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71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38
第25章 軍號(上)

    “由於(羅馬人)制度的優點和他們活命的能力......幾年之內,他們就成了世界的主人。”——波裏比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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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李必達和哈巴魯卡你一言我一語時,那邊的薩博凱穆斯看著隊伍裏只見頭不見尾的輜重隊伍,帶著有些崩潰的表情,走到了白楊樹下,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走?

    李必達說你不是說自這兒有條狹長河谷,直通凱撒陣營所在地的嗎?我們可以在紐曼細阿找個大集市,把擄掠來的東西全賣掉,隨後帶著資金和必要輜重,急行軍去與正規軍團會合。

    結果薩博眼睛充血,大呼不可以,我們需要建立點實在的打擊盧西塔尼亞的功績,這樣再去見凱撒也容易些。

    於是李必達就問為何容易。

    “這還用說嗎?財務官閣下,凱撒給您的命令只是兩個,去維頓尼募兵,再護送努米底亞傭軍去盧西塔尼亞。”

    “對的,所以現在這兩個任務,我都完美得完成了,我在維頓尼和貝特納裏招募齊了五千人,武器糧草馬匹都很齊備,另外馬哥將軍和三頭大象,我下個月也會在盧西塔尼亞送到總督閣下的手中。”

    “不,不,不。”薩博在急速地擺手表示否定,表示他不願意和李必達打機鋒,“你用蒙蔽和賄賂的手段。劫收了馬哥將軍的隊伍。還弄死了頭叫維達的大象。隨後劫掠了效忠近西班牙的貝特納裏地區,搶了不下三四百塔倫特的錢財,夷平了十幾個城市集鎮,現在還在違抗軍令,在往更北部遊走。”

    “我得認真提醒你一句,親愛的薩博。往北部遊走直到紐曼細阿,這正是我事先接受的命令。而且維達不是我弄死的,我對它的死也很傷心。我不願再重覆一遍了。”李必達聲色俱厲地糾正道。

    “那就去紐曼細阿的西南部,攻打個叫巴蘭提亞的大部落!那個部族和綠林馬匪無異,一直在不問青紅皂白地劫掠遠近西班牙兩個行省的運糧隊和商隊,反正我們也來到伊伯利亞島的腹心處了,多踩平一個部落和少踩平一個部落沒什麽區別——只要毀滅巴蘭提亞,我們就能穿行位於彼處的康普蘭尼昂平原,這樣不用穿越危險的山脈,就能進入盧西塔尼亞的北方,對的,北方。”薩博有些神經質地喊起來。他說的話連他自己聽起來都害怕——天父天後在上,我本在意大利伽小城裏。是個土著和移民都一致交口稱譽的年輕男子,土著仰慕我的和善,羅馬移民讚美我的正直,即便是失怙後的貧窮日子裏,也沒能讓我在眾神的神祇前為品行感到絲毫的羞愧。可是母親啊,自從我遇到了這個來自薩丁尼亞的李必達財務官,跟著他擅自發動了對土著的襲擊,誘拐了總督的傭軍和大象,提前騙走了一年的稅款,還攻擊搶劫了羅馬方的自由城鎮......我覺得在體內,羅馬人的質樸、公正和美德,正如這開春後的積雪般迅速消融,消融不見!

    “這個,到了盧西塔尼亞的北方後,據我所知,和總督閣下一北一南,還隔著很多敵對的城市部落呢。”就在薩博痛苦時,白楊下的李必達喝了口解乏的酒水,很天真無辜地繼續詢問。

    “那就往南進攻,或者叫總督那個禿子來和我軍會合!反正照現在的情勢,我們殺入那兒北部的杜羅河與尼密斯河,起碼得膨脹到一萬名兵士了,我們不用懼怕任何對手!”薩博凱穆斯徹底放棄了認真與服從的想法,歇斯底裏地叫起來,隨後他漲紅了臉喘著粗氣,才看到李必達不懷好意地對他笑著,頓時什麽都明白了,立刻就有種被擊敗的感覺,對方隨後豎起手指,很親切地吩咐道:“對的,親愛的薩博,在戰場上就得變被動為主動,我在羅馬城裏也有投資過個診所,醫生在做完手術後,都會騙患者,說放心你會好起來的,只要選擇個好日子向家神獻上祭品,誠心誠意就行。然後你繼續活著,他們就會自矜我的醫術是何等精妙;然後如果你死了,他們就會埋怨你祭神時不夠虔誠。現在我們不就扮演著合格醫生的角色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好的,現在把進攻康普蘭尼昂的方案給我草擬下。”說完,哈巴魯卡遞來個較大的制圖板給了薩博凱穆斯。

    這是這位見識和他膚色差不多古怪的財務官,又一個新的想法,那就是會讓他和一幫有些文化的被釋奴,在制圖板上畫出作戰區域的地形,和預先布置的進攻路線草案,但很讓薩博凱穆斯生氣的是,前一次在貝特納裏掃蕩某處集鎮時,他明明很認真地做好了方案,並在百夫長會議上宣讀了自己的想法,如何集結人馬,如何分隊前行,在什麽時間使用預備第二陣兵馬,說得清清楚楚,就連那些拿著雙份餉的新晉百夫長(最近李必達提拔了一批,大部分都是自原先營帳隊十夫長升格的,李必達認為這些人實地拔擢,熟悉隊伍和戰場)都點頭表示讚同,結果大概是財務官閣下想到了更好的辦法,就清清嗓子,把犢皮紙和鉤筆收起來,說親愛的薩博說的很好,下面聽我的......

    就好像我剛才全是胡說八道似的!

    但也沒辦法,薩博凱穆斯還是很認真地擬著進攻巴蘭提亞的計劃,他知道這個部族人數眾多,武力強悍,萬不可托大。

    在西班牙的山地和河谷裏,厚厚的冬雪融化後,無休無止的春雨就下來了,到處都是泥漿橫溢的河川,這對李必達隊伍裏的大象來說可以容忍的,這三個巨型戰士能很輕松地在象夫的指引下,越過泥濘的道路與河川,但普通兵士就苦很多,他們抱怨這寒冷砭骨的季節,還有黏在身體任何部位的潮濕泥巴,火在這樣的天氣裏很難點著,火種都當作眼睛般,珍惜地擱在罩上玻璃的水油器皿裏,他們還要費力地把馱馬和車輪從泥淖裏退出,四輪砲車已經增加到十二輛之多,這批東西和大象一樣,都是平日裏負擔極重的東西,為供應這十二輛砲車,得額外的五十匹馱馬背負沈重的行李,於是不得不專門撥出個輜重隊專門司職。但李必達的軍令極嚴,不但每日行軍時都把輜重與砲車列在後隊,由ala騎兵衛護,還派發優渥的薪資給輜重隊人員,要求他們在遇到危險時,要像正規兵士那樣舉起劍與盾來作戰。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39
第25章 軍號(中)

    “我在想,百年前的西庇阿也在這些地方戰鬥過!我現在有他們的感覺。”看著對面懸崖上奔騰而下的濁流瀑布,李必達在坐騎上,單手搭著濕答答的羊皮鬥篷,單手挽著馬嚼子,說到。

    “財務官閣下,恕我直言,您不像西庇阿,您更像漢尼拔,當年他就如同個野蠻人那樣,帶著大象翻過高峻的山脈,出現在羅馬城前。”薩博凱穆斯在旁邊接過了話茬。

    前方是片不大的闊地,也是岔路口所在地,薩博凱穆斯和帶路的牧民說了會兒,就指著前方對李必達喊到:“看見前方的村落了沒,只要越過毗鄰它的隘口,就能進入康普蘭尼昂平原。”

    密集的雨水裏,兵士們的鬥篷和毛發都被打濕,他們立在水窪裏,等著財務官閣下下達下一步的命令。李必達仔細地觀測了下那個雨中的村落,這應該是巴蘭提亞人所遺棄的,擁有著還沒來得及撤走的柵欄與木塔,外加密密麻麻的茅草屋舍,還有裏面縱橫的泥道。一會兒後,李必達下令,一個百人隊列著方陣進入村落裏搜羅草料或其余物資,並探測隘口處有無危險,四十名ala騎兵與另外個百人隊在村外一個弗隆的距離外警戒。其余大部人馬,圍繞著輜重、砲車和大象組成矩形隊形,所有的長矛與劍保持對外的方向。

    在連綿不斷的雨水裏,一個百人隊迅速跑進了村落裏,他們叫號手和旗手站在村外高處觀察四周,其余人就開始倒騰起來。而外圍警戒的騎兵與步兵則全窩在村外一片孤立的小林子裏。躲避著陰雨。

