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56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37
第5章 克勞狄歸來(上)

    “他大體飲食有節,吃苦耐勞,只是有點過於沈迷女人。”——阿庇安評價米特拉達梯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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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與眾人穿行到正廳時,看到了一片淒慘而狼藉的景象,和他最早穿越來,進入卡拉比行宮時一樣,到處是中毒腫脹的屍體,宦官的,女人的,小廝奴仆的,而後他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到阿狄安娜跪在一個巨大的躺在血泊的屍身前,哀慟不已,畢都伊塔沈默地站在邊側,而阿基裏斯則離去交待與“第八軍團先遣隊”防務交割的事宜了。

    這個王宮的核心區域,看來暫時還沒有兵士來劫掠,當他們得知本都王自殺後,就一哄而散了,卡拉比斯走入橢圓形的小寢宮裏,自衣櫃裏翻出些華美威嚴的衣服,還有些幸免的首飾,以及名貴的油膏等東西,夾住走到了阿狄安娜的面前,將她扶起,“聽著,阿狄安娜,現在你得堅強,我已將假屍體放在船上送往龐培駐蹕處了,這樣可以拖延住他一段時間。但你吊祭你父王的時間依舊有限,你之前說過,不希望你父王的屍體放在騾車上,被送回羅馬城,現在我幫你做到這點——你們,去把堆在宮殿門口的木材和家具搬進來。”

    王女握著卡拉比斯的手一緊,“你意思,是要現場焚化我父王的遺體?”

    “是的,按照羅馬那邊人的要求,本是要我把米特拉達梯的遺體或首級送回羅馬城去的——所以。我只能幫你到這步了。”卡拉比斯嚴肅地說。要知道自己也在頂著巨大的風險。“阿狄安娜,這件事情是你決定點不點頭,但必須盡快,沒太多時間了。”

    阿狄安娜用紅腫的眼睛看看已然永逝的父親,又看了看卡拉比斯,最後咬著牙,沖著他頷首。卡拉比斯搬來個圈椅,把哀慟的阿狄安娜扶坐在上面。而後他用鬥篷把頭發與嘴巴都捂上了,只露出一對眼睛在外面,走到柱廊天井處的花園,用帶來的工具挖出兩個淺坑,一個是給米特拉達梯的,一個是給馬爾察的,跟著他來的兵士與百夫長,將家具、樹枝、木板等東西搭在淺坑裏,做成了個簡易的火葬堆。

    接著,卡拉比斯把書櫥裏的信劄全部都取出。看了看,走到阿狄安娜面前。半跪下來將信劄放在了她圈椅的旁邊,說:“這些東西對於劫掠的人來說,沒什麽意義,但對你我想是不一樣的,好好保管著,別落入了龐培的那群幫閑文人的手裏。”

    這時,畢都伊塔走上前,將米特拉達梯的劍“奧拓利庫斯”和摩妮美的小冠冕也交給了阿狄安娜,“王女,這是你父王送給我的最後饋贈,現在你拿著它,米南德與斯特拉托妮絲還活在世上,或者用它去為王族雪仇,或者出售它後不問世事,這柄劍起碼值四百塔倫特,足夠王女你下半輩子的花銷了。”

    阿狄安娜接過有些沈重的利劍,悵然地看著在旁邊蒙著鬥篷,一臉汗水忙上忙下,幫父親和庶兄屍體上塗抹油膏,換上幹凈衣物的卡拉比斯,不發一語。卡拉比斯的屬下用卸下的門板擡起兩位的屍體,卡拉比斯和畢都伊塔自花園裏摘下一些花朵與桂枝,放在其上,隨後他的黑色眼睛盯住了阿狄安娜,好像在等待著她的表態,阿狄安娜抿住嘴唇,將“奧拓利庫斯”抱在胸前,對著雙耳陶罐點了點頭。

    架在火葬坑上的屍體,和木板、家具一起畢剝畢剝燃燒起來,父親的遺體漸漸演變為烈火裏不斷萎縮的黑影,濃煙也升騰而起,阿狄安娜坐在圈椅上,緩緩拔出了奧拓利庫斯的劍身,上面寒澈如水,倒映出橙色的火光與她栗色的目光。

    火葬儀式完成後,卡拉比斯與其他人拾取了殘留的骨殖骨灰,倒入兩個青銅封口器皿裏,再小心翼翼放入一個箱篋裏,隨後取下了蒙在面上的鬥篷,眨著眼睛長籲著空氣,阿狄安娜將“奧拓利庫斯”雙手端著,走到卡拉比斯面前,“雙耳陶罐,我可以再利用你一次嗎?這柄奧拓利庫斯,就是我的酬勞。”

    卡拉比斯把劍推回去,“我事先和你約定過,哪怕你父親死後,你依舊是顛倒眾生的本都王女,這個約定我沒忘記——但我現在需要個回羅馬的使節,至於我本人還會暫時留下這裏,就是不知道那個該死的克勞狄到底真死了沒有。”說完,卡拉比斯把一塊書寫用的琥珀板按在柱子上,用牙蘸濕了炭墨刻筆,在上面一筆一劃著......

    但當他們攜帶著箱篋、信劄等東西走到碼頭,準備再花錢雇傭些水手和船只回衛城時,卻看到了遠方的海洋,耀武揚威地駛來一群艦船,“是我們軍團後繼部隊從菲力普隆來了?”波普嚇得急忙把將帥用的頭盔和鎧甲往下脫。

    “不,不是,風帆上並不是十三軍團的徽標,對方的旗艦使用的是紫帆!”卡拉比斯納罕道,“這個是什麽來頭的艦隊?”

    旁邊的畢都伊塔沈聲說:“是紫帆海盜麥克米倫,他本來據點在克裏特島,後來被龐培驅逐到了攸克興海,但這家夥能從龐培手下脫身,也真是了不起啊!”

    “之前我曾勸父王花重金雇傭他們來和龐培作戰的,沒想到父王死後這麥克米倫卻來了。”阿狄安娜的臉色凝重,不知道前景是悲是喜。

    但當紫帆海盜的艦船在碼頭前海面和平地一字排開後,坐著小船來談判的家夥,足讓在場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居然是克勞狄,帶著呆滯而迷人的微笑,他旁邊一個蓄著斯基泰胡須的古銅色肌肉男,咧著雪白雪白的牙齒,哈哈笑著,緊緊抱住身軀有些僵硬的克勞狄。

    在克勞狄和古銅色肌肉男的小船靠岸前,一個以前在七軍團服役過的兵士悄悄對卡拉比斯說:“天啦,這正是命運女神的安排——克勞狄以前在西裏西亞時,曾被海盜綁架過,後來他寫信給姐夫路庫拉斯,要姐夫出二十塔倫特來贖身,但海盜說他只值兩個塔倫特,但路庫拉斯連兩個也不肯出。”

    “後來克勞狄靠什麽贖身的......”話說到這兒,卡拉比斯自己想明白了,當初在黎克達尼亞他庇主當眾毆打克勞狄時,克勞狄抱住姐夫的大腿,苦苦哀求的原因,一切都不用再說了,實景就擺在眼前。

    那兵士見卡拉比斯不語,還以為他想不明白,便坦率揭曉了答案:“聽說,克勞狄靠的是出賣了月工門的童貞。”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38
第5章 克勞狄歸來(中)

    “我上岸是帶著兩個選擇的,諸位。本都的希臘佬小氣就算了,居然還曾想殺死我的小巴布。”那肌肉男正是麥克米倫,他到了岸上依然豪情萬丈,把“巴布”克勞狄摟得更緊了,“還好我們的人在赫爾松涅斯一帶看到了逃亡的小巴布,才救出了他,所以兩個選擇就是——第一個,讓我盡情地洗劫這個城市。”

    “不好意思,我沒時間聽你第二個選擇,反正這個城市已被洗劫過兩次了,你還是進行你的第一個選擇吧,請便。”卡拉比斯上前,向麥克米倫臂彎裏的“小巴布”行禮,“現在我有要緊事,要向副將閣下匯報。”

    麥克米倫看了看克勞狄,克勞狄嬌羞地笑了下,而後踮起腳尖很親昵地貼著對方的耳朵說了兩句,麥克米倫大笑起來,捏了捏克勞狄的嘴巴,又拍了下他的臀部,把嬌呼的克勞狄打到卡拉比斯面前,表示可以把他暫借給軍團們的部下商討事情。

