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72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7
第31章 奪城(下)

    氏神廟?這個倒是新鮮有趣,似乎也是古代征服者的規矩,也算是歷史教科書上津津樂道的交流吧!特別是羅馬人,每征服一地,就會把自己所信奉的神祇作為“烙印”打上去,但通常也會把被征服地的神祇運回羅馬大加尊奉,其中小亞細亞和埃及的諸神最受歡迎,一向香火鼎盛。

    當時聽到阿庇斯的話後,李必達有種把雷克斯.李烏斯神像在奧爾克雷西城豎起來的沖動,但想想似乎還沒到成熟的境地,畢竟東方戰神雷克斯.李烏斯在羅馬的知名度不算高,其實說白了是自己的知名度不高,所以請入城來與墨丘利相伴的最佳人選,就只有努馬王的祭壇了。

    這是軍團委員會一致的決定,神廟的工程也很快就進行開來,這是李必達的榮耀——自然,也是李必達來掏錢。古羅馬的神廟乃至私人住宅,其實已經達到了“模版化”的水平,就是工程師與匠人事先排出幾種方案,主人家加以定奪就行,接下來就是“一條龍”的服務,當然這種工程對老兵來說,更不會有什麽障礙可言。所以,李必達迅速以進行神廟祭壇建設為名目,找來了十三軍團,即現在阿庇斯的部下波普,“小型的神廟什麽方式比較方便、美觀、快捷。”

    “你的三個要求不能同時提出,一個建築沒辦法三者特征並存。”

    “那就小一點,美一點。”

    “就采取圍柱圓形小神廟好了,雙層台階雙扇門。十二根圍柱。雙層墻壁交錯用來鑲嵌畫。就像羅馬城的卡斯托耳神廟一樣。”

    建築方案很快就拍板了,李必達隨即壓低聲音,在營帳裏對波普說:“工程期間,你就陪在我身邊,但和其他人交談時,不要表現出我倆曾經相識的模樣。”

    “你是在準備除掉帕平納嗎?”

    “沒錯,讓這東西回羅馬城,既會在凱撒面前與我形成競爭關系。又會讓你們討厭我。於情於理,我都只有把他除掉了。”

    “我是絕對讚成和掩護的,但有把握沒有。”

    “任何人只要一有疑心暗鬼就會出現很大的破綻,想想吧帕平納這個人,本就是個野心出格的,又在遠西班牙這種荒僻的角落裏隱姓埋名這麽多年,被驚恐與猜忌折磨著,想要操控這類人的行為,不會有太大難度。馬上,他就要接受我的禮物了。”李必達用手撥動了下面前桌子上的冬時計。陰險地笑了。

    沒錯,這種現象連波普都發覺了。那就是李必達這貨的笑容越來越帶著邪惡和陰險了。

    攻陷奧爾克雷西城後,羅馬三個軍團先是“大縱三日”,而後就退出城堡,在郊野進行短暫的夏營休整,等待總督府將戰後盧西塔尼亞的殘局整頓好,再開道回羅馬城,決定來年的去留問題(享受大凱旋式後解散,還是在主人就任執政官後,繼續為共和國與主人服務)。

    這時李必達在加地斯與意大利伽城集中采購的食鹽被送入營地時,兵士們都很歡欣鼓舞,在戰時因為短缺而被限制食用鹽絕對是種很痛苦的事情,現在烤肉和小麥面包終於有了最可口的調味劑了。食鹽被安放於特制的陶罐裏,按照配給額度進入各個分開的營區,結果當帕平納軍營的掌秤官打開陶罐時,卻發現了讓人驚駭的現象——只有給這位財務官營地和屬下的陶罐裏,每瓶裏都塞入個滴著血的鹿角小神像!

    這絕對要讓帕平納瘋掉了,他開始驚恐起來:這個大營裏絕對有塞脫烏裏斯的余黨混了進來,渴望向他覆仇,絕對。

    為了規避危險,他開始神經質地加強了衛護自己的人手,並懷疑是否有軍團將佐參與了這個針對他的陰謀,結果在當晚他攜了大批武裝起來的鬥劍奴,來到了維拉山下李必達的營地“拜謁”,來探探口風。

    帕平納最初的問題很簡單,采購食鹽的事情他身為財務官居然不知情,請問是誰在主使這件事。李必達一副很抱歉的表情,說總督府的兩位財務官也是輪值制,恰好十三軍團司令官阿庇斯閣下來找我商議此事時,是輪到我值日,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地蓋上指環了,並接手了采購事宜。

    接著,李必達拿出文書副本,帕平納急忙接過,果然看到阿庇斯的印章醒目地排在中央第一,而李必達的印章很謙遜地敬陪末座。

    “親愛的李必達烏斯,我只是想多多了解下同僚——這位阿庇斯司令官,是什麽出身?你們都來自羅馬城,應該互相了解的。”帕平納的表情在強作鎮定下的那絲慌亂,李必達自然洞若觀火,便很自然地介紹:“這位可是我的恩主之一,當年在小亞的黎克達尼亞,就是身為軍事護民官的他釋放了我。但他的生平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出身和擁護對象都是平民黨,加上出色的能力,才被尤利烏斯閣下看中,您也知道——尤利烏斯雖然出身最古老的貴族,但他確實是站在平民黨那一邊的。”

    “是的,是的!”帕平納連連點頭,心中的推理鏈條開始形成:塞脫烏裏斯是馬略的同盟者,而馬略是平民黨領袖也是凱撒的姑父,而今現在三十歲出頭的阿庇斯,也擁護平民黨,當年會不會是獨眼龍的部下?我卻從來沒見過此人,但也許是我忘了——要知道,忽視了一個始終藏在暗影裏的覆仇者,是個很常見的錯誤,我也是個凡人,對這種錯誤可沒有天生的免疫力。

    “有什麽我能幫助您的?”李必達很溫和地發問,打斷了帕平納的胡思亂想。

    對方立刻起身,說叨擾了,只是確定下食鹽采購事項,方便整理總督府的賬簿,李必達笑了笑說沒關系,隨後他當著帕平納的面,拿出個信件,“這是我在羅馬的朋友兼養子克勞狄,不,現在叫普利裏斯.卡拉比斯f的平民護民官送來的一封信,上面也談及了些許關於您的事情,煩請您過目。”

    帕平納狐疑地開始閱讀這個信件,內容居然是克勞狄表示願意接受李必達的委托,在市民大會上提出議案,解除他帕平納公敵身份;作為回報,李必達必須在凱撒當選執政官,突破元老院的阻力,讓另外戶平民收他為養子——因為李必達已繼承了貴族名號,不能再做他的養父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8
第32章 鹿角神之罰(上)

    “我是眾人當中的一員,我走路昂首挺胸,我不欠任何人一分錢,從未接到過法庭的傳喚。你可以隨我一起去廣場,以我的名義讓別人貸一筆款給你,你就會發現我的信譽如何,盡管我帶的是個鐵指環。”——《薩蒂利孔》裏一個自由民商人驕傲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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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帕平納突然有些激動加感動,特別是這個英俊的東方男子,居然在繁忙的事務裏,還在考慮如何通過私人關系,解除他的公敵身份(這種私人信件,李必達現在只需要對克勞狄說一聲,應有盡有),讓他能堂堂正正地回羅馬城,再度登上政壇舞台,那李必達是不是願意在今後的歲月裏和自己一起攜手戰鬥呢?不,不,現在不是考慮這些欣喜的事情時,我得盡快得到離開這個危險軍營的機會,那就是凱撒的正式邀請。

    “耐心再等待一兩個月好了,這座城市的墨丘利神廟會給我們帶來最好的訊息的,因為是我們幫它從蠻族信仰的海洋裏拯救出來的。尤利烏斯閣下很欣賞您,他渴望您成為他的臂膀,這種情緒在我和他的私人信件裏很明白地流露出來了。”李必達熱情地說完,還仿佛生怕帕平納不信似的,便要取出凱撒寫給他的信件來證實,自一個裝飾精美的書信琺瑯翻盒裏。

    帕平納急忙客氣地阻止了他,這位李必達和凱撒間的關系他這段時間已風聞得夠多的了,那些老兵就像親眼所見似的。還經常就兩人間行為的某些細節問題(姿態、言語。或者誰是主動方)吵得面紅脖子粗。他當然不願參詳這兩人的私人信件,一旦看到某些尷尬的語段,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