    村落裏似乎沒有任何敵人。但也沒有什麽可劫掠的東西。進村的百人隊沒一會兒便前往隘口處偵察有無敵人的埋伏了。

    “叫那些在外圍警戒的家夥們都跑動起來,他們窩在那兒,什麽敵情都發現不了。”李必達對著名傳令兵抱怨道,那兵士便騎著馬,朝村落方向馳去,準備把財務官的意思傳達給對方。

    這時,村落旁邊山谷仿佛升起了數道霹靂,震耳欲聾。坡地和樹林裏喊殺聲震天,大批騎馬埋伏在彼處的巴蘭提亞人,就像突然在地下冒出來似的,自四面八方湧出,他們嫻熟地揮舞著短劍和標槍,縱馬切入了村落外的道路,把那個倒黴的傳令兵瞬間就刺落馬下,隨後馬蹄把他的屍體踢來踢去,村外負責警戒的騎兵與步兵猝不及防,被打得落花流水。很多人慌不擇路,跌落村落周圍的水草池裏。還沒爬起來便被殺死。也有批人在勇敢到至死方休的十夫長的鼓動下,背靠柵欄角落,依舊死命抵禦著巴蘭提亞人的圍攻。

    這時,原本在村外高地上的號手和旗手,居然被突然殺至的敵人嚇到六神無主,他們沒有吹起軍號,豎起旗幟,向那個已經開往隘口的百人隊及時發出告險的訊號,而是慌張而怯弱地爬上了高地上的哨塔躲藏了起來,不過巴蘭提亞人也沒有發現這些人,隨後他們把騎兵隊分為兩隊,一隊阻斷了李必達大部和村落間的聯系,一隊紛紛下馬,沖入村落,準備圍殲前發的那支百人隊。這時,在雨水和怒風裏,隘口與村落周圍的山崖和密林裏,到處都有毛骨悚然的喊叫聲,女人的尖叫聲,應該就是巴蘭提亞族的女人們,她們也來助陣了。

    李必達下所有的部眾,甚至包括西班牙本土的賽特拉泰武士,也嚇得面如土色,他們畢竟來自較為開化的地區,而巴蘭提亞這種蠻荒的部族,其嗜血和狂暴的程度足以讓世界上最勇敢的兵士臨陣退縮,就連李必達身後的戰象們,也開始不安地騷動起來,它們對戰鬥的呼喝聲和號角聲也會感到本能的激動,或懼怕。

    “閣下,是否要放出戰象沖垮敵人,再沖進去。”旁邊的薩博大聲提醒道。

    “不,這兒地勢過於狹隘——小霍騰休斯,跟著我往對面的村落裏沖——薩博,你留在這兒指揮大部隊保持往前迫近!”李必達把羊皮鬥篷扔給旁邊的一名扈從,而後小霍騰休斯舉起了旗標,財務官就在十余名扈從騎兵的護衛下,越過了大隊兵馬,一起朝著村落奔馳而去!

    “乖乖貓頭鷹,今天可得為我加把勁!”李必達感到雙耳都灌入了狂躁的風雨,伏低了身子,拍著坐騎的脖子,輕聲請求著,貓頭鷹這次一改往日的白順乖萌形象,嘶鳴著往前沖,馬蹄下就如生了風暴般,後面的扈從也互相呼喝著打氣,他們在交錯飛舞的箭矢與投石裏,還能保證隊形的不亂,在敵群裏保持協同的姿態,這正是之前在基密拉營地裏一直苦命訓練的。

    許多巴蘭提亞的部族騎兵,發現了這支切入他們隊伍的小規模羅馬騎兵,便更瘋狂地阻攔他們,到處都是人馬交錯盤旋的影子,和刀劍激烈碰撞的聲音。“不要楞著,跟著你們的營帳隊,全力往外沖!”一片歡呼裏,李必達在馬背上立起身子,穿了過去,還對於角落和柵欄後仍然抱團死戰的部眾鼓舞到,他的頭盔上的羽翎在風雨裏晃動著,十分醒目。這會兒,薩博凱穆斯也指揮前列的戰鬥隊伍,集體吹響了軍號,不斷拋出獵矛,朝巴蘭提亞的騎兵群逼近,來轉移敵人對李必達的火力。

    “貓頭鷹,給我躍過去!”李必達抱著馬兒的脖子喊到,他身子緊緊貼近在馬鞍上,雙腿夾緊,因為他還沒到畢都伊塔的那步騎術,貓頭鷹果然輕松地越過一堵斷墻,沖進了村落的泥地裏,在李必達的身後,小霍騰休斯與數名還沒掉隊的扈從也紛紛越過短墻,跟了進來。

    突然,貓頭鷹擡起前半身,立在原地,猛地剎住了腳步,雙蹄在原地翻騰,差點把李必達倒著掀下來!就在李必達剛準備對這小娘破口大罵時,一名跟在他身後,沒停下坐騎腳步的扈從,直接就被自側邊茅舍裏沖出的一名巴蘭提亞武士,用長矛把人馬一起貫穿,帶著噴濺的鮮血,直直倒在了斷墻之下的泥地裏。(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39
第25章 軍號(下)

    李必達眼疾手快,立馬拔出短劍,哢擦把那家夥的長矛自中間切斷,然後貓頭鷹快速在原地轉了圈,就又沖了過去,小霍騰休斯緊隨其後,舉起凱爾特長劍,一下就把那武士的頭肩一起削飛了起來。這時村落裏到處都是晃動亂跑的巴蘭提亞人,但大多數人的目光註意力都在那邊,急躁躁地往隘口方向沖去。李必達與其余人跳下馬,拔出短劍,背著長盾,越過一處院落,一個嚎叫的蠻族武士舉著劍準備劈開下來,李必達上前一劍,直接把他拿劍還沒來得及劈下的胳膊紮在了檐柱上,隨後抽出匕首,割斷了對方的喉嚨,那蠻族武士胳膊吊起,歪著腦袋靠在檐柱上死去了。李必達穿過片光暗不定的屋舍,一腳踢開了後門,又砍翻了正在門旁上投石索的蠻族兵士,而後沖上了村落哨塔所在的高地。

    這當兒村落裏,不少巴蘭提亞人發現了這一小撥羅馬人的蹤跡,他們或往高地跑,或敏捷地跑到屋舍頂上,朝著他們射出石子和弓箭,李必達咬著牙,滿臉的雨水順著脖子和鬥篷流入內衣當中,兩邊全是箭羽和投石掠過的嗖嗖聲,和落在他四周哨塔木梁上劈啪之聲,他只能背著在屁股後面不斷晃動的盾牌,和扈從先後順著哨塔木梯往上爬。一片喊叫聲,李必達第一個翻到了哨塔的柵欄內,那三名旗手和號手正抱膝窩在那兒,滿臉的恐慌,生怕蠻族發現了他們,看到財務官翻進來。更是浮現了慚愧與驚懼的表情。但李必達二話沒說。就自號手那兒奪下了c形的軍號。隨後對著霧雨蒙蒙的隘口山崖那邊,鼓起腮幫,猛吹起來,銳利的號聲傳遞著訊息,要求隘口那邊的百人隊立刻返身回來廝殺。

    小霍騰休斯與其他幾個扈從,也伸出了隊旗極力地晃動著。

    而後,李必達又轉向了那邊,對著薩博的大部隊。也奮力吹響了軍號。

    很快,兩面都得到了呼應的軍號聲。

    最終,那個得到訊號的百人隊,為免被隔斷殲滅,折返殺了回來,他們用凱爾特長盾疊成了簡易盾墻,冒著巴蘭提亞人的彈雨,不顧接連倒地的傷亡,奮力靠了上來;另外一面,薩博凱穆斯的大隊人馬也沖散了巴蘭提亞人的阻截騎兵。漸漸。和還在村落外混戰的警戒分隊殘部連接在了一起,巴蘭提亞人開始騎在馬上。在雨水裏四散奔逃起來。最後,當這些蠻族離去後,李必達讓掌秤官清點戰損,己方這一下就被殺死近二百人,兩個百人隊各個都損失過半,而對方埋伏的襲擊者人數也就三百多名騎兵,只殺死對方三十多人。但若不是李必達勇敢地沖進村落的高地,用軍號聯絡各個被隔離的隊伍,怕是這兩個百人隊就要全部覆沒了。

