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28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9:02
第一百五十章:門神來歷,伊人芳蹤


    會試放榜,要等到三月,若是金榜題名,便是貢士,可參加下馬宴;再之後,便是四月份的殿試了。殿試基本不存在落榜的可能,只是由聖上親自硃筆圈點名次,分三甲,如此而已。

    數以千計的舉子們魚貫走出貢院,由於家眷僕人等大部分都留在外城,入不得內城,是以貢院外少見等候迎接的人。

    眾多舉子都是身心皆疲,回到客棧,立刻便進房間倒頭大睡。以他們的狀態,最少得休養兩三天功夫,才能恢復元氣。

    一夜無事,第二天吃晚飯的時候,葉藕桐與陳三郎到附近一家酒樓飲食。天氣依舊寒冷,適宜吃火鍋,涮羊肉。熱氣騰騰,添了麻辣,吃出一身汗,最是麻利痛快。

    「道遠,接下來你準備到哪兒玩?」

    等待放榜的日子,卻是悠閒。

    陳三郎往嘴裡塞了一塊肉,反問:「你呢?」

    葉藕桐呵呵一笑:「我準備明天就出外城,好好耍一耍。」

    內城固然堂皇,但秩序森然,管治嚴謹,人走在街上,得謹言慎行,稍不注意,就會闖出禍端。這般嚴肅謹慎,如何玩得起來?

    陳三郎道:「我應該也會出外城去走一走。」

    「咱倆一起吧。」

    葉藕桐建議道。

    陳三郎搖了搖頭:「我們玩不到一塊的。」

    葉藕桐嘆了口氣,神色默然,他自然明白對方意思。彼此的性格。確實不一樣。他性情灑脫,又帶著疏狂。愛遊山玩水,愛逢場作戲。戀戀風塵,屬於典型的江南才子類型。

    而陳三郎呢?

    老實說,葉藕桐有些捉摸不透,反正「沉穩內斂」這一點毋庸置疑。

    「既然如此,那等放榜之日,咱們再一起迎接榮光!」

    說著,舉起手中酒杯:「幹了!」

    陳三郎微笑著,一飲而盡。

    翌日早上,葉藕桐果然就匆匆離開客棧。出了內城。

    陳三郎倒不急,在樓下吃早餐。期間碰到兩位熟人,楚雲羽和柳清輝。縱然剛考過最重要的會試,可書痴依舊書不離手,嘴裡時不時唸誦幾句「之乎者也」。看來他這個習慣,已經徹底長在了身上,無法改變的了。

    見狀,陳三郎有些猥瑣地想,若柳清輝洞房花燭夜。也如斯唸唸叨叨,那洞房該怎麼進行?

    楚雲羽一臉憂傷,吃包子吃得沒精打采。原來他會試最後一場考砸了,一道時務策論做得磕磕絆絆。出了岔子。

    陳三郎安慰道:「不用太過擔憂,只要綜合起來分數足夠,依然能考中。」

    會試貢士。取足額三百人,取士比例還是比較高的。

    楚雲羽露出一絲苦笑:「多謝道遠吉言。」

    「你們不出去玩一玩?」

    楚雲羽回答:「還有二十天放榜。懶得走了,就留在客棧中。有空多睡會覺吧,養養精神。」

    「也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安排選擇,無可厚非。

    吃罷早飯,與兩人告辭,陳三郎也不背書筪,兩手空空出內城。在路經門口的時候,不禁抬頭望了一眼大門上的門神像。

    住進內城後,他曾有所耳聞,從而知道這幅門神像的來歷。乃是百年前,由一名高僧所畫。當其時,夏禹王朝開朝立國,就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水陸法會,邀請各路世外高人,陸地神仙入京鬥法。