    “行,我該告辭了,感謝您的好意和慷慨,我想我會向墨丘利神廟獻上豐厚的祭品的,隨後等待跟著季風而來的好消息。”帕平納很有禮貌地再度告辭。

    “請稍微等下,這樣。我想您也知道,馬上軍團會在墨丘利神廟旁舉辦鄙人氏神努馬王祭壇的落成儀式,順便來褒獎奧爾克雷西之戰裏的功勳人員,我誠心邀請您參加。”

    李必達這話一說出來,帕平納頓時做出了被提醒後才恍然的神情,說我差點忘記了,您在來盧西塔尼亞前締結的美好良緣,是多麽讓我等羨煞,我聽說您妻子是老李必達最愛的孫女兒,賢惠淑德。怕是將來共事時不免要多多叨擾您家的女主人。

    “請經常來參加我舉辦的家宴,哪怕是附庸風雅。我也會在筵席上給您奉上賤內親自調理的餐點的,不過怕是我得多多說服她了,因為羅馬貴婦既不喜歡在宴會上親自做菜,也不會親自起舞(光是想象那小寡婦這副景象,就讓人不寒而栗)。”李必達很真誠地笑著說,隨後帕平納也笑起來,雙方又客套了幾個來回,對方才轉身離開。

    看著帕平納的背影,李必達眼珠很隨意地輕蔑轉了轉,就像看一條即將登上竈台的魚般,他打開剛才拿出的書信翻盒,裏面其實只有幾個空白的琥珀板,隨後帷幕後波普轉出。

    “親愛的波普,你現在於十三軍團,與主官阿庇斯的關系如何?”

    “這你不用擔心,我們以前在十三軍團並肩戰鬥的,個頂個全是精華骨幹,我現在是資深百夫長,和阿庇斯營帳的勤務、警衛都很熟稔。”

    李必達便拿出封書函交給波普,“那就行,你就以努馬王小神廟的工程負責人身份,給他遞交封過目的詳案,這是一種禮貌。然後——”他自懷裏取出個小鹿角神像,也塞給了波普,“想辦法,把這東西也弄到他營帳裏去,暗地裏。記住,你得低調點,其余明面上的事,我已經和米盧與塔古斯商議妥當了。”

    沒過多久,墨丘利神廟邊的努馬王小圓神廟竣工,外帶個小小的記功柱,上面用銘文和浮雕表述了財務官李必達與他的軍隊是如何英勇奮戰的,才憑借智謀和果決,乘著潮汐攻取了盧西塔尼亞的蠻族叛亂核心都市。雙層台階前,兩排號手賣力地演奏著凱旋般的樂曲,色克底流斯與阿庇斯站在穹頂下,滿意地看著台階下的李必達舉著努馬王的神像,畢恭畢敬,而他身邊的貼身奴隸哈巴魯卡則牽著祭祀用的牛,亦步亦趨,走向祭壇的煙火前。

    看著記功柱上的銘文,李必達不由暗笑,不知千年後,會不會又有個和我差不多年齡的大學僧,發覺了這個記功柱的殘留基座,而後或者他會探討羅馬共和國晚期的征服霸業?也或者會就我是何人,發表番不知所雲的長篇大論?

    隨後,在神廟前諸位將佐當著雲集於此的將士面,給之前戰鬥裏表現出色的人物授予金鏈、金冠與獎勵。

    “十軍團第一大隊百夫長米盧,授予金冠,他在攻城的戰役裏,在豎琴上第一個登上奧爾克雷西城的正面城堞,並獨自奪取了處至關重要的塔樓!”在兵士的喝彩聲裏,米盧沈著臉上前,接受阿庇斯的擁抱,和璀璨的金冠。

    而後,沒出李必達的意外,他身邊受邀來參加儀式的帕平納,看到米盧的臉,雙腿都在劇烈地抖動,而米盧也仿佛早已發現帕平納似的,朝這面投來了兇狠的眼光,當然李必達就好像什麽都沒感覺到似的,只是熱情地鼓掌打手勢。

    接下來接受第四條金鏈的,是十軍團七大隊的資深百夫長西班牙人塔古斯,這個滿臉滿身疤痕的鬥劍手,在突入城堡內,一個人就殺死了五名蠻族武士,嚇得其余敵人落荒而逃,這次表彰標志著他享受四倍於資深百夫長的待遇,而原本資深百夫長就得到四倍的糧餉,也就是說,他在軍團領取的報酬,是普通兵士的十六倍,艷羨聲和不服聲四起,但阿庇斯很喜歡這種聲音,這代表一支軍隊勃勃競爭的生機活力。

    然而帕平納的臉色更慘白了。

    接下來,是薩博凱穆斯與小霍騰休斯等勇士,他們都接受了金鏈,其中薩博更是激動地不能自已,看到自己直屬部下得到功勳,李必達的鼓掌聲更加激烈了。

    帕平納開始坐不穩了,“抱歉閣下,很高興能參加這次表彰儀式,但我的身體抱恙,是否可提前退場?”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8
第32章 鹿角神之罰(中)

    退場?當然可以退場,反正努馬王小神廟前儀式的目的已經達到——帕平納看到之前塞脫烏裏斯的部下陸續被阿庇斯授於金冠金鏈,心中對他們的那份猜忌怕是落實定了。

    果然神廟落成沒兩天,帕平納就以營中發現疫情為由,開始移營去了雙子湖畔的某處高地,距離十軍團與十三軍團的營區約有近二十五個斯塔狄亞的距離,而且帕平納找出各種借口,在自己營地周圍挖掘壕溝,豎起木柵並架設了簡易橋梁,讓大批鬥劍奴環繞自己的營帳,惶惶不可終日,並嚴令自己的部下,不準隨意出營狩獵。

    李必達暗笑不已,現在的帕平納就像根被繃緊的弓弦,只要再來個輕輕的外力作用,就能叫他瞬間斷裂開來。

    果然,大約四五日後,凱撒的信使與傳令兵騎著馬,自加地斯城來到了羅馬人的夏營裏,大致的順序是先到維拉山腳下的百裏香輔兵軍團駐地,李必達審核完自己的那份後,就讓信使暫時歇息下來,給人和馬都補充好了後,再在次日把其余的信件先送到兩軍團的合營地(羅馬的大規模軍隊,通常會四個軍團合營,小規模就是兩個),最後再送到帕平納私人的小型營地。

    凱撒的信件內容大致如下:色克底流斯與阿庇斯暫時繼續駐屯在盧西塔尼亞,等待下任總督赴任後再進行安排;帕平納留在總督府處理行省稅務與田地安排,李必達攜部分金庫資產回羅馬幫助自己競選來年的執政官——現在的尤利烏斯.凱撒,需要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來贏得激烈的選票戰。而且凱撒直言不諱。他在羅馬城遇到了難纏的敵人,那個“用美德和正直當武器”的小加圖,此君極力拉攏盟友,給他制造各種困難。

    反正軍團委員會的兩位司令官,色克底流斯與阿庇斯接到的信件內容大致便是如此,而兩日後身為財務官的李必達與帕平納,就要被解除軍職,回到政務的職位上去。如是便要做些交割工作,他倆便來到了軍團合營裏,但出乎意料的是,帕平納的臉色沒有之前那兩天的慘白,而是變得極度緊張激動,好像盯著一頭鹿的獵人般。

    這種激動的情緒,在他看到阿庇斯身邊站立的戰鬥英雄,米盧與塔古斯後,愈發的明顯,他的嘴角都開始劇烈抽動起來。爛核桃般的眼睛裏,渾濁的瞳子在到處亂轉。直到他看到阿庇斯營帳的角落裏的神龕裏,赫然半遮半掩著一個鹿角神像!