    更嚴重打擊士氣的是,還有許多陣亡兵士的首級,被這些蠻子割下,掛在馬鞍下帶走了。在密林依舊清晰可聞的巴蘭提亞女子恐怖的尖叫聲裏,有些虛脫的李必達把銅號仍在哨塔上,隨後慢慢下來,村落裏的掌旗官們,在舉著沾滿血跡的旗標,呼喊著戰友的名字,不知道對方是死是活。也有不少人就坐在泥坑裏,用亞麻布擦拭著武器,氣喘籲籲。

    一些兵士把廢棄屋舍裏的木板和窗戶拆卸下來,隨後再把陣亡戰友的屍體擺在其上,這時的雨已經慢慢停止,但下午的天際還是那種灰不溜秋的顏色,和渺茫的山崖、暗色的河川和無邊無際的密林混在一起無法分辨,讓人不得不有沈重的壓抑感,接著有人就接過火種,點燃了火葬堆,很多的同袍簇擁在火光的周圍,既表示追悼,也在為自己取暖。

    這個康普蘭尼昂平原,看來就是這幫野蠻的巴蘭提亞人的天下了。

    火堆邊,在李必達面前,幾名扈從用繩子牽著那些沒有好好遵循職守的號手與旗手,走到了一處高坡的背後處,免得讓其余兵士看到這種情景,那三人渾身有些顫抖,慢慢取下了鎧甲和衣物,隨後背對著山坡半跪了下來,小霍騰休斯很利索地挨個用劍把他們給處死,鮮血混著汙泥,顯現出種顏料般的鮮艷,抱著頭盔一直在旁目睹的李必達沈默不語,直到意大利伽的認真少年,把制圖板給了他,上面草擬的是越過此處隘口,進攻巴蘭提亞部落的計劃。

    李必達沒仔細看,就把制圖板交換了回去,只是說“越過隘口後,你我帶著一個騎兵隊,實地勘測康普蘭尼昂平原的地形。”

    在傍晚時分,李必達的散兵隊攀爬到隘口兩邊的山崖上,仔細地搜尋有無蠻族埋伏,火把和樹丫晃動如鬼影般,把每個人的臉色都映照得恐懼而猙獰,隨後便是前衛部隊輕裝縱隊越過隘口,跟在最後面的是輜重隊與三頭大象。百裏香軍團所有的兵馬,在花了幾乎整個下半夜的時間後,才算出現在康普蘭尼昂平原上,當次日淩晨時前方的兵士在疲累裏,晃悠悠地舉起鏟子與鐵鍬,挖掘壕溝時,突然在一處山坡下,又沖出大批巴蘭提亞騎兵,鬼知道他們是如何埋伏起來的,反正一陣亂戰後,剛剛挖了一半的壕溝裏,壘滿了被殺死的百裏香軍團兵士的屍體,更多的人在慌忙列陣時被沖垮,並自相踐踏,這一次軍團死者不下三百人。

    兩戰下來,李必達部損失了五百人,後來雖然營地立成,但很多兵士開始畏葸地躲在帳篷裏,值勤時充滿了恐懼和不滿。

    營地的柵欄前,巴蘭提亞人在夜晚時,也會把帶著火焰的標槍,猛地投進李必達的營地,或者埋伏殺害落單的羅馬尖兵隊或輜重隊,再把血淋淋的腦袋往營地裏拋,整個營地開始彌漫畏戰的氛圍,最後就連財務官閣下的金錢犒賞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李必達還是通過各大隊的“兵士十人委員會”,向兵士和軍奴們灌輸著:“忍耐下去,你們在這裏也沒有什麽能逃跑的地方,只會被蠻子殺死在荒野裏。”

    但還是有伊伯利亞本土的兵士開始逃跑,一晚上就跑了幾十人。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0
第26章 苦戰圍攻(上)

    “西庇阿看到這個城市,它自建立起來,已繁榮了七百多年......現在已完全毀滅而終結了......”——《羅馬史》描寫迦太基最終陷落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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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必達不能再消極無為下去了,他在一個稍微晴朗的清晨,親自與薩博一起,帶著一翼的ala騎兵,高舉著旗標穿戴著鮮艷的披風,走出軍營的正門,開始穿越康普蘭尼昂的平原,觀測敵我的地形與態勢。他如此做,就是讓所有依舊堅守營盤的官兵看在眼裏,最高指揮官依舊神氣,依舊沒有放棄取勝的希望。

    不過實際情況是,一支古代軍隊,尤其是五千人到一萬人的軍隊,攜帶了大量笨重的輜重,是無法像單個人那樣進退自如的,他們一旦進入了某個預設陣地,就只能列出陣勢,與敵人一決勝負,不然隨意機動,最終等待這支隊伍的可能就是沒頂之災。這也是古代的兩**隊,希望在某個地點執拗的決戰的原因,李必達身體和腦子雖然是現代人,但毫無例外地,他指揮的卻全是古代的兵士,這種人群滿腦子都是打順風仗打神仙仗並劫掠把的思想,野戰和箭雨讓他們本能感到畏懼,而呆在營地裏就能讓他們感到安全可靠並恢覆元氣,一旦機動他們會散亂掉隊,缺乏給養和面對強勁的敵人更會讓他們動搖而鬥志渙散。百裏香軍團為打通去盧西塔尼亞的捷徑,就必須要面對這個蠻橫不開化的巴蘭提亞部落,而且他們現在還是無路可退的。背後就是狹窄的隘口。和湍急的河流。一旦胡亂撤退,就會遭到巴蘭提亞人無情的追擊,大部分人全會喪命。

    這段時間,為了阻止士氣崩潰,李必達開始均分戰利品來邀買人心,並且在營地裏堅持訓練和土木作業,更重要的是春天的雨季在伊伯利亞半島是轉瞬即逝的,很快這兒就又要進入幹旱的季節。在這天氣的迅速變化裏,該如何防備可怕的集體病癥“痢疾”,成為李必達刻意考慮的問題,他庇主不止一次在書裏強調,這病是惡魔的毒蛇,軍營和戰神的大敵,一旦爆發傳染開來,整個軍隊就會迅速失去戰鬥力。所以李必達要求兵士在營地裏挖掘糞便的排泄池,並掩埋各種垃圾,將水燒沸後再洗濯或飲用(這個習慣的培養耗時最長)。盡量吃熟的麥飯和肉食,節制食欲當然還有**。並把還留在營地裏的少量小販和妓女全部轟出去(馬哥將軍對這件事情表達了難得的不滿),立了個別營居住,就連不同種群的兵士,都分營居住起來。

    貓頭鷹上的李必達極目遠望,這裏說是平原,其實是個紡錘形的地帶,一角是之前遭遇對方埋伏的隘口,一角是夾在河谷和懸崖間的巴蘭提亞城,宛如位於一把打開扇子的扇柄位置,巴蘭提亞人在城外狹窄的地面上,也豎起了柵欄,挖掘了壕溝,牢固地把自己的城市衛護了起來,在郊野上他們則布置了大量分散的騎兵,隨時襲擊已經膽戰心驚的羅馬人。

    這樣的地形,就像個兩頭紮緊的大口袋,而且巴蘭提亞人對李必達部隊的戰象顯然也有耳聞,便在己方的壕溝裏,布滿了捕獸夾和尖刺,來防止戰象的突擊。

    他們一直往前行走著,李必達還在為一件事情煩惱,那就是這個平原的地下水全是鹹水,隨軍的騾馬是決不肯喝的,現如今他們只能搜集降雨來解決馬匹的口渴。噠噠的馬蹄聲裏,李必達突然問了句,“不知道巴蘭提亞人的城池裏有多少人,他們的飲用水難道也是地下的鹹水?”薩博搖搖頭,說巴蘭提亞人雖然剽悍善戰,但似乎部族人數不多,大約也就萬把人,堪戰的男子兩三千人,上次在隘口襲擊我們的,一定是他們部族的精銳,要是他們真出動了和我們對等的人數的話,我們怕就全軍覆沒了,另外薩博指了下自那邊河谷裏,橫貫整個平原,斜著流往“扇柄”處蠻族城市的河川,“這是杜羅河的一條小型支流,據說流往城中,充當飲用水。”

    “是嗎?”李必達暗忖起來。

    就在第二天,巴蘭提亞人突然發現,羅馬人分成了幾部,每部兩個百人隊規模,一個百人隊負責警戒護衛,一個百人隊在其背後掘土立營,立的全是小型營塞,大概只能駐屯一個百人隊上下的大小,在外面豎起了防馬用的柵欄,共有十二個百人隊,同時在進行六處營塞的構築工作,李必達則親自帶領主力部隊,在這六處營塞所處的位置中間,將人馬分為了數翼,每翼都配備了相當的投射散兵與騎兵加強,以便策應各個營塞不受巴蘭提亞人的突然襲擊而潰亂。