    那是一場精彩紛呈的法會,道釋爭鋒,旁門競鬥,最後問鼎者是一名高僧,法號「無相」。

    這無相,後來也成為了王朝第一任國師。而內城城門的門神像,就出自他的手筆。最開始的時候,只是一副開光品階的法器。歷經百年吸氣聚元,逐漸成長為靈通級的法器。

    大部分法器,本身並不會主動成長,必須通過持有者的不斷淬煉,才有進階可能。然而這門神像違背了這一特性,顯得不同凡響。由此可知,當初那位無相法師的修為是何等精深。

    門神像的存在,能彌補兵甲缺陷,能阻止邪魅進入內城,倘若有孤魂野鬼亂闖,門神便會發揮作用,將其斬殺而吞噬之,轉化為養分,繼續成長。

    陳三郎弄明白了其中原理,出城之際,就忍不住多看幾眼。

    門神像雖然已進階為靈通級法器,但究其本質,不過具備一些本能的意念罷了,不可能通風報信什麼的。它的意念中顯然對陳三郎有著某些不好的記憶,視線自動避讓過去,不敢與他對視。

    陳三郎呵呵一笑,不再停留,邁著輕快的腳步走了出去——進入內城要經過一番仔細搜查,出去就不用了,只需亮出路引文書即可,很是方便

    出到外面,吐一口濁氣,感到輕鬆。

    住在內城裡頭,冥冥中,總覺得心頭上被壓著一塊石頭,使人感到壓抑而沉重,頗不自在。

    如果說王朝體制,是一張天羅地網,那王朝核心所在的紫禁城,就是一口鐵桶。崗哨遍地,明的暗的,無處不在,人生活在這般環境之下,像是光著身子在街上走,怎麼能愉快?

    「我果然還是不適應啊……」

    心裡一嘆。

    順著街道走了一陣,前面就來到雲來客棧。

    「哎呦,陳解元,你考完試出來了?」

    店小二正在門口清掃衛生,抬頭見到他,立刻討好地問候道。

    陳三郎點點頭,就要離開。他本就沒有住店的打算,純屬路過。

    「陳解元,前一陣子有位姑娘曾經來客棧打探你的消息……」

    聞言,陳三郎身子一僵,緩緩回過頭,忍住內心的激動:「你說有位姑娘來找過我?」

    店小二道:「不錯,這姑娘長得可好了,像個天仙似的……」

    許珺,肯定是許珺,她竟然也來京城了。

    陳三郎內心彷彿澎湃的大海,一把將店小二抓住:「她人呢,她現在哪裡?」

    店小二感覺自己手腕如同被鐵箍住一般,疼得厲害,趕緊道:「她知道你進入內城考會試後,就離開了,小的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陳三郎放開手,皺起眉頭:長安人口百萬,自己該去哪裡找她呢?

    店小二擼起袖子,見自己手腕都有些瘀傷了,不禁駭然:這陳解元怎地如此大力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12
第一百五十一章:劍下無假,雷罰見真

     (感謝書友「沉睡的大梵天」「aqy」「書友140512173555278」「墨**」的慷慨打賞!)

    「許珺來了長安,她是專程為找自己而來的嗎?而或,是因為別的原因……」

    一時間,陳三郎竟有些心亂如麻。

    只是偌大之城,百萬入口,想要找個人,無異大海撈針,彼此不經意地遇上,那等幾率更是渺茫得很……不對,既然她知道自己進內城考試,定然就會在附近住下來等待。

    這是最大的一個可能性。

    想到這,思路貫通,陳三郎決定到周邊各個客棧去探聽消息。

    這一片地帶靠近內城,相當繁華,客棧林立,大大小小,足有上百間之多,一間間地問,可不是輕易的事。

    在去詢問的過程中,陳三郎腦海裡莫名浮現出另一個世界的景象:繁華都市,人口萬千,然而每個人手中都有一方事物,「滴滴答答」地按動幾下,就能與別人聯繫上了,何其簡單輕鬆?