    阿庇斯鷹一般的眼神早就註意到帕平納的窘態了,他便簡短地解釋道:“這個是一些西班牙籍的兵士要求擺上的,說是本土的戰鬥神。”帕平納急忙遮掩了幾句,說確實確實,我在西班牙多年是了解的。

    當李必達和帕平納走出營帳時,李必達就很關切地詢問:“這個該死炎熱的天氣,讓您流了很多的汗水。”因為他看到帕平納如葡萄酒般紅潤的胖臉都快油脂四溢了。但一旦走出來後,帕平納就像釋去個重負般,感激地對李必達說:“太謝謝您的關心了,承蒙您的幫助,馬上我就得離開這個夏季永遠幹燥炎熱的荒原國度,我可不想再回來了,我的機要奴隸馬上就會把我在這兒的莊園別墅和資產盡數變賣,前往羅馬城,與您一起充當尤利烏斯閣下的左膀右臂,嘻嘻,左膀右臂。”

    “是的,交割就是個過程而已,今晚我和你,就上路。”呼嘯的熱風裏,李必達輕輕抹了把臉上的汗珠,回頭露出潔白的牙齒,微笑對帕平納說到,“您是否需要回營收拾下?”

    “不,不用!”帕平納就像一個剛剛在噩夢裏醒來的人般,再也不願意挨回到床鋪上了,“營地的撤銷,我的管家會幫我處理好的。我們今晚就出發,越快越好,我只帶幾個扈從,輕車簡從的速度最快。”李必達聳聳肩,點點頭。

    這時,阿庇斯放在桌面上凱撒的信件,上面很清晰地寫著:帕平納去意大利伽城處理行省雜務,李必達去加地斯城乘船回羅馬支持他競選。

    但帕平納卻稀裏糊塗地,急不可耐地,甚至連自己的營地都沒有回,就去了維拉山的李必達營地,仿佛在此處是絕對安全似的,並且在入夜後,就坐上了馬車,而李必達帶著一個中隊的ala騎兵在前面打著火把負責引導,他沒帶薩博,也沒帶小霍騰休斯,而是留下他們負責營地事務,並且交待了來年後,他會在羅馬城裏給大夥兒帶來振奮人心的消息,就安心於此享受伊伯利亞的風光吧,雖然帕平納閣下已經感到膩歪了。

    夜中,奧爾克雷西城外的遠山,像臥倒的巨人般,到處都是夜梟受驚,自林中飛出的喋喋叫聲,帕平納坐在顛簸的馬車裏,一面為自己當機立斷離開危機四伏的軍營而感到慶幸,另外一面也想到了前往羅馬城的錦簇前程——他很滿意地撫摸著懷裏裝幀秀美的書盒,裏面密密麻麻的信劄和犢皮紙,這東西即便他扔下了營地,也要隨身帶著,可是記錄著無數羅馬顯赫貴族的黑秘密,只要凱撒一解除他公敵身份,他就能依靠這個殺手鐧,縱橫政壇而無往不勝,任何當位者都要巴結他,忌憚他,哪怕是凱撒自己......至於這位李必達嗎?好像我與他之間的觀感還不錯,他軍事能力和治政能力也挺一流,是可以發展成男子間高貴而典雅的情誼對象的。

    就在他晃悠晃悠地想著這些時,一名羅馬ala騎兵,夾著自己那雙粗壯的羅圈腿,舉著火把沈著嗓子走到馬車邊對他說:“李必達烏斯財務官在前面讓我詢問閣下,前方到岔路口了,閣下是否需要人手護送?”

    “護送?我不是與李必達烏斯一起去加地斯城,再換乘船只去羅馬的嗎?”帕平納聽到這話,立馬覺得十分蹊蹺。

    那騎兵倒有意思,帶著副比帕平納更蹊蹺的表情,舉起財務官給他的命令手書,結結巴巴讀起來,“沒錯,上面確實說,總督閣下的命令是讓您去意大利伽,而李必達烏斯閣下去羅馬城的。”

    可是,可是,李必達給我傳來的信件,在裏面凱撒明明是要求我倆一起回羅馬城的啊!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9
第32章 鹿角神之罰(下)

    在這一瞬間,帕平納覺得夏夜的風兒猛然把他的頭腦給吹醒了,他居然感到一陣寒意,隨後的心理反應就是,完蛋了。

    沒錯,利用塞脫烏裏斯化身鹿角神像興風作浪的,他之前始終懷疑是平民黨的阿庇斯,就是沒懷疑到這位年輕俊美,看似無牽無掛的來自羅馬的李必達,因為李必達平日裏根本沒談過他的政治取向,就像個最標準最合格的幕僚或將軍,又加上他的異邦歸化公民身份,所以在他的潛意識裏——李必達是個“水很淺”的角色。

    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他大大的錯了,之前跳躍的畫面,換了種拼接鑲嵌的模式,又在他腦海裏飛速地掠過。

    其實早在他們初遇時,另外位財務官李必達就借著凱撒的口,知道了他的身份,不過這人城府很深,先把真實的想法隱藏起來蒙蔽了他,而後肯定私下買通了那名占卜官,故意“打草驚蛇”,讓他處在高度的惶惶之中,於是讓自己專心而熱忱地期盼著凱撒的調令起來。接著,李必達這人又借著采購軍隊用鹽的事務,把我的懷疑對象成功地誤導到平民黨的阿庇斯身上,他繼續上下其手,始終瞞過了所有人,在幕後陰險地操控整個局勢,在授勳儀式上那個米盧與塔古斯不過是明面上的棋,來加大對我的刺激的,讓我更坐實對阿庇斯的疑懼,遷走了營地,即便不遷,也會讓我因猜忌的心理,導致信息來源的閉塞化。但更厲害的是:這人居然“偽造”了凱撒的信件!

    但他“偽造”的。只單單是我那份。其余的三份都是真的。現在答案都揭曉了。其他三份凱撒的信件內容都是一致的:我去意大利伽,李必達回羅馬。只有我的是:我和李必達一起回羅馬,協助凱撒的競選。

    誰叫我因為之前被嚇怕了,遇到這個消息,便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失去了審辯的冷靜,也沒有和阿庇斯等人公開過信件細節(因為他的疑懼),就這樣被李必達這個小人給“綁架”出了軍營。不,是他主動出去的。

    下面的戲劇情節,我已經自己都安排好了——凱撒在西班牙的臨時財務官帕平納,在與李必達烏斯中途分手後,在去意大利伽城的路中,被蠻族或馬匪殺害,屍體被扔在荒林之間,這點主持軍團的所有人都能“作證”。

    這時,他看到,旁邊舉著火把讀手令的騎兵面相有些熟悉,是種讓人害怕的熟悉。他顫顫地轉身,看著那矮壯的騎兵。沒錯,李必達之前在與他面談時,必然把這位給隱藏起來了,沒錯,這家夥好像是以前塞脫烏裏斯屬下最得力的土木高手,北西班牙的奧斯卡城就是這位的手筆,他記起來了!

    而與帕平納對望的波普,厚厚的嘴唇也翹起來了,看得出他在快意地笑,一種把帕平納當成死人的笑,在火焰的晃動下格外刺眼的笑。

    當李必達的ala騎兵都停下腳步,眼睜睜納罕地看著帕平納財務官尖叫聲,自馬車上倉皇躍下,不顧自己的扈從,往密林小路裏毫無目的狂奔的圖景。

    “這是怎麽回事。”貓頭鷹背上的李必達訝異地說到,隨後指著馬車邊的波普問到。

    “不太清楚,我只是問這位財務官閣下需要不需要去意大利伽城的護衛人手。”

    “混蛋,一定是你在宣讀我手令時口齒不清造成了帕平納閣下的誤會,你隨我來,去把財務官閣下給追回來。要知道,現在時節還不算太平,戰爭剛剛結束,滿地是流民、馬匪與盜墓賊。”李必達很快就吆喝聲,讓其余的騎兵打著火把,保護好馬車,隨後和波普一起,朝帕平納消失的密林裏追去。

    但李必達在後面喊得越急,追得越緊,帕平納就越是哀嚎著跑得越快,樹枝和荊棘劃爛了他的衣物,出發前他精心打理好的,現在全完了,黑夜的落葉和樹根不斷地絆倒他,流了多少的血,他也無暇顧及了,只知道繼續爬起來,尋找不知在何處的前路。

    最終,他停止了狂奔,在一處溪流前停下了腳步,因為對面的樹叢裏,出現了一群黑影,打首的騎著馬,帶著披風與鎧甲,頭上戴著凱爾特式的圓盔,上面赫然豎著鹿角的修飾,手裏擎著把鋒利的長劍,閃爍著寒光,真得很似煉獄裏出來的覆仇之鬼。

    帕平納舉著雙手,絕望地慢慢跪了下來,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這難道真的是獨眼大將的幽魂!其實即便不是,他也不願再無望地跑下去了,他很清楚後面的李必達與波普都想要他的命,那還不如死在塞脫烏裏斯的鬼魂劍下,也算了卻了樁心願。