    最初,巴蘭提亞武士對羅馬人的怯懦報以大聲嘲笑的態度,他們在自家的柵欄後,把原先砍下的羅馬兵士的頭顱插在木樁上,戴上各種色彩的馬鬃和牛尾表示侮辱,他們認為這些羅馬人做這種事情,完全是可笑而徒勞的,這些遠道而來的侵略者,馬上就會在一片喪氣中混亂撤退,被他們的利劍切下更多的腦袋。

    不過,羅馬人的土工作業是神速的,往往給人“就疏忽那麽一下子,這些九頭蛇就完工”的感覺,一天的時間,六座弧形配置的小型營塞完工,而後李必達就急速派駐六個百人隊進去,到了晚上換上第二批十二個百人隊,再沿著這六個小型營塞的兩側,各繼續建三個,同樣先豎起柵欄,各百人隊間豎起帶火的軍旗,並用軍號互相隔著不遠的距離聯絡,晝夜不停地施工,有小股的蠻勇巴蘭提亞武士呼號著來襲擊,都被柵欄後的羅馬兵士用投石索和標槍擊退,隨後羅馬人連對方留在前方的屍體也不去關心,依舊瘋狂地構築新的小營塞。

    到了四五日後,快三十個小營塞,呈犬牙交錯形的鏈條,將巴蘭提亞城包圍在個反弧形處裏,李必達特意留下了與敵人相距兩個斯塔狄亞(約三百七十米)的空曠距離,便又親自舉著器具,把披風掛在一邊的灌木上,和兵士們一起開始在各個營塞前壘起墻壁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0
第26章 苦戰圍攻(中)

    巨大的煙塵騰起,巴蘭提亞人開始明白李必達的意圖了,他們集中了部落所有的精悍武士和騎兵,自柵欄處沖出,要擊垮羅馬人的土木工程!“你們不是說這個部落只要兩三千堪戰的男丁的嗎?”半裸著身子汗流浹背的李必達,夠在旁邊小營塞的哨塔下,對著下面的薩博凱穆斯喊到,“這是在鬼扯,依我看來,他們足有五六千人,像馬克西姆排汙渠外墳場的螞蟻般。”

    薩博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跟著李必達爬上了哨塔,隨即放眼望去,失神般喊到:“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因為這個部落連女人都出戰了!”李必達摸著欄桿,薩博說的話沒錯,巴蘭提亞的女人們,都舉著短劍和匕首,袒露著自己的胸脯,裸著滿是紋身的上半身,跟在男子的後面,披頭散發地尖叫著,加入了沖鋒的隊伍裏。

    當兵士們看到這種情景,動搖是一定的,必須當機立斷,李必達高喊:“豎起白旗,敲響銅鼓!”隨即到處都響起了軍號和鑼鼓的聲音,這是讓所有人縮回營塞的訊號,很快三十多所交錯排列的小營塞裏,每處都有半個到一個百人隊的兵士在把守,他們很多人都把盔甲與盾牌掛在柵欄上,抵禦蠻族人的弓箭和標槍,各處營塞的投射器都進入了火力全開的地步,經過訓練的砲手和輔助兵,不知疲倦地操作著弩砲、蠍子弩與投石索,沒命地把標槍與石彈砸出去,而且根本不用標準——蠻族的沖鋒兵力就像海洋般。到處都是。百裏香軍團拒絕和巴蘭提亞人野戰。他們各自據守在營塞裏,使用各種訊號來互相聯絡、告急和打氣,有用揮舞的鬥篷的,有用軍號的,有用點燃的標槍的,交錯的營塞間形成了火力交叉網,一處營塞告急,鄰邊的營塞會出動機動兵力。拼死來救。

    喊殺的聲音,像狂風般,震動著整個營塞群,時而從南到北,時而從東到西,巴蘭提亞戰士人和馬血肉模糊的屍體,帶著密集如麥子般的標槍,橫七豎八地倒在營塞的間隙處,其間還有許多袒胸露乳的婦人,她們在死鬥時都和男子一樣彪悍。發出恐怖的尖叫,用被刺得鮮血淋漓的雙手死死攀爬著搖搖欲墜的柵欄。企圖翻入羅馬人的營塞裏,但對面李必達的兵士,在極度的驚恐和隨之迸發的殺意裏,根本忘記了對方的性別,他們用長矛和劍,隔著柵欄的縫隙,猛刺猛戳,直到那些女人的小腹和下體鮮血流盡,才順著柵欄的木樁垂死滑落下來——她們甚至連呻吟都沒有,就死去了。

    當少數滿身浴血的巴蘭提亞人沖過營塞,準備突入李必達後方的營地時,卻發覺奸詐的羅馬財務官的營地,不知在什麽時候起往後“平移”了一個半斯塔狄亞,擱在中間的,是插滿棘刺的環形壕溝,和又是一道柵欄後的嚴陣以待的努米底亞標槍手們......

    待到戰場上沈寂下來,李必達走出了營塞,踩在四處皆是的屍體間,或者說甚至都沒有下腳的地步,巴蘭提亞人瘋狂的襲擊敗退了,部族男女的遺體就像退潮後的密密麻麻的砂礫與礁石般,被殺死的人不下三千,李必達明白,這個部落的精華和人力全部毀滅了,即便他現在撤兵就走,對方也無力攔截,而且事後也再無法恢覆部落的元氣了。

    但他不會再走,既然因為血腥殺戮引起的仇怨一百年都不會消除,那就在現在,把它徹底根除——巴蘭提亞部族,對你們的圍困會繼續下去,直到你們的圖騰與血脈,在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為止。

    次日,羅馬兵士開始在營塞鏈的前面挖掘壕溝,即便巴蘭提亞人現在再無法發動大規模的襲擊,但他們依舊謹慎,一半人做工,一半人警戒,鏟子的沙沙聲和鐵鍬的叮叮聲,密集地就像死神的樂曲般,當標準的壕溝出現後,軍奴和其余兵士就開始在其後加蓋墻壘,而前日被殺死的蠻族人屍身,全部被裝載起來,扔進了後面大營的壕溝裏,蓋上泥土踐踏踩實後,李必達下令毀棄整個營地,所有的兵士與軍奴入住封鎖墻後的小營塞裏,等待著總攻的命令。

    一個集市日後,封鎖墻,足有十五斯塔狄亞長度的封鎖墻竣工,就像絞刑套索般,勒在巴蘭提亞城的咽喉處。

    另外,為了不讓兵士們閑下來發慌,親切的李必達又用鞭子和金錢,督促他們夾在杜羅河與巴蘭提亞城間的淡水小河川處,築起一道土堤,而後挖掘溝渠,把水轉引到自己的營塞群裏來。如此,這座蠻族聚落的外來水源,也被掐斷了。

    這時,維頓尼地區及盧西塔尼亞的許多反抗羅馬的小部族,都翻過山脈和隘道,用馱馬背著水和糧秣,再於杜羅河換乘小舟,陸陸續續地進入這道河川,執拗而勇敢地企圖翻過土堤,把給養送給巴蘭提亞人,但夾峙在河道兩側的營塞,對著他們投來了密集如雨的標槍——伊伯利亞半島,現在正是春光明媚的最溫暖時期,不過營塞裏的羅馬人,卻經常能在水裏打撈出人的斷肢和血水,很是煞風景。

    不久,監督營地疫病的人員,就強烈建議李必達,再這樣下去,河川裏的淡水也會被**的屍體汙染而無法飲用,即便煮沸也不行,而地下水又多是苦澀的鹹水,如果不想騾馬們渴死的話,就得盡快發起對巴蘭提亞的總攻。

    這樣,李必達謹慎地下令,三日後就發動對該城的總攻擊,他其實在等對方使節來投降,但直到現在也沒有。

    三天後,羅馬人的“總攻”徒有虛名,因為當一個先鋒百人隊跑步,進入這處聚落時,發現所有的人,不管老弱婦孺,都自殺了,有的人用匕首,有的人自縊在屋梁上,屍體懸掛的橫倒的到處都是,整座城變為了一座死城——沒人能在無水的封鎖情況下堅持這麽長時間。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0
第26章 苦戰圍攻(下)

    因為缺水,所有人的屍體都很骯臟,這些巴蘭提亞人,上古武士們的後裔,既然不願以可恥的面目茍活,便以這種轟轟烈烈的姿態親手滅絕自己,整個城市不要說人,連條活著的狗都沒有。屍體尤其在祭壇前最多,李必達走到了彼方的圖騰柱上,看到了上面立著一只展翅怒發的類似鷹的動物,這約莫是巴蘭提亞人信仰的圖騰,正俯視著自己庇佑的子民悲慘的屍體。

    “這是鷹嗎?”