    宮殿側邊的花園裏,克勞狄焦躁地來回走著,他甚至還握住了卡拉比斯與王女的手,哀求他們不要把這事說出去,特別是卡拉比斯,不要在羅馬城裏散布他和海盜間的綺聞,“怎麽會?副將閣下,您馬上就是平民護民官了,以後萬事還要仰仗。”卡拉比斯很誠懇地發誓,而後他轉眼看了下阿狄安娜,用手握住了王女抱著的“奧拓利庫斯”。

    王女微微猶豫了會兒,便投來信任的目光,讓卡拉比斯把劍連帶鑲嵌寶貴鉆石的劍鞘都取走了。卡拉比斯將這把神兵恭謙地交到克勞狄手裏。“容稟。其實米特拉達梯已經身亡,這是王女閣下,我想您也認識。行,多余的話不必贅述,王女希望您攜帶這個戰利品返回羅馬獻功,將來和龐培分庭抗禮。”

    “有什麽理由嗎?”克勞狄嘖嘖稱奇地撫摸著這柄劍,發問道。

    “王女閣下不希望父王的屍體被龐培獲取,我也一樣。相信副將閣下也是如此,我想這點上大家的利益都是一致的。事實上,我塞了個假屍體去搪塞龐培了,而您帶著這柄能真正象征米特拉達梯身份的劍回去,還有這個。”卡拉比斯把剛才寫的琥珀板也交到了克勞狄手中,“去交給克拉蘇與凱撒,千萬別送給西塞羅,他們自然會知道如何做,甚至還能替您爭取個小凱旋式,您是十三軍團的英雄。閣下——這對您在護民官任期內大有好處,平民和貴族都會狂熱地崇拜您。您即將在羅馬城呼風喚雨,就算是西塞羅、加圖乃至龐培,都不敢輕易得罪您。”卡拉比斯的話語,充滿了蠱惑。

    “沒錯,我會把這象征著我們軍團功勳的戰利品,帶回羅馬,立刻!”克勞狄的眼睛熠熠生輝,“有麥克米倫的船只,卡拉比斯你不用擔憂。”

    “聽著!中途不要停留,最好在某處上岸,再行陸路去羅馬,這樣不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卡拉比斯深知克勞狄的尿性,加重語氣提醒到,“大夥兒的榮耀都系於您一身,而我留在這裏完成些額外的使命。副將閣下,我是馬可斯的養子,但我也是您姐姐最忠誠的仆人,即便她被庇主休棄了,我還是希望為您姐弟奉獻更多。”

    “這可真讓我感動,卡拉比斯,回去羅馬後,我將和你並肩戰鬥在大小宴會上,我們是最親密的軍團戰友!”克勞狄的眼睛居然閃爍出淚光,與卡拉比斯擊拳,說罷轉身離去。

    夕陽下的蓬提卡比昂城,充滿了種王者隕落的寂寞之色,流金般的色彩鋪滿了整個海灣,恰如一副華美的鑲嵌畫,橡膠木小舟上,捧著骨灰箱篋與信劄的阿狄安娜,有些疲憊地挨在卡拉比斯的肩膀上,她已經向阿基裏斯與阿奇勞斯解釋過了,希望能租借一艘船只,先去卡斯托城謁見龐培,再去錫諾普將父親與庶兄的骨殖下葬在本都王室墓園裏,最後——她會聽從龐培的安排,或者受封為某擁有本都帝國一個城市的貴婦,或者被嫁給查爾努斯這樣的附庸國國君。

    但卡拉比斯表示了反對,他認為使用阿基裏斯的船只,是不夠安全的——莫如把事先阿狄安娜所帶來的那艘白帆船修覆好——反正弩砲也只是砸壞了桅桿、甲板和帆索而已,很容易修繕好,匠師和槳手在解體後的本都軍隊裏俯拾皆是,連雇傭的價錢都很便宜。

    這樣,他們還要在衛城裏度過兩三天的光陰。

    而後在落日前的城門處,海倫普蒂娜牽著馬,要向卡拉比斯再度道別。

    “卡拉比斯,其實......我也認真思考過這樣的問題,那就是妮蔻,不,甚至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生活。曾經的我,準備放棄亞馬遜女王的立場,想把妮蔻托付給你,是的,你愛妮蔻,也許妮蔻確實需要個父親,但......妮蔻是林中的鹿兒,你所在的那座城市,一定是個很可怕的地方,我只看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連一具遺體都要爭奪。所以請原諒,我無法將女兒交給你,在失去埃拉後,我變得優柔了,更容易被情感所擺布。”

    “所以你讓艾爾卡帕先帶她離開了,怕我會強留嗎?”卡拉比斯說到,隨後女王牽馬上前,親吻了他,“請原諒,卡拉比斯,現在我只能這麽說,馬爾察也死了,我沒理由再待在這兒了。”

    “那我就會在一天,征服你的王國,把我的女兒給取回來,再把黛安娜神廟建滿羅馬每個角落!”

    “是的,卡拉比斯,妮蔻她永遠是你的女兒,在你死後,她會吊祭你的,當然你得保證在神的面前祈求她的平安健康,我也會在女神前祈求你的健康——再會。”說完,女王跨上了坐騎,回頭看了卡拉比斯一眼,扣下了銀色的面甲,來遮蓋眼角兀自已有的淚,掀起一陣煙塵,朝著辛梅裏安的方向馳去。

    當卡拉比斯再也忍受不了,立在原地,低下頭讓淚水往下面的土地滴落時,一直躲在城門下的阿狄安娜走出,自後面摟住了他,隨後鼓足了勇氣,說:“雙耳陶罐,我不願意嫁給任何一個王國的國君,我不想落得和母親同樣的下場,我不願意,幫幫我!”

    “別擔心,阿狄安娜,既然我之前答應過你,為你弄到一千塔倫特,馬上會實現承諾!你不願意嫁給某個國君,我就讓你成為某個小王國的女王!”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38
第5章 克勞狄歸來(下)

    白帆船在三日後揚帆出海,卡拉比斯把衛城與蓬提卡比昂的事務都委托給了波普與海布裏達,自己與王女出海,往科爾基斯的方向航去,匠師與槳手全部雇傭的是之前本都艦隊的人,保持了絕對的隱秘,船只自阿狄安娜所說的海灣的燈塔小島峭壁邊低調地擦過,上面的燈塔不斷地用大青銅鏡的反光打出信號,這裏的本都駐防部隊也被換了,由卡拉比斯安排,換防在此地的,是麥克米倫的手下,他們熟諳海上的一切。

    “這信號說的是龐培的先遣艦隊來了,大約十艘劃槳船。”船舷上的卡拉比斯說到。

    而後,他和阿狄安娜看到海灣的那邊,號角聲裏麥克米倫的紫帆艦隊駛出,劈開白色的浪花,朝著龐培先遣艦隊的方向駛去。

    “馬上龐培就會得到情報,他的偉大事業未竟全功,攸克興海的北岸還有強大的海盜存在。”卡拉比斯齜著牙笑著說,而後在甲板上大喊,“我們不必趟這趟渾水,這片水域馬上就成為投石亂飛的戰場了,我們繞行!”所有的槳手在鼓點聲裏大聲喊著號子,隨著舵師的方向筆直地斜著進發。

    旭日東升,繁星沈沈,海洋上行進的日子極度枯燥,直到甲板上的槳手高呼著,看到了水裏飄來的植物,大家才知道科爾基斯的陸地快到了。艦橋室裏,垂簾被拉開了,阿狄安娜將長發中分梳成了希臘式的發樣,穿著暗色的低調奢華寬松長袍,帶著母親的小冠冕。眉毛斜飛入鬢。下巴微微揚起。沈靜貴雅如美神塑像般,“冠冕往後移移”,垂簾前的卡拉比斯用手扶住王女的冠冕,皺著眉毛幫阿狄安娜的冠冕調整了會兒。

    其實,看著卡拉比斯的認真模樣,阿狄安娜有些沖動,想問他是不是會想念女王與女兒,她很好奇卡拉比斯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女人的。但這段時間後她學乖了,有些話她細思後覺得不該說,就不會再多嘴。

    擺弄好後,卡拉比斯將原本穿在身上的軍團汗衫當著阿狄安娜的面脫了下來,露出了渾身的筋突,而後罩上了一件白色的希臘長衫,外加一個灰色的罩衫,隨後拿起剃刀,把自己之前始終蓄著的胡須刮掉了很多,只留下嘴角和下頷的部分。再配合他在衛城蓄的長發,咋一看很像個波斯王室貴族。