    但跪下的他很快就發覺對面的那位鹿角武士姿態不對,塞脫烏裏斯從來不是左撇子,但這位確確實實是用左手舉劍的,難道冥府就相當於人世的鏡子,一切都是反著來的?那武士哈哈笑起來,豎起了右手,帕平納看到他那只手只剩兩個指頭。

    這邊,李必達與波普也縱馬來到他的身後,很輕快地躍下了馬背,“稍微介紹你們相識下,他不過是盧西塔尼亞的一介馬匪,名叫無指的康巴諾。是的,凱撒的信件就是他截獲的,並且在其間做了手腳,動機也很充分——他覬覦了你的錢財和機密,在你赴任的途中殺害了你,隨後他會把你的腦袋送到軍團營地,坐實這件事。”

    當知道對面那家夥只是個馬匪後,從容赴死難的帕平納回頭對站在樹影裏解釋這一切的李必達哀叫道:“親愛的李必達烏斯,您不能這樣對我。要知道,我手裏可是有很多寶貝般的信劄,只要你我合作,我們甚至能並肩成為某年的執政官。”

    “別傻了,你以為凱撒和我,是那種認為掌握了對方的某些穢聞,就能讓對方屈服你的蠢材?你的這些東西,只會讓凱撒成為標靶而已。”李必達冷冷地回答。

    “可是我死後,羅馬一定會懷疑是你下的黑手!”帕平納還未絕望,他把那裝滿秘密的書信盒死死抱著,對著它嚎啕起來。

    “那又如何,羅馬貴族只會害怕你這樣的掮客掌握他們的秘密,難道還會害怕一個只要兩根手指的馬匪掌握他們的秘密?相信我帕平納——你今晚莫名死在綠林馬匪的手裏,對所有的貴族來說,只會是好事——他們得到這個消息,也許會舉辦一場秘密的私人宴會,來慶祝你的死亡。而我,做善事卻從來不留名。”李必達說完,就朝波普遞了個眼色,會意的波普便舉起了把鐵錘......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9
第33章 返航(上)

    “你們聽見號聲,所有人大喊一聲,城墻就會倒塌。”——《聖經.舊約.約書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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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你不能殺我,李必達烏斯你是凱撒的財務官,而我也是,你沒有權力。”帕平納扭過頭來,臉上全是滾滾的汗水。

    “你說臨時財務官?放心,我倆的職銜都不是元老院正式任命的,所以我殺你的權力不在職銜上,而只在——我需要除掉你。”李必達說完,對著舉著鐵錘步步靠近的波普提醒,“告訴這位帕平納,咱們處死他的理由。”

    這會兒,溪水那邊的康巴諾也下了馬,旁邊兩個嘍啰把米提油和酒水往康巴諾左手的劍上一灑,並點上了火,那把劍立刻燃燒起來,照亮了幽暗深邃的密林和溪水。

    波普的臉面被這火重新照亮,舉著鐵錘的他情緒有些激動,但說話卻很清晰穩定:“可以,我告訴你帕平納,你現在還未解除羅馬城邦公敵的身份,享受不到公民的待遇,你的身份還是十年前的叛軍成員,而且還是個弒主求榮的貨色,我身為塞脫烏裏斯將軍的屬下,有報覆血仇的義務責任,帕平納——我想你應該清楚,軍團是如何對忤逆犯上的成員處刑的,當年的西庇阿對叛亂兵士就行駛過這種刑罰。”

    這話驚得帕平納魂不附體,他才想起來波普為什麽會舉著把鐵錘,淚水和鼻涕交織而下。他咧著嘴擡著胳膊。哀叫道:“請我給體面點痛快點的死亡。軍人式的死亡。”還未等波普回答,這個胖老頭猛然躍起,嚎叫一聲,自懷裏掏出把匕首,筆直地朝波普刺來。

    波普微微一閃,掄起錘子就是一道,帕平納的下顎幾乎瞬間被打飛,藏在衣物的書信盒裏的信劄像雪片般四散飛舞。匕首直接被激蕩到了溪水裏,他側著身子倒在落葉堆裏,滿臉是血,但還在本能地往人群的縫隙裏爬行。幾個馬匪嘍啰踩著水過來,笑著把帕平納的頭發狠狠揪住,把他的雙手反剪,按著脊梁,迫使血流滿面的他跪下,面對波普跪下。

    波普掏出幾根黑油油顏色的長釘,拋給了一個嘍啰。這時帕平納雖然牙齒大部分被打飛,但還是在嘴裏混著血、淚水和鼻涕。朝波普發出乞求的聲音,但對方對他的哀情無動於衷,嘍啰把他背朝上摁在地上,分別摁住雙手雙腳,還有頭顱與脖子,波普慢慢蹲下,而後帕平納發出了第一下淒厲的叫聲,雙臂就像痙攣般,因為波普用鐵錘和長釘,把他的左手給釘穿了,牢牢釘在地上,波普幹這事時異常冷靜,就像在打一個木樁那般,叮叮當當,有條不紊。

    而後就是右手,再接下來是兩只腿,波普一邊砸擊著,一邊把其余的長釘含在嘴裏,務必追求把帕平納閣下給釘好釘牢釘穩當......

    良久,帕平納不再叫喊了,很多根長釘紮穿他的手腳,他就像一個獸皮標本,死死地以奇怪的姿態鋪平在地面上,只剩被貫穿的傷口還在汩汩滲著血水,波普這才起身,擦了下額頭上的微汗,就像欣賞個藝術品那樣,兩名會意的嘍啰,將一塊軟木墊,擱在帕平納的脖子下面,這才將一個鹿角神像,擺在帕平納失去元氣的雙眼前。

    “可以了。”波普長籲口氣,隨即撚好一根極長的長釘,放在帕平納柔軟而多肉的脖子上,瞄準好後,深吸一口氣,手裏的鐵錘沈沈地砸下,一下,又一下,血花濺在他的臉上,直到把他的眼睛給糊住,直到他確認他敲打的只是具已死的屍體,他才停止了敲打,把鐵錘一扔,看著帕平納慘死的屍體,心中的百感交集,先是咧著嘴笑起來,緊接著就流下了覆雜的淚水。

    帕平納斷氣了不少時間後,康巴諾舉著燃火的劍,上前將他的首級割下,提在手裏,在李必達的眼前晃悠著,李必達皺著眉頭,只聞到了股血腥與焦糊混在一起的味道,“過幾日後,把腦袋扔到軍團合營裏去。”

    隨後,李必達問康巴諾,你為這樁兇殺負責,心中害怕不害怕。

    “殺死這家夥,剛好能增加我無指的康巴諾的赫赫惡名,求之不得。”

    “萬一莽夫和阿庇斯來追剿你,怎麽辦?”

    “我本就是個馬匪,有馬匪不會被追剿的嗎?而且我記住了你的方案,敵人來攻打我時我就退卻,敵人紮營時我就襲擾,敵人疲倦時我就攻擊,敵人離去時我就追殺,也許幾年後,我就會成為盧西塔尼亞,不,整個伊伯利亞南部最享有威名的馬匪。”康巴諾揚起豁掉的手掌,得意非凡。

    李必達點點頭,說:“沒關系,其實莽夫與阿庇斯現在對你不會感興趣,最多一年後這兩個軍團包括我的輔兵軍團,會有更廣闊的縱橫區域要去。至於你,是我安插在這兒的一根楔子,我會資助你,還會時不時把外面世界的要緊情報傳達給你,但你要有自知之明,不然我早晚會親自剿滅掉你。”說完,李必達走到了帕平納的屍體前,慢慢地拾起了四處散落的信劄,這裏面可都是顯貴們最緊要的黑秘密,當年羅馬內戰時,幾乎每個顯貴家族都有人或因公(公敵)或因私(家族內部分支互相傾軋)等各種緣由,逃往西班牙避禍,他們和羅馬城公私間的書信來往,都被帕平納細心地收集起來(他當時是塞脫烏裏斯的機要幕僚),最後成為他手裏的秘密武器。

