反應,不但使左季皋脫離了殺身之禍,而且使左季皋步入了能夠充分發揮才能建功立業的康莊大道。從某種意義上講,郭筠仙對左季皋有著救命之恩,左季皋自己也承認:“……郭筠仙與我交誼稍深,……此誼非近人所有。”

    郭、左二人因同鄉而結識為友,由於時局的發展而成為至交,同時還是屬於同一軍事政治集團湘軍的盟友,這樣的關係本來應該是堅如磐石,但誰也沒曾想到,二人的關係後來竟然到了絕交的地步。

    彤郅四年郭筠仙署理廣東巡撫,被籌餉、治軍、內政搞得筋疲力盡的時候,左季皋率軍入閩,追剿聖平軍餘部汪浩洋部和李侍賢部。儘管最後二人合作剿滅了聖平軍餘部,但二人的私交卻因此決裂。

    郭左二人的芥蒂始於彤郅四年3月,聖平軍餘部進入閩南漳州,對浙江和廣東都構成了極大的威脅,當時左季皋所部駐防於閩省東北,由於聖平軍轉進江西的去路已然被截斷,聖平軍極可能入粵,作為廣東省百姓衣食父母的郭筠仙憂心如焚,派人去請淮軍的郭松林部和楊鼎新部由海道前往廣東協防。而時任閩浙總督的左季皋為了防範聖平軍汪浩洋部轉進浙江,李侍賢部逃往苔灣,奏調婁慶雲部、席寶田部由江西進入廣東協防,而且軍餉由廣東負擔。而郭筠仙認為婁慶雲軍應“專責嚴防江境”,於是奏請婁軍停止入境,結果惹得左季皋大為不快。

    隨著軍情緊急,郭筠仙仍力促淮軍入境,防堵聖平軍,而左季皋則奏請淮軍回防江蘇,堅決不歡迎老對頭李紹泉的淮軍部隊到來,同時,為了閩浙的安全起見,左季皋甚至打起了“以鄰為壑”的主意,想要把聖平軍餘部盡數驅趕入粵,結果和郭筠仙發生了激烈的爭論和衝突。不久朝廷任命左季皋節制閩、浙、粵三省軍務,左季皋從法統上取得了督粵的權力也就是領導郭筠仙的合法性。為了不讓郭筠仙再阻礙自己,左季皋連上四折參劾郭筠仙,不過不是說軍事佈署上的事,而是稱郭筠仙“籌餉不力”,尤其責備粵省督撫不和,“至督臣之於撫臣,雖有節制之義,然分本等夷,彼此當以協恭為尚。遇有意見不和,則力爭之,退則依然朋友之素,此和而不同之君子也。若必以相忍為和,則樹黨養交,弊從此起。臣下之利,非朝廷之利,臣愚以為臣下意見不妨時有,而是非要不可不明。”並且在摺子裡還提供了廣東巡撫的候選人,迫使朝廷罷免郭筠仙的意思非常明顯。結果郭筠仙被免職,被迫歸鄉閒居。

    對於左季皋的作法。郭筠仙直到現在也還都想不通:

    “……最不可解者。與某公至交三十年。一生為之盡力……嗣是一意相與為難,絕不曉其所謂,終以四折糾參,迫使去位而後已。意城在湖南寓書告其某公力相傾軋,問有所聞否?鄙人尚責其不應聽信浮言,迨奉解印之信,始知其四折相逼之甚也。”

    郭筠仙想不明白,二人同為湘籍。更有姻親之誼。諺云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於私於公,左郭二人都應和衷共濟,共襄軍務為是,卻不曾想左季皋竟然做得如此出格,令郭筠仙憤恨不已。

    更加過分的是,左季皋隨後還給郭筠仙發了一封私函:“遇有齟齬,應據實直陳,各行其是,惟因爭權奪勢相傾軋則不可耳。……”

    “閣下力圖振作。而才不副其志,徒於事前諉過、事後彌縫。何益之有?”

    “因忠而憤,以直而亢,知我罪我,聽之而已。”

    這等於是在罵人之後,再加上一句,我罵就罵了,你愛咋咋地。左季皋等於在郭筠仙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在接到這封信後,郭筠仙氣憤已極,由此和左季皋音訊斷絕,直至今日。

    從那時起,郭筠仙對於左季皋的瞭解,可以說又深了一層。

    正因為他對左季皋瞭解太深,所以才會替林義哲擔心。

    而林義哲在完成對日談判之後便突然去世,遠在英倫的郭筠仙痛心之餘,更是明白,林義哲的死與左季皋的打壓和暗害不無關係!

    而現在,林義哲的雙生胞弟林逸青即將回歸母國,以左季皋的性子,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他是林文襄的雙生胞弟,又是如此英雄人物,只怕就是沒有前隙,左氏也斷斷容他不得……”郭筠仙想到林逸青回國後可能面臨的險境,不由得替他擔憂起來。

    “也罷,這一回,我便也學他左氏一次,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好了!”郭筠仙沉吟許久,回想起和左季皋之前的恩怨,快意的說道。

    拿定主意之後,郭筠仙迫不及待的叫來了書僮,展紙磨墨,開始擬寫起奏稿來。

    不多時,一份奏摺便寫成了,郭筠仙沒有像以前那樣的寫完之後檢查一遍,而是放在了一邊,又寫起另一份奏摺來。待這份奏摺寫好之後,他又放到一邊,接著寫起下一份奏摺來。

    直到寫完了四份奏摺之後,郭筠仙方才停筆,將四份奏摺一一檢查閱看,看到妙處文字,嘴角滿是暢快的笑意。

    北京,賢良寺,外官館舍。

    此時已是深夜,明月高懸,雲淡風清,大多數的人們,此時此刻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的左季皋,感覺自己的身子飄飄然的,似乎又來到了紫禁城的朝房之中,對著一眾軍機大臣高談闊論……

    “……沈廷楓此人,目光短淺,枉我三顧之請,舉薦於他,如今思量起來,真是好生後悔。可惜我辛辛苦苦創立的船政,毀於其手!”

    “人言沈廷楓精於洋務,豈尚不知鐵甲船固無所用之耶?鐵甲輪船英人本視為廢物,船塢為各國銷金之鍋,罄其財而船終無用,沈廷楓豈無所聞?我勸其多造兵商兩用輪船,無事則以運漕,有事則以捕盜。彼偏不聽我勸,變更廠址,要造什麼鐵甲船,虛耗國帑,誤國病民,莫以為甚!”

    一位年輕官員聽到這裡,再也忍耐不住,在值房中起身爆喝:“左季皋!嘴下留德!我姑父之清譽安可容汝這般詆毀!”

    左季皋給這一聲怒喝嚇了一跳,轉頭望去,看到了緊握雙拳怒目而視的林義哲。

    林義哲這一聲爆喝如同平地裡打了一個霹靂,本來微微有些喧鬧之意的朝房瞬間變得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集中在了這個年輕的官員之上。

    “左季皋!你這個無恥之徒!休要信口雌黃!”

    林義哲快步上前,伸手戟指坐在那裡顯得有些茫然的左季皋,“我姑父何曾有負於你,你竟敢於光天白日之下公然抵毀他,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左季皋眯了下眼睛,他這才看清了站在面前的是林義哲,當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的身子一下子挺直,眼珠子也瞪了起來。

    “豎子小兒,此地哪有汝說話的地方?還不快快……”

    沒等左季皋把話說完,林義哲又是一聲爆喝,打斷了他。

    “左季皋!就許你隨意詆毀,不許別人仗義執言嗎?”

    “林義哲”冷笑了一聲,“你抵毀曾文正公也就罷了,抵毀我姑父,我絕不饒你!”

    “好好好!我不與你這黃口小兒在此處爭辯,呆會兒朝堂上,本相自要你的好看!”左季皋肥胖的身軀在椅子上不住的發抖,顯然是氣得不輕,他抬起手,顫巍巍地指了指林義哲,惡狠狠地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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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半個小時後,我們跟保安在寄存處抓住了這個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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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7 22:12
第五百一十一章 今亮夢前事

    對左季皋來說,從來沒有人敢當面如此的指斥於他。

    過不多久,值事太監唱報朝會開始,在值房等待的朝臣們開始分班排列,準備進入大殿,彷彿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左季皋怒氣衝衝的掃視了一下百官,大步流星的當先進入了大殿。

    看到左季皋目光掃過林義哲時那刻骨的怨毒之色,一旁的好多官員都為林義哲捏了一把汗。但林義哲卻絲毫沒有緊張和畏懼之色,而是像平時一樣,臉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此時在大殿裡,坐在寶座上還是個孩子的小皇帝但卻不是彤郅皇帝,而是光旭皇帝!

    小皇帝看到左季皋一臉官司氣哼哼的走了進來,不由得感到有些害怕,他忍不住微微轉頭,求助似的向身後瞟了一眼,剛好迎上了簾子後面那兩道銳利的目光。

    “啟稟聖母皇太后、皇上,臣適才在值房受辱,請皇太后和皇上為臣做主!”

    兩班大臣行完大禮之後,左季皋便迫不及待的出班,洪亮的聲音讓小皇帝又嚇了一跳,他感到身後的目光似乎在鼓勵自己,好容易才定下心神。

    “喲,是誰人如此大膽!看把左大人給氣的,左大人快快起來罷。”簾子後的仁曦太后笑了笑,說道。

    “謝皇太后。”左季皋氣呼呼的站了起來,不依不饒的說道,“請皇太后和皇上為臣做主,治此人大不敬之罪。”

    “是哪一個這麼大膽,敢給左相找不痛快?左相快說說。這人姓甚名誰。我替你做主。”仁曦太后說道。站列班中的一些大臣們聽出了仁曦話中似乎帶有戲謔之意,不由得大為驚奇。

    “啟稟皇太后,是豎子林義哲,適才在值房辱罵老臣,言語狂悖,臣懇請皇太后皇上下旨,治其目無尊長,大不敬之罪。”

    “哦?豎子林義哲?到底是哪一個啊?”仁曦太后像是驚奇的說道。

    “啟稟皇太后。左相說的,可能是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林義哲。”主持朝會的敬親王宜欣說道。

    “噢,想起來了。”仁曦太后說道,“不過,此子不像是如此不穩重的樣子,怎麼突然和左相鬧起別扭來了?傳他上殿,聽聽他怎麼說。”

    “傳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林義哲上殿”

    而聽到李錦泰拉長音的高叫聲,林義哲整了整衣冠,快步走進了大殿,來到金水橋前。大禮參拜。

    “臣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林義哲叩見聖母皇太后、皇上。”

    “平身。”

    “謝聖母皇太后,謝皇上。”

    “林義哲。左相參你目無尊長,言語折辱與他,可有此事?”

    “回皇太后,確有此事。但事出有因。”

    “哦事出何因?想必這緣由必然不短,我和皇上倒想聽聽。你且從頭細細說來。”

    “啟稟皇太后,皇上,左季皋適才於值房之內,污衊抵毀臣姑父,言辭卑鄙惡毒,無恥之至,是以臣忍不住出言喝止,免使先人受辱,於地下不安。”

    林義哲看了看正站在那裡運氣的左季皋,大聲說道,“左季皋!你這個狹隘小人!我姑父當年只不過為國家海防大局起見,沒有順著你的意思,造那所謂的‘兵商兩用’的無用之船,你便刻意打壓,險些使船政中途夭折!若不是我姑父想方設法籌款維持,船政早就關門大吉了!”

    “血口噴人!血口噴人……”左季皋怒極,指著“林義哲”,剛要分辯幾句,便被“林義哲”厲聲打斷。

    “皇太后!皇上!臣絕沒有血口噴人!臣所言句句是實!左季皋明為辦洋務創立船政,實際上只圖邀功博名!他本對船政一竅不通,他要船政所造之兵商兩用船,用之運貨則貨量不多,以之為兵船則火力太弱!此等船式,泰西諸國早已棄之不用!而左季皋偏要船政造此雞肋之船!使人操舟而我結筏,人乘馬而我騎驢,為一已之私,用心何其毒也!”

    “我姑父知兵商兩用船之大謬,是以才改弦更張,建造專用兵船,意在使我大乾異日能樓船於海外,戰夷船於海中!我姑父變更船政廠址,乃是因為馬尾港內水淺,不足以建造鐵甲大兵船,而左季皋竟然顛倒黑白,上奏請停船政經費,不但使船政陷於絕境,又陷我皇太后皇上於不義!其居心何在?”

    “我姑父一心為國,為船政可謂傾盡心血!左季皋見我姑父不從其謬,竟然喪盡天良,行釜底抽薪之毒計,斷絕船政經費!我姑父為不使船政半途而廢,不但四處求款告貸,甚至舉家用以助船政!可憐我姑父一生清苦,有多少家資可用!為了船政經費有著,他心力交瘁,竟至嘔血病倒……”

    說到這裡,林義哲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兩行淚水流下了面頰,看到他當堂落淚,班中的幾位上了年紀的大臣也跟著嗚咽起來。

    當年沈佑鄲為了船政的經費四處奔走,到處求助,這些人當年都曾予以援手,此時回想起往事,也禁不住為之動容,傷心落淚。

    “血口噴人!……”趁著林義哲傷心落淚話語哽咽之際,左季皋趕緊上前跪倒,氣急敗壞的說道,“臣從沒有釜底抽薪斷絕船政經費啊……兵商兩用船無事可用漕運,有事可用海戰,實為便利之船,而沈佑鄲聽信無知宵小之言,改弦更張,又擅自變更船政廠址,老臣為不虛費國帑起見,才斷然上奏,請暫停其每月五萬兩運營費用以濟西征,待船政回到正軌後再行撥付。而後船政每月尚有二萬兩銀可用,絕非此人所言斷絕啊!”