    “做好下船行事的準備。”卡拉比斯妥當後。對有些慌亂的王女說道,對方猛然驚覺的樣子,隨後連連點頭。

    “龐培駐蹕在斯托拉城郊,原本是亞加西斯的宮殿,阿狄安娜你把面容用紗遮上,這兒是亞加亞人的地盤,讓他們發現,會活吃了你的。”帶著卡拉比斯如此的警告,阿狄安娜果然戴上了面紗,坐在了華美的轎輦上,在十六名奴仆肩扛上,自船甲板的梯橋上登上了岸,跟在轎輦旁邊的還有數名宦官,卡拉比斯一身白袍,和靛青色的武士畢都伊塔,帶著二十名手持棍棒與旗幡的武裝奴仆走在前面開道,在碼頭關卡處,他將有軍團印章的傳符交給了守關的龐培兵士。

    那兵士看完傳符無誤後,還想伸手向前,掀起阿狄安娜的面紗一窺究竟,卡拉比斯猛地按住了他的手,憤怒地說了句:“我們是來自海洋那邊的,也是大將龐培的貴客,如果我的女主人被你窺見了容貌,受到了侮辱,我就當即殺死你,再殺死女主人。”那兵士隨後的表情,就像看到了神經病般,縮回了手,再看看阿狄安娜半露出的潔白手腕上的甲蟲形金箍,絕對是個妙齡貴婦沒錯,便翻著白眼揮手,表示放行。

    行宮前,卡拉比斯吩咐讓轎輦停在處濃密樹蔭下,而後他在樹旁細細觀察了會兒,龐培的駐蹕處是川流不息,小亞、西亞、紅海與高加索,各處的王公、酋長、貴胄每天都會自四面八方來參拜整個亞細亞新的權力者格涅烏斯.龐培將軍,可苦了門禁的兵士,無時無刻不在阻攔、檢查之中。

    今天似乎也不例外,卡拉比斯深吸了口氣,揭開轎輦的垂紗,對阿狄安娜說:“關鍵時刻到了,你得沈住氣阿狄安娜,像個真正的王女那樣,不對,你本就是真正的!”

    面紗後的阿狄安娜眼波對著卡拉比斯流轉了下,點點頭。

    隨後,卡拉比斯很嫻熟地避開各色人等,消失在人群裏,而阿狄安娜則吩咐奴仆將她繼續擡起,直到行宮的台階下門禁處,當兵士們上前準備詢問時,隨行的宦官們急忙上前,將墊子和地毯鋪在轎輦前,她極為鎮定地踩著一個匍伏地上的宦官的後背,款款走下了轎輦,隨即將纖細的手指伸向門禁處的一名看似龐培管家奴隸的面前,那管家奴隸仿佛被震懾般,下意識弓腰地搭住了王女的手,“麻煩通傳尊敬的大將龐培,羅馬在亞細亞的最高元戎,米特拉達梯.優伯特的女兒,卡帕多西亞貴婦阿狄安娜冒昧來訪。”揭開面紗的,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阿狄安娜搖曳哀婉,風姿秀發。

    另一邊,窩在一處狹窄小巷的卡拉比斯,時不時伸出頭探望著,他盤算著阿狄安娜已經進入龐培宅邸頗有會兒了,果然不久後,幾個身著廚子服裝,掛著奴隸銘牌的男子,汗流滿面地自街道的那邊趕來,卡拉比斯待他們走過後,把落單的一位直接拉進小巷裏,對方被他捂住嘴,隨後他將對方的銘牌扯下,又塞給對方一袋沈甸甸的金幣,“從現在起,你不是奴隸了,帶著這些錢,隨便到那戶貴族人家工作,用這些家夥贖身,剩下的也夠你過下半輩子了!”而後卡拉比斯又把落單廚子的百結衣給扯下,罩在了自己身上,把對方推到巷子那邊,在脖子上掛上銘牌,轉身走了出來。

    在行宮側門的門閽處,幾個司閽在觀驗著這些臨時找來的,能做東方菜系的廚子,因為本都王女希望在龐培的晚宴上,品嘗到昔日她在錫諾普宮殿裏最愛的菜肴,這可讓龐培費了大力氣,要在整個城市搜羅廚子。

    卡拉比斯挨在門的側裏,直到前面的那幾個都進去後,才慢悠悠地走到個半禿白發的管事奴隸前,那老家夥看了看卡拉比斯的相貌與銘牌,就說了句“脫下你的衣服,脫幹凈,一絲不掛。”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39
第6章 卡拉比斯和卡拉比婭的戰鬥(上)

    “流連忘返競技場,對道德的傷害最大,卑劣的勾當在競技表演的幌子掩護下,迅速蔓生滋長。”——塞內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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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拉比斯沒有什麽訝異的表現,就把渾身的衣物當著司閽脫得一幹二凈,把雙手抱到腦袋後面,雙腿也分開,看著鬥拳練出來的精壯健美的軀體,還有那森森的人魚線,那半禿白發的老管事的嘴角明顯有些哆嗦,他用幹枯的爪子在卡拉比斯的胸前和腹部摸了幾摸,咕嚕著“看來沒有暗藏的東西”,而後居然又半蹲下來,把小卡拉比斯也托起來,伸長脖子仔細地查驗了番,最後居然繞到他的背後,細細“檢查”起他的臀部來,主要看其間有無夾帶什麽東西......

    “你在軍團服過役?”

    “是的,我以前就為軍團主帥做過純正的東方菜肴。”

    “你也是個奴隸?”那老家夥又摸著卡拉比斯的左耳洞,說到。

    “是的,在軍團裏欠的賭債太多,回不去了。”

    好長一會兒,那老家夥才驗明完畢,向卡拉比斯指明了後廚所在地,卡拉比斯在心裏怒罵了幾句,在背後對方垂涎的目光裏,把衣物重新穿戴整齊,而後沿著走廊,大步流星地走入了供應膳食的房間。

    剛轉進去,就到處看到人聲鼎沸的景象,所有的廚子廚娘在一列竈台前激烈而徒勞地忙碌著——王女讓侍從送來的菜單實在是太“古怪刁鉆”,之前龐培招待各地的酋長大多是客隨主便。加上龐培在飲食方面向來節制簡單。他的廚師大多來自意大利。只會做些羅馬菜,所以這次王女的要求,可正是讓人手忙腳亂了,就算在全城募來了不少能做東方菜系的廚子,還是無濟於事。

    卡拉比斯走進來時,就看到管事的廚娘,一個豐腴而皮膚黑黑的女人,正站在條凳上。奮力地往擱架上夠著松露陶罐,卡拉比斯上前,很溫柔地輕輕把她抱下來,“那個王女索要的菜,不是這種普通的松露能解決的,這種亞平寧山毛櫸下的白松露,只會讓王女感到乏味而惱怒,讓我來吧。”卡拉比斯很有禮貌地把管事廚娘讓到一邊,而後爬上了條凳,在擱架上細細尋找著。

    好幾個廚娘看到了卡拉比斯。都不由自主地圍了上來,對著那管事廚娘說:“天啦。看看他的黑瑪瑙般的眼睛和頭發,還有那緊致的屁股。”管事廚娘惡狠狠地給了她們一人一記,言下之意這小哥是我的菜。

    一會兒,卡拉比斯舉著個罐子,輕松地跳下來,微笑著對管事廚娘說:“這種美索不達米亞沙漠裏的黑松露,才是王女需要的。”

    “這確實是個紅海酋長送來給主人的,但主人說這是不詳的閃電打到地面上結成的晶體,是不能夠飲食的,所以一直就扔在擱架上。”

    “沒關系,反正是給那個王女吃的,她的國家都滅亡了,還怕這種東西嗎?”

    那廚娘明明三十歲出頭了,但還裝出一副不諳世事的少女模樣,向卡拉比斯乞求著說:“可是這種做法這裏居然沒人能說得清,小哥,幫幫我好嗎?”

    卡拉比斯露出潔白的牙齒,很陽光地笑了起來,說當然可以,我拿著行宮主人的傭金,就得不辜負竈神和廚神的眷顧,隨後他問有沒有鐵制的凱爾特汽鍋?那些廚娘立馬爭先恐後地跑到主竈台上安置起汽鍋來,而後卡拉比斯把一些沙漠黑松露擱在台面上,抓起一只中等大小的風雞,很嫻熟地用廚刀將雞給細細剖開,將松露、香料與椰棗蜜給均勻地塞了進去,開玩笑,我好歹也跟了金槍魚路庫拉斯不少年,他講究的那些玩意兒,我能不知道?