    看到這個情景,康巴諾激動不已,沒錯他只是個馬匪,但即便是他,也知道這些東西的殺傷力有多大,只要手握這種東西,金錢就會像泉水般湧出不絕。

    但下面的景象,又讓康巴諾驚駭了,李必達將這些信劄隨意瀏覽了下,就堆在一起,從他的手裏取過還在燃燒的劍,插入了信劄堆裏,很快那堆最要命的機密,就在紅與黑色的火焰濃煙裏,化為了烏有。

    “你,你,你瘋了!”康巴諾忍不住大喊起來。

    誰想李必達很淡然地用腳尖撥拉著信劄的已無法辨識的殘骸,說“希望把這些東西帶回羅馬的才是瘋子,這些瘋子的下場,就和帕平納一樣。”說完,他掏出一卷手令,“其實我殺死帕平納,是得到凱撒閣下的默許的。”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49
第33章 返航(中)

    其實李必達這點並沒說謊,雖然他在盧西塔尼亞遠征以來,一貫的表現就是膽大妄為聽宣不聽調,還被驅逐了迪克曼門,但殺帕平納這件事他事先就稍稍探詢過凱撒的口風,當然他所說的理由絲毫沒有關涉到自己的利益:聽說您看中帕平納,是因為他熟知西班牙的地理掌故,以及掌握了許多顯貴的黑材料,但就他以前叛逆的表現來看,我們是否能很好地掌控此君?且我個人以為,若其真的解除公敵身份,回到羅馬城去的話,一旦龐培或其他元老對其利誘的話,對我們反而對造成災難性的後果,此事望總督閣下仔細掂量。

    結果凱撒的回信很簡潔:我要競選執政官,需要的是秩序而不是混亂、猜忌,若帕平納無法掌握,可全權委托你,在適當時機以非常手段處理之。

    這就註定了帕平納的下場,七竅流血,長釘貫體,身首分離。

    而他的秘密武器,身為一名成熟睿智政客的尤利烏斯.凱撒,是根本不屑也不會去利用的,免得玩火**。

    加地斯港,李必達的私人船只“卡拉比婭”號,在運載了合適的人員與給養後,楊帆再度朝著薩丁尼亞島的方向啟航——李必達叫哈巴魯卡先行一步,前往薩丁尼亞去找小寡婦尤莉亞,來協調好之前他離開時就和尤莉亞約定好的事項。

    當然,在加地斯的郵驛裏,李必達出發前整理了下之前累積起來的私人信件,讓他百味交雜的是:除去凱撒外。尤莉亞、波蒂。甚至遠在小亞優伯特尼亞的阿狄安娜。都給他寫了不少的書信,當然阿狄安娜的書信大概自他從薩丁尼亞島出發時就寄出了,差不多半年才抵達加地斯,險些又擦肩而過。

    尤莉亞的書信很簡潔,在問候他的健康後,就祝願努馬王和戰神李烏斯的英靈庇佑他,在戰場上不被敵人的刀劍傷害,隨即就說奧菲勒努莊園的產業在您的投資和協助下。越來越有起色,自己也安心遵循您的教導,致力於作物的養殖和栽培,果然自從上次小麥風暴後,薩丁尼亞島的莊園主們大發一筆,而供應商們則悉數破產,故而她在商行及時投資、放貸、兼並,獲利頗豐;而後今年奧菲勒努的產出,也賺取了一大筆錢財,光是蝸牛與蜂蜜這兩項。就有五六萬塞斯退斯的利潤入賬。結尾,尤莉亞很客氣地說。若李必達願稍在薩丁尼亞逗留,她會盡地主之誼,另外您出發前交待我的事情,我正在全力運作,現在已打下良好的基盤。

    而波蒂的信,就沒那麽多公事公辦的色彩了,大多是些爐竈邊的瑣事,讓李必達心中突然溫暖起來,她最近和老兵的妻子們又學會了出博彩遊戲,閑暇時間她會組織這些女人在一起娛樂——紡織、閑談、博彩,一起隨份子周濟生活困難者,現在還讓其中識字的女人,教導大家親手給丈夫們寫信,使得老兵們的後院安穩起來,波蒂這封信也是她自己寫的,雖然字體歪斜,語法錯誤頗多,但終究能看懂大概的意思了:家中的孩子一切安好,我與範倫玎娜的母親有過書信來往,待到你回來,就可以安排帕魯瑪與這孩子間的定親儀式了,這門親事我很滿意,是遂我當初的心願了——小鴿子應該找個堅強樸實的普通女孩。

    阿狄安娜的信裏,還稱呼李必達為卡拉比斯,後面還標註了個“雙耳陶罐”的字樣,傲慢不遜裏似乎還暗示著自己和他關系是不一般的,這個稱謂是屬於他倆間共同的秘密。身為優伯特尼亞的女王陛下,阿狄安娜在信裏大談其治國方略,是如何經營特產鹽湖的,又是如何和猶太商會合作增殖國庫的,包括在皇家牧場改良馬種,組建小規模騎兵這種事情她都列觀信中,好像在向“卡拉比斯”炫耀,也像在為他鼓勁,“我相信,我在東方的王座上,會等到再次與你並肩作戰的那一天。”這是阿狄安娜的原話,另外阿狄安娜還不無惡意地宣稱,自從李必達離開後,周圍小王國渴望與她聯姻的邀請數不勝數,“但我可不會交出優伯特尼亞鑲滿鉆石的冠冕,讓那些近似白癡但野心卻極大的王公們占了便宜”,不過為了解決某些難言的苦渴,她也在考慮是否豢養男寵,因為這是東方王公或貴婦通行的法則,連醜聞都算不上。

    “豢養男寵可以,以後這種小事就不必請示遠方的我了,但替我保管好冠冕,當然還有養育子嗣的田地,因為我早晚會來收割你的麥田的。”這是李必達更加充滿惡意和粗魯的回信內容,他甚至能想象到阿狄安娜這小娘看到回信那羞憤的表情。

    唉,最後居然還有克拉蘇的信,讓李必達虎軀一震,克拉蘇在信裏很得意地說凱撒的聲望已經足夠,而你之前的表現也足以讓我放心,我的計劃是先把凱撒送上執政官的位子,接著就扶持你當上低級財務官,雖然職銜很低,但絕對是正式而非編外,也有一定的實權,然後你就安心在某個行省混任期和資歷,做點實在的事業,或者繼續參與共和國的對外戰爭立下功勳,待到你三十歲後,我幫助你一飛沖天。還有,在盧西塔尼亞戰爭裏我兒子因你獲救的恩德,我就不再用客套文字來表示感激了,只需要兌現諾言——那就是將薩丁尼亞和伊特魯尼亞我所有的商會和基金的統攝權交給你,自由擴展我們的事業,我信任你。

    行,有克拉蘇的金錢,還有路庫拉斯的析產,外加凱撒的運勢,我李必達在這個世界上揚名立萬的時機就要到來了!

    當炎炎夏日剛剛結束時,薩丁尼亞島的港口處,自“卡拉比婭”號上踱下甲板的李必達,就在棧橋盡頭看到了坐在一種名叫canath乳m特制的輕型轎輦上的尤莉亞,這種canath乳m出自希臘,本是祭典時節供貞女或童子遊行所坐,上面有怪獸花紋與宗教圖案,現在多為貴婦正式出行所用。

    “你現在是李必達烏斯家族的男子,要走在canath乳m的前面步行,還有穿上我之前給你的托加長袍。”canath乳m的尤莉亞說到,“去拉科尼亞。”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50
第33章 返航(下)

    現在的拉科尼亞,李必達烏斯家族又恢覆了昔日的權勢,按照尤莉亞的說法,那就是克裏恩門客又像過冬的候鳥般陸續“飛回”了,即便她只是一介女流,但每日早上前往奧菲勒努莊園向她及出征在外的李必達請安的,都不下數百人。

    “不過,據我的調查,尤莉亞,你爺爺在羅馬城的名聲不佳。”在路途中,李必達很直言不諱地說到。

    “沒錯,每個強勢人物在羅馬城的名聲,都不會好。”尤莉亞似乎並沒有當回事。

    “是這樣的,李必達烏斯家族在你爺爺時就蒙上汙點了,當年獨裁者蘇拉死後,你爺爺以‘平民黨’的面目起兵,準備進入羅馬城當狄克推多,你可知道你爺爺為何會那麽快就失敗?”

    canath乳m上的尤莉亞很爽快地承認,因她身為名女子,所以對政壇充滿天生的不敏感,但她樂意聽取李必達的分析。

    “那是因為當年蘇拉率領軍團執掌獨裁大權後,瘋狂屠殺平民黨,尤其以伊特魯尼亞、薩摩奈和羅卡尼亞等地受害最為嚴重,許多權勢者被剝奪公民權,財產和土地被盡數沒收,而你爺爺卻乘著這個機會,大肆低價買入被害者遭到拍賣的財產,迅速積累了大筆的財富,在軍隊裏打下根基。不過這樣做的副作用也是明顯的,那就是當他起事時,元老院的貴族黨果斷發布了鎮壓的命令,而平民黨也對他持極度不信任的態度——眾叛親離下,你爺爺能有善果嗎?”