    “不,財務官閣下,這是巴蘭提亞人的圖騰,伊伯利亞山隼。”薩博凱穆斯回答了李必達的疑問,而後帶著不安看著周圍的慘酷,說到:“比起這些屍體,我覺得我們的武勳才更可怕,我們滅絕了一個部落,一個古老而榮耀的部落!”

    “噤聲,薩博!這些不都是你草擬的計劃嗎?難道你推進營塞群,在構築封鎖墻的戰術,是為了讓這些蠻族存活下去?把這個金制的山隼取下來,安在軍團徽標上,巴蘭提亞人的勇武與美譽,我們軍團會替他們傳承下去。”而後李必達聽到了兵士們的怒罵聲,聲音是從這座城市的神廟裏傳出的,不一會兒小霍騰休斯氣急敗壞地從裏面走出,對著財務官閣下大喊道:“該死的蠻子,他們在臨死前,把亮閃閃的黃金和白銀,全部溶到鉛塊裏去了,神廟的地板上到處是這種鉛塊,讓我們絲毫無法得到,該死的,真是該死的!”

    “別管那些了。小夥子。我們的輜重隊已經夠臃腫了。”李必達勸說道。而後他按住了薩博的肩膀,“好了薩博,這場戰鬥我們勝利了不是嗎?高興點,接著我們就進入盧西塔尼亞的北方了,準備與總督閣下會師了。”

    杜羅河河谷,在半個月後,悠悠步出了一支龐大而齊整的隊伍,出現在盧西塔尼亞北面的地界。引得灌木裏的飛鳥被一群群驚起,李必達在前往這兒前,又派出了數個分遣隊,“懲處”了在巴蘭提亞圍城戰中支援彼方的維頓尼邊境的許多小部族,現在他的部屬不但彌補了之前的虧空,已膨脹到了六千多人,有三頭大象,以及千余名騎兵,還有數不清的劫掠的財貨。這位臨時財務官,帶著兩個輔兵大隊起手。現在半年不到的時間,不但幫助總督凱撒募集了一個裝具齊備的輔兵軍團(甚至比正規軍團還要裝備精銳)。還橫掃了維頓尼、巴蘭提亞與紐曼細阿數個地區的反羅馬蠻族勢力,迂回在北方包圍了盧西塔尼亞地區,當然因為刀兵無情,也“誤傷”了貝特納裏等地區,殺死了不少和善的居民,以及搶奪了很多城鎮——總的來說,李必達幹得不錯,他也希望凱撒如此看待。

    李必達也在百裏香軍團裏設立了“千人第一大隊”,挑選的都是在圍城戰中表現堅定勇敢的戰士,旗標是獨有的,象征著軍團武勳的“巴蘭提亞山隼”,在悠揚的軍團樂曲《百裏香》的節奏下,整齊地邁著步伐走在隊列的最前面;兩翼是馬哥將軍的努米底亞輕步兵,他們緊緊護衛著馱馬隊與情緒昂揚的三頭戰象;再後面是長劍如林的賽特拉泰輔兵武士,後面是三隊cohorteseqiutatae即“步騎混合大隊”,每隊都由三百八十名西班牙傭兵與一百二十名騎兵混編而成,最後面是三翼ala騎兵,在後方徐行擔任警戒任務。

    總之,兵強馬壯,鳥槍換炮。

    周圍滿是旗標與葡萄手杖,在百夫長們簇擁下的李必達,心情顯然好極了,輕輕合著《百裏香》的拍子,旁邊的薩博凱穆斯也很激動——一處高阜上,下面是軍隊在有序而緩慢地前行,腳下是盧西塔尼亞北方的諸多蠻族代表,跪在他們面前,親吻著他們的腳趾與旗幟,懇求這個傭兵軍團不要蹂躪部落的城寨和莊稼,以此為代價,諸多蠻族願意繳納足額的十分一稅與血稅。

    “這些細節方面的事務,爾等就找我的助手薩博去辦理吧。”李必達把相關的卷宗隨意閱覽了下,而後又擲在了地上,嚇得那幫代表渾身抖起來,“為什麽你們當中,沒有阿瓦西裏人的代表?難道他們還敢抗拒兵鋒嘛!”

    “是的,阿瓦西裏人本來也準備前來歸降的,但一支小規模的羅馬騎兵未經宣戰就進入了他們的警戒領域裏,一個叫伊杜卡的小城,被激怒的阿瓦西裏人就動員了軍隊,把這隊羅馬騎兵包圍在伊杜卡裏。”一個代表急忙解釋道。

    在詢問完阿瓦西裏人圍攻伊杜卡的兵力、大致部屬後,李必達叫蠻族代表們退下,隨即薩博很會意地開始舉起制圖板,準備草擬新的作戰計劃。

    “親愛的薩博,伊杜卡之戰可能是我們百裏香軍團獨立作戰的絕響了。”突然,李必達感傷地說,這話倒有些出乎薩博的預料,“財務官閣下,您意思是,馬上也要把百裏香軍團交割給凱撒?”

    李必達黯然點頭,表示了他的無奈,“還有連帶那三頭可愛的大象,都要交給閣下了。最後一次,讓我們做得漂亮點,親愛的薩博,好好擬計劃,這次全盤按照你說的來。”

    微風裏,薩博凱穆斯突然感到,眼角裏竟然有淚光在閃爍,內心在翻騰著醬汁般的味道,他帶點哽咽建議說,希望財務官在凱旋回羅馬前,到大力神石柱那邊的伊斯摩大神廟去舉行祛災祈福的儀式,這可保佑他在羅馬城裏繼續平步青雲,至於他自己,一定會珍惜這段與財務官閣下並肩作戰的美好時光,絕不忘記。

    李必達點點頭,隨後長嘆口氣,半躺在圈椅上,表示他想單獨呆會兒,薩博知道他心情不好,就很有禮貌地告辭而去。

    “開什麽玩笑!進入伊杜卡的小隊羅馬斥候,這表明凱撒的主力肯定突進到距離此處不遠的地方了,我才不會蠢到主動去與他會合,呆呆交出軍團的,起碼等到我的事情安排妥當後!”看到薩博走遠後,李必達單手繞著額頭的短發,嘴裏挨個啃著另外只手的指甲,在滿心盤算著如何繼續抗命的“壞主意”。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1
第27章 分贓(上)

    “雅典人奔跑著沖向侵略者,當波斯人看到雅典人向自己跑來時,都認為他們瘋了。”——希羅多德描寫馬拉松戰役

    ————————————————————————————

    不管如何,先去解除伊杜卡的包圍再說,再從那個羅馬斥候隊的嘴裏,得知凱撒的確切消息。

    伊杜卡城是個很小的位於高地上的聚落,在杜羅河與尼密斯河之間,毗鄰大西洋海,城池雖然很小,但還是羅馬人的“同盟自由市”,故而那隊逃進去的羅馬斥候隊應該得到了當地居民的協助守城。李必達為了狠狠突襲阿瓦西裏人,就把輜重和營地隱蔽在一個峽道之中,隨後帶著三個步騎混合大隊前去救伊杜卡的重圍,包圍這個城市的阿瓦西裏人足有三千人。城外荒野上,漫天飛舞的草絮裏,百裏香軍團的一個騎兵中隊突然自埋伏的高坡殺下,堵住了一支阿瓦西裏人的輜重隊,沒過多久就將對方幾乎全部殺死,只放走了一人回去,李必達叫對方傳話:盧西塔尼亞的北方出現了羅馬人的一個新投入的軍團,現在這個軍團的將軍,要和勇猛的阿瓦西裏人一較高下,就像他毀滅同樣驍勇善戰的巴蘭提亞部落一樣。

    同時,李必達把對方輜重隊的死屍上獨有的衣物扒下——這是西班牙土著最常穿的夾襖,叫“薩根姆”,讓一個中隊的騎兵穿上,悄悄隱藏在戰場旁側的密林裏。

    很快李必達就領著其他的兵馬,吹著軍號逼近了伊杜卡城下阿瓦西裏人的陣地。阿瓦西裏人受到這種態勢的逼迫。也只能回身和李必達決戰。

    沒有意外。這支蠻族軍隊所采用的戰術,是類羅馬的,他們也戴著青銅或鐵制的帽盔,上面插上三到四根羽翎,在束腰短衫外圍上胸甲,手持方形盾,攜帶兩到三支標槍,主武器是鋒利的西班牙短劍。列著與羅馬人類似的百人隊松散三橫陣,要在曠野地帶阻遏住李必達的進攻。