    “左季皋,事已至此,你竟還在顛倒黑白!”

    林義哲一聲厲喝。打斷了左季皋的話頭。對左季皋怒目而視。看到林義哲一雙眼睛像要噴出火來,左季皋的身子竟然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皇太后!皇上!須知船分商用軍用,自古即有定製,非獨泰西諸國如此。商船用於運輸,兵船用於水戰,各有其功用,絕不可混為一譚,我大乾海疆綿延萬里。港口星羅棋布,須有炮利甲堅之鐵甲兵船遮護,兵商兩用船用於捕盜尚嫌不足,豈能用於護岸守口!臣幫辦船政軍務駐浙江時,海匪黃金滿猖獗,三品游擊、‘超武’管帶葉富率‘超武’、‘伏波’二船剿盜護民,臣隨‘超武’船同行。‘超武’為制式炮船,本較‘伏波’得力,然左季皋妄言船政,矇蔽聖聰。請停船政經費,多虧沈文忠公拚死力爭。才爭得每月2萬兩銀之數,然此款僅夠發給船政大小洋員以及官員工匠工資,給炮船添置火炮,卻是無從措置!結果使該炮船建成時仍有四位炮位火炮缺裝。那‘伏波’更是兵商兩用之船,船體大半為貨艙佔據,體寬速緩,甚不得力。不及盜匪船隻轉彎靈活迅捷,更因經費支拙、七位炮位僅有三位裝有火炮,武備薄弱。船政無錢安裝火炮,各省領取炮船後又不願補齊火炮,以至於兩船火力僅僅只頂平常之一船,臨敵之時,將士踟躕。葉富游擊為保一方生民,縱使萬般無奈,毅然領船隊率將士出海作戰,海盜欺我炮船火力不足,竟駕船駛近我炮船,強行跳幫,攀至艙面欲行奪船!眾將士拚力死戰,‘超武’管帶葉富親率將士與群盜白刃血戰,身中十數刀,頭為敵彈所穿,身受重傷,仍死戰不退,麾下兵弁感奮,拚死殺敵,以至血盈艙面!一番血戰之下,雖擊斃盜酋黃金滿及盜匪數十名,然我水師官弁水手死傷過多,艙面水手幾無一倖免,結果海盜不敵退走之後,我炮船竟至無力追擊!須知船政運營,千頭萬緒,5萬兩尚且不足,又因左季皋參奏降至2萬兩,使船政用度不敷,可憐我水師多少忠勇將士之性命,就此斷送於左季皋一張毒口,一枝刀筆之下!”

    此時大殿之內,只有林義哲那如同杜鵑啼血般的控訴之聲在迴蕩著。

    “器不得力,累死三軍哪!”仁曦太后聽到這裡,在珠簾後發出了一聲悠悠的嘆息。

    “皇太后聖明!”林義哲把上躬身向前拱了拱手,緊接著轉頭又怒瞪了一眼在那裡張口結舌的左季皋。

    “……臣眼看沈文忠公辛苦過甚,勸其不如另換他職,免得傷身勞神,沈文忠公卻道:船政乃某職責所在,一日任此事,一日不敢有所懈怠。沈文忠公在日之時,每每教育臣等,要以船政為重。沈文忠公直至臨終託孤之時,還唸唸不忘船政,語臣‘鐵甲船萬萬不可不辦!’,因此一直到光旭八年臣進京之前,臣一直牢記沈文忠公遺訓,哪怕再苦再難,也要將船政辦下去!為此臣不惜傾家蕩產,維持船政。可恨左季皋自沈文忠公去後,對船政壓制更甚!”

    “沈文忠公蒙恩駐節兩江後,仍憂心船政,不時關照臣等,盡力在兩江關稅中擠出銀兩,竭力接濟。可惜沈文忠公一心為國,積勞成疾,一病不起,於光旭五年故去!沈文忠公去後,臣在船政總幫辦任上竭力支撐,沈文忠公臨終遺訓,臣一日一時一刻不敢或忘!船政虧空過巨,臣實在無法,只好以臣發明之奇技淫巧所得酬勞貼補船政巨虧之一二,不料卻遭言官參奏!言官無知,臣本無意與之計較,可左季皋居然也參劾臣!”

    “臣在彈章交至,內外交困之下,可謂焦頭爛額,疲於奔命。為助船政渡過難關,賤內的母家傾力相助,賤內甚至將嫁妝首飾悉數變賣,以補貼船政之用,及至已之飲食,則省之又省。適值臣長子出生,賤內產後體虛無乳,臣又無錢聘請乳娘,幼兒飢啼,哭鬧不已,臣聞之心如刀絞,愧對妻兒,屢有放棄之意。然每每憶起沈文忠公遺訓,及妻兒之無怨無悔,臣方才能繼續振作,勉力支撐……”

    “唉,真是難為你了。”聽林義哲說到此處,仁曦太后也不由得哽咽起來。她一邊說著。一邊輕輕用白巾揩了揩眼角。儘管是一個細小的動作,但此時在左季皋看來,卻讓他的心底感到陣陣發冷。

    皇太后這是要做什麼?

    “臣謝皇太后垂憐。”林義哲讓仁曦這一句話感動得再次落下淚來,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又瞪了左季皋一眼,繼續著他的控訴。

    “時新廠船台造好,臣思法式鐵甲快船式佳價廉,便同法人交涉。而左季皋又橫加妄議,意圖阻攔,幸皇太后皇上力排眾議,臣得以不受干涉,全力施為。皇太后皇上殷殷垂詢,四海震動,是以臣賤內母家海外華商陳氏傾力奉納,船政諸員甘奉回朝廷嘉獎賞賜以補貼船工,法廠首制‘開濟’快船才能如日完工,後續‘鏡清’、‘寰泰’、‘保民’得以在船政新廠順利啟工。如今‘鏡清’船完工試航,‘寰泰’、‘保民’施工順利。臣也可稍稍告慰沈文忠公在天之靈!”

    說到此處,林義哲忍不住放聲大哭,

    “唉!沈文忠公,公忠體國,可惜去得太早……”

    受了林義哲和仁曦太后哀慟情緒的感染,兩班朝臣當中本來有人在嗚咽不已,此時竟有多人跟著仁曦太后一道抽泣起來,一時間大殿之內充滿了哀傷的空氣。

    左季皋聽得心驚膽裂,不能自持,而林義哲的控訴聲再次響起。

    “船政新式‘開濟’快船完工後,即在兩江水域剿除水匪,斯時該船火炮雖仍為船政庫存舊式火炮,但已初顯威力,水師官兵以此一船橫掃江面,該船火力之密集,為諸師船之首,水匪無敢觸其船殼者,一戰之下,匪眾大部覆滅,餘匪皆喪膽,登岸棄械而降。此船若安裝新式火炮,必然可與洋船爭鋒海上!想臣剿黃金滿時,若得此船,海盜安能登船?我水師官兵何能遭此損失?”

    “左季高!汝雖為船政肇始之基,但若無沈文忠公,船政安能有今日之氣象?汝卻屢屢以船政元勛自居,處處排斥沈文忠公之心血!若非汝一味欺壓,沈文忠公安能為船政如此費盡心力,安能心力交瘁竟至嘔血,安能在未到花甲之年就早早故去?左季高!汝還沈公命來!”林義哲看到左季皋哆嗦著嘴還想要強辯,立刻上前一步,指著左季皋的鼻子大罵起來。

    “皇太后皇上明鑑,想沈文忠公一心為國、赤膽忠心可昭日月,卻不想身後還要受汝如此譭謗,左季高!白髮匹夫!皓首老賊!來日若在沈文忠公靈位前,汝但凡還有一點良心,敢摸著良心說捫心無愧否?”

    左季皋氣得發須亂抖,他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張口想要申辯,卻在林義哲連珠炮似的痛斥下,一個字也說不上來。林義哲罵畢,反身朝龍椅方向伏地跪下

    “臣懇請皇太后、皇上做主,還沈文忠公一個公道!”

    左季皋漸漸的能夠感覺到,林義哲的字裡行間透出的那森森殺氣!

    就像現在,他已經覺得,林義哲這不是在痛斥自己了,而是在向自己扔刀子!

    越往下聽下去,左季皋越是感到,殺氣變得越來越濃重,竟然壓得他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而今天皇太后的表現,也是非常的耐人尋味……

    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什麼事,左季皋的心陡然一陣緊縮,額頭也禁不住冒出了冷汗!

    難道說……皇太后這是要對付自己麼?……

    “豎子小兒休再胡言!”隨著一聲斷喝,軍機大臣潘鳳笙邁步出班。

    “潘鳳笙!就知汝與左季高素來交好,今日之事,汝為之出頭也是不出意外,但就算汝讀盡天下聖賢之書,聖人面前汝也斷不敢說捫心無愧,汝當大克鼎背後的玄機無人知曉嗎?”面對潘鳳笙的喝斥,林義哲雙目充血,以一串驚雷似的暴喝回敬了過去。

    聽到林義哲的暴喝,潘鳳笙如遭雷擊,立時呆立當場,作聲不得,原本積攢了一肚子訓斥林義哲的話此時全給憋在了肚子裡。

    而左季皋聽到林義哲提到“大克鼎”,肥胖的身子一下子僵在了那裡,他死死的盯著林義哲,眼睛裡第一次閃過恐懼之色。

    “大克鼎?”仁曦太后發覺了潘鳳笙和左季皋的異樣,立時追問道:“林義哲,大克鼎又是怎麼一回事?”

    “回聖母皇太后,大克鼎為周孝王時所鑄之鼎,乃國之重器。”林義哲冷冷地瞥了潘鳳笙和左季皋一眼,回頭恭敬地向寶座上的光旭皇帝和珠簾後的仁曦太后拜了一拜,說道:“其鼎上鑄有‘天子其萬年無疆’銘文。端的是國家祥瑞,青銅重寶。可惜卻成了潘大人的私藏。”

    “潘鳳笙!鼎上可有此文?”聽了林義哲的話,仁曦太后的臉上閃過一絲恚怒之色,她緊盯的潘鳳笙,大聲的喝問道。

    “這個……”潘鳳笙一時間張皇失措,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未完待續……)

    ps:學校的男女廁所相連。一女生去廁所忘記帶衛生紙,正在難堪時,隔壁男衛生間傳來衛生紙,女生花容失色,大聲地問“誰?”。隔壁男生低沉有力地答:“雷鋒。”
regn13 發表於 2018-7-27 22:13
第五百一十二章 碩鼠巨蠹

    看到潘鳳笙支支吾吾的樣子,仁曦太后眼中怒意更盛。·..

    “還不快講!”

    “回皇太后,鼎上……確有此銘文……只是……”潘鳳笙囁嚅道,仁曦太后重重地哼了一聲,算是告訴潘鳳笙“夠了”,回到寶座上坐了下來。“林義哲,你接著說。”

    “回皇太后,這‘大克鼎’本為國家重器,但淪為左季高用以還大人情的謝禮,左氏以國家重器私相授受,為的卻是掩蓋其當年的一樁不法之事!”

    “噢?有這等事?說下去”

    “回皇太后,這左季皋向潘鳳笙贈送大克鼎,為的是向潘鳳笙感謝當年的救命之恩。事情緣起自咸豐九年,斯時左季皋尚未發達,在湖南巡撫駱文忠公幕府中做師爺。左季皋是個恃才傲物的人,駱公愛才,對其言聽計從。監司大員向駱公匯報公事,駱公讓他們向左季皋請示,他也當仁不讓,隱操湖南政柄,甚至代擬的奏摺不經駱公過目就直接向朝廷拜發。而左氏斯時之功名,不過是個舉人。時有署理提督永州鎮總兵樊燮謁駱公,駱公命其去見左季皋,樊燮見左時因未向左季皋請安,左季皋竟厲聲呵責,樊燮不服,以朝廷體制,未定武官見師爺請安之例回之,左季皋跋扈已極,竟起喝罵‘忘八蛋滾出去’,欲以腳蹴之。樊燮慍極而退。未幾,即有樊燮革職回籍之朝旨。”

    聽到林義哲說出左季皋罵樊燮“忘八蛋滾出去”這一句,朝堂上立刻騷動起來。

    “哼哼,左相果然不愧為左相。當師爺的時候。威風就比朝廷二三品大員還大啊!”仁曦太后冷笑了一聲。

    “皇太后休聽此人胡言亂語。樊燮昔年不肯向老臣行禮!老臣是以責罵了他幾句,絕無折辱之事,請皇太后皇上明查!”左季皋嘶聲大叫起來。

    “住口!左季高!事到如今,當著皇太后和皇上的面,你竟還敢強辭奪理!須知我朝從無二品武官向師爺行禮之規矩!樊燮不行禮於你,雖於理不合,但絕不壞朝廷法度!你怎敢對他惡語相加?‘忘八蛋滾出去’之言可是一師爺向朝廷命官該說之語?”林義哲怒瞪著左季皋,“樊燮受左氏之大辱。回籍後於家中書‘忘八蛋滾出去’六字木牌,置於祖宗神龕之下,又為其子延請名師,規定其子穿女子衣褲,考中秀才進學,脫女外服;中舉人脫內女服,方與左季皋功名相等。中進士點翰林,則焚其所樹之六字洗辱牌,告先人以無罪。也是上蒼感於其志、其子樊增祥發奮苦讀,於光旭三年中進士、入翰林、授庶吉士。”

    “什麼?”仁曦太后聽到這裡。猛地從寶座上站了起來,滿臉都是震驚之色。“竟有這等事?”