    尤莉亞輕輕頷首。“雖然我聽不太明白你說什麽。但我覺得你說的對。”

    談著談著。他們就來到了拉科尼亞的城郊,在那兒哈巴魯卡正在風向塔上爬上爬下,指揮匠師們勘測建築地形。“祭祀已經做過了吧?”李必達回頭詢問尤莉亞,對方點頭,說對諸神的請示所得到的回答都是善意的,也派祭司們用神聖的犁掘好了壕溝,這片區域的地界已經劃定。

    “對外你是如何宣稱這片區域的用途的?”李必達很謹慎,這裏雖然不是羅馬城。但肆意行動依舊會授人口實。

    可尤莉亞卻很輕松,“我是拉科尼亞人的庇主後裔,有向當地村社征收土地的權力,馬上要建四個大規模的賽特芬尼斯特雷(大莊園),和七個維拉(農莊),外帶在此工作的奴隸和農夫棲息的村社,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李必達點點頭,尤莉亞的話說的倒也沒錯,羅馬城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只要你不在羅馬城墻內胡鬧。在遙遠的地方上折騰,通常不會太引人註目。

    這片周圍極大的土地。外界用壕溝給劃分開來,內裏也開始平整土地了,尤莉亞很清楚地看到,按照李必達事先叮囑的規劃,這塊土地被開辟出很多縱橫的道路,中央是個集會的廣場基地,另外在東北側還有個供大建築所用的地基,尤莉亞便指著那兒的鱗次櫛比的工匠帳篷問李必達道:“那裏是用來幹什麽的。”

    “唔,我準備在那裏建個體育場,有標靶室,有粉砂場,有塗油室,還有當地有名的拉科尼亞蒸汗浴場,中間框出長短各五百羅馬尺的操場......”

    “這根本不是賽特芬尼斯特雷,對嗎?你在建一個準軍營。”尤莉亞突然發問,她可是軍人的後代,對這種規劃有天然的熟稔感覺——標準的街道,小型的公寓樓,還有附帶射靶和投擲鉛球的大型體育場,隨後她又指著場所的某處高阜,“那兒一定是公社的神廟。”

    李必達沈吟了會兒,望著她說:“你說的沒錯,祭祀努馬王的神廟——我在盧西塔尼亞遠征時,掌握了一個小型輔兵軍團,這些人大多之前是拉科尼亞的被釋奴出身,他們參軍就是為了博取公民權和前程,我會滿足他們,哪怕服役期滿後,他們也會和普通公民出身的軍團兵士一樣,享受到安置的房舍與公社。”

    “這就是給他們的公社,以農業莊園的名義?你得仔細考慮,他們出身只是幫奴隸。”尤莉亞下了canath乳m,提醒道。

    “正因為他們是奴隸,而替這些人繳納釋放稅的是我倆,我倆就是他們的主人,他們在十年後退伍,如果不想在羅馬城的街頭乞討或凍死的話,就得安心地住在這裏,娶妻生子養育後代,我倆會給他們資助和財產,相對應的他們必須供奉李必達烏斯家族的神祇,自己和後代必須操練磨礪武藝,隨時要以私兵的面目為我們家族效力。”李必達向尤莉亞很清晰地解釋道。

    “這種事情,我自然會支持你,要重振門楣,擊敗家族的仇敵,必須要有武裝起來的忠心奴仆。”尤莉亞說到,“還有,我考慮到了,奧菲勒努的財力進一步擴大後,我會用手段把整個拉科尼亞都融入到這個公社來,它會越來越大,不願供奉努馬王神祇的,我會以各種名義驅逐他們,再用棍子將他們的土地奪過來!”

    李必達心想這小寡婦的心腸和手段還挺狠,但好像和自己(也在不斷變化)越來越像一路人,他不由得想起一些很老的歌詞,是當年讀高中他學校的退伍教師老夫妻,在元旦迎新歌會上喜歡唱的,“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雖然想出這樣的情景實在有點違和......

    一對名義無良夫妻,達成了“秘密攻防聯盟後”,李必達便繼續乘坐“卡拉比婭”號,即便是逆風,但也不顧羅馬時代行船的規矩,硬是靠槳手的人工努力,盡最快的速度抵達了奧斯蒂亞港,在那兒凱撒正在等待著他——凱撒在書信裏說了,他已經按照元老院的要求,將自己與軍團分開,並駐留在羅馬的城墻犁溝之外,放棄大凱旋式,要求競選來年的執政官,但元老院裏的小加圖卻在極力地阻攔他,小加圖采取的戰術是,一到在協和神殿集會時,便毫無時間觀念地長久發言,冗長到沒有盡頭,直到日暮時分,元老院只能宣布散會——就這樣,凱撒的執政官登記事項被一次又一次地擱置下來。而一旦逾期,凱撒就將自動喪失資格,只能去享受帶來虛榮的凱旋式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57
第4卷 三頭怪物 第1章 拒婚(上)

    “當一個農民在田間勞作時,遇到虱子咬他,他會停止工作兩次,來抖落襯衫上的虱子,但第三次他會把襯衫和虱子一起燒掉。所以我警告所有人,如果你讓我動手兩次的話,你就活不過第三次。”——高乃留斯.蘇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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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撒曾派過自己的好友埃布羅等,進入羅馬城遊說,但收效都不大,哪怕是克拉蘇親自在元老院出面,也無法抵禦小加圖的滔滔不絕。其實這點凱撒內心也很清楚,他在奧斯蒂亞港供官員暫時休憩的公共寓所裏會見李必達時,就很清醒地指出:“我們是打不敗小加圖的,因為我與克拉蘇都是貴族圈的人,這個圈子就是小加圖希望和我們交鋒的最理想陣地,他的家族就是他的名聲,他的名聲就是他的正義,只能靠迂回的方式來擊潰他的阻礙。”

    “我很明白,您好友埃布羅是個優秀的官僚,但他身處貴族圈裏,是註定打不贏小加圖的。而閣下您又因為傳統規定,在元老院表決這件事前,還不能出現在羅馬城裏,所以就由我來做您的代理人,促使元老院盡快表決這件事。”

    “那現在我們需要什麽?”凱撒坐在寓所的圈椅上,喝了口薄荷水,問到,“大規模聚集平民,或者通過軍隊、市民大會來威嚇元老院?”這位禿頂男士談起這種出格的事情,絲毫沒有恐慌遮掩的字眼。

    “這只是煙霧罷了。現在羅馬城真正能幫助閣下的。我認為有三個人。克勞狄、西塞羅,還有龐培。”李必達很清楚地說到。

    這話甫出,就連凱撒自己也有些愕然,他實在搞不清楚李必達是如何將這三人聯系在一起的,但他並沒有置喙什麽,而是很禮貌地請李必達談談他的見解。

    “我安置在羅馬城的耳目,把我們前往盧西塔尼亞這一年內發生的情況是如此匯報的——西塞羅與龐培都處在失意的角落裏,他們本就是好友關系。起碼西塞羅是這麽認為的,而龐培安置老兵的方案一直被元老院束之高閣,而他原先在遙遠的東方諸國的些許沒來得及實施的政策,也大多被元老院拒絕,至於他現在醉心的公共工程,地基在大校場的巨型半圓劇場,施工也是幹幹停停,因為元老院方面不間斷的阻力。沒錯,這阻力來源於一個人,小加圖。那麽西塞羅呢。其實無論是平民黨得勢還是貴族黨得勢,他都不以為意。只要能讓他重新獲得在政壇上發揮光耀的機會,換他的話說,繼續為共和國理念而奮鬥就行,總的來說他是個很好爭取的對象。”