    李必達叫步騎混合大隊的步兵列陣向前,舉著旗標和火舌旗,這樣顯得他們與普通的羅馬軍團沒有任何區別,而所有的騎兵都隱藏在步兵陣列的後方,他們全部下馬,分成左右兩翼,馬頭都側對著陣列的斜前方,這樣就迷惑了對面的阿瓦西裏人,誤認為李必達缺少騎兵。

    按照古板的交戰規則。披著狼皮鬥篷的阿瓦西裏輕步兵最先沖出來,奔跑到羅馬人的陣前投擲標槍。不出意外的,百裏香軍團的前兩列步兵,用凱爾特人包裹獸皮的橢圓盾疊起了面墻,開始朝前進迫。而阿瓦西裏的輕步兵則有序地一進一退,襲擾著敵人,慢慢朝兩翼方向行進,這樣就能形成交叉火力網,打擊突出的羅馬人隊列。

    軍號猛然響起,羅馬人隊列的後方灰塵滾滾,斜刺裏突出了大隊騎兵,對著他們兇猛地沖了過來,輕步兵根本不可能組成密集的隊形和騎兵對抗,不管是訓練還是武器,騎兵都是他們的克星,很快被李必達的騎兵逐得滿世界亂跑,也無法對李必達的步兵隊構成威脅——這時,本能感到會被對方步騎三面夾擊的阿瓦西裏人,迅速收攏隊形,將盾牌與重標槍密集地伸向外面,就好像個巨大的豪豬,也像個翻版的羅馬早期軍團。

    這時,密密挨著的阿瓦西裏人,聽到了原野上滾滾的車輪聲,這是他們很熟悉的凱爾特戰車的聲音,這些戰士也絲毫沒有懼怕的意思,只要列成密集的矩形方陣,戰車和騎兵都不會拿他們有什麽辦法的。

    但這隊戰車模樣很怪,六輛四輪車,幾乎同等數量的雙輪馬車,外帶騎兵群和馱馬隊的護衛,自雙方陣列對壘線的斜角方駛來,在一個半弗隆距離開外,車隊停了下來,自雙輪馬車上跳下的兵士,開始自同樣停下的四輪馬車上抽出一塊隔板,與車廂搭成了個開口朝外的斜坡,隔板上還鋪設了兩道簡易的滑槽,用橄欖油潤滑過的,接著解開固定用的鎖鏈,把那種總體造型和羅馬人弩砲沒任何區別,但只是下部多了兩組小鐵箍輪的雙臂弩砲順利地推了下來,隨即三名砲手開始安裝石彈與標槍,扭動弓弦,另外兩人用繩子與鐵釘把砲位鎖定好,免得它在輪子的作用力下胡亂晃動。

    這便是李必達的精心改良過的“騎兵砲.改”:射角不再高仰,上車下車機動更快捷,砲彈再也不會擦著人頭頂上幾個羅馬尺亂飛了,“騎兵砲.改”——你值得擁有。

    很快,第一波石彈與標槍斜著飛向了阿瓦西裏人的密集方陣,帶著恐怖的穿透力,貫穿殺死了最外面的一批蠻族戰士,李必達的砲手的速度毋庸置疑,他們練出的速射戰術這會兒大發神威,在很短一段時間後,第二波打擊都帶著死神的呼嘯聲,刺入了阿瓦西裏人的方陣,隨後就是第三波與第四波......

    即便是古希臘黑暗時代的泰坦巨人,也無法忍受這種鐵與石頭對血肉的洗刷,當阿瓦西裏人無法忍受傷亡的酷烈,準備把隊形分散開時,李必達的騎兵又從兩側進逼而來,逼迫他們不得不又重新縮成密集的隊形——就在此刻,另外一面的斜角線,又有六輛“李必達.改”騎兵砲“轟隆隆”地馳來。沒過多久,就是二面交叉式的拋射彈雨,一**灑在阿瓦西裏人的方陣裏,經常一發好運氣的石彈,能曲折地砸出幾個飄逸的角度,帶著到處飛散的斷肢和頭顱。

    半刻後,當阿瓦西裏人覺得寧願在潰退時被追殺,也比這種呼嘯死亡來得強時,他們就完全丟棄了陣地,把盾牌背負在身後,解散了方陣沒命地朝伊杜卡的方向奔逃而去。

    在密林裏套著薩根姆短襖的那支騎兵中隊,也迅速地跟著阿瓦西裏人的敗兵,沖到了伊杜卡城下,根本沒有引起蠻族的懷疑,他們接納敗兵的陣地一片混亂,而後隊長就突然越過蠻族軍營,脫下短襖,露出羅馬人的軍服,繞著伊杜卡城,高喊著他是凱撒副將李必達的屬下,城裏人便垂下繩索只把他一個給拉了上來。

    入夜後,城中人便得知了李必達援軍到來的消息,他們歡欣鼓舞地在城墻上舉起了燈籠與火把,而到了第二天早上,阿瓦西裏人就派出了五十名頭戴橄欖枝的使者,直接向李必達投降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1
第27章 分贓(中)

    李必達救出的人很醒目,他便是小克拉蘇,凱撒帳下十分莽撞而勇敢的戰士,也是克拉蘇的親生兒子,在前一段日子帶著騎兵隊,擔任與伊杜卡城聯絡的任務,因為沒等到任何傭軍和大象的凱撒,只能自力更生,準備強渡杜羅河深入盧西塔尼亞地區,所以需要伊杜卡人的協助,誰想小克拉蘇在此地反被包圍。

    這時,小克拉蘇相信自己是有驚無險的,因禍得福,李必達的扈從和兵士進入城中,把象征榮耀的桂葉熱情地戴在他的腦袋上,並送來了醇厚的美酒,歡聲讚頌他的武勇,就好像這場擊潰阿瓦西裏人的戰役是在他的領導下取得似的。但年輕人總是血氣而虛榮的,小克拉蘇很快就在李必達的“糖彈攻勢”下飄乎所以,他在自己的營帳裏接見了恭謙的李必達,隨後對方告訴他——不久,北盧西塔尼亞的幾十個部族,都會來伊杜卡城來拜謁他,表示對羅馬的臣服,而自己身為克拉蘇與凱撒的庇護對象,希望能有榮幸舉辦這個儀式,來彰顯您的偉大榮耀。

    “不,我親愛的李必達,我覺得這個儀式還是讓凱撒總督來受領比較妥當。”小克拉蘇雖然飄飄然,但還沒到癡呆的地步,當然這也是李必達所希望的,他需要個中間人來打馬虎眼,於是他又向小克拉蘇說,我的這個輔兵軍團在盧西塔尼亞側翼作戰時,殺死了不少對抗羅馬的蠻族人,也虜獲了些許戰利品,既然閣下不願意統領儀式。但務必要代表凱撒。盡快鎮撫好當地蠻族的秩序。來迎接凱撒閣下數日後的到來,而後我願意變賣所有的戰利品,當作儀式的花銷。

    這個折衷的建議讓小克拉蘇感到很滿意,他便問李必達如何在短時間內處理好戰利品的出售,李必達回答說馬上就是整個凱爾特人的大節日“五朔節”了,我們就以和平的名義,召見該地所有的蠻族部落,立起營市來折賣戰利品(等於把近西班牙的財富變相轉手賣到盧西塔尼亞去)。細節問題就交給我好啦。

    五朔節當日,李必達的軍營裏全都掛上了象征和平的橄欖枝,營地外則立起了龐大的營市,還有兩個燃燒的巨大柴火堆,來增加和平與貿易的喜慶,兵士和百夫長都開始在營市上擺售各種各樣的貴重物,精美的器皿,黃金和珍珠鑲嵌的刀劍,貴族墓地裏的殉葬品,貴族婦女的琥珀項鏈等等。有的還帶著它們前主人的屍臭或幹血跡,蠻族人則趕著一輛輛大車來了。外帶一桶桶美酒,在篝火前歡飲爛醉後,就雲集到營市前,他們的女人聒噪著,要這還要那,並慫恿挑逗不同的追求者競相購買更多更貴的東西來阿諛她們,到處都是討價還價的喧鬧聲,當然總體而言整個節日和營市開放日都是很和諧很歡娛的,除了幾十例發生在泥地裏的鬥毆兇殺事件外,這些事件的誘因,不是買賣價格方面的沖突,就是為了取悅女人而發生的爭風吃醋。