    “太后明鑑,樊燮若非對左季皋之羞辱刻骨銘心,怎可令愛子行此萬難之事?”林義哲又說道,“樊增祥現在翰林院,太后欲知此事真假詳情,傳其上殿同左季皋對質便知。”

    “傳樊增祥!”仁曦太后厲聲喝道,李錦泰立刻上前一步,甩了甩手中的拂塵,高聲唱道:“傳樊增祥”

    “左季皋如此跋扈,即有人上奏彈劾,上命密查,如左季皋確有不法情事,可就地正法。左季皋知此訊甚慌,遂輾轉求告於承威。承威言此事必須有內外臣工有疏保薦,才能說話,潘鳳笙得知後,竟聯合曾伯函、胡霖義等人聯名保薦,承威趁機以‘人才難得,自當愛惜’為由給左季皋開脫,乃至聖聽混淆,最後竟命左季皋以四品京堂候補,襄辦湘軍軍務。始有左氏發跡之肇基。”

    聽到林義哲說出“承威”二字,朝堂上的大臣們好多人都是猛一激靈。

    一陣短暫卻又令人窒息的寂靜之後,早已怒不自持的仁曦太后猛的掀開了簾子,快步走到金水橋前,指著此時還跪在殿下的潘鳳笙怒喝道:“潘鳳笙!你可知罪?”

    能讓仁曦太后如此盛怒的人,也只有當年與兩宮爭權的那個承威了。

    “臣有罪,臣罪該萬死。臣有罪”惶恐到了極點的潘鳳笙唯有磕頭稱罪耳。

    “私受國器,本當重罰;勾結逆臣,更是死罪,然承逆既已伏誅,我不忍牽涉旁人,念你為國操勞,頗有微功,著三日內將‘大克鼎’上繳國庫、不得有誤!我聽說你父親病重,本朝以孝悌治天下,父親病重當兒子的安能不侍奉榻前?我准你開缺回籍照顧,也好教你盡盡為人子之孝道,為天下人樹個表率。潘鳳笙,不知你意下如何?”

    “臣謝皇太后、謝皇上不罰之恩”

    “列位臣工,若家中藏有鐘鼎之國器者,限日上繳,逾期不繳者定當重罰,斷無姑息之餘地、今後若再有私相授受、私藏鐘鼎國器者,如若查實,定斬不饒!”

    仁曦太后重新回到寶座上坐下,兩班大臣全都噤若寒蟬,口稱“遵旨”不已。

    正在這當口兒,奏事太監引著一位翰林來到了大殿上,左季皋看到此人面貌似曾相識,立刻想起了他是誰,心裡又是一寒。

    “臣翰林院庶吉士樊增祥,叩見聖母皇太后,皇上。”

    聽到來人報出名字,左季皋的身子開始搖晃起來,像是馬上要癱倒的樣子。

    “平身。”仁曦太后打量了一下階下垂首而立的年輕翰林,說道,“樊增祥,我問你,你父親當年樹洗辱牌一事,你可知當中詳情?”

    “回聖母皇太后……臣……臣父當年豎此洗辱牌,乃是……因受了左季皋之大辱……”樊增祥聽到仁曦太后提出父親當年受辱之事,先是微微一怔,當他看見滿頭大汗搖搖欲倒的左季皋。心裡頓時明白了二三分。此時父親當年受辱之事又湧上心頭。他轉頭向左季皋怒目而視,臉上寫滿了屈辱和憤恨,似乎像是要馬上撲上去將左季皋撕碎一般。

    “樊增詳,你且細細說來,有甚冤屈,我替你作主。”仁曦太后一看樊增祥那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了左季皋的樣子,便明白了林義哲所言非虛,她冷冷地看著呆立在那裡的左季皋。沉聲說道。

    “臣遵旨!”樊增祥當著群臣的面,把父親無端受辱,自己如何忍辱負重詳盡說了一遍,個中細節竟然和林義哲所說分毫不差,彷彿此事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此時的左季皋,聽著樊增祥的講述,心中滿是驚駭之意。

    這段發生於顯鳳九年的公案,林義哲所說,竟然和樊增祥分毫不差!他怎麼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他曾……親歷此事不成?

    左季皋這個念頭一閃,便覺察到其中的荒謬。那可是顯鳳九年的事啊!他林義哲那時怕是剛剛出世,怎麼可能知道?

    莫非是駱文忠?

    “哼哼!當真如此啊!左相。想不到你當年一句話,我大乾多了一位翰林,真是可喜可賀啊!”仁曦太后的一聲冷笑,再次打斷了李紹泉的思緒。

    “臣父當年無端受此大辱,可恨左季皋一手遮天,臣父直至去世,沉冤尚未得雪……求聖母皇太后皇上為臣做主!”樊增祥哭道著拜伏於地。

    “樊增祥,你且平身,我定當為你做主。”仁曦太后的銳利目光再次落在了左季皋的身上,如同兩把利劍,將他牢牢的定在那裡。

    此時左季皋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他欲待為自己分辯幾句,林義哲卻絲毫沒有給他機會。

    “正是潘鳳笙的保薦和承威的瞞天過海,矇蔽聖聽,左季皋方才逃得性命,得以飛黃騰達。是以左季皋唸唸不忘潘鳳笙的這番情義。同治十二年年底,潘鳳笙被革去戶部左侍郎。時任陝甘總督的左季皋知潘鳳笙嗜青銅器如命,即命主管西徵糧台的袁保恆購下大克鼎贈送給潘鳳笙,以為謝禮。”林義哲說著,在說到“西徵糧台”時,有意無意的加重了語氣。

    而聽到“西徵糧台”這一句,左季皋一下子明白了林義哲說“大克鼎”的目的所在,心中更形驚駭。

    “西徵糧台?林義哲,你的意思,莫非這買鼎的錢,還不是他左季皋自己出的?”仁曦太后立刻注意到了林義哲話裡的“潛台詞”,馬上追問道。

    左季皋聽到仁曦太后如此一問,簡直就是配合林義哲在演“雙簧”,感到一陣眩暈,險些沒摔倒在地。

    他已經聽出來了這裡的殺著。

    “皇太后聖明!‘大克鼎’價值不菲,豈是左季皋一己之俸可以承受?這筆款項出自西徵糧台,也就是西征將士的糧餉錢。左季皋竟以此款購買國之重器,視將士們的餉銀為其私蓄,視勇丁如草芥,著實可惡!而據臣這一年暗查,左季皋西征之時,不法之事,絕非大克鼎一件!”林義哲轉頭看了看已經快要站不住的左季皋,目光轉為陰冷,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噢?是甚麼不法之事?”仁曦太后問道。

    左季皋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臉色轉為猙獰,他好容易站穩身子,剛要說話,卻聽林義哲厲聲說道:

    “臣查得左季皋西征時,與奸商胡雨霖勾結,貪污國庫巨款不法之事!”

    如同晴天裡響了一個霹靂,整個大殿裡立時變得靜悄悄的。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林義哲的身上。

    “臣查得左季皋於西征新疆之時,以奸商胡雨霖佐辦軍需,內外勾結,共計貪墨西征軍費五百萬餘兩之巨!”林義哲大聲說道。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甘陝剿回亂時,胡雨霖捐飛輪開花炮,西征新疆阿古柏,又捐飛龍奪命丹等丸散藥品,賑濟山東水災,又墊付銀二十萬兩,丁戌奇荒,捐陝西銀五萬兩,河南一萬五千兩,山西一萬五千兩,山東二萬兩,制錢三千一百串,棉衣三萬件,其好義之誠、用情之摯如此,察看富紳獨力呈捐,無如其多者。實乃我大乾商界楷模!”左季皋氣急敗壞的指著林義哲。嘶聲大叫起來。“胡雨霖所經辦之西征軍費,每筆都有實據,戶部那裡皆有備案,你竟敢無中生有,讕言誣衊……”

    “哪個無中生有污衊於你?左季高!你睜開眼看看!實據就在這裡!”林義哲暴喝一聲,再次打斷了左季皋的話頭,可能是他這一聲過於響亮,左季皋只感到雙耳嗡的一聲。陳年的耳屎都給震了下來。

    林義哲從袖內取出一疊單據,拿在手中揚了一揚,左季皋看到那些微微泛黃的蓋有大小朱紅印鑑和西式字母花押的紙頁時,雙眼一黑,竟然打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啟稟皇太后、皇上,這便是臣於英國匯豐銀行所查得的左季皋西征軍費借據。”林義哲大聲說道,“是胡雨霖貪墨的鐵證!”

    “皇太后、皇上,那胡雨霖當年為船政採買軍需,便大肆貪污中飽。因胡為左季皋之私人,沈文忠公顧及左季皋顏面。隱忍未發。臣自那時起,便留意胡之作為。據臣一一詳查,胡雨霖每捐一筆錢款,必與左季皋有關,西征捐開花炸炮、山東水患認捐20萬兩,‘丁戌奇荒’認捐20萬兩,皆從左季皋之請,每每事後,左季皋得賞,胡比飛黃騰達更甚。臣以為,胡所捐之款,百姓非覺沐浴皇恩,而是感左季皋、胡雨霖之恩;胡所捐比之所得,不吝九牛一毛耳,其所得本皆為國庫之銀,胡左二人一拿國庫之銀為一己之私謀‘善人’偽譽、一以國庫之銀搏‘愛民’虛榮,當真是狼狽為奸、沆瀣一氣,臣請皇太后、皇上嚴旨徹查胡雨霖貪墨一事,若臣一言不實,甘領死罪!”

    林義哲說完,雙眼重又盯在了左季皋身上,目光中滿是鄙夷之色。

    “左季高!你既然能把胡雨霖的功勞記得那麼清楚,西征借款中,他胡雨霖一共得了多少好處,你不會記不得吧?!”

    聽到林義哲的厲聲喝問,左季皋心膽俱裂,他哆嗦著剛要再說,林義哲卻又轉過身去,向寶座上的光旭皇帝和珠簾後的仁曦太后拱手行禮。

    “稟皇太后、皇上,臣查得,左季皋西征期間,計委託胡雨霖出面,總共貸款一千五百九十五萬兩,而這些款子,所付利息竟然高達一千零三十六萬八千兩!這是何等樣的利息?!天下安有如是之貸款?!是正經之貸款,還是明目張膽之劫掠?!”

    聽到林義哲報出的數字,大殿裡頓時一片嘩然。

    “什麼?”仁曦太后大怒,猛地從寶座上站了起來,掀開珠簾,走到了皇帝的身邊,年幼的光旭皇帝可能是第一次看到仁曦太后盛怒已極的樣子,竟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左季皋西征大舉借洋款時,這筆錢仁曦太后當時便覺得有問題,給的就不是很痛快,而現在聽到林義哲報出的天價利息數額,證實了她當年的判斷,怎能不怒火滿腔。

    一旁的李錦泰趕忙上前,扶住了仁曦太后的一隻手,左季皋只見她一雙炯炯生威的鳳眼光芒大盛,雙眉之間,青筋暴露,兩腮突出,竟是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林義哲,你接著說。”讓李錦泰感到驚訝的,是盛怒之下的仁曦太后說話的聲音竟是出奇的平和。

    “稟皇太后,臣查得,左季皋經胡雨霖之手與匯豐銀行的軍費借款,一共有六筆。”林義哲的聲音也跟著放緩,但仍是十分宏亮,讓大殿裡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其中第一筆借款,金額為一百二十萬兩,期限為半年,這單據上明明寫著,年息為八釐,而左季皋上報朝廷時,年息卻是一分八釐!結果朝廷多付息銀便達六萬兩!”

    “這第二筆借款,金額為一百萬兩,期限為十個月,單據上寫的實際年息仍為八釐,而左季皋卻仍按年息一分八釐上報,結果朝廷又多付息銀八萬三千三百兩!”

    “這第三筆借款,金額為三百萬兩,期限為三年,實際年息為一分,而左季皋上報之年息為一分五毫,朝廷多付息銀四萬五千兩。”

    “這第四筆借款,金額為五百萬兩,期限為七年,實際年息為一分,而左季皋上報之年息為一分五釐,朝廷多付息銀竟達一百七十五萬兩!”