    “有泥巴吧?最好是花園裏還滲著芳香味的泥巴。”卡拉比斯決心將美食進行到底,對那些廚娘笑著問道,結果那些廚娘立刻如旋風般,擠著門檻,沖到了後花園裏。

    卡拉比斯用修長的手指,把泥巴用水稀釋,再活上鹽、花椒、小麥面粉,調成淡淡的泥漿狀態,慢慢地塗在黑松露填雞的每一寸表皮上,就像在彈奏一處優美的樂曲,直到雞的表皮全金黃了,再把它放進了凱爾特汽鍋中,很有禮貌地邀請那管事廚娘上前,“你得不斷地在火上用長柄均衡這個汽鍋的位置,以便熱力滲透到這只雞的每個角度。”

    那廚娘又哼哼唧唧矯揉造作起來,卡拉比斯絲毫沒有氣惱,連一點點不耐煩的表示都沒有,“現在已是下午二刻了,晚餐早已開始,要上正菜了,那就讓我來協助你吧。”最後,是卡拉比斯幾乎以摟著的姿態,在管事廚娘的後背,溫柔握著她的雙手,和她一起來回燒著這松露填燜雞,心中暗罵阿狄安娜這小娘,我做出這麽大的犧牲,你可千萬別掉鏈子,不然我卡拉比斯和你卡拉比婭一起在這兒完蛋!

    那邊,在四方形柱廊包圍起來的院落裏,首戴小冠冕的阿狄安娜儀態萬方地在飛揚的紗幔裏走了進來,龐培與他最信任的機要奴隸德米特留斯笑著站在對面的入口處,兩邊則是手持花環身著錦繡的迎賓小童,這是小亞君主的習俗,龐培希望阿狄安娜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阿狄安娜將雙手輕輕擡起,兩名宦官將她的暗色的長披風與小裘給脫下,而後給她換上了樸素暗花紋的赴宴“合服”,一個短袖的無結束腰長衣,外加個小小的黑色紗織披風,畢竟她剛剛喪父,不會著眼過於鮮艷華麗的衣物。

    “尊敬的王女殿下,我們又見面了。”當阿狄安娜走到餐廳入口處時,德米特留斯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對阿狄安娜說到。

    “你最初遇到那個猶太佬時,態度要不冷不淡。”這是事先卡拉比斯囑咐她的話語,阿狄安娜便帶著種距離式的淡笑,沖著德米特留斯微微頷首,隨後就伸出手讓龐培牽著,步入了餐廳。

    “我得向您介紹下,這是我的機要奴隸兼幕僚,德米特留斯,他在之前就和我說過,以前在七軍團時,和王女閣下您有過交往。”

    “是嗎?不過很抱歉,我確實不太記得了,我一向不擅長記奴隸的名字的,還望海涵。”阿狄安娜很冷淡地回答道,但聲音卻足以讓跟在後面的德米特留斯聽到。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39
第6章 卡拉比斯和卡拉比婭的戰鬥(中)

    餐廳的門廊處,阿狄安娜伸出雙手,將金指環取下,放在侍者的托盤上,又用指尖輕蘸了下泡著馬鞭草的廣口水壺,隨後安然就坐在客人的臥榻席位上。

    果然不出所料,她的眼眸斜著看到,斯特拉托妮絲與米南德都端坐在側邊的臥榻上,隨即龐培輕咳兩下,斜著身子躺在自己的臥榻上,整個四張臥榻圍繞餐桌,形成個圓圈,德米特留斯則不懷好意地冷笑著,叉手站在龐培的身邊。

    阿狄安娜明白了,自己在這個角力場上,是孤軍奮戰的。

    “王女閣下,其實我一直想很冒昧地問您個小小的問題。”對面,龐培用牙簽叉起一片水果,悠悠地問到,“那就是,自蓬提卡比昂城的黑帆船送來的,究竟是否您父王的屍體。”

    “我想,見識過父王威儀的,應該有很多人,就在這亞加亞人的科爾基斯王國,都有許多。”阿狄安娜說著,淚水已然奪目而出,“請抱歉,我還是止不住地會思念父王,雖然他曾是羅馬最危險的敵人,但他在生命的最後階段,還是保持了王者的尊嚴與仁慈,我是親眼看著他要求,我身邊的隨從,這位加拉太劍士畢都伊塔,用劍結束他的生命的。”說完這話,伴侍在女王身邊的畢都伊塔向龐培鞠躬致意,表示王女所言不虛。

    德米特留斯立刻附在龐培的耳邊,說了些什麽話語,龐培便又帶著歉意的語氣,向阿狄安娜發問道:“抱歉。我只是風聞。某個馬其頓行省的野雞軍團可能劫掠了你父王的遺體。還有王女您之前還被那個野雞軍團俘虜過,米南德將軍與您父王的寵妃斯特拉托妮絲都目睹過您被俘的樣子,如果這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我實在不敢相信,如今在這兩片海洋環繞的陸地裏,還膽敢有如此欺騙我的家夥存在。”說完,龐培冷冷地舉起了胡椒酒,喝了一口。帶著宿將的威嚴說到,“這種可怕的事情,我希望王女您沒有牽扯其中。”

    “王女的記憶力不太好,或者出身高貴的她真的忘記了蒙塵的往事——三年前,她就在卡拉比行宮被金槍魚的七軍團俘虜過,還和一名叫卡拉比斯的軍奴過往甚密,而據米南德將軍的目擊,那個卡拉比斯現在就是那個野雞軍團的使節,一線指揮。”德米特留斯皮笑肉不笑地代替主人說到。

    “非但如此,將軍還看到了王女在衛城的台地上。被那卡拉比斯撕扯到衣不遮體的模樣。”斯特拉托妮絲也乘機加入戰團,補刀。

    “你是誰?”沒想到。阿狄安娜居然冷冰冰地對斯特拉托妮絲說出這樣的話語來。

    這話一出,斯特拉托妮絲頓時有些羞惱,“王女閣下,您難道忘記了,我是您父王入室侍寢的妃子。”

    “那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父王真正入室侍寢的妃子,有地位的早已得到父王賞賜的毒藥,在蓬提卡比昂城追隨在冥府之下了。”阿狄安娜端起酒杯,目光如電,“說到這個,每個王國的宮廷裏都有些不知廉恥的女子,她們或是歌妓,或者跳艷舞的暗娼,在某次宴會上蒙蔽飲酒過多的君主或將軍風流一夜,而後竟然就自稱起妃子來,真是可嘆可笑。”而後她抱歉地對龐培笑了下,“將軍您不一樣,是腳踏實地自軍功一步步走上來的,我只是希望您不要受那些出身奴隸,天生品格下賤說謊成性的人的蒙騙,這種無趣的伎倆我都能看得出來,更何況您。”

    “阿狄安娜你扯謊是沒有的!我可是替你父王保管著金庫!”斯特拉托妮絲有些失態地喊叫起來。

    舉著酒杯的阿狄安娜表情再度變冷,“別說慌了,父王根本沒有什麽金庫,他在之前的戰事裏,已經耗費了絕大部分的金錢,六千塔倫特的金銀,不過是他欺瞞低賤的奴隸和兵士的假象,就像......真正親近他的人,都知道真相。”說完這句話,阿狄安娜其實暗藏在合衣下的另外只手,都快掐出血來了,她此言其實也是在賭博,徹頭徹尾的賭博。

    此話一出,現場氛圍極度尷尬,連龐培都嘆氣抄手不語,阿狄安娜慢慢地才把酒水強作鎮靜地咽下,而後叫畢都伊塔掏出一堆信劄來,“這是亡父的遺物,其間都是與子女、妃子的書信往來,以前父親征戰時,特別喜歡用信件抒發情思。”說完,阿狄安娜盯著斯特拉托妮絲,抽出一份,說這是給我姑母的,又抽出一份,說這是給我的,又抽出一份,說這是給我母親的,“光是父王給我本人的信件,就有四五封之多,內容我完全可倒背如流。你的呢,最受父王寵愛的妃子?我好像根本沒翻到。”

    “這種經由你手的東西,又能有什麽真實性可言。連那具屍體也是假的,只要能證明那屍體是假的就行,阿狄安娜,你怎麽證明那屍體是真的?”斯特拉托妮絲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阿狄安娜用信劄得了先機,但還不甘心。

    阿狄安娜對畢都伊塔使了個眼色,畢都伊塔便將一塊擁有阿基裏斯與阿奇勞斯兩人印章的木板遞交給龐培,龐培看了沈吟了下,說“沒錯,這是本都兩位將軍事先運屍文件的副本。”

    “我們可以當場驗證屍體!”