    而李必達則讓小克拉蘇坐在華美的營帳裏,和蠻族的長老代表談判著各種問題,新地界的劃分,部族的稅務負擔等等,其實主要都是李必達在實際操作,他借著薩博凱穆斯的翻譯,和各個長老激烈地斡旋、爭吵,細節甚至到了廢除個體土著民的私人債務上,但一到簽署文件時,李必達就會很恭敬地遞交給小克拉蘇抉擇,把對方鬧得是頭暈腦脹,遇到重大的他們都無權下決定的,就擱置一旁,說等凱撒來了後再定奪。

    這其實是李必達的拿手好戲——拖延時間,攪混小克拉蘇的頭腦。

    因為另外一邊,哈巴魯卡正在另外個營帳裏,與幾名機要奴隸一起,飛速地統計著出賣戰利品的所得,並做出相對應的安排。

    最後的結果是,戰利品出售因為時間緊,任務急,賣得有些廉價了,所得為三百八十個塔倫特,還有事先在各個地區提前征發的稅收,加一起總共還余有快六百個塔倫特。

    很快,第二天李必達就在營地裏吹號集合所有的兵士,然後他宣布了個驚人的消息,“之前的戰爭,我很榮幸能與大家一起用餐,一起築營,一起同生共死,但我不得不宣布,對於你們來說——戰爭結束了,輔兵軍團就是這樣,匆忙而建,旋即而散。百裏香軍團只能保留一個千人大隊規模的骨幹,以供總督閣下決定去留,至於這個營地裏的大部分同袍,很遺憾要說再見了,不過會我給你們以豐厚的饋贈,它包含三部分,遣散費、安置費與撫恤金,足夠你們風風光光回自己的部落和城市了。”說完,李必達就叫哈巴魯卡等人,將四千兵士盡數遣散,每人都獲得了五百第納爾的費用,其余留下的骨幹兵士——大部分是薩丁尼亞島被釋奴,他們暫時不考慮錢財,只希望能繼續服役,但李必達還發給了他們每人一百第納爾的薪資,作為之前他們忠勇服役的報酬。

    這花去了他二百多塔倫特,而後就是單獨塞給馬哥將軍的五十個塔倫特的賄賂,整個過程很有效率,很快李必達的營地裏大部分兵士就離去了,隨即李必達把哈巴魯卡喚來,交給他價值五十個塔倫特的黃金,叫他送給小克拉蘇去,“這是賄賂的費用?”哈巴魯卡問到。

    “不,他父親的財勢,還需要我們賄賂他?告訴他,這是給凱撒舉辦受降儀式的費用。”李必達嘴角咧了下,笑著說道。接著,他喊進來了薩博凱穆斯,向他交出了五個塔倫特的金幣袋,“親愛的薩博,這是你的報酬,我馬上不久後就會離開西班牙了。”

    “可是財務官閣下,這起碼相當於我十五年的薪資了,您替我母親購買凱爾特長椅,我已倍感恩德了。”薩博凱穆斯很認真地婉拒道。

    “不,你在這場戰爭裏發揮的價值,遠遠不止這個酬勞,可以說我的勝利都是在你的計劃指導下取得的,你的財務與策劃的能力都是一流的,就像在雅典哲學院畢業的學生,永遠要比羅德島畢業的學生品級要高一樣——我只惋惜自己沒有更珍貴的紀念物饋贈你,記住,在我的心中你和那些拿薪資的大頭兵是永遠不一樣的。”李必達很深沈地解釋道。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2
第27章 分贓(下)

    聽到李必達的話後,薩博沈思了會兒後,把裝著滿滿的金幣袋子推了回去,說:“閣下,我願意對您獻上我個人的效忠......是的,沒錯,我薩博凱穆斯.涅爾瓦.圖拉真烏斯的效忠。”

    “不好意思,你說你叫什麽?”李必達好像聽到了什麽很熟悉很了不得的信息。

    “是的,很抱歉閣下,我之前一直都以名字來與您相稱,而今才說出我的氏名和族名,我願意繼續追隨您,以及凱撒總督閣下,發揮我的專長為軍團繼續服務。”薩博凱穆斯把身板挺得筆直,說到。

    這時,李必達連說好好好,隨後走到營帳的鏡子和神龕前,對薩博說:“對了,你就站在那裏別動,隨時觀察我的神態。”而後他就解開猩猩紅披風,又把華麗帶著浮雕的鐘形胸甲,和仿科林斯頭盔全部給取下,蒙上件灰撲撲,帶著箭穿過痕跡的破鬥篷,又用小祭壇前的香灰塗了塗臉與頭發,掏出匕首把腰帶和墜飾劃得七零八落,這才問薩博——如何,這樣有無種在戰場上艱難跋涉,困苦輾轉的秘辛感?

    “有是有,但抱歉,我不知道您如此意欲何為,盧西塔尼亞北部的蠻族已經降服了。”薩博搖著頭問到,據他一向的觀察,財務官李必達平日裏是個挺註重外貌儀表的上級。

    等到數日後,凱撒帶著將佐與扈從,打著鷹旗和節杖風塵仆仆渡過杜羅河的浮橋,來到伊杜卡城外的軍營時,薩博凱穆斯似乎有些懂了李必達的所為(他一向對這個奇怪的財務官。處於種似懂非懂的狀態)。站在營地正門“普裏托裏”。和衣甲鮮亮的小克拉蘇相比。列隊歡迎總督閣下的李必達,連頭盔都沒帶,滿臉的灰塵,蓬亂的頭發,帶著血絲的雙眼(這個薩博真的不知道財務官是怎麽弄出來的),披著滿是箭孔如篩子般的鬥篷,他身後是列著整齊隊伍的百裏香輔兵軍團沒被遣散的第一千人大隊,都穿著和李必達差不多的衣物。一副百戰余生寒酸簡樸的模樣,齊齊伸出手臂,向凱撒致敬問好。

    凱撒頭戴桂葉冠,與阿庇斯、色克底流斯等一幫將佐一起下馬,上前與李必達擁抱親吻,“你留下的這個千人大隊精神風貌很好,他們全是苦戰後的精英,不是嗎?沒錯,我會把這個輔兵軍團的番號保留下來的。”隨後他擡著額前的皺紋,看到了隊伍後乖乖不動的三頭戰象。“雖然有些遲了,但我還是很高興。這三個泰坦般的巨人,可以參加盧西塔尼亞最後的遠征戰事,對奧爾克雷西城的圍攻。我是知道的,每頭戰象一天都會吃掉一支輜重隊所背負的糧食,你們百裏香軍團躲避綠林馬匪,穿越了整個西班牙的山林腹地,遇到無數蠻族的阻截,還能把它們安好地送到我的手裏,一定耗盡了自己的給養,今日我看到了你們的忠誠和苦難,這份血戰後的情誼,將是大家間此後最牢固的紐帶。”

    “為了總督閣下,為了凱撒!”李必達鼓起腮幫高叫起來,以此為訊號,所有的百裏香千人大隊兵士再次舉手,跟著李必達後面一齊高呼起來。

    雷雨般的口號聲裏,凱撒微笑著擡起左手,表示兵士們可以安靜下來,隨即他有意對著所有的將佐說到:“這個用勇氣獲得高乃留斯和李必達烏斯榮譽名號的戰士,才應該獲得我們的讚譽,他是整個遠征軍的楷模!”

    哼,李必達心中黑黑地笑了,果然把自己弄得淒慘悲壯些,就會有戲劇般的效果,凱撒已經被我感動了,深深地被我感動,那些違抗軍令的小事兒,就讓它隨著伊伯利亞半島五月幹燥的風,飄散吧,

    “李必達,努馬王和戰神雷克斯.李烏斯之子!”軍營裏又掀起了歡呼的聲浪,而後凱撒再次擡起左手,笑著對身後的扈從說:“下面,可以把努馬王的繼承者,從迪克曼門送出去了。”

    迪克曼門,就是羅馬軍團營地的後門;與普裏托裏門是相對的,後者一般正對著敵人和戰場,前者則對著後方,一般只有觸犯軍紀被驅逐出去的兵士,才能享受從迪克曼門走出的資格。

    這,這玩笑開大了吧!當披著破布般鬥篷的李必達,被扈從給架走時,他雙手伸出喊道:“總督閣下,您不能這樣對我,我在與辛克雷人作戰時流過血,我在圍攻巴蘭提亞城時受過傷!我要單獨見您,我要單獨見您,我可以解釋這一切!”但聲音卻漸行漸遠,凱撒很平淡地對著周圍的部下說,“他是個戰爭英雄,也是個戰爭販子,如果他站在我的位子上,我會很欣賞羨慕他,但他只是我的部下而已,什麽時候能做那些行為——還是等到他爬到我這種位置再說吧。”

    這時,百裏香千人大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的人前一秒還是喊凱撒與李必達榮光萬丈的口號,下一秒他們的財務官兼軍團指揮就被拖走,逐出了迪克曼門,說不定還要追求軍法責任,那會不會連累到我們,公民權和犒賞會不會被沒收?