    “這第五筆借款,金額為一百七十五萬兩,期限為六年,實際年息為一分,而左季皋上報之年息為一分五釐,朝廷多付息銀五十二萬五千兩。”

    “這第六筆借款,金額為五百萬兩,期限為六年,實際年息為八釐,而左季皋上報之年息為九釐七毫半,朝廷多付息銀四十二萬兩。”

    “這樣算來,這六筆款子合計,朝廷多付息銀二百八十八萬三千兩,這多付之息銀,盡數進了他胡雨霖的私囊!此外,匯豐銀行共計得利七百四十八萬四千七百兩,其中三分之一被銀行送給了胡雨霖作為酬勞,如此胡雨霖總共得銀五百三十七萬八千二百兩!”(未完待續……)

    ps:蚯蚓一家這天很無聊,小蚯蚓就把自己切成兩段打羽毛球去了, 蚯蚓媽媽覺得這方法不錯,就把自己切成四段打麻將去了, 蚯蚓爸爸想了想,就把自己切成了肉末。 蚯蚓媽媽哭著說:“你怎麼這麼傻?切這麼碎會死的!” 蚯蚓爸爸弱弱地說:“……突然想踢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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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7 22:13
第五百一十三章 夢露天機

    聽到林義哲詳細報出的一筆筆胡雨霖貪墨銀數,大殿裡的群臣全都相顧失色。[更多好看的就上^^^^^^^^]

    五百萬兩白銀,對這裡的所有人來,都是一筆天數字。

    “這些單據,便是臣從匯豐銀行查得,胡雨霖經手之每筆西征借款,數額、期限、利率,皆在上面。請皇太后、皇上御覽!”林義哲著,上前一步,躬身將單據雙手呈過,扶著仁曦太后的李錦泰看了一眼身邊的太監,太監趕忙一溜跑上前,接過單據,來仁曦太后的面前,躬身將單據呈上。

    此時的仁曦太后滿面寒霜,她看了一眼已經匍匐在地的左季皋,伸出手拿過單據,慢慢的翻看了起來。

    仁曦看著一張張的單據,上面的一串串數字和打印的英字母,胡雨霖的親筆畫押和朱紅印章顯得分外的刺目。

    “碩鼠!……碩鼠!……”仁曦太后喃喃地著,拿著單據的手也在不住的顫抖著。

    “六爺,你也看看吧。咱大乾出了這樣的碩鼠,難怪總是讓洋人欺負。”仁曦太后看完單據,將單據重又交給了太監,示意他交給敬親王宜欣。

    敬親王接過單據只看了一會兒,臉上便現出憤憤之色,他久辦洋務,一看到這些單據,便知道林義哲所言非虛,而且他還可以肯定的是,胡雨霖經辦的這些借款當的貓膩,左季皋肯定是知情的。想到此處,他不由得轉頭狠狠地瞪了左季皋一眼。此時的左季皋,再也沒有整天當著他的面痛罵故去的曾國藩的“豪氣”。而是滿臉掩飾不住的頹喪之色。

    “稟皇太后。皇上。此外,臣還查得,左季皋西征期間,全部借款都存在胡雨霖的阜康錢莊,胡雨霖不但不付利息,還在短期內隨意抽取挪用,弁取暴利。是以胡雨霖不過數年便坐擁近三千萬兩白銀的家業,胡氏修建宅第園囿。所置松石花木,備極珍。姬妾成群,築十三樓以貯之。其大起園林,縱情聲色,驕奢淫逸,之王侯,有過之而無不及。”林義哲接著道。

    “噢,是啊!到底是這銀子來得容易,才敢這麼個花法兒啊。”仁曦太后在李錦泰的攙扶下輕輕的踱著步,雖然她話的聲音不大。但話裡透著的陰冷勁兒,卻讓所有的朝臣聽著心驚肉跳。

    “臣還查得。胡雨霖在杭州建有豪宅,石為牆,滇銅為砌,有的牆壁是將景德鎮所產上等細瓷碗打碎,搗成細瓷砂塗抹,據稱可千年不朽。園林巧奪天工,樓閣玲瓏,雲屏繪錦,綠暗瑤香,耗資巨萬,豪奢無匹。凡外國使臣到杭州,皆願住在胡府,不去迎賓館舍。”

    “胡雨霖貪淫好色,常於街市尋覓美色,見到有姿色者,便請人和,身價再高也不計較,而且還會給女方的家人安排好差事。他仗著有財有勢,把不從他淫威的女子娶回後再休棄,肆意侮辱良家女子。他強買民女,通常只過三五天或一兩月,新鮮勁兒一過,就給銀數百兩,令其改嫁,凡買而旋遣者,殆數百人。禽獸之行,令人髮指!”

    “胡雨霖姬妾成行,有美姬十二人,號稱‘十二金釵’,分住院內長弄各樓,按序各佔一室。又效宮制,至夜則由侍女呈進牙牌,召姬妾侍寢。至於唱戲祈福,擺酒張筵,無不窮極奢華,揮金如湯沃雪……”

    “夠了!”仁曦太后再也忍耐不住,揮手一聲斷喝,打斷了林義哲的講述。

    “左相,這就是你所的好義之誠,用情之摯?此等奸佞荒淫無恥之徒若是成為楷模,我大乾豈不成了男盜女娼之邦?”

    仁曦太后以手疾指左季皋,厲聲喝問道。看到太后動了真怒,左季皋再也站立不住,立刻跪伏於地,連連叩頭。

    “老臣昏昧,受那奸商胡雨霖矇蔽而不自知,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左季皋連連叩首,哀聲道,“求皇太后皇上治罪!”

    “昏昧的又豈止你一個!這樣的奸商,竟然成了愛國義士,商民表率,你們這些人,長眼睛是干什麼用的?”仁曦太后脫開了李錦泰攙扶她的手,憤然轉身,指著朝臣們大聲道,群臣立時呼拉拉全都跪在了地上。

    “皇太后息怒,其實,當年並非無人識破胡雨霖真面目,只是皆顧及左季皋情面,不願明言。”林義哲也跟著跪了下來,可能是他覺得今天的事牽連的人夠多了,因而開始試圖往回挽上一挽。

    “噢?你看,都有哪個?”仁曦太后哼了一聲,道。

    “胡氏借款一事,現署理兩江總督劉昆義劉大人曾言:西征認借洋款,皆為胡道一人操辦,然每百萬利銀至二十四萬之多,所耗不貲,想是軍需孔急,左相萬不得已而偶一為之……”

    聽到林義哲竟然把劉昆義也給順手牽了進來,李紹泉強忍住了臉上的肌肉,沒有笑出來。

    “哼哼!好一個‘萬不得已而偶一為之’,”仁曦太后聽了更怒,“他劉昆義還當真是替左相著想啊!一次萬不得已偶一為之,難道這六次當真都是萬不得已,偶一為之嗎?”

    聽到仁曦太后這麼,林義哲像是發覺自己錯了話,趕緊低下了頭,再不言語了。

    “臣閻丹楚請將胡雨霖即刻拿交刑部治罪,以正國法,將其家屬押追著落,掃數完繳!”戶部尚書閻丹楚朗聲道。

    “臣附議!”

    “臣附議!”

    “此等國之蛀蟲,理當千刀萬剮!”突然間,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在朝臣的一片附議聲顯得分外的響亮。

    仁曦太后緩緩回身,當她看到年幼的光旭皇帝從寶座上站了起來,一臉憤激之色時。眼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欣喜之色。微微點了點頭。

    “擬旨!朕要親自用璽!”光旭皇帝大聲道。

    聽到光旭皇帝的話。朝臣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敬親王和幾位軍機大臣都將目光轉向了仁曦太后。

    “就照皇帝的意思辦吧!”仁曦太后平靜地道。

    敬親王看到仁曦竟然點頭應允了,不由得有些意外。因為現在,皇帝還沒有到“親政”的時候,這回皇帝親自用璽,可以是提前親政一回了。

    “臣遵旨!”敬親王趕緊大聲的應道。

    “還有,明發上諭,把劉昆義重旨申斥!”仁曦太后回到了珠簾後的寶座上坐下。沉聲道。

    不多時,敬親王便當堂擬旨完畢,光旭皇帝親自在聖旨上加蓋了寶璽,由李錦泰當堂宣讀起來:

    “朕自沖齡踐阼,寅紹丕基,荷蒙皇太后幬育仁慈,恩勤教誨,垂簾聽政,宵旰憂勞。嗣奉懿旨,命朕親裁大體。欽承列聖家法,一以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為本。十數年,仰稟慈訓,日理萬機,勤求上理,念時勢之艱難,折衷外之治法。輯如民教,廣設學堂,整頓軍政,振興工商,期與薄海臣庶,共享昇平。不意有奸商胡雨霖,竟借回疆叛亂,朝廷用兵西北,軍需浩繁之際,以助軍用之名,行貪墨之實。據都察院奏,查奸商胡雨霖竟勾結前甘陝總督左季皋,假借回疆叛亂,朝廷用兵西北,軍需浩繁之際,以助軍用之名,行貪墨之實。實乃心無君父、巧取豪奪、喪心病狂、人神共憤。如今證據確鑿、鐵證如山、不容抵賴。此等誤國奸佞,非死不以謝天下。著處胡雨霖凌遲立決,胡氏九族成年男子一律處斬,妻女及子女未成年者刺配新疆,永世不得回籍,欽此。”

    “諭東閣大學士、兩江總督,封二等恪靖侯左季皋,近來辦事都未允洽,往昔輕侮僚屬,現又詬詈先賢,以致眾情不服。又年老昏憒,辦事任意可否,喜怒無常,辭色顯露,實屬狂妄任性,斷難勝封疆之任。又屢經有人參奏,其西征之時,受奸商胡雨霖矇蔽,虧空軍費乃至千萬而不覺。本應查明究辦,予以重懲,估念其西征多年勞苦,不加嚴譴,左季皋著即開缺回籍,以示保全,特諭。”

    聽到旨意裡對自己的處份是開缺回籍,左季皋心裡一鬆,再也支持不住,癱坐在原地。

    “樊增祥,我如此交待,汝可信服?”

    “臣謝聖母皇太后,臣心服口服,臣定當為國效力,不死不休。”

    “你且退下吧。”

    “臣告退。”樊增祥再次磕頭謝恩後,躬身退出大殿。

    “此次林義哲查得鐵證,揭破奸商胡雨霖貪墨奸謀,功勞非,其勤於院事,嚴謹縝密,堪為御史楷模。著即升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不過林義哲當廷指斥朝廷重臣,以下犯上,目無尊長,有失臣儀,著罰俸半年,以示懲戒。”

    而就在這時,左季皋忽然發現,朝臣當雖然大多數都低著頭,但卻有好多人,不時的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自己,那目光,看起來不出的陰冷,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左季皋感到無數這樣的目光在盯著自己,似乎還帶有陣陣夜梟似的笑聲!

    笑聲漸漸的匯成一股洪流,包圍了他,那種無的沉重和壓抑的感覺,讓他艱於呼吸,不能自己!

    左季皋猛地大叫了一聲,醒了過來。

    周圍仍是一片黑暗,只有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櫺,在地面灑下斑駁的光影。

    剛才的景象,不過是南柯一夢。

    左季皋直起身子,坐了起來。他伸出手撫摸了一下額頭,感覺到了密佈在那裡的細密汗珠。

    由於他剛才的叫聲並不大,是以睡在隔壁的僕人們並沒有聽到,也就沒有人過來打擾他。左季皋坐在床上,回想著剛才的夢境,心竟然感到一陣驚悸。

    雖然那是夢境,可為什麼看起來如此真實呢?

    左季皋知道,剛才夢境的一切應該都是虛幻的,如林義哲歷任船政大臣,福建巡撫,會辦苔灣事務大臣。海軍衙門成立後進入樞任籌海大臣。總理衙門行走。卻從未進過都察院,擔任左右僉都御史,自己也未入值軍機處,林義哲在世時,和自己從未見過面,自然不會發生夢境的事。

    除此之外,夢的“沈忠公”沈佑鄲,現在。雖然病重,卻並未身故,依然健在!

    對於自己曾“三顧茅廬”請出山卻最終和自己的大敵李紹泉走到了一起的沈佑鄲,他一直恨其不早死,這一次在夢夢到沈佑鄲亡故,雖然不是真的,但也讓左季皋感到痛快不已。

    但是一想起夢境所提的樊燮案和大克鼎,左季皋的心情又轉為低落。

    還有那西征借款……

    想到胡雨霖和匯豐銀行辦的那幾筆借款可能出現問題,而胡雨霖已然下獄,左季皋的心裡不由得又焦躁起來。

    這件事他做得極其隱秘。根本不會有外人知道,但如果真的洩漏了消息出去。那他左季皋不但一生英名盡毀,恐怕還有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而想到最近發生的另外一件事,左季皋更是心不安。

    雖然征戰半生的他,對殺傷人命一事已然看的淡了,但這一次,畢竟是兩千多淮軍的命啊……

    今晚為什麼會做這樣可怕而真實的夢?難道是夢在向他示警?

    夢到林義哲難道是因為這幾日朝野上下討論的都是林義哲的那位雙胞弟弟要回歸母國的事嗎?

    想到林逸青,左季皋禁不住又冷笑起來。

    “林家豎子竟然在海外有個雙生兄弟,倒真是令老夫意想不到啊!”

    “此人來歷不明,身份可疑,可林家和沈佑鄲竟然還偏偏認了他,真是未聞之!”

    “你在日本鬧騰得再歡,怎得老夫平定西域的大功!竟有無識之輩,拿老夫和你相,真是可笑!”

    “黃樹蘭稱那林家豎子為張元、吳昊,一點不錯!此人行事,當真同那林家豎子一般!從這塊兒來,是兄弟倒也不差!此輩能亂日本,必能亂我大乾!老夫當真是留你不得!”

    “你要回大乾安生,先過了老夫這一關再!”

    “林家豎子,在陰間等著與你兄弟相會吧!”

    自言自語了這些壯膽之言半天之後,左季皋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哼了一聲之後,重新躺倒在床上。

    此時離天明尚早,但因為那個夢的關係,左季皋已然全無睡意。

    剛才夢自己在軍機處值房高談闊論的快意情景,仍時不時的浮現在眼前。

    此次西徵收復新疆雖然算不上功德圓滿,但在他的傾情演出之下,也可以是煌煌偉業了,朝廷論功行賞的話,自己入軍機處,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看樣子這個夢還是有不少吉兆的。

    再過幾天,便是朝會的日子了,左季皋當然知道,這次朝會,要討論的題目是什麼。

    林逸青和他麾下的10萬薩摩軍民的歸屬!