    “夠了!賤婢!”阿狄安娜帶著很大的怒氣與不耐煩,將酒杯重重一放,打斷了斯特拉托妮絲的請求,“我沒興趣知道你是從哪裏來的,也許你在宮廷裏當女奴時,還算見識過鑾輿的威嚴,或者確曾蒙受過我父王的恩澤,但這樣的人實在多如過江之鯽,現在你認得我,但我認不得你——此外,龐培將軍,我聽說你們羅馬人之所以要舉辦宴會款待貴客,就是為了踐行生者吃飯,死者安息的美好傳統,連宴會上的殘羹剩飯,都要放到桌下的地面上,事後再放在祖墳前去。但這裏卻始終有某個假冒高貴的賤婢,不斷地用不實之言詆毀我,還用亡父當可笑的噱頭,居然還要觀驗亡父的遺體,那我就在此舍棄王女的尊嚴,大聲地說出來,父王在身故前,曾經服用了大量的毒藥,除去身上的創口外,屍體早已腫脹得看不清楚了,但他的毛發遮蓋的後腦處,還有處淤痕,是他小時候自馬上跌落時留下的。”說完,阿狄安娜已是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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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卡拉比斯和卡拉比婭的戰鬥(下)

    斯特拉托妮絲氣急敗壞地坐下來:沒錯,米特拉達梯的後腦哪有什麽淤痕,她侍寢這麽多年還能都不知道?但既然這是具假屍體,阿狄安娜又敢明目張膽地說出“特征”來,想必早已和那個什麽卡拉比斯串通好了。

    這時的卡拉比斯,正汗流浹背地在廚房裏,為王女“準備”第二道正菜(羅馬的宴會,正菜一般就兩道):牡蠣汁爆澆龍蝦,正準備嚷嚷著叫人拿醋來,隨後猛然發覺羅馬時代哪來的醋,急中生智喊到“拿酸酒來!”幾個廚娘撅著屁股到處忙乎張羅發酸的椰棗酒——其他的冒牌東方菜系廚子,早就被每人發了幾個德拉克馬打發走了,現在全部美食由卡拉比斯大廚獨立承擔。

    餐廳的青銅門打開,侍者推著擺滿調味罐的餐盤挨個步入,龐培的正菜由他自己從羅馬帶來的廚子操辦,很簡單,一盤烤腸,一盤魚子醬肥鵝肝,米南德和斯特拉托妮絲根本沒敢和龐培要求什麽額外的菜式,與龐培保持了高度一致。只有阿狄安娜,坦然自若地面對著黑松露填燜雞,與牡蠣汁爆澆龍蝦,在隨身攜帶的開合青銅管裏,輕盈地取出一雙鑲銀的細長夾子(訓練者是誰,不必多問),極其優雅地將燜雞給扒碎,在上面澆上調味料,再用這細長夾子,靈巧無比地一小塊一小塊,把撲騰著熱氣的雞肉送入小嘴裏,連龐培都看得如癡如醉,不由得喊了聲:“我想,親愛的王女閣下。現在羅馬城裏有一位老饕。肯定與您在美食話題方面會特別投機。”

    這時。旁邊的德米特留斯眼睛突然露出冷光,他仿佛想起了什麽似的,便很禮貌地問王女:“多麽優雅奪目的一道餐點,據我所知,全羅馬只有一個人能創制出這種餐點,但現在距離如此遙遠的科爾基斯,居然也能有人會做這個菜——主人,我很好奇。我好像覺得有和一個我、王女還有創制餐點的那個老饕關系都很密切的朋友,就在附近,也許就在廚房裏。”

    王女的額頭立刻就有了汗珠,暗恨自己和卡拉比斯太過於得意忘形了,對這個猶太佬防備工作還不夠縝密!

    松露燜雞的熱氣還在騰騰直上,遮住了王女的表情,但她的栗色眼珠卻在飛快地轉著,“冷靜,阿狄安娜,想想卡拉比斯事先給你說的話。殺手鐧,殺手鐧......”

    就在她思索著的這當兒。德米特留斯迅速而果決地說了聲失陪,就要去行宮裏的廚房去看看。

    快來不及了!

    突然,還沒等龐培說什麽,德米特留斯的前腳已經踏出餐廳,阿狄安娜就擦了下眼淚,說“其實,原本還有個東西能驗證父王的身份,那就是他的佩劍奧拓利庫斯,但卻也被一名叫克勞狄的,自稱第八軍團副將的將軍當作戰利品取走了。”

    此言一出,龐培與德米特留斯都啞然,德米特留斯停下了腳步,龐培更是自坐榻上站了起來!

    “第八軍團?王女閣下,您確定沒聽錯那人的說話。”龐培首先按捺不住,叫了起來。

    其實,卡拉比斯在之前和她商議時,沒特別要求她提及克勞狄的軍團隸屬,這絕對是王女坑人坑到底的“急智之作”,幹脆演到底坑到底,阿狄安娜點點頭,說:“是的,他確實自稱是來自第八軍團,要把父王的劍,當作大將您的戰功,他對我說,仁慈的大將一定會讓父王的遺體歸葬錫諾普,但總得要一個征服本都的象征,出現在大將的凱旋式上。”

    一聲巨響,龐培不顧儀態,惱怒地將拳頭砸在了臥榻前的餐幾上,菜肴全部都灑在了地上,親吻著大地,也親吻著龐培“小家”(羅馬人一般稱呼家鄉為小家,羅馬城為大家)的祖先亡靈,這位戰功彪炳的大將大吼起來:“這個混蛋般的浪蕩哥,羅馬的種牛,出賣肛門童貞給海盜的家夥......”熱氣後的阿狄安娜心中暗笑,沒錯,卡拉比斯事先預定殺手鐧,實在是劍鋒直指龐培的弱點,此君吃苦耐勞,不甚貪財,指揮若定,勇猛難敵,但最大的命門,就是虛榮和爭強,果然當阿狄安娜一提及“奧拓利庫斯”時他就憋不住了。

    “那位克勞狄將軍不是說是您的部下嗎,為何您如此激動,真是連我都嚇壞了。”

    “不,不,我想起了那混蛋的姐夫金槍魚所說的話,讓他在我屬下服役,真是我軍旅生涯裏最大的‘幸運’。德米特留斯,你盡快向羅馬城以及蓬提卡比昂城的那個野雞軍團發去書信,立刻,現在,就提及我的impe日ummaius!”

    站在門口的德米特留斯很是為難地說到,“主人,我想我應該先去廚房一趟,因為這完全關乎到此位王女閣下的話語可否相信。”

    “餵,德米特留斯我最親愛信任的仆人,你以為我們是在打啞謎嘛?你是否能把眼光適當拓展那麽一點,我們最大的敵人,是個巨大的怪物,他在羅馬城裏,操控著這一切,克勞狄也只是他的棋子罷了——你得快點,不要再叫我重覆一遍,一切都按照軍團的規矩來辦!最快的書信,最快的命令,外加最快的馬和船。”龐培激動起來,狠狠地咬著指甲,代表他的命令刻不容緩,德米特留斯只能瞪了依舊用鑲銀長夾得意地撥著佳肴的王女,而後轉頭恨恨地離去了。

    “尊敬的將軍,這道菜肴實在是太合我的胃口了,您真是個善解人意的主人,請允許我向您雇傭來的廚子致謝打賞。另外,我還希望來點這種松露燜雞。”阿狄安娜用牙簽剔著牙,用挑釁的目光看著一邊寒著臉的米南德與斯特拉托妮絲,畢都伊塔接過王女的小錢袋,便膝行到距離主客臥榻數米外的地方,起身離開餐廳,朝行宮後面走去。

    這位高大的靛青武士,走到廚房間,發現只有幾個廚娘廚子在準備餐後的甜點與酒水,而卡拉比斯則不知去向,畢都伊塔便搖搖頭,繼續走向了廚房角落的堆柴火的雜物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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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交鋒(上)

    “我認為,因為他們是羅馬人,他們寧願九死,也不願自我宣誓為奴。”——布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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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雜物間口,畢都伊塔掏出火鐮點亮了一根柴禾,火光裏那管事廚娘正脫去了上衣,將卡拉比斯的雙手死命按在墻上,一對肥大的胸脯肉抵著卡拉比斯,沒命地啃著他的脖子和胸膛,鼻息像頭貪婪的母豬般哼哼著。

    “廚子,你做的不錯,我主人要加餐,這是你的犒賞。”畢都伊塔把錢袋扔到了地上,就離去了。

    “我要去加菜了,王女還要加正餐,寶貝,馬上我們再在這裏幽會吧!”卡拉比斯就像看到了救星般,慌忙把那廚娘推開,心想王女這小娘再遲行動半刻,我今晚就走不動了,“加正餐”正是事先約好的聯絡訊號——這說明阿狄安娜已經成功地用克勞狄激怒了龐培,下一步還有紫帆海盜呢,哼哼,龐培這家夥,來之前我就做足了針對他的工作:

    龐培在之前剿滅海盜時,就用impe日ummaius幹過這樣的事情,有個出自梅特拉家族的顯赫老將軍,以前在西班牙還曾是龐培的上司,這位老將軍當時率領一支海上偏師,包圍了麥克米倫這幫海盜的巢穴克裏特島,經過艱苦的圍攻,眼看就要把島嶼攻克收獲全功,但海盜卻跑去向遠在他方作戰的龐培投降,結果龐培立刻動用市民大會授予的impe日ummaius權力,稱整個海洋(地中海與黑海)沿岸四百弗隆深處的戰事。都歸他節制指揮。最後竟然勒令梅特拉讓出生路。放海盜從克裏特島出來(麥克米倫也是那時溜掉的),到自己戰區投降。

    此事後來經過多方壓制(元老院當時還得仰仗龐培的指揮藝術),加上平民狂熱擁護龐培,梅特拉家族是打碎牙齒和血吞,但這個軍功世家,也和龐培結下了梁子。

    現在卡拉比斯巴不得龐培的梁子越結越多,因為看來他又要使用這個權力到我們十三軍團的頭上了,蓬提卡比昂什麽的。肯定在四百弗隆距離內——待到菲力普隆的十三軍團主力到來,可就有大戲瞧了,看熱鬧的從不怕事兒大。

    下面,就看我的作為了,對,忘記了,先要在這個該死的肥廚娘手裏脫身!卡拉比斯剛到竈台,那廚娘就蹭上來,又要卡拉比斯摟著她共譜熱火燜雞的新篇章,卡拉比斯臉上在微笑。心裏在流淚,很有一勺把她打暈的沖動。但暫時也只有打碎牙齒和血吞了。

    終於,又到了去花園取泥土的階段,卡拉比斯很紳士地請求那管事廚娘再度去采集芳香的泥土,待到那廚娘念念不舍地自門檻出去後,卡拉比斯果決地將外衫罩好,在其他人眾目睽睽下,淡定地打開房間的百葉窗,翻了出去,而後在行宮院墻處,踩著雜物間的凹陷,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用勺子很平靜地別彎了鐵欄,再把彎把的勺子往地上一扔,就消失在一片黑暗當中。

    “對不起,我服用這個催吐藥,似乎減弱了食欲。下面馬上要進入了男賓品酒的時間了,身為女子也該是我告退的時間了,況且車馬勞頓,只是不知道大將閣下有無撥冗替我在行宮安排房間?”阿狄安娜在加餐來到前,吃了些催吐藥,這是古羅馬宴會最要命的項目,主人在唯恐客人不能盡口腹之欲時,就會在餐點上來前的空檔期,讓客人吃下催吐藥,清清內存,以便繼續狂歡飲食。

    龐培很有風度地表示一切早已安排好了,王女也很氣質優雅地立身,隨後看了下仍在臥榻上的斯特拉托妮絲,尖酸地來了句:“你難道連宴會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懂嘛,馬上就是男賓飲酒、吟誦詩歌和觀賞艷舞的時間了,莫非你是表演者嗎?”說完,王女帶著副驚詫莫名的表情,在幾名宦官的伴隨下,走出了餐廳,她暫時還不準備提龐培會安頓她去哪個小王國的問題,因為卡拉比斯說時機尚未成熟,叫她安心在行宮裏等待。

    待到王女走到行宮半地下的回廊,準備去賽馬場樹林邊的就寢小宮殿時,她被後面來的斯特拉托妮絲喊住了,王女殺氣淩人地回頭,準備與她交鋒接戰。

    “阿狄安娜,你告訴我,我的兩位弟弟帕修斯與菲利普如何了,你從蓬提卡比昂城來,應該知道這些事情。”誰知,斯特拉托妮絲問了這麽句話。

    阿狄安娜靜了幾秒鐘,隨後帶著冷漠的語氣說:“死了,一個死在父親的手裏,一個死在卡拉比斯手裏。”

    春夏之交夜晚的空氣帶著濕漉漉的傷感,回廊兩邊的護墻上,滿是分辨不出輪廓的黑乎乎的常春藤,黃楊在風中發出潮汐般的聲音,斯特拉托妮絲跪在了地上,雙手抓著泥土,號啕著卻發不出聲音,虧她曾經還是阿狄安娜父親最寵愛的頭等歌姬,她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所有的。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被命運如此對待嗎?下賤的人,高貴的家族之所以高貴,是因為他們能在命運面前保持尊嚴與坦然,無論是何其的悲慘。”阿狄安娜說完,便轉身曳著裙裾,帶著與黑夜混同的衣物之色,繼續朝小賽馬場方向走去,她承認她剛才是用惡毒而虛偽的語言欺騙了對方,當她被父王逐出宮殿時,那種恐怖與無依的感受,一輩子都是刻骨銘心的,當她聽到那邊廚房的騷亂聲音時,便停下來腳步,心念“不知道卡拉比斯如何了?”

    “剛才後廚的廚娘們都開始神神叨叨了,說什麽竈神的精靈來到了這處行宮,現在又回去了。但當我詢問後,才知道竈神精靈竟然是個黑頭發黃皮膚的人。”側邊的葡萄藤架通道裏,德米特留斯笑吟吟地走出來了,站在王女的面前。

    王女鼻子裏哼出一聲冷氣,就像看到了最最麻煩惡心的事物般,便準備繼續前行。

    “你和那個逃走的卡拉比斯,希望利用impe日ummaius來做文章,但在我面前是行不通的,我已看穿了你們的伎倆。”德米特留斯在王女的身後,氣定神閑地說到。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40
第7章 交鋒(中)

    “抱歉,impe日ummaius是不是剛才將軍閣下使用的詞匯,我不太理解裏面的內容,更沒興趣在夜晚與你這樣的奴隸糾纏。”阿狄安娜將手擡起,幾名宦官明白了隱含的意思,就先行一步,去房間布置了。

    現在整個回廊,只剩下站立的阿狄安娜,坐在石椅上的德米特留斯,與趴在地上哀慟的斯特拉托妮絲,還有回廊過道風兒通過的呼嘯聲。

    “你們現在不就是想利用龐培對克勞狄的怒氣,讓他用impe日ummaius搶奪對第十三軍團的指揮權,再讓卡拉比斯在羅馬的庇主,能在元老院彈劾我的主人嗎?”德米特留斯在石椅上,安逸地剔著指甲,“可惜,我才是處理文件的機要幕僚。”

    “是機要奴隸,別用幕僚這種無聊的字眼遮羞了。”阿狄安娜說完,突然想起卡拉比斯事先叮囑的,若是猶太佬發現他們計劃當中的一個環節,就有必要裝出驚慌失措的模樣,讓他先因為得意而麻痹,再伺機下手,於是阿狄安娜讓聲音顫動了一些,“不管怎麽說,說說你的作為好了。”

    德米特留斯側著臉,笑著說:“很簡單,十三軍團的實際指揮官,是佩特涅烏斯將軍,他可也是龐培將軍的老同僚了,我就送了一份很普通的私人信件去,和他商議些利害問題。還有,十三軍團的名義領導者聶魯達執政官,也算是主人和西塞羅的盟友,一旦兩位執政官達成一致——剩下的。只要命令十三軍團按兵不動就行。我主人龐培還是會贏取第二次大凱旋式。順帶著重整小亞秩序,贏得各位國王的支持,然後他會利用這次戰爭獲得的財富,為退伍的兵士辦置退伍的田莊產業。”說完,德米特留斯慢慢地走到阿狄安娜面前,輕聲說,“你和小卡拉比斯是不行的,一個是喪失了國家的母敗犬。一個是在羅馬城裏下水道蠅營狗茍的混子,憑在羅馬結識幾個破落戶貴族,還真以為你倆聯手,能扳倒我的主人嗎?不行的,現在哪怕是我,豎起一根小手指。”說著,德米特留斯果然豎起了手指,“就能把你倆輕松摁死,我根本沒有發出impe日ummaius,一切都會在私人信件裏解決。所以你們企圖利用十三軍團與主人軍團間的內訌,來渾水摸魚是不行的。”

    “你意思。是龐培還有能安置退伍兵士的財富?”阿狄安娜的聲音已經很顫抖了。

    德米特留斯又向阿狄安娜面前貼近了一步,“沒錯,我主人在這場戰爭裏獲取了三萬六千塔倫特的財富,沒想到吧,和你父親那可憐的虛假財富不一樣,這是十二個王國的貢賦,辦理軍團兵士的賞賜和退伍資產,也就一萬六千塔倫特,其余的兩萬,主人準備分出一半,繳納到國庫去,並舉辦巨型的歌劇院,還有用大校場改建一所巨型的維納斯神廟,我主人結束戰爭後會成為羅馬的神的,而我德米特留斯,會成為神的仆人。”說完,德米特留斯居然撩起阿狄安娜耳邊的發絲,膽大妄為地吸了一口發香,滿臉癡醉的表情。

    但阿狄安娜卻沒有任何反抗的表現,只是呆呆地說:“那你會如何安置我,這種事情也歸你處理,對吧?”