    當看到面無表情的凱撒與其余將佐、扈從穿過接受檢閱的隊伍時,號手急忙吹起了軍樂,卻因為極度的緊張,使得c形軍號發出了艱澀而滑稽的長聲,站在隊列最前方的小霍騰休斯眼睛滴溜溜地看著越走越近的凱撒,突然他的鬥篷沒收緊,一下咣當掉出個金碗來,這是他在貝特納裏的一處貴族墳塋裏搶出來的,碗在他腳下歡快地打著旋兒,小霍騰休斯的臉色也愈發蒼白,想把金碗用腳給攏過來,但又害怕遭到和財務官閣下一樣的下場。

    整個場面更加安靜了。

    凱撒噓了口氣,彎腰把那個金碗拾起來,舉在面如土色的小霍騰休斯面前,問:“這東西是你們的臨時財務官,帶著你們攻擊羅馬方的城鎮時所得的劫掠品嗎?”

    見到金碗主人結結巴巴,旁邊的薩博凱穆斯搶過話頭,回答說:“這只是這位百夫長英勇作戰的獎賞,是得到財務官閣下確認的。”

    “可現在已經沒有叫李必達的財務官了。”凱撒的語氣很冷酷平靜。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2
第28章 帕平納(上)

    “教會自己人使用武器的本領,總比出錢雇傭他國的兵士要便宜吧!”——《古羅馬兵法》

    ——————————————————————————

    “但這位百夫長獲得這金碗時,他還是財務官,而且我相信他的賜予並不違反軍團的規則,如果總督閣下您要追責,請到迪克曼門外去找他。”薩博凱穆斯鼓起勇氣,辯解道。

    凱撒嘻嘻笑了起來,說李必達這混蛋找了些有趣的部下,隨後把金碗重新塞到了小霍騰休斯的懷裏,進入了百裏香軍團事先為他準備好的主帥駐蹕營帳裏。

    在營帳裏各位蠻族長老都立起身子,向凱撒問候,凱撒也毫不客氣地列席主座,旁邊的機要奴隸把一疊擺放的整整齊齊有條有理的文件擱在了他的面前,凱撒開始翻閱起來,他很欣喜地看到在這些事關蠻族稅務、地界和債務免除方面的文書,緊要處都用炭墨工整地寫上了處理意見和細節註釋,這讓他裁決事務起來十分迅速,當即凱撒就規定:盧西塔尼亞放棄抵抗和叛亂的部族,必須要承擔起總督府劃清地界後,其地盤上的盜匪清剿任務;並繳納足額的十分一稅,來充實總督府的金庫,其余的苛捐雜稅一律按照某前任財務官(從迪克曼門出去的那位)所許諾那樣,全部廢除;另外,部落和城鎮裏的赤貧人士,要分發他們救濟用的小麥,還有小塊足以立身的土地。此外,凱撒要求歸順的蠻族提供適當的仆從輔兵。幫助他攻打最後一個依舊在頑抗的蠻族據點。奧爾克雷西。

    蠻族們紛紛讚美凱撒的仁慈和大度。雖然這位總督在自南而北的推進過程裏,用劍和火毀滅了不下七八個部落,販賣了數千被俘男女為奴,還破壞了大量的田地。

    “小克拉蘇,我沒想到你先前會把這些文書處理得這麽利索。”當蠻族代表們離去後,凱撒很客氣地讚揚了年輕的克拉蘇之子。但小克拉蘇也沒絲毫的占功之意,他坦率地告訴凱撒,這一切都是李必達財務官辛苦的結果。而且伊杜卡城的戰役也是他領軍打贏的。

    主座上的凱撒笑了起來,他叫勤務把外面營帳還在執勤的倔強認真的薩博凱穆斯喚進來,說他也可以順著迪克曼門離開了,這位年輕的軍官沒說任何多余的話,就向凱撒行了個禮就準備轉身離去。凱撒哈哈繼續笑,說:“年輕人,我讓你去迪克曼門外把前任財務官給召回來。”

    看到薩博離去後,凱撒踱步到地圖台前,對著身邊的一名花白頭發,臉色紅潤如葡萄酒般的胖老頭說到。“帕平納,馬上發生在奧爾克雷西城的圍攻戰。還需要借助你的指導。沒關系,只要我完成遠征事務,凱旋羅馬後,一定會幫你解除公敵身份,重回母邦。”

    那老頭激動地搓手,起身向凱撒道謝。

    當薩博快速走到門外時,李必達正坐在掘壕堆就的高高的土墩上,和幾名年輕的兵士講那過去的戰鬥故事,在小亞細亞的特格雷塞塔戰爭裏,他是如何繳獲萬王之王的金冠的,還時不時指導下旁邊擠羊奶的兵士運用手指的技巧。

    “你認識到你的罪行了嗎?”等到李必達重新走進營帳裏,凱撒站在地圖台前,盯著他說到。

    “是的,我不應該拐走大象和努米底亞傭兵,隨後指揮他們橫掃了西班牙腹地,攻克了幾處可能協助盧西塔尼亞叛軍的部落,並且降服了北方的諸多蠻族——這都是我的過失。”李必達低著眼說到。

    “你在說謊,親愛的卡拉比斯,雖然你現在已經有了李必達烏斯的貴族名號,但你本性還是以前那個不懼風雨的羅馬客,這是不對的,什麽是真正的貴族?那就是在當賭徒時,也要有顆對命運的敬畏之心,因為榮耀越大,任何個小過失都會要你的命。”凱撒說到,隨即有指頭敲了敲地圖板,說:“不過如果你是總督的話,那這場遠征你就是不折不扣的英雄,你不但牽制掃除了大量總督府的敵人,還把遠西班牙的血稅征收範圍拓展了三四千斯塔狄亞的距離。行了,你應該向我表示你的歉意了,換取我對你的諒解。”

    “我現在折賣戰利品的錢財......還有兩百塔倫特......我想足夠閣下回城競選執政官了。”李必達吞吐著說到,旁邊的薩博則詫異地瞪著眼珠,他原以為財務官早已慷慨地把戰爭所得都賞賜分配給了部下,虧他還在之前為財務官的五個塔倫特的饋贈感恩不已。

    “唔......”凱撒把鉤筆掛在地圖台邊沿,突然對李必達說:“我想你有所了解,之前的龐培就遇到了這種重大的抉擇,元老院給出的難題,那就是競選執政官還是舉辦凱旋式。”

    “沒錯,總督閣下的意思是龐培已經享受過大凱旋式了?”

    凱撒點頭,把一個信件交給了李必達,這信是西塞羅寫來的,裏面稱就在數日前,龐培騎著白馬帶著隊伍浩浩蕩蕩地穿行了整個羅馬城,遊行隊伍裏出現了十二頭大象,導致整段城門被拆毀,才讓它們得以進入,隨後一直被趕入了大鬥獸場裏,幾百個鬥劍奴對十二頭大象、三十頭獅子、五十頭豹子展開了血淋淋的圍獵大戰,當西塞羅看到大象發出震人心魄的哀叫聲,像個英雄巨人般倒下時,周圍觀眾都在死命地喝彩,而他卻流淚了,為死去的大象,這個世界上最龐大最高貴的生靈慘烈的死亡而流淚。

    “在這個血腥的場所裏,倒地而死的大象是勝利者,而我們所有的人,卻是失敗者。”這是西塞羅的原話。

    李必達對西塞羅的哲學觀點不感興趣,他一看到凱撒的眼神就明白了,那種和龐培一樣愛慕虛榮的眼神:十二頭大象參加的凱旋式,要說凱撒不心生向往,那是不可能的,凱撒有野心也有虛榮,他年輕時就會把托加長袍穿到合體的極致,但與虛榮遠大於野心的龐培畢竟不同,凱撒在兩者發生矛盾時,會冷靜地思索。

    “閣下,我建議您放棄凱旋式,選擇執政官競選,不然我會撤走所有的錢,你無法真正懲處我,因為我根本不懼從迪克曼門再次離開。”還沒等凱撒說什麽,李必達就一字一頓,公然表露了自己的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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