    左季皋奉詔回京已有月餘,這期間兩宮皇太后和皇帝不止一次召見了他,垂詢西域諸事,並議收伊犁情形,卻一次也沒有問過他關於日本西南之亂的事,讓他感到這當的不同尋常。

    此前左季皋已多次上奏要求朝廷不要插手日本內亂,以免影響西征,並就東南海防提出來了自己的見解,而現在西征勝利結束,朝廷可以騰出手來解決東南沿海的問題了,卻為什麼一次都沒有就此事徵詢自己的意見呢?

    難道,朝廷在這件事上,已然早有了定計?

    突然間,左季皋想起了老對頭李紹泉。

    李紹泉也是奉詔進京的,也在這賢良寺住著。

    想到李紹泉進京的時間,左季皋心突然一動。

    難道,朝廷在這個時候召李紹泉進京,是為了林逸青?

    聯想此前李紹泉上的關於日本內亂和東南海防的摺子,左季皋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朝廷顯然是要接納林逸青和薩摩人了,在朝會之前召李紹泉進京,目的很可能是為了增加持接納薩人意見的一派的力量和聲音!

    “李章桐,我不會讓你遂了心的!”左季皋惡狠狠的道。

    第二天天明,後半夜一直沒有再睡著的左季皋起身,由僕人侍候梳洗畢,便來到了花園之。

    左季皋本來是沒有晨練的習慣的,但因為後半夜到天亮一直沒有闔眼,左季皋感到心神不寧,是以打算到花園裡透透氣,但他沒想到的是,會在這裡碰上一位久違的老相識。

    就在不遠處,身穿錦袍,手裡拿著兩個碧玉球的李紹泉,正在那裡來回的踱著步。

    李紹泉注重養生,平日裡好步行鍛鍊,因而步伐極健,為活動手指的筋絡,他聽從醫者的建議,閒時以兩個碧玉球在手旋轉,是以不管他走到哪裡,總會有那玉球的旋轉摩擦聲隨身。

    而左季皋看到李紹泉,則感到象吃了個蒼蠅一般的難受。

    他曾經不止一次的對自己的孫女左平湖,如果林義哲是天底下最壞的人,那麼李紹泉就是天底下第二壞的人。

    左季皋看到了李紹泉,李紹泉這時也看到了他,但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也沒有停傳手的玉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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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7 22:13
第五百一十四章 自取其辱

    二人對視了幾秒,左季皋本想轉身離開,但他轉念一想,一句話不說就走似乎是在向李紹泉示弱,於是乾脆迎面向李紹泉那邊走了過去。·

    李紹泉看到左季皋之後,心中厭煩,本不欲和他相見,但看到左季皋竟然向自己走來,心裡不由得很是奇怪,於是放緩了腳步。

    “李章桐,久違了。”左季皋來到李紹泉面前,負手昂然道。

    聽到左季皋直呼自己的名字,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李紹泉心中恚怒,但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只是略一抬了抬手,算是答禮。

    對於左季皋,他實在是連話都懶得講。

    “汝可是奉詔來京的?”左季皋見李紹泉對自己完全無視,心中氣往上衝,立刻大聲的質問起來。

    “疆臣非奉詔,怎敢擅離任所來京?李某來京,自是奉詔而來。”李紹泉不動聲色的說道,“不知左制台何以有此一問?”

    李紹泉並沒有對左季皋立刻反唇相譏,以“汝”稱之,而是尊稱了他一聲“左制台”,提醒他注意各自的身份。

    論年齡,李紹泉小左季皋十歲,但論官職,李紹泉是直隸總督,為疆臣之首,左季皋為陝甘總督,則要差了一層,而論功名,李紹泉是進士出身,而左季皋僅是舉人,沒有資格在自己面前如此的趾高氣揚。

    “李制台既是奉詔進京,召對之時,當摒除私心,以國事為重!萬不可為宵小鬼類進言!”左季皋當然聽出了李紹泉話裡的意思。心中怒氣上升。因為只是舉人而非進士。可以說是他最大的心病,但他無法在這方面同李紹泉相比,是以不得不改了稱呼,但仍是一副教訓後輩的口氣。

    “呵呵,俗話說得好,將心比心,左湘農,你說我李某有私心。只怕你左某的私心,比任何人都大吧!”李紹泉呵呵笑道,“李某向來舉賢不避親,不知你所說的宵小鬼類,又是哪一個?李某要是認得的話,自然會向朝廷舉薦的。”

    “林逸青那豎子叛逆,可比張元吳昊,乃是極大禍害,為日俄等國所痛恨,在日本呆不下去。身無尺寸之功,便想要回大乾存身。估計沒少走門路,估計少不了你李紹泉!老夫先在這裡警告你,若是你做了這等事出來,老夫必不饒你!”左季皋瞪著李紹泉,大聲道。

    “呵呵,林逸青有沒有功勞,天下之人,自有公論!不似你左季皋,貪他人之功為己有!”李紹泉聽到左季皋自稱“老夫”,想起他在老師曾伯函去世後送來的輓聯上自稱“愚弟”,氣往上衝,再不顧什麼官場的臉面,直接指斥起左季皋來。

    “你左季皋言必稱你平定西疆的大功,可西疆真的是你平定的麼?行軍打仗,全仗劉金堂與張曜,而你左季皋不過動動嘴皮子,便把功勞歸於名下;再如平定綹匪,匪首張仲愚已經被我逼得投水身亡,你偏要上奏說張匪活著,要派兵尋找,可找到否?左季皋,你這一輩子,就是靠動嘴皮子搶功!說穿了,就算沒有我老師曾文正公和我李紹泉跟你搶功,就憑你的本事,也想得競全功?”

    “你左季皋說林逸青無尺寸之功,呵呵,真是大言不慚,天下人都知道,若非林逸青在日本牽制俄人,俄軍兵力抽調一空,西疆匪眾失卻俄人支援,憑你左季皋的本事,就能克復西疆?你左季皋自號‘今亮’,可知昔年諸葛可有烏城之敗否?”

    “你欲阻擋林逸青回歸母國,為大乾效力,不過是怕人家的功勞蓋過你罷了!你嫉賢妒能,林文襄苔灣逐倭之役得勝,你百般詆毀,你忘恩負義,郭筠仙有大恩於你,你為他不肯以鄰為壑,竟能連上摺子非要參到他去職不可!我老師曾文正公一生有大恩於你,你不思報答,反而處處詆毀他老人家的名聲!你這種人,有何面目敢在此嘵嘵饒舌?”

    “李紹泉!你如此辱我,我與你不共戴天!”聽到李紹泉連揭自己的老底,左季皋惱怒萬分,揮拳大叫道,“我定不叫你遂了心!那林家豎子,等著去陰間和他的兄長相會吧!你李紹泉的日子也好過不了,咱們走著瞧!”

    “你左季皋的本事,不及這位林家小爺萬一,只怕到時候去了陰間的,是你左季皋吧!”李紹泉冷笑道,“你想要害他,可要仔細小心自己的性命!”

    “哼!老夫會怕他一介豎子?不過是張元吳昊一類罷了!老夫就不信擺佈不了他!”左季皋滿臉輕蔑之色的說道,“叫他放馬過來便了!老夫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左季皋,別忘了,上一個說張元吳昊的,已經死了,而且是滿門死絕!”李紹泉冷冷道。

    聽了李紹泉的這句話,左季皋頓時感到心中一陣冷意。

    黃樹蘭全家遭遇山崩而死的事,他是知道得十分清楚的。

    “黃樹蘭一家死得不明不白!此事我定要查他個水落石出!”左季皋怒道,“就是這林姓小賊干的也說不定!”

    “你要查,隨你的便好了!”李紹泉哼了一聲,緊盯著左季皋的眼睛,“只是,那兩千多淮軍在你西征軍中死得不明不白,我也要奏請朝廷,查他個水落石出!”

    左季皋讓李紹泉說得心裡一縮,他怒瞪著李紹泉,強自說道:“淮軍兵變,老夫身為全軍主帥,理當彈壓!有什麼不對?”

    “彈壓?你將兩千多兩淮子弟趕盡殺絕,還敢說是彈壓?”李紹泉怒道。

    “我左季皋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就是了!”左季皋硬著頭皮說道。

    “你左季皋還敢說自己有心?曾文正公對你有簡拔之大恩,你是如何對待曾文正公的?郭筠仙對你有救命之恩,你是如何對待郭筠仙的?你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居然還在這裡恬不知恥的說你有心?”李紹泉鄙夷的說道。

    左季皋讓李紹泉這一番話氣得渾身發抖。他再要吼叫。卻感到一陣憋悶,他用拳頭使勁捶打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看到左季皋的樣子,李紹泉知道說到了左季皋的痛處,再次冷笑起來。

    “我看你左季皋還是省口氣,想想怎麼阻著那位林家小爺回來才是正經!他要是回來,必然是要為乃兄林文襄復仇,屆時恐怕就是你左季皋的大限了!”

    李紹泉說完。仰天大笑了三聲,手轉玉球,踱著方步,自顧去了,只剩下左季皋看著李紹泉漸漸遠去的背影,戰抖不已。

    北京,總理各國事務衙門。

    敬親王感到有些疲勞,正打算休息一會兒,便有人來報,說法國公使寶海求見。

    “快請。”敬親王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立刻說道。

    很快,寶海便進入到了大廳之中。見到敬親王,寶海顯得很是親熱,敬親王也很是熱情。

    由於乾國和法國之間關於造船工業和軍事工業的合作,兩國的關係較他國緊密,當年日本入侵苔灣之時,法國方面最先向乾國政府發出了警告,並提供了很多重要的情報,使得乾國方面得以快速行動,軍事和外交雙管齊下,阻止了日本的野心。經過那一次的合作之後,乾法“友誼”更顯牢固,因而對於法國公使寶海,敬親王自然另眼相看。

    兩人寒暄了一番後,便開始切入到了正題中來。

    “尊敬的親王殿下,我想以個人的名義問您一個問題。”寶海看著敬親王,措了下詞,說道,“您對越南這個國家怎麼看?”

    聽了寶海的問題,敬親王心裡不由得一驚。

    難道是越南那邊兒,又發生了什麼事?

    “我認為,一個和平安定的越南,對大乾和法國來說,都是好事情。”敬親王不動聲色的回答了一句。

    “您說的對,我也認為,法國和大乾有義務共同維護越南的和平和穩定。”寶海笑著回答道,“不過,我覺得越南政府似乎並不這麼想。”

    “您為什麼這麼說?您得到了什麼消息嗎?”敬親王問道。

    敬親王隱約的感覺到寶海今天的來訪有些不同尋常,而他現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日本和琉球那裡,心裡想著的是怎樣讓林逸青盡快堂堂正正的回歸母國,法國公使突然提出來的越南問題,著實讓他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

    “我得到消息說,越南的境內出現了匪徒,他們似乎是從大乾境內流竄到越南的土匪,越南政府無力對他們進行鎮壓,所以在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讓他們之間發生爭鬥,據說這種爭鬥已經演變成了規模不小的戰爭。”寶海說道,“這些土匪們之間的戰爭嚴重的影響了當地人民的正常生活,也危害到了在那裡經商的外國人的安全,我認為,作為在越南有著重要利益的國家,法蘭西帝國和大乾帝國應該想辦法制止這場災難。”

    聽了寶海的話,敬親王馬上明白了過來。

    寶海說的,是劉詠馥的黑旗軍!

    劉詠馥是廣西博白縣上思村人,因兄弟中行二,故又被周圍人稱之為“劉二”。劉詠馥自幼家境貧寒,幼年家鄉受災,隨父母逃災到了欽州投靠了叔叔,顯鳳四年(9054年)劉詠馥17歲時,父母和叔叔盡數亡於饑荒,顯鳳七年,實在餓得活不下去的劉詠馥決定為了吃飯問題和一幫窮鄉親“揭竿而起”,參加了當地的天地會起義,投在了廣西天地會首領吳凌雲的部屬鄭三門下;當鄭三喂不飽他的時候,於顯鳳十年又改投吳三,不過吳三的糧草很快就出了問題,劉詠馥毫不猶豫的改換門庭、投了另一支農民軍王士林部;不過很快王士林的補給也出現了困難,顯然也喂不飽劉詠馥;劉詠馥遂於彤郅四年改投與王士林為敵的豪強黃思宏,對王士林反戈一擊,並且成了一名領著二百來人的營官,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隊伍;彤郅五年,當黃思宏的糧草沒辦法維繼的時候。已經29歲的劉詠馥帶著黃思宏隊伍裡的二百來人改投“給錢三十千。米則任要。以食夠為限”的吳亞忠,為納“投名狀”,迅即掉轉槍口幫助吳亞忠滅掉了黃思宏;在消滅黃思宏的戰鬥中,劉詠馥的好勇鬥狠深受吳亞忠的賞識,被授予“左翼前敵先鋒”,在這個時候劉詠馥所部有了自己的軍旗“黑底北斗七星旗”以及“黑旗軍”這個名號。

    可是好景不長、當彤郅六年乾軍圍剿吳亞忠部時吳亞忠受傷,劉詠馥見勢不妙帶上自己的隊伍那二百來號人撒腿就跑,而當時吳亞忠對劉詠馥已是相當的信任和賞識。甚至已經決定將自己的妹妹嫁給劉詠馥,可是劉詠馥並不情願:如果娶了吳亞忠的妹妹,那就等於成了吳亞忠的“直系親屬”,將來被乾軍追究起來肯定要受連累,不娶的話又得罪了吳亞忠,而在他兩難之間時正巧乾軍的圍剿“幫”劉詠馥解決了這個難題一走了之,一了百了。劉詠馥這一跑,便跑進了越南境內。