    “阿狄安娜,請原諒我直呼你的芳名,但你現在根本不知道我的權力有多大,很可惜當年我們在小亞的關系是那麽好,你卻不識時務,站在了那個卡拉比斯的陣營裏,他不過是個與女奴在一起的混子。”德米特留斯用手指輕輕攪動著她的頭發,“我可是對這件事很有怨氣的,但若是你能放下架子,我還是可以考慮把你安置在比如優伯特尼亞這樣的城市裏,那正是你父親所建立的城市,否則——對了,很多王女不都是在英俊侍從的誘奸下失節的嗎?阿狄安娜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說完,德米特留斯便要按住阿狄安娜的肩膀,想要啄擊她微微抖著的芳唇。

    但很快,他扭轉著身軀,滑稽地側倒,挺著腰,一只手扶著旁邊的石椅,臉上全扭住了,因為阿狄安娜死死地搬彎了他的手指,這讓他痛不欲生,嘶吼了起來,但阿狄安娜的栗色瞳子在夜空下仿佛閃出火紅的怒氣,如女戰神貝婁德般恐怖威嚴,就像只捕捉到獵物的毒蠍子,“德米特留斯你個下賤東西,以前你在小亞時,就會躲在帳篷和柴房外,偷偷看著我的容顏在一邊用手自瀆,再用你那骯臟下流惡心的思想在虛幻的世界裏不斷侮辱我,是不是,說!”

    “我一定,我一定!”德米特留斯疼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阿狄安娜冷笑起來,“一定什麽,就讓我看看,你剛才吹噓的大大的權力有多大?”說完,王女在一聲慘嚎裏,捏住了德米特留斯的下體,隨後王女一下把手張開,帶著種冷到底的輕蔑表情,“這就是你吹噓的莫大的權力?我怕是不會有你的月工門那麽大了。”她接著把德米特留斯猛地推到石椅上,掐住了對方的脖子,繼續乘勝追擊,羞辱著龐培的機要奴隸:“你知道嗎?雖然你穿著看似體面的衣服,但還是蓋不住你那軟趴趴的脊梁,那邊那位躺著哀泣的賤婢就是你的榜樣,不要以為看到我一時的落魄,就得意忘形,要知道早晚你這樣的臭蟲,還是會被我的腳踩到骯臟的泥土裏,萬劫不覆。”

    “我一定會把你放逐在科爾基斯的某個小島上,讓亞加亞人殺死你。”德米特留斯臉上的血漲得如豬肝般,喊叫起來。

    “對了,你知道嗎,你剛才還想騙取我的貞節?”阿狄安娜用種輕佻的語氣說,“其實我的貞節早已被卡拉比斯騙走了,就在來這兒的船上,我們甚至在星空下的甲板上沒日沒夜的交歡,可憐的臭蟲,你永遠比不上卡拉比斯,剛才我已經驗證過了,我現在一天見不到卡拉比斯,我就會在床榻上幻想他的英偉模樣,不斷地自瀆。”

    “別說了!求求你了!”德米特留斯哀叫起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41
第7章 交鋒(下)

   “一對下賤的臭蟲。”阿狄安娜見德米特留斯哀嚎求饒起來,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斯特拉托妮絲,便立起身子,抽了吭吭哭泣的德米特留斯一個耳光,這時月出濃雲外,阿狄安娜在地面上留下個狹長的影子,轉身走向了小宮殿。

    宮殿正廳的鑲嵌壁畫,居然還是被她殺死的亞加亞人國王亞加西斯的肖像畫,阿狄安娜帶著輕蔑的目光,看著這個命喪她手的國王,畫面上他威風凜凜,縱馬持矛,踐踏無數敵人與蹄下,“越是愚弱的人,越喜歡在虛幻的地方彌補。”幾名宦官恭敬地將她的外衣罩衫脫下,阿狄安娜穿著寬松的等身袍子,步入了內裏的寢宮,坐在青銅鏡前,將首飾與冠冕取下擺好,疏散了一天的緊張和疲累,她確實很累了,但她起碼到現在是大勝的局面,對著鏡中的自己,她滿意地笑了起來,在面對德米特留斯那個猶太佬時,她的話語可真大膽,大膽到現在回想起來都難以置信。

    難以置信後,就是面色潮紅,她害怕是不是因為夜風太涼,這樣會得風寒的,便站了起來,將遮風的落地垂簾拉上,而後她背著身子,光著小腳立在原地,雙手反著攥住簾子,覺得小腹下面燥熱無比,揚起頭來咬著貝齒,眼神也動蕩起來,很顯然剛才她的話語,真的化為了癡癡的妄想,她隨後慢慢地躺在了床榻上,躺在熏香與花卉的芬香裏,如雲的栗發散在她整個嬌軀邊。她妄想了起來:在白色風帆的船上甲板。她全身**。沐浴在星光與海水反光裏,卡拉比斯也**著走到她的面前,很輕松很蠻橫地就把她給攔腰抱了起來......

    她突然想到,有人傳說,黑色松露與雞肉合在一起,有催情的妙用,或者是她欺騙了自己,因為這道菜就是她下意識裏叫卡拉比斯做出來的。

    無盡的綺色妄想裏。阿狄安娜側著臉,渾身顫抖起來,手不由自主地撫摸起了自己的嘴唇、脖子、胸口與小腹......

    “雙耳陶罐,卡拉比斯......”,垂簾單調得在風中擺來又擺去。

    走出行宮的“竈神小精靈”卡拉比斯,徑自朝著街道的盡頭走去,幾個人拉著個雙輪馬車站在路口在等待著他,“朝北走,越快越好,把箱篋給我。”一人將箱篋用繩索捆好妥當在車的後面。來防止顛簸,隨後在馬蹄聲和粼粼車輪聲裏。向城市的極北處奔馳而去。

    大約在第二天下午時分,卡拉比斯提著箱篋,站在了貨真價實的第八軍團營地前。

    “你是誰?”主帥營帳裏,第八軍團司令官特裏阿裏抄著手,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卡拉比斯問到。

    “尊敬的司令官閣下,您認不得我,但我認識您,在黎克達尼亞戰場上,三年前。”

    特裏阿裏的臉色立即出現了羞憤和惱怒,他很忌諱別人提及那場戰事,更不願意被人以“黎克達尼亞庫斯”的汙蔑外號,導致他現在在頭腦和詞匯裏,自動把“黎克達尼亞”這個詞語給過濾掉了。但卡拉比斯笑著說下去了,“其實何必如此,司令官閣下。我家鄉有句俗話,一位將軍既然走向戰場,那麽勝仗或敗仗就像喝到摻水的葡萄酒般常見。不過......”

    “你到底是誰!”特裏阿裏沒耐性了,就準備讓勤務輔兵把他給驅走了。

    “我是能給你回覆名譽的人,司令官閣下。第八軍團因為丟失了鷹旗,成為了整個東方最受歧視排擠的軍團,聽說龐培只會把投誠的海盜補充給您,但即便如此,聽說您還是花了幾十萬塞斯退斯,來保住司令官的職位。但這是沒有用的將軍,我聽說您是從貧民窟一步步爬上來的,到現在好不容易得到了騎士頭銜,準備像龐培那樣在軍中撈取功勳,可你第一次指揮部隊作戰,就如此敗績,您個蠢貨!”卡拉比斯說到此,按住了特裏阿裏的桌面,居高臨下地怒喝起來,就像個來監察八軍團的元老般。

    “你混蛋!”特裏阿裏臉面發青,便要發作。

    但卡拉比斯繼續暴風驟雨:“別逃避我的質問!想想吧,一個騎士認證需要三四十萬塞斯退斯,您打點上下謀取軍團司令官職務,又要花費起碼五十萬,敗戰後求情又花了數十萬。但您的噩夢還沒算完,因為馬上東方的各個軍團班師羅馬城,兵士們解甲歸田,但您呢,我聽說您的服役生涯馬上要到頭了,每個退伍的騎士都要牽著馬,走過戰神廟的大祭壇前,監察官坐在上面,你在下面,然後監察官會在所有的民眾面前,問您——特裏阿裏,你對你自己的服役生涯有何看法與評價?——而後,您的回答,是的監察官閣下,我沒有別的建樹,只是把我軍團的鷹旗丟給了敵人而已。那您就完了,特裏阿裏閣下,徹底的完了。”卡拉比斯退後,拍拍手掌,加重了“徹底的完了”這句話的語氣,“您將來還能幹什麽,一個在服役生涯裏有如此嚴重汙點的騎士,能幹什麽,你的政敵根本就懶得攻訐您,只要把這個鷹旗的事情稍微提那麽一下。”