    “是的,你繼續說下去,剛才這段話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要聯合龐培和西塞羅,但親愛的李必達,你得知道這件事對我來說有些困難,因為克拉蘇和龐培的水火不容的關系。”凱撒這時的語氣有些為難。

    “這就需要用到克勞狄了。”李必達笑著說道,“我們可以利用克勞狄,成為克拉蘇與龐培間關系的潤滑劑,只要有了共同的敵人小加圖,他倆應該是不會忌憚握手言和的。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克勞狄恨小加圖,讓龐培恨小加圖,讓克拉蘇也討厭小加圖,只要代表元老院貴族共和黨的小加圖成為眾矢之的,事情就好辦了。接著,我們只要個能引發元老院不得不對您進行表決的關鍵事件就行,隨後您就騎著馬兒,進入城內,前往卡皮托兒山,登記為元老院候選人。”

    凱撒聽完李必達的話後,歡笑起來,他當即取出個信件,說這是布魯圖和他母親塞維利亞送給我的,這母子無意間提起一件事情,那就是龐培近期為了取悅元老院,準備向小加圖的另外兩個女兒其一求婚,這是波西婭告訴布魯圖的,而布魯圖又通過他的母親轉告於我。

    當李必達把信件拿過來瀏覽時,他在心裏更佩服凱撒的,他和克拉蘇的妻子提維利亞有染,有龐培的妻子慕琦婭有染(此時已被龐培休棄),和龐培的幾名副將妻子都有染,還和加圖的姐妹塞維利亞有染,好像他是上天派下來的天使(如果當時有這個稱呼的話),在女人的丈夫無法給予她們愛撫時,來重新喚起她們對生活和愛情的熱烈追求,但更詭異的是,這些與凱撒有染的女子,雖然都出身高貴,時常在美發店與宴會沙龍上相遇,但從來沒有人為獨占凱撒爭風吃醋過,相反當羅馬城發生任何和凱撒能牽扯到關系的風吹草動時,哪怕僅是個閨閣風波,她們也會在第一時間讓梳發侍女與貼身奴隸,把情報通知給凱撒,鼓勵他做好應急的前瞻準備。

    這次也不例外,李必達揚了下信件,問到“小加圖和龐培聯姻的可能性我認為不大。”

    “但畢竟有這種可能,小加圖即便多麽厭惡龐培,但他還是會考慮與龐培結盟的有利性。現在,既然我要和龐培妥協,就不允許這種可能性出現,煩請你前往羅馬城,按照你的計劃,先把這樁婚姻給攪黃,我相信你的實力和你的嘴皮一樣強悍。”凱撒用手指點著小幾的台面,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到。

    得了,李必達這才清楚,在歷史教科書上談到凱撒、克拉蘇與龐培妥協結盟,也就是一句話的問題,但真實的歷史,是靠無數個甚至就是這種閨閣瑣事為細節,來組成一道道鏈環,環環相扣才能朝前行的。

    這也就是說,“黃金攪屎棍”李必達又得披掛上陣了,因為凱撒許諾了,只要他當選執政官,自己就是正式財務官,他卸任後去的行省裏,自己就是度支官,而後他會安排好,在合適的年齡讓自己披上紫袍,當協和神殿的元老。

    在這點上,即便凱撒和蘇拉的政治立場不同,但行為確實完全一樣,蘇拉當年殺入元老院後,把原先的元老殺得殺趕得趕,為了維系體面,就直接提拔他的老兵和所青睞的騎士,直接披上長袍,充實了被殺戮一空的協和神殿,自此“氣象日新”,一旦凱撒掌控了政局,那麽當他的朋友,還是當他的政敵,就會是個攸關性命的抉擇。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58
第1章 拒婚(中)

    為辦好這件事,李必達首先窩在了他的“卡拉比斯河道倉庫”裏,暗中雇傭了一批街頭流氓,替他著意打聽城中關於龐培和小加圖,以及與這兩人相關的所有訊息。

    不久,關鍵情報傳來,龐培為他最寵幸的猶太奴隸德米特留斯,在羅馬城的帕拉丁山腳下,置辦了所帶著華美柱廊的私人別墅,但德米特留斯因為外出辦事,暫時還未回來入住。

    好吧,李必達還是決定,用這個猶太奴隸為突破口,來“幫助”龐培與凱撒冰釋前嫌,他這樣做,雖然有棒打鴛鴦的嫌疑,但目的卻是完全正義的,幹起來是沒有任何的負擔。

    猶太佬回來起碼也得一個集市日後了,李必達有充足的時間搗鬼,他先是派了個跑得飛快的奴隸,前往梯伯河河洲處的小學院,誠摯地邀請逍遙學派泰蘭尼昂,來他位於阿皮隆的別墅裏參加一場小型的“學術宴會”,只有無花果和葡萄酒,還有許多的書卷,很合泰蘭尼昂的口味。隨即,他又以泰蘭尼昂赴宴為“誘惑條件”,前往艾斯奎尼諾山上塞維利亞的宅院,提著很豐厚的禮物,邀請對哲學極其感興趣的布魯圖,攜帶其新婚妻子波西婭,也是小加圖的女兒之一,來阿皮隆賞光蒞臨自己的宴會。

    秋季的阿皮隆,擁有著最愜意最美妙的金色景色,富人們也最喜歡在此消磨自己goldendays,當得知泰蘭尼昂也會赴宴,並且沒有諸如克勞狄、安東尼這樣“黃金青年”混跡其間後。布魯圖欣然攜波西婭前往李必達的小型宴會。

    “哦。天啦。波蒂我可不知道你居然是過著如此意義生活的女子。雖然你的出身不高,對不起我使用了這個詞匯,但你居然能每隔一個集市日主持一場前線兵士妻子的聚會,還能教會她們吹奏豎笛,朗誦詩歌,給丈夫寫信,這可羨煞我了。說來有趣,我雖然出身於羅馬最保守的貴族家庭。但我並不反對下層女士追求高雅樸實的美,一旦普通的民眾對均衡與和諧也心生向往的話,我想這對整個邦國都是件莫大的益事。”溪水邊的亭榭裏,布魯圖的新婚妻子波西婭瞪著圓潤的眼睛,舉著酒杯,在臥榻上,顯然和侍立的波蒂聊得非常坦率愉快,隨後她轉身尋求丈夫的應和,布魯圖明顯對新婚燕爾的妻子持完全讚同的態度,便朝著李必達敬酒。說:“我衷心希望,當我馬上進入軍團服役時。你的女人也會陪伴在波西婭的身邊守護她,我害怕她會寂寞,更害怕無恥的男性會乘虛而入她的閨閣,你知道,這種事情就算是龐培都無法幸免——大將在前線和蠻族之王作戰,我們的政治家還要忙著在後方撫慰他們的妻子。”

    “您又打趣了,作為我個人,我顯然對家族成員的醜聞是耿耿於懷的,而且布魯圖我嫁給您,並非因為您的風流,而是因為您的忠厚誠實。”波西婭有些怨氣地擱下了酒杯,明顯對凱撒與丈夫母親的韻事表達了有限度的不滿。

    “說到這個,我想起了令曾祖父‘立法者’——老加圖。”泰蘭尼昂看氣氛有些尷尬,便開始岔開話題說笑起來,“相傳他曾經有一次路過妓院前街道時,看到自己相識的一位青年從裏面出來,那青年看到他時很驚慌,因為誰都知道令曾祖父在道德方面的嚴苛要求,但令曾祖父卻對那青年說——你很好,因為你選擇在妓院消解自己的欲求,而不是去嘗試勾引一位品行原本端正的貴族女子,破壞羅馬的美德和家庭。”說完這個,大夥兒就又都笑了起來,這讓波西婭感到尤其受用,她一向是個註重家族名聲的女子,這和布魯圖倒是天生一對,特別是曾祖父的清教徒準則感到極上的驕傲。

    雖然李必達也聽聞,老加圖其實也絕不是什麽發自內心的善類,他本只是個富農的兒子,並非什麽天生貴族,靠在布匿戰爭裏掛靠費邊這些保守貴族而出名(主要和大西庇阿為首的享受派,即主張吸取希臘和東方的文化和財富的派系對立),才躋身於貴族圈子步步高升,所以他極力鼓吹保守、淳樸的所謂古羅馬遺風,他是享樂風氣的深惡痛絕者,是婦女之敵,且在西班牙瘋狂屠殺反抗的蠻族,還美其名曰“以戰養戰”,最後大概自己也分不清本性和主張的區別,幹脆合二為一了。平民把他當作道德的楷模——但老加圖既在家裏的書齋裏強奸過秘書奴隸的女兒,也會派出精幹奴隸去參加海上貿易(尤莉亞之前就是模仿他的行為而二度破產的)。

    不過李必達根本無心拆穿這些,他就是等著這個機會,仿佛不經意地問道:“親愛的布魯圖,雖然尤莉亞拒絕了和你的婚事,但看看你現在得到了多麽美妙的人兒,她不但有美貌,更有高尚的家傳品德。我可是聽說了,就連自東方載譽歸來的大將龐培,那個征服了三百個異族的偉大男子,在休棄紅杏出墻的妻子後,也向波西婭您的家族求婚了,若沒記錯的話,波西婭還有兩個妹妹待字閨中吧!”