    逃入越南境內後,因越南政府無力剿滅包括黑旗軍在內的流亡反叛武裝,對這些來自乾國的叛匪殘餘只能採取分化瓦解之法。招安一批、攻打一批的辦法對於盤踞在越南北部的大大小小多如牛毛的流寇和義軍,越南政府自認為沒有清剿乾淨的能力。必須依靠天朝上國大乾的“天兵”助剿,而天朝上國暫時無暇顧及的時候就只能採取分化離間的辦法,招撫一批、打擊一批,用農民軍打農民軍的辦法將這些流竄武裝的威脅程度控制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劉詠馥選擇了接受招安、為越南政府效力,為了納這個投名狀,於彤郅八年率領黑旗軍配合越南政府軍和曾經的吳亞忠部農民軍戰友黃崇英部“黃旗軍”攻戰,在初步獲得勝利後,越南政府就決心驅逐劉詠馥部,並且邀乾國廣西提督馮自才會剿。聞此訊後極度恐慌的劉詠馥馬上向越南政府哭求輸誠,表示願意一心一意的幫助越南政府徹底幹掉曾經在吳亞忠部的戰友黃崇英,只求千萬不要驅逐他。終於借此得以在靠近乾國邊界的保勝地區站穩腳跟,在繁忙的紅河水道上設了收稅關卡,除了越南政府按年發放的“基本工資”外每年可以收取80000兩白銀的買路錢,黑旗軍上下歡喜不已,因為如今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終於不用再過之前那居無定所、食不果腹的生活了。

    某世的許多人一直在指責天朝政府對待黑旗軍的態度是“炮灰般的利用”。不過,這並不是沒有原因的。看了劉詠馥那“牆頭草”一般的個人履歷,是個人都會對他的“忠誠度”打上一個問號:都說“三姓家奴”絕對是可惡的,古有三國時的呂布,南北朝時期的侯景,大乾開國之初亦有武山貴、高傑、李成棟等,不過論起換主子的頻率,恐怕這些人在劉詠馥面前還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劉詠馥何止是“三姓”,數得上號的農民軍就投了五家,還沒算上越南政府和大乾國。就算是生活所迫,但是僅僅為了個人的身家性命而隨便玩“走馬燈”的話,這種行為別說是放在禮教第一、道德至上的大乾國了,在越南都未必受待見。在忠誠度被奉若神明的這個年代,牆頭草是最受鄙視的,無論官與賊都是如此,而劉詠馥在大乾國的官吏甚至百姓的眼中,缺乏的恰恰就是忠誠。

    在陸續收容來自大乾國的流民、盜匪、通緝犯、逃兵以及被乾國正規軍打散的天地會、聖平軍殘部後,劉詠馥將這些散兵游勇組織起來,結合當地農民(這是地地道道的“發動群眾”),編練了一支組織嚴密、農戰結合、訓練(依照匪寇的標準)尚好的軍隊,並且沿用了他在吳亞忠部時制定的黑色七星戰旗,時人稱之為“黑旗軍”。

    黑旗軍的常備兵力通常維持在兩千人左右,最多兵力不超過三千,但卻迅速成為了越南北部重要的割據力量。

    之所以能夠如此,是因為黑旗軍相對於越南政府軍和當地的其他乾人武裝,其綜合素質相對較高(但也決不會在乾軍精銳團練湘軍、淮軍甚至是青旅練軍之上,否則,果真訓練有素的黑旗軍精銳早和潛伏在廣西境內的反乾勢力裡外呼應,東山再起了),並且雖然裝備了“雷明頓”單發步槍以及部分繳獲自法國人的越南僕從軍的“格拉斯”單發步槍,甚至還有少量從香港走私而來的毛瑟71步槍。黑旗軍的步槍同等單位的齊射火力甚至超過了統一裝備單發“格拉斯”步槍的法國正規軍,但是戰時彈藥難以保證。又因黑旗軍屬於農戰結合、半農半兵的團練性質武裝,其素質在同等的武裝中屬於翹楚,但比起一流的職業軍隊來,差距依然是巨大的。而且部隊從軍官到士兵的文化水平低下,基本上不具備和正規部隊進行陣地戰、攻堅戰和野戰的能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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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7 22:13
第五百一十五章 朝會議歸

    無力抵抗法國入侵、已經丟掉整個國土三分之一(整個南圻七省盡入法國人的囊中)的越南阮氏小朝廷把劉仁義的黑旗軍當作了救命稻草。越南嗣德帝阮福時親自下詔冊封劉仁義,授予七品千戶的爵位以及保勝防禦使的官職(其實就是從法律上正式確認劉仁義在當地的主人身份),劉仁義算是獲得了越南政府的正式編制,“臨時工”轉成了“正式工”,黑旗軍就此成了越南的合法武裝。

    一直對法國持抵制態度、內心裡不甘被法國人控制的越南嗣德帝阮福時在河內為安鄴率領的法軍攻佔後,想到了利用黑旗軍來對抗法國人,並有意無意的打算將大乾帝國拖下水,他希望以此阻止法國人對越南的進一步蠶食行動。是以才有了佔據紅河航道要沖保勝的黑旗軍襲殺安鄴的事件。

    黑旗軍襲殺安鄴在大乾帝國的清流們看來是一件揚眉吐氣的事情,但敬親王卻明白,那次事件對大乾帶來的負面影響,要遠遠大於安鄴等幾個法國人被殺的所謂“勝利”、“大捷”!

    安鄴被殺之時,正值日本對苔灣蠢蠢欲動,這個時候乾法兩國的關係正處在蜜月期,各個領域的合作親密無間,特別是堪稱“乾法合作典範項目”的福州船政局正處在風風火火的上升時期,法國方面不願意為了越南這塊小餅和大乾帝國撕破臉,自絕於這個巨大市場。敬親王為了不使抵抗日本入侵的軍事行動受到掣肘,在請洪筠在巴黎斡旋的同時,還讓林義哲利用和法國海軍中將孤拔的私交。好容易使事態得以平息。在隨後的抗擊日本入侵苔灣的作戰中。法國仍然站在大乾一方。

    敬親王知道。寶海這一次以私人身份詢問自己對越南的看法,很可能是因為黑旗軍一直佔據保勝威脅到了法國商人的利益,而寶海作為駐乾國公使,他本身並不願意因為黑旗軍的事使巴黎和北京出現裂痕,是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詢問自己的意見。

    而如果任由黑旗軍將越南的緊張事態升級擴大,那麼很可能會破壞掉自己一力促成的大乾和法國的各項合作,甚至將大乾和法國推向戰爭的邊緣!

    為了一個三心二意的名義上的藩屬,葬送掉之前所取得的一切成果。傻子才會願意!

    “我個人非常贊同您的意見,大乾帝國和法蘭西帝國應該對越南的和平與安寧發揮重要作用。”敬親王說道,“我會敦促我國政府關注越南的局勢,必要的時候,大乾帝國將和法蘭西帝國共同採取行動,結束越南的混亂局面。”

    聽到敬親王在話裡暗示大乾將承認法國在越南的地位,寶海心領神會,對這位德高望重的秉政親王的好感又高了一層。

    寶海毫不懷疑,敬親王會向仁曦太后和施加對法國有利的影響。

    “我聽說紅河航道的重鎮保勝已經成為了匪徒的巢穴。”敬親王又說道,“這將極大的損害在越南的外國人的商業利益。我個人對此深表憂慮,也一直在關注這方面的事情。前些日子。我聽到過一個建議,認為很好,不知道您是否想知道。”

    “您的建議,我當然非常感興趣。”寶海說著,臉上現出了關注的神情。

    “是這樣,我的建議,是改變現有的商品交易地點,也就是在河內交接貨物,在河內外城設立一個專門交接貨物的區域,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好了。”敬親王說道,“這樣無論是大乾的商隊還是法國的商隊,都會更加安全,而在保勝的匪幫對此將無能為力。”

    聽到敬親王對於越南的情況如此的熟悉,寶海一時間驚訝不已。

    “您確定我們的商船將不會受到保勝匪幫的攻擊?”寶海問道。

    “是的。”敬親王點了點頭,“大乾海軍的炮艇將為商船護航。”

    敬親王之所以給出了這樣的建議,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而向法國人提出這樣的建議,他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現在河內已經落到了法國人的手中,將乾法通商的交易地點改在河內,儘量遠離黑旗軍控制的保勝,不但可以避免法國人和黑旗軍的直接衝突,而且避免了大乾因越南問題和法國發生外交糾紛。

    畢竟,越南對於大乾來說,是一個並不忠誠的藩屬,越南在大乾和法國之間一直騎牆,需要大乾的時候便依靠大乾,想要從法國得到支持的時候,便疏遠大乾。而大乾因為越南和法國開戰,在敬親王看來,是最為不智的事情。

    事實上,敬親王在心裡,對於如何處置越南,已經有了對大乾最為有利的腹稿,只是現在時機未到,不能實施而已。

    “在越南發生的事,我一直十分關注,我會將發生在那裡的情況詳細報告皇太后,相信皇太后為了乾法兩國的友誼,會做出最為睿智聖明的決定。”敬親王對寶海說道,“我相信,無論越南發生了什麼事,乾法兩國的友誼都不會改變。”

    聽了敬親王的這些帶有保證性質的建議,寶海十分高興,在他看來,今天會談的目的,可以說已經達到了。

    “對了,寶海先生應該聽說了發生在日本的不幸戰爭了。”敬親王適時的將話題轉入到了日本內戰上來,“現在這場戰爭已經結束,我們兩國海軍和英國海軍聯合的行動可以說對結束這場災難起到了十分關鍵性的作用,而對這場戰爭可能對未來產生的影響,寶海先生有沒有什麼見解?”

    聽到翻譯解說完畢,寶海知道敬親王在擔心什麼,不由得微微一笑,對敬親王說道:“這場發生在日本的戰爭極大的影響了我們三個大國的利益,而其中對乾國的影響最大。我聽說有大量的逃亡者離開日本。到達了琉球。而琉球是乾國的重要被保護國之一,這些逃亡者當中有不少是參加過戰爭的軍事人員,如果他們以偷渡的方式進入乾國,會給乾、法、英三國帶來極為不利的影響,所以必須要對這些人做出妥善的處理,在這方面,法國政府將和乾國政府保持一致,就像在越南。我們兩國保持一致一樣,請親王殿下放心。”

    聽到寶海的回答,敬親王已然完全明白了寶海的來意,不由得暗暗在心裡佩服法國人的算盤打得精明。

    但不管怎麼說,法國人已經表明了態度,是要支持乾國接納林逸青和他麾下的薩摩軍民了。

    寶海像是知道敬親王在心裡想什麼,微笑著說道:“親王殿下,我剛才說的話,完全代表法蘭西帝國政府的意見,請您放心。您要知道,林逸青閣下是‘法蘭西救星’林義哲先生的兄弟。是一位富有正義感的英雄,法蘭西帝國尊貴的皇帝陛下和法國人民,從來沒有忘記過林義哲先生的恩惠,所以會全力支持大乾帝國的決定,請您放心。如果您需要的話,法蘭西帝國政府將提出書面照會,希望大乾帝國偉大的皇帝陛下能夠成為林逸青先生的保護人,如果大乾帝國政府非常為難的話,法蘭西帝國願意接納林逸青先生。”

    “大乾帝國是林逸青的母國,林逸青是林文忠公之孫,林文襄之弟,激於大義,前往日本幫助薩摩軍民,如今窮途來歸,有如遊子歸故里,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敬親王聽了寶海的話,心中底定,說道,“貴國能如此,真是萬分感謝。”

    二人又交談了一番後,寶海告辭,敬親王親自送寶海出門,當他再次回到屋中時,竟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現在他知道,自己要面對的,就是幾天後的朝會了。

    9080年(大乾光旭六年,日本明治十三年)12月24日,北京,紫禁城,勤政殿,朝會。

    當眾臣齊集勤政殿時,好多人驚訝的發現,不但光旭皇帝和敬親王純親王全在,在簾子後面,兩宮皇太后竟然也是一起出席。

    看到不常出現的仁泰皇太后也現身朝會了,眾臣都預感到了今天的朝會的非同尋常。

    自顯鳳皇帝死後不久,仁曦與敬親王宜欣定計,發動辛酉政變,處死了攝政王承威及其控制的輔政大臣集團,奪取了大乾王朝的最高權力。表面上,仁泰與仁曦兩宮太后以姐妹相稱,共同垂簾聽政,執掌國家最高權力。但仁泰太后一般都是深居簡出,政事基本都是由仁曦太后處理。以至於外人得出了仁泰“優於德”而仁曦“優於才”的印象。

    事實上,仁泰不但城府很深,而且是一位大智若愚的女子。其實把她與仁曦放在一起做比較,就能夠發現,仁泰太后也絕不是一無是處。決定朝政大端,好多都是仁泰最終拍板。只是因為仁泰對權力不感興趣,所以日常朝政多讓仁曦處理。而仁曦“懾於嫡庶之分,亦恂恂不敢失禮”。遇到朝政大事,仁曦不敢擅做主張,仍要徵詢仁泰的意見。所以說仁泰太后在控制局面、掌控權力方面也是很有一套辦法的。

    “今有日本內亂方平,薩摩遺民十餘萬人避居琉球,”敬親王環顧眾臣,朗聲道,“薩人之首,為我朝林文忠公之後,林文襄之弟林逸青,上表陳情於皇太后皇上御前,欲求歸附我大乾,該當如何處置?諸位臣工有何建言,當細奏於皇太后皇上知道。”

    敬親王的聲音甚是宏亮,殿內眾臣全都聽得清清楚楚,對於薩摩軍民來歸一事,朝野上下爭論得甚是激烈,但現在到了朝會上,卻並無一人出言。

    良久,內大臣兼吏部侍郎、總理衙門大臣崇厚出班奏道:“稟皇太后,皇上,日本政府失政於民,激起此次變亂,薩人不堪虐待,舉義反抗,兵敗避難於琉球,欲歸我大乾,聞薩人兵民有十餘萬眾,又有兵輪槍炮,朝廷若不從其請,恐生激變,以臣之見,當簡派重臣,前往撫慰。允其永為我大乾之民。在琉球安靜存居……”

    “此事萬萬不可!”聽到崇厚說出接納薩人的建議。左季皋一聲厲喝,打斷了崇厚的話。

    可能是左季皋這一聲實在太響,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給嚇了一跳,臉色都變白了,情不自禁的回頭望向兩位母親,仁曦太后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滿之色,但轉瞬即逝。看到小皇帝給嚇到的樣子,她向小皇帝露出了一個安慰的微笑,小皇帝這才安下心來,又重新坐穩,但仍是有些驚懼的看著下面已然搶步出班的那個白鬍子老頭左季皋。

    左季皋絲毫沒有發現這小小的一幕,他現在的心裡,滿是想著怎麼把林逸青歸國的這個事兒給攪黃了,他搶步出班後,怒沖沖的瞪著同樣也是白發蒼蒼的崇厚,大聲道:“此是禍國殃民之舉。萬不可行!”