    “我可以,我可以,在龐培戰勝後,從本都人那裏取回鷹旗。”特裏阿裏沒了要喊勤務的想法,嘴唇激動得抖了起來。

    卡拉比斯瞇著眼睛,嘖嘖到:“別傻了,我親愛的司令官閣下,本都人那兒現在根本沒有鷹旗,因為被我們十三軍團繳獲起來了。”

    “你說什麽,你膽敢私藏鷹旗,誰給你的膽子。”特裏阿裏努力裝出副威嚴的模樣,想用職銜和官威來恫嚇這位年輕人,讓他把鷹旗交出來,“你是十三軍團的什麽職務,我現在就能叫佩特涅烏斯將軍狠狠地懲罰你,只要交出鷹旗,一切還來得及,我還能考慮給你一千個德拉克馬。”

    卡拉比斯笑了笑,用手指點著特裏阿裏說“我是十三軍團的特使卡拉比斯.高乃留斯.馬可斯f,你在羅馬和坎佩尼亞的產業,我現在就能叫克拉蘇的騎士百人隊用錢把你給鏟除掉,你只要聽我的話,一切還來得及,我能考慮給你個榮譽退役,繼續躋身政壇的機會。”

    特裏阿裏的目光,瞄準了卡拉比斯手裏的箱篋,他冷笑了兩下,沖著帳篷外面舉起了手。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41
第8章 紫帆海盜(上)

    “我認為,他們是人渣,是蒼蠅、蚊子、臭蟲和虱子,正派的人沒一個願意在羅馬廣場上遇到他們。”——普勞圖斯《象鼻蟲》裏對皮條客和老鴇的評價

    ————————————————————————————

    幾名全副武裝的兵士走了進來,特裏阿裏好像戰勝凱旋似的,得意洋洋地說:“這位叫卡拉比斯的特使,你現在所處的環境難道你還不清楚?拿著鷹旗來要挾我,你當我沒在羅馬城裏殺死過生意場上的對手嘛!”

    “能讓你殺死的對手也真是足夠蠢了,你大概還以為我在箱篋裏塞了鷹旗吧?”卡拉比斯將繩索解開,自箱篋裏提出個第八軍團鷹旗的石膏模型,隨後又將它墜在了地上,清脆聲裏破碎開來,也讓特裏阿裏在原地直眨巴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麽,“也許,我可以出動軍團渡過辛梅裏安海峽,再把此事報告給龐培,眾所周知他有沿岸四百弗隆的節度大權,你們這個野雞軍團會乖乖把鷹旗交出來的。”

    “出自薩賓城的克勞狄家族您知道嗎?”卡拉比斯把箱篋抖抖,往腳下一扔,“裏面有個叫巴布留斯的年輕人,現在米特拉達梯的佩劍,還有你們軍團的鷹旗,都在他的手裏,你一定很好奇他現在在哪,我可以告訴您,他在一個集市日前,就坐著海盜的船去了馬其頓,再取道去羅馬城,等著我的指示,行蹤連佩特涅烏斯都不知道。至於龐培的impe日ummaius。天啦到現在您還相信這麽虛幻的東西。他能在羅馬城使用這權力嗎?龐培喊我們野雞軍團。難道您也認為在元老院與市民大會授權下,在龐培即將獲得全功時,特意編成的第十三軍團,幕後沒有能和龐培抗衡的人物?鄙人只是這些人物的代理人而已。司令官閣下,別再傻了,跟著龐培有什麽好處?這場戰爭他看似名利雙收,但元老院那幫穿紫袍的老頭不會放過他的,海盜和米特拉達梯沒完蛋的時候。他還有那麽點價值,但當他回到羅馬城後,他就是眾矢之的,而您不一樣,只要第八軍團鷹旗回到您手裏,您前途就遠大了,家產豐厚,身世清白——您會很快成為某個富裕行省的度支官,還能競選執政官,而後成為總督。賺得億萬財產,別墅滿布幽谷與湖泊間。吃著最高檔的羊羔肉和魚子醬,這樣的前景,光是想想就讓人激動,不是嘛。”

    特裏阿裏咽了口吐沫,而後擡頭看看卡拉比斯,緩緩地說:“我們可以談談細節方面的事情嗎?”

    卡拉比斯大剌剌坐下來,拿過了特裏阿裏面前的葡萄酒罐和杯子,替自己斟了一杯,又給第八軍團失意的司令官斟了一杯,“很簡單,即刻第八軍團就越過辛梅裏安海峽,但不是去索要鷹旗,而是和我們十三軍團挖戰壕對峙。”

    “抱歉,我不太,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特裏阿裏聽到卡拉比斯這種古怪的要求,頭腦根本不夠運作的。

    “其實呢,在龐培的身邊,有個很蠢很自作聰明的家夥,不過他的名字閣下您就無須詢問了,他會以為我拿著impe日ummaius做文章,所以他一定企圖壓制住龐培的性子,再度在背後自作主張地,把這件事情限制在私人範圍內解決掉,故而impe日ummaius暫時不會在這片海洋出現,但這正好給了我們一個時間差,一個自主行動的時間差——在此期間,第八軍團以剿滅本都余黨的名義,進軍蓬提卡比昂,而十三軍團會在島上堵住你,因為那兒現在是馬其頓行省總督的權限範圍。”

    “然後呢......”

    微笑的卡拉比斯,接著做了個膨脹的手勢,“還用問然後?羅馬的兩個軍團為了作戰範圍權限的沖突,一旦打起了刀劍與壕溝的官司,羅馬城很快就知道這個消息,各種各樣的人會接踵來到小亞,事情會越來越大,龐培的情況會越來越透明,他會透支他在這場戰爭裏的信用和利益來擺平這個局面,他之前是很喜歡搶奪漂沒別人的功勳的,西班牙、意大利還有小亞,現在輪到那些恨他的人報覆的時候了——至於我,不要客氣,我是給第八軍團帶來幸福,也是龐培送來災厄的的墨丘利——別楞著了,讓我們幹杯吧,飲滿繆斯女神(九杯)的數目,司令官閣下。”說完,卡拉比斯將杯中酒飲盡,起立向特裏阿裏告辭,“對了,現在的蓬提卡比昂城周邊條件很艱苦,到處都是我們設置的木柵和鹿砦,道路被掘毀,村莊被清洗,田地也被燒光,恐怕貴軍團的補給會有很大的困難,這種事情您多找龐培協商處理,處理的時間越長越好。另外,鷹旗在一名叫海布裏達的百夫長手裏,只要您把戲份演好了,事情結束後他會把這東西交還於您的,但您要支付他一萬德拉克馬,就這樣吧。”卡拉比斯把那幾名兵士推到一邊,便走出了特裏阿裏的營帳。

    他神速地離開了特裏阿裏的駐屯地,指揮馬車停到了一處隱蔽的海角處,在那裏與車夫們支起了鍋竈,並把醒目紅色的圍巾和鬥篷掛在榆樹枝椏上,便開始用餐與等待,他在等著海上來的人,直到在次日的水面上,行來一艘掛著小型紫帆的劃槳船......

    半個集市日後,金色的陽光下,幾只樓燕在露台前的樹蔭下用嘴梳理著羽毛,阿狄安娜在慵懶裏醒來,而後一名宦官跪在她的寢室口前,很恭謙地說:“王女閣下,今天去城裏市集上采購的奴仆回來了。”

    阿狄安娜急忙下了床,坐在梳妝鏡台前,往脖子上圈好琺瑯金吊墜,又在手腕上戴上金甲蟲臂箍,輕輕地問:“買到了我想吃的盧克林湖裏的大菱鮃了沒有。”

    “是的,今天才以季節迎時的名義,在市集上出現的。”那宦官輕輕笑著答道。王女手裏的象牙梳動了下,隨後她就在鏡子前,更加認真地梳理起引以自豪的長發來,梳理完畢後,她拿出一小張莎紙草,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符,就細心地卷好,那宦官上前接過來,“把這東西交出去,辦得妥帖些。”

    宦官離去後,王女長噓一口氣,而後伏在台面上一會兒,又擡起臉來,“又要到了戰鬥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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