    說到這個點上,波西婭立刻有點苦惱,她說父親很討厭龐培,而兩個妹妹卻都很仰慕龐培這位羅馬的寵兒,在這種必將發生的沖突裏,她都嗅到了家庭悲劇的味道。

    李必達頓時向波蒂使了個眼色,波蒂便柔聲說到,“羅馬女子是需要完全服從父親的要求的,無論是在生活還是婚姻上。不過,我們依舊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方面,爭取姐妹們的幸福。依我看,不如就制造個機會,讓令尊與龐培將軍開誠布公地談談,令尊是光風霽月的楷模,將軍是功勳蓋世的英豪,我想沒什麽事是談不攏的。”

    這話引得波西婭連連點頭,都李必達都在心中大呼驚詫莫名,看來波蒂在修辭方面的進步,簡直能用神速來表示,都可以使用較為覆雜的詞匯來達意了。

    這時,就連布魯圖也和新婚妻子商議了會兒,隨後表示對李必達與他女人方案的認可,大家拍手讚同,說為何不在公在私,為羅馬城邦成就番美事?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5:59
第1章 拒婚(下)

    其實,布魯圖與波西婭都是對公義和道德感到狂熱的人,他們自阿皮隆的小宴會回來後,就在各種場合與小加圖討論此事。小加圖本來在協和神殿沒完沒了的發言,就已感十分疲累了,但凱撒方的人也很頑強,這些人舍棄了以元老院為戰場,開始在廣場和街巷裏鼓動民眾,要和他對抗到底,更讓他恐懼的消息傳來——以美德女神廟為司令部的平民護民官克勞狄,最近也對阻擾他任期延長的西塞羅不甚感興趣來,開始明顯把矛頭指向了自己,要通過幾項嶄新的立法來對自己不利,看來凱撒去年舍棄了妻子的貞潔,來拉攏這個街頭的惡棍鬥士是值得的。

    所以,對女兒和女婿的喋喋不休,小加圖只能苦惱地坐在中庭裏不發一語,思索著利害關系:沒錯,他確實討厭龐培,討厭任何把個人榮譽淩駕在共和國上的野心家與虛榮家,但他現在光是對抗凱撒這個新崛起的家夥就左支右絀了,也許我也到了需要個臨時性盟友的階段了?家族的榮光倍增了我的力量,但我還是太年輕了,才四十歲不到,現在想想龐培也著實可為自己所用——他正處在人生低潮,且一向和凱撒與克勞狄不對付,現在又有求於我,他不過是個被元老院飼養的家夥罷了。

    “是的,龐培確實愛慕虛榮,但我想他一旦成為您的女婿,他和他的老兵們就被拴在您美德的馬車上了,這對羅馬邦國是能起到善良導向作用的。另外我想,波西婭的兩個妹妹。對這樁婚事也是心生向往的。不信。舅舅您可以聽閨房內的抽泣聲。”布魯圖站立著。情緒有些激動地說到,當剛才小加圖問他,難道他不是和凱撒最親密的人嗎?他的母親難道不是凱撒最愛的情婦?羅馬城的人都把你當作是凱撒的兒子看待,你就不清楚我一旦答應了龐培的聯姻請求,這對凱撒就是最大的不利。布魯圖對此的回答是,我愛凱撒但我更愛共和國,我只是相信共和國在舅舅您的主導下,會永享古風般的淳樸寧和;而在凱撒的主導下。則會越來越走向激進和傾覆的危險深淵。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姓氏,是共和國的締造者“布魯圖斯”。

    這會兒,內房裏又傳來了小加圖妻子和女兒的啜泣聲,她們日夜哭個不休,好像就是在要挾父親盡快答應她倆其中的一個,嫁給羅馬最風光的戰爭英雄,成為貴婦社交界的翹楚方甘心,這讓小加圖愈發憤懣和矛盾,他聽完布魯圖的話後。就指著內房喊道:“女人都是群愛慕虛榮的生物,她們只能敗壞所有的事。當年我曾祖父在廣場發表演講,反對羅馬的貴婦穿戴超過規定重量的金飾,就曾遭到她們成群結隊的辱罵和對抗——而今天,我都忘了我的妻子和女兒,也是這群人當中的一員。”抱怨完後,小加圖拍著大腿,喘著氣對布魯圖說:“我倒是可以就這件事,與格涅烏斯.龐培將軍見上一面,你這麽焦急促成此事,想必已和龐培那邊有所聯絡了?”

    “是的,我有位好友,和龐培將軍最信任的貼身奴隸有很深的交情,他已和對方商議妥當,願在帕拉丁山腳下一處新落成的豪華宅邸裏接待您,讓您親自和龐培將軍面談此事,這是請柬。”說完,布魯圖笑著,仿佛早有準備,將請柬遞給了舅舅。

    “那別墅我知道,居然是龐培贈送給那個奴隸的,我對這種行為一向深惡痛絕,若羅馬都是這樣,還要分什麽主人與奴隸?”小加圖雖然這麽說,但還是將請柬給接受了下來,隨即和布魯圖約定了前去拜訪的時間。

    小加圖一向不太喜歡多去顧慮什麽,他的本性便是如此,他的思維裏既然龐培現在是要娶我的女兒,又渴望和我結成盟友,那他就必然會在那處別墅裏等待著我,況且我外甥傳來的話語,也應該是不會有錯的。

    而善良的布魯圖還不知道,他已經著了李必達的道了,因為就在他在約定好的日子,與舅舅一起前往帕拉丁山下的那處別墅前,得到消息的李必達就以兩萬塞斯退斯的價錢,買通了名監管別墅的龐培家奴,這名家奴在小加圖出發前兩個時辰,就突然裝作副有急事的模樣,跑到別墅裏發號施令——說主人德米特留斯馬上就要到來,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處宅院,他也是龐培將軍最親信的友人,大家必須做好迎接的工作!

    其實,這會兒德米特留斯根本還在布林迪西地區,處理著老兵們關於安置土地的訴求呢,哪來時間入住這所別墅呢?

    但別墅裏的所有人都被那傳播假消息的龐培家奴欺騙了,廚娘、仆役、樂師、園丁、儐相都匆匆跑動起來,在廊柱和門閽處掛上花環,精心修剪花卉盆栽,準備甘美的食物和酒水,在前廳列好演奏用的座椅與樂器,激動萬分地等著宅院主人德米特留斯的光臨。

    最終,沿著街道朝別墅走來的,是小加圖、布魯圖以及他們的一幫友人,當然李必達並不在內,他以要去拜謁庇主和前主母為理由,早已溜之大吉也,因為小加圖認得他,他可不願意露相。

    小加圖的習慣,一旦和友人在一起,都是自己在前面著典雅的長袍步行,讓友人再後面騎著騾馬或驢子,大家且行且討論些哲學話題,十分地愜意輕松,這次也不例外,一群人悠閑地有說有笑,來到了德米特留斯名下的豪華別墅的門閽處,當友人們都讚美這座建築是多麽的富麗堂皇時,小加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但還是出於禮貌掖了下長袍,邁步走向了門閽處。

    音樂突然響起,門閽處沖出一幫前來歡迎的隊伍,讓小加圖又驚又惱,隊列在門口分為左右兩排,都手持花環和桂樹枝,左邊全是矯揉作態的來自希臘的年輕男子,右邊則全是塗脂抹粉的**兒童,他們齊聲喊著歡迎的口號,這已讓小加圖大為光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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