    崇厚剛才也給左季皋嚇了一跳,此時回過神來。對左季皋這樣不顧朝儀打斷自己的發言很是不滿,聽到左季皋說自己的建議是禍國殃民之舉,更是惱怒不已,饒是他生性平和,此時也是按捺不住,立時質問道:“左大人,收留薩人難民,何來禍國殃民之說?倒要請教!”

    左季皋冷笑了一聲,說道:“招降納叛,為歷代所忌,收留薩人,日俄兩國必聯手興兵犯境,戰端一開,東南西北處處戰火,億萬兵民塗炭,不是禍國殃民之舉是什麼?”

    左季皋說完,不待崇厚反駁,便直趨金水橋前,向龍椅上的小皇帝和小皇帝身後簾子擋著的兩位皇太后拜道:“此事絕不可行!臣懇請皇太后斬提此議之人,以謝天下!”

    看到左季皋竟然說出要砍自己腦袋的話,崇厚想起自己因誤信左季皋之言而險些被砍了腦袋的往事來,一時間怒火中燒。

    崇厚字地山,是渤海白虎部人,與那些依靠血緣、家世邁入官場的八部子弟不同,崇厚經歷十年寒窗考中舉人,而且思想開放,是當時官場上著名的洋務人物,天津機器局便是他在天津擔任三口通商大臣時一手創辦,福州船政局建成中土第一艘蒸汽軍艦“萬年青”號,便是由他檢閱的,那一次他和帶艦前來候閱的林義哲有過一面之緣,對林義哲印象極佳,而雙方又都屬洋務派,是以在日後許多事情多有配合,而這一次崇厚幫著薩摩人說好話,一方面是從擔心會出現“眀季倭禍”考慮,另一方面便是因為薩摩人的領袖是林義哲的弟弟林逸青,為報故人之情,故為此言。

    崇厚的建議其實可以說不無道理,也是朝中很多大臣認為的“中正平和”之論,但左季皋竟然沒等他把話說完,便給他扣上了“禍國殃民”的大帽子,並且還要皇太后皇上下旨砍了自己,任他脾氣再好,也無法忍受了。

    而且,自己現在身上背的“降三級留用、罰俸三年”的處分,可是完完全全的拜左季皋所賜!

    大乾帝國在恢復了新疆的統治權後,就具備了俄國所答應的歸還伊犁的條件。但是,由於駐北京的俄國公使一再拖延對這一問題的討論,總理衙門便責成它新近派駐在俄國的公使館就歸還伊犁問題進行交涉。率領使團的崇厚被授予一等欽差大臣銜,也就是說這時的崇厚有便宜行事的權力。

    俄國人決心要從伊犁局勢中撈取最大好處。俄國政府一直受到中部各省和烏拉爾的工、商業者的壓力,他們要求取得通往蒙古、甘肅和陝西的新商路;這些地方還沒有英、 美的貨物和競爭。這種貿易前景以及在中國西部(這裡盛產貴重金屬)的採礦權,據說足以解除已明顯暴露的俄國經濟危機。在俄國陸軍大臣的指導下,一個制定俄國對華政策的特別委員會組成。它決定提出下列要求作為交還伊犁的代價:俄國商隊有權進入中國的內地;割讓特克斯河流域和木扎提山口給俄國;大赦固勒扎居民;以及其他幾條要求。

    崇厚對於這次出使全然沒有準備,他對國際外交上的錯綜複雜情況和伊犁的地理狀況一無所知,在臨去俄國前,他專門給左季皋發去了電報,詢問伊犁的情況,也有向左季皋問計的意思,左季皋回電中並未介紹伊犁的地理情況和當時的形勢,而是稱“俄人並無意久佔伊犁”,“只為通商,俟使臣一到,便會交還”,並提到“俄人盼息兵以開互市,此前西征軍糧不敷,從多俄商處購得”,“俄人所請通商,可濟邊民之需”,暗示俄國方面對乾國存有善意,崇厚信以為真,在到達俄國首都彼得堡後,俄國人的阿諛逢迎把他弄得暈頭轉向,因而失去了戒備,此外他急於回國以料理緊迫的家務,因而匆匆地就締結了《裡瓦幾亞條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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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7 22:14
第五百一十六章 今亮吃癟

    《裡瓦幾亞條約》名義上是將伊犁交還乾國,實際上卻將十分之七的土地割給了俄國,其中包括具有戰略意義的特克斯河流域和木扎提山口。它使俄國得到五百萬盧布賠款,有權在七個重要地點設置領事館,並且可以沿松花江航行直至渤洲的伯都訥。當這些條款電告北京時,驚訝的總理衙門電令崇厚不要在條約上籤字。崇厚不明所以,但在俄國人的誘騙下,顧及情面,只在草約上籤了字,而俄國人則就此宣稱該條約已經締結,文本業已謄清;改訂或重新談判條約已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的崇厚還以為自己完成了任務,在俄國人的熱烈歡送下回國。

    消息傳到國內,使乾國官場驚愕莫名。總理衙門認定,用這種方式將伊犁交還的話,還不如不交還為好。左季皋聞知消息,竟然立刻上奏參劾崇厚,稱他辛苦經營新疆的戰果因崇厚的愚蠢行為而付諸東流。他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上奏朝廷:“就事勢次第而言,先之以議論,委婉而用機,次決之以戰陣,堅忍而求勝”,他的奏摺立刻迎合了朝中士大夫們的求戰雪恥之心,毫不計及國家是否有備。在他的帶動下,無數奏疏象雪片飛來,要求嚴懲締約人和撤銷條約。可能是為了撇清和崇厚的關係,左季皋竟然奏稱:“俄人索之,可為至貪至橫;崇厚允之,可謂至謬至愚……然臣以為不足懼也。必改此議,未必有事;不改此議,不可為國。”並要求將崇厚處斬。以示乾國拒不承認該約的決心。縱然訴諸戰爭亦在所不惜。因為左季皋說出了很多士子文人和官員們心裡的話。他再一次出了名。

    朝廷隨後任命曾伯函的兒子毅勇侯曾濟擇作為第二次出使俄國重新商訂條約的首席代表。與此同時,判處崇厚死刑的事遭到了英、法、德、美各國外交代表們的強烈反對,他們認為對這樣一位外交官同事受到的不人道的待遇不能置若罔聞。後來英國維多利亞女王親自給仁曦太后寫信求情,這才於今年6月日宣佈崇厚的死刑暫緩執行,不過在第二次出使未獲結果以前仍予囚禁。俄國方面對此大為不滿,聲稱只要崇厚未得到完全赦免,就不與曾濟澤談判,這一聲明無形當中更加重了崇厚的罪名。使得朝野士子殺聲不絕。

    崇厚下獄之後,以為自己這一次必死無疑,正自絕望之際,不料事情卻有了轉機。

    首先是敬親王和純親王都上書為崇厚進行了辯解,敬親王認為,崇厚雖然通曉洋務,但所辦理的多為實業,外交非其所長,讓這樣一個人前去俄國談判本身就是朝廷用人不當,“蓋自林文襄去後。再未有洋務之全才”,所以才會出現這樣被俄國矇騙而“喪地失利”的結果。責任不應當由崇厚來負,純親王指出:“惟此次崇厚出使系奉旨給與全權便宜行事之諭,不可謂無立約定議之權。若先允後翻,其曲在朝廷,不在崇厚”,在兩位親王力保的情況下,朝廷宣佈赦免了崇厚的死罪,改為流放。

    被乾國的行動所激怒的俄國借調兵日本之機,派了一支由艘戰艦組成的艦隊駛往乾國炫耀海軍威力,戰爭有一觸即發之勢,人們普遍擔心俄國海軍在沿海發動進攻,來配合從西伯利亞派兵通過渤洲直逼北京的行動。大乾朝廷並不想加劇衝突,但是在士大夫們的激情的推動下,只好違心地採取了強硬立場。為了預防萬一發生戰爭,朝廷起用了幾名有平定聖平軍戰功的湘軍軍官充任要職,並向已經在琉球完成集結的乾國船政水師和北洋水師下達了備戰令,防範俄國艦隊可能的進攻。李紹泉隨即命令丁禹廷率北洋水師離開了琉球,回到大沽口佈防。而船政大臣丁雨生則乘船趕到琉球坐鎮,指揮船政水師。

    見到乾國態度強硬,俄國不得不做出讓步,同意和曾濟擇進行談判,朝廷見事有轉機,就此赦免了屬於渤人大臣的崇厚,取消了他的流放,改為“降三級留用,罰俸三年”的處罰。

    死裡逃生的崇厚這時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對於矇騙和出賣自己的左季皋切齒深恨,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和左季皋無怨無仇,左季皋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而在回到天津,同李紹泉一番深談之後,他才明白,左季皋為什麼要這麼做。

    左季皋西征新疆時,一直同俄國人打得火熱,而在新疆平定,乾俄兩國議論交收伊犁時,左季皋希望伊犁的歸還這份功勞也是自己的,但又不想將自己和俄國人眉來眼去的事公諸天下,有損自己的光輝形象,是以在朝廷選派老實忠厚又對外交事務不甚明白的崇厚出使後,他故意向崇厚暗示俄人對乾親善,讓不熟悉情況的崇厚中了圈套,稀里糊塗簽下了“賣國條約”,而他便借此機會發表聲明,堅決反對,好擺出一副要和俄國人決一死戰的架勢,壯大了自己的愛國名聲的同時,也撇清了和俄國人的關係,坐實了自己“中興名臣”的形象。

    說白了,左季皋所做的一切的一切,就是為了自己的功名!

    經歷了這一場生死之劫,崇厚深受打擊,雖然朝廷重新啟用了他,讓他擔任內大臣,吏部侍郎兼總理衙門大臣,但崇厚已經變得謹小慎微,對國家大事輕易不敢發表自己的見解,而這一次的朝會,崇厚原本只是想建議朝廷儘量採取懷柔政策而已,但左季皋竟然又一次欺人太甚,不但說自己提的建議是“禍國殃民”,還要朝廷砍自己的腦袋,自己如果再不反擊,以後在官場可以說再無立足之地了。

    “左大人,這‘禍國殃民’四字,還請收回自用!”崇厚氣憤之下。話鋒也變得犀利起來。“薩民飽受日俄虎狼之師屠戮。是我天朝仁義佈於四海,厚生重德,彼才傾心歸附!其首領林逸青,乃爾老師林文忠公之孫,不忍薩人滅絕,激於大義,前往助其逃亡,爾竟然要朝廷拒納歸義之民。忠臣之後,還冠以‘招降納叛’,‘禍國殃民’之名,是何居心?”

    聽到崇厚一改往日忠厚之態,當廷直斥左季皋,李紹泉在心中禁不住暗叫痛快。

    看樣子,他以前還真小看了這個自《裡瓦幾亞條約》之後清流皆曰可殺的崇厚呢!

    “休得胡言!薩人陰狠詭詐,有如豺虎,陰據琉球,又曾侵犯苔灣。現為日本叛逆,算得上什麼歸義之民?林逸青甘為寇首。率叛眾來降,是要嫁禍於天朝!”左季皋也沒想到崇厚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佔據了“大義”的制高點的話來,而這本是他最習慣用的手法,他身為清流本色,自然不肯和“大義”交鋒,於是立刻轉進,“日俄兩國若因此聯兵來犯,則不免兵禍連結,你一意建言收納他國叛逆,又是何居心?”

    “左大人不是抬棺入哈密,欲要與俄人決之戰陣的麼?怎地現又如此畏懼日俄?”崇厚冷笑道,“莫非左大人抬棺出征,不過是給天下人做做樣子?抑或是左大人和俄人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所以才不敢得罪俄人?”

    崇厚的這一句話戳到了左季皋的痛處,左季皋紫漲了面皮,怒斥崇厚道:“你這奸佞,竟敢血口噴人……”

    左季皋正待破口大罵,不料御史張霈倫出班奏道:“啟奏皇太后,皇上,左大人與崇大人當廷如此爭執,有失人臣之體,還請皇太后皇上治其失儀之罪!”

    左季皋聽到張霈倫如此說,心裡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過於心急,有些失態了,趕緊拜伏在地,口稱“臣有罪”不已。那邊崇厚也跪了下來。

    “二卿平身……都是為了國事,不必如此相爭。”小皇帝在寶座上抬了抬手,一邊說著,一邊偷眼望向母親,看到母親微微頷首,這才放下心來。

    “臣謝恩!”左季皋和崇厚起身,互相瞪了一眼,但誰都不肯重回班中。

    “啟稟皇太后皇上,日俄欲圖我天朝久矣!切不可因收留薩人叛逆,而輕啟邊釁啊!”左季皋搶先說道。

    “左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崇大人說的,我也懂,二位且先不要爭吵,我想聽聽,列位臣工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說法?”仁曦皇太后平靜的說道。

    “啟奏皇太后皇上,臣以為,薩人來歸,朝廷正可收用,以拒日俄。”監察御史余上華出班奏道。

    “噢?這薩人不是被日本和俄國聯兵給打敗了麼?怎地又可以收用以拒日俄呢?”仁曦太后揚了揚眉,問道。

    “回皇太后,薩人勇悍善戰,日本明治維新之前,便是倒幕四強藩之首,雖有擁立之功,但為日本政府所深忌,故而建國之初,便或明或暗,不斷削之,而薩人不願受虐而亡,故而舉兵反抗,其兵勢最盛之時,佔據日本西南半壁,後因西鄉隆盛優柔寡斷,未從林逸青之議,率兵直搗東京,致使俄軍大隊前來,以至兵敗。然其民氣猶在,林逸青本為天朝義士,率其傾心來歸,正可收為我用。”余上華說道,“薩人能戰之名,甲於日本,只是因為日俄聯軍勢大,故而敗北,然其水陸兵馬猶在,此次東渡琉球,尚能用鐵甲艦為民船護航,而日俄海軍竟不敢截,可見其戰力之強,朝廷若能收用,允其在琉球立足,必可牽制日俄,則我大乾海疆可安。”

    聽到余上華的這番分析,李紹泉不由得暗暗點頭。

    余上華雖然是清流出身的御史,但卻熱心洋務,對在日本高舉義旗的林逸青很是崇敬,是以在這次朝會之上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來,雖然他的說法並不全面,但卻直接點明了收容薩摩軍民的好處,無疑更能打動皇太后和皇帝。

    “這接納薩人的好處,我算是聽明白了,可日俄兩國要是藉此發難,以至兵禍連結,可就不好了。”仁曦皇太后在簾後說道。“要是接納了薩人。使得日俄聯兵來犯。卻要如何應對才好?”

    “回皇太后,臣以為,日俄只是虛張聲勢,絕不敢真正動兵。”余上華答道,“薩人自日本九州島撤退時,扶老攜幼,乘坐民船渡海前往琉球,薩人水師僅有艦船七八艘。為民船護航,而遠東俄艦有二十三艘之多,日艦亦有十餘艘,兵力佔優,竟無一敢來攔截,蓋此前疊經劇戰,實力大損,無力再行追擊,彼追殲殘敵之力既無,又安敢犯我大乾?是以臣以為。日俄不過虛張聲勢而已,不必過於憂慮。”

    左季皋見仁曦給余上華的話說得意有所動。不由得心下著忙,趕緊說道:“啟奏皇太后皇上!余御史一介文臣,素不知兵,其所言多為風聞,並非實情!還請皇太后皇上明察!”

    “噢?那麼左大人說說,日俄現在我大乾周邊,水陸共有多少兵馬?”仁曦太后不動聲色的問道。

    “這個……”左季皋一下子給問住了,登時張口結舌,答不上來。

    對於西北和東南的軍情,左季皋的確是所知不詳,西北的情況他能熟悉一些,但只是伊犁俄軍兵力的情況,再多的便不知道了,因為具體負責戰事的一直是劉金堂張曜金順等部將,情況也是他們最熟悉,他這個全軍主帥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

    至於東南海防的情況和日本的軍備情形,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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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7 22:14
第五百一十七章 帝師陰招

    “李制台的意思,是要朝廷封賞林逸青?”仁曦太后聽了李紹泉的建議,似乎顯得很是驚訝。:7769696%65/

    “回皇太后的話,朝廷對林逸青,不但要封賞,還要重用!”李紹泉在說這句話時,故意提高了自己的聲音,讓大殿內的每一個人都能清楚的聽到。

    “李制台為何說要重用林逸青呢?”仁曦太后問道,“此人的才略究竟如何?”

    “回皇太后的話,此次薩人舉義,薩軍主帥名為西鄉隆盛桐野利秋等人,實際指揮者乃是林逸青,林逸青雖在薩軍中為參軍,卻是全軍主將,薩軍興兵以來,所有重要戰事,皆林氏所為,每每以少勝多,面對日本官軍,未嘗一敗,日本政府情急窘迫,不得不借兵俄國,厚集重兵,以數倍於薩軍之兵力,方才敗之。”李紹泉道,“能以鹿兒島一縣之力,抗日俄兩國之兵,堅持兩年之久,殺傷日俄軍兵二十餘萬,使日俄國力大損,真不世出之將才,如今皇天護佑,使其率眾來歸我大乾,不嘉納之,更待何時?”

    “如此戰績,確非常人所及。”仁曦太后點頭道,“真將才也。”

    聽到仁曦太后似乎很是贊同李紹泉,一直沒有說話的“南清流”領袖翁叔平心中著忙,他偷眼看了一下“北清流”的領袖李高陽,發現李高陽只是垂頭站在那裡,默不作聲,顯然是不想在朝會上發言了。

    看到李高陽的表現,翁叔平心中暗自納罕。

    他清楚的記得,李高陽不是和他的那位“賣身事鬼”娶了法蘭西國王妹的高足、狀元公使洪筠決裂了麼?這一次朝會是對付洋務派的重要機會。為什麼他一言不發呢?

    對於今天的朝會。翁叔平事先做了很多的準備工作。但他沒想到,左季皋這個重量級的選手,會在第一回合,李紹泉沒有出手的情況下,便倒下了。

    他想不明白,左季皋的身體一向健康,為什麼會在這個關鍵時刻犯了病。

    翁叔平在朝會前,也曾派人前去聯絡李高陽。希望他能夠和自己一道,阻止洋務派促使林逸青歸國,但李高陽一直不置可否,讓他甚感奇怪。但翁叔平堅信,真到了朝會的時候,事關清流一派的勢力消長,李高陽身為“北清流”的領袖,是一定會和他的得意門生們發出應有的聲音的。

    但是現在,似乎李高陽並沒有像自己期待的那樣……

    翁叔平又注視了李高陽一會兒,但李高陽還是垂著頭默不作聲。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翁叔平心中暗罵李高陽,此時他看到李紹泉在那裡侃侃而談。除了剛剛入值軍處的李高陽不發一言外,另外兩位軍機大臣寶均和王文紹也都不說話,心中更急,便將目光投向了另一位軍機大臣景廉處。

    景廉會意,邁步出班,來到金水橋前,朗聲道:“啟奏皇太后,皇上,臣之所見,與李制台不同。”

    “噢?景中堂有不一樣的見解?那便說說罷。”仁曦太后平靜的說道。

    “適才李制台所言,確有道理,林逸青頗有韜略,據臣所知,此人於薩人起事之前,便前往薩人首領西鄉隆盛處投效,時西鄉隆盛開辦兵學堂,培育黨羽,林氏即為學堂總教習經年,至西鄉隆盛起兵時,其軍中骨幹,多為林氏門生,其行軍作戰,如臂使指,是以所向披靡,日本官軍不能當,先從德國重金請來軍官顧問至軍中教習員弁,仍不敵林氏之門生,不得已乃向俄國借兵。”景廉道,“林氏之才,泰西諸國中亦有名聲,確為難得之人才。”

    聽到景廉對林逸青的誇讚之言,仁曦太后若有所思的微微點頭,李紹泉注意到了仁曦太后表情的微妙變化,而且似乎從景廉的話中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景廉曾任左都御史,上摺子參劾過乾國派駐英國的第一任公使郭筠仙,其刀筆之犀利,李紹泉是有所領教的,景廉後曾督辦新疆軍務,成為左季皋的助手,雖然聽說他和左季皋相處得也不好,但李紹泉知道,不能因為他和左季皋相忤,現在又兼任總理衙門大臣,便將他歸到洋務派這邊兒!

    “依臣所見,林氏以一己之才,掌握薩人全軍,並禍亂日本二年有餘,可謂亂世之能將,卻非治世之良才。”景廉話鋒一轉,“觀此人之行事,乃董卓、王莽一類,其亂國之能,優於將略,臣以為,對於林氏,封在琉球,加以羈縻,使其約束薩人軍民,牽制日俄可也,不可使其來京任用。”

    聽到這裡,李紹泉這才明白景廉話中暗藏的殺著,不由得暗暗惱火。

    景廉的這一番話,對林逸青的殺傷力可以說極大。

    “噢,景中堂原來是這個意思。”仁曦太后不可置否的說了一句。

    “皇太后,皇上,須知此人能亂日本,削俄國,亦有禍亂我大乾之能。”景廉接著說道,“此人雖是林文忠公之後,然幼時便流落海外,未受聖學教化,若加以重用,日後如有驕恣不法之事,則朝廷難以控制,必成大亂。”

    “景中堂,你如何看出來,林逸青之為人行事,乃董卓、王莽一類呢?”李紹泉明白了景廉的險惡用心,待得景廉語畢,不等皇太后答話,便立刻開始了質問。

    “李制台可知,日本首輔大臣大久保利通,是怎麼死的嗎?”景廉轉身看著李紹泉,“便是為林氏帶人行刺身亡,據稱林氏親手斬下大久保之首級,如此行事,董卓王莽只怕亦是難以比肩的。而大久保為日本重臣,林氏竟親手斬之,其心性可見一般,若重用此日本叛臣。朝中大臣日後有得罪此人者。可能安於位否?若其對皇太后皇上心生不滿。做出不臣之事,卻又待如何?”

    聽到景廉說出這最後一句話,朝中大臣有不少人都是面上變色,連一直垂著頭不說話的李高陽、寶均和王文紹都抬起了頭。

    “景中堂所言大謬!須知大久保雖為日本首相,自就任以來,挾持國主,操縱國政,虐害士族。是以四島憤恨,昔年日本侵掠苔灣,便是此人暗中主使!林逸青斬此人之首,不光是洩日本士族之公憤,亦是雪我大乾死難將士軍民之恨!大久保此等奸佞之臣,惡行纍纍,人人得以誅之!林逸青敢取其首級,可謂忠勇義士,這等勇行,天下少有!景中堂竟比之董卓。林文忠公英靈有知,能安於地下否?天下忠義士子聞知。景中堂又能安於位否?”李紹泉厲聲道。

    景廉滿以為自己的話切中要害,能讓支持林逸青的人通通閉嘴,但卻沒想到被李紹泉借大久保利通的奸臣之名和林逸青是林文忠之後反戈一擊,愣是把林逸青說成了天下少有的忠義之士,佔據了道德制高點,他再想反駁,卻一時找不出話來,一張臉登時漲得通紅。

    “是呀!景中堂,你剛才的話,說得大大不妥。”仁曦太后適時的說道,“那大久保乃是大大的奸臣,林逸青殺了他,乃是為天下人除去公害,怎麼能說林逸青是董卓呢?這也不挨著啊!”

    “這……皇太后說的是!臣……言語不當,還請皇太后治罪!”景廉這時已然沒有了剛才的神氣,立刻跪下叩首道。

    “罷了,景中堂,你平身罷。”仁曦太后在簾後抬了抬手,“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林逸青本是林文忠公之後,殺的又是咱們大乾的仇敵,忠義之心昭昭,不可妄加詬責,按說他殺得了大久保這樣的權臣,也殺得了日本國主,可沒聽說他對日本國主動手吧?這說明他心裡是有把尺子的。”

    “皇太后所言極是!”李紹泉立刻接道,“林逸青如刺殺日本國主,日本政府必然大亂,則薩人舉事定然成功,而其卻舍此捷徑不走,而堂堂正正決之於戰陣,不改日本正朔,可見其有所為有所不為,心性光明磊落,確是難得的義士良將,臣懇請皇太后賜不吝之賞,使朝廷得有用之臣,則國家幸甚!天下萬民幸甚!”

    李紹泉說著,拜伏於地,連連叩首道。

    “列位臣工,可還有什麼話要說麼?”仁曦太后掃視眾臣,問道。

    翁叔平眼見身為軍機大臣的景廉也敗了,不由得焦急萬分,正待向自己的門生監察御史孫黎輝使眼色,卻不料仁曦太后向他問道:“翁師傅,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回皇太后的話,臣確是有話要說。”翁叔平聽到仁曦太后點了自己的名,心裡一沉,他明知按他的計畫,現在不是他發言的時候,但他還是硬著頭皮邁步出班。

    他知道,林逸青歸國一事,今日已成定局,翻是翻不過來了,但他一定要想法子將朝廷給林逸青的好處降到最低才行!

    “翁師傅有什麼建言?”仁曦太后看到自己那天苦口婆心的那麼點撥了一番這位和小皇帝親如父子的帝師,可他還是要出言反對,不由得在心裡暗暗嘆息。

    “啟奏皇太后,臣以為,李制台所言甚是有理,朝廷對林逸青當予以封賞,以嘉其忠義之行。”翁叔平以退為進,拿出了自己的殺著,“不過,老臣以為,林逸青歸國之後,當參加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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