    究其作用,那方事物絕對稱得上是法寶級別的寶貝了。

    「哎……」

    將這些不切實際的念頭拋開,走進第一間客棧,問起掌櫃來。

    ……

    院落,陣法中的亭子,正陽道長靜坐不動,好像一尊木頭。突然間,他睜開眼睛,眼眸掠過古怪的神色。

    「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

    喃喃道。又閉目沉思,要搜尋出不安的根源。

    足足長考了半個時辰。他才又開眼,但眼眸裡的迷茫之色更深。彷彿凝縮了兩團迷霧,撩撥不開。

    掐指一算,會試已於前天考完散場了。雖然三月才放榜,知曉結果,可個人的命氣時運方面,應該有波動變化,這才符合規律。

    問題在於,剛才正陽道長施展術法,慣例般要去感受目標身上的狀況。卻猛地發現冥冥中那根維繫的紐帶,變得越來越模糊了。模糊得,如煙如霧,似乎隨時會中斷消散。

    覺察到這個情況,道士心中不禁掀起驚濤駭浪,又是驚詫,又是迷惑,還覺得不安。如同親手養著的一頭豬,正養肥了。可突然間這豬一躍而上,要跳出圈欄逃走……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多年以來,正陽道長接連種下三顆種子,養了三頭豬。雖然說陳三郎這一頭屬於半路圈進來的。根基不深,但以陳三郎本身的命氣時運,一旦中了秘法。就等於披枷帶鎖,插翅難飛。只有乖乖長膘。引頸待宰的命。

    那麼,現在這情況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道士忽然壓抑不住地有怒氣蓬髮。一拳轟擊在地面上,石板像是破裂的冰,泛起蜘蛛網般的裂痕:

    「想逃?天下間,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

    為了讓陳三郎快點養肥,他可是絞盡心思,灌注了不少心血。少主元哥舒那邊也是付出了許多,否則的話,陳三郎怎能如此順風順水成長起來?早在鄉試那會,其都可能走不出揚州。

    眼看都養得差不多,可以亮刀子了,這豬居然想逃,叫正陽道長如何不怒火中燒?

    他猛地站起,一手抄起石案上的桃木劍,腳踏七魁步,口中唸唸有詞。一大段隱晦艱澀的符咒之後,圓睜雙眼,大喝一聲。手腕抖動,桃木劍凌空繞著石案上的木偶,指指點點。

    這桃木劍,本來厚實而質樸,色澤內斂,可眼下隨著道士每一次的揮動,挑刺,通體竟然有光華浮現,其中一個個符文,筆劃彎曲婉轉,似篆非篆,看上去,十分奧妙。

    一個符文,就像是包含著一段奧義道理。

    「疾!」

    劍鋒出驀然爆開一片光芒,星火點點,將木偶籠罩住。

    「劍下無假,雷罰見真!」

    ……

    「掌櫃,你店中有沒有來過一位姑娘,十六七歲,身段頗高,到我肩膀這樣,人長得……」

    這是陳三郎詢問的第十八間客棧了,一路上說話太多,口乾舌燥的。他準備問過這一間,就得去喝碗茶潤潤喉嚨才行。

    轟隆!

    天空猛地炸開一聲霹靂,來得突然而迅猛。

    嗡!

    陳三郎感覺到雷聲就響在耳邊,震得他情不自禁就一個趔趄,差點要摔倒在地。

    「哎呀,這位公子請小心!」

    客棧掌櫃慌忙跑來將他扶住。

    嗡嗡嗡……

    只一瞬間,陳三郎被雷聲震得耳朵短暫失聰,只看到對方張著嘴,可完全聽不見說的什麼。

    那道雷聲,渾如具備實質,水流一般往他兩個耳朵裡面鑽,要一直鑽進去,鑽到腦海裡頭,震散他的魂魄意念。

    腦海世界,立刻受到波及,變得不穩。頭暈目眩,天旋地轉,人根本站立不穩,幸好被掌櫃扶住,否則就倒地上了。

    陳三郎霍然明白,這絕非普通的春雷聲,而是來自別人的攻擊。

    術法,只有術法才能造成如斯傷害!

    唰!

    關鍵時刻,一卷古書閃現在腦海世界,書頁展開,嘩啦啦作響,每一篇書頁,都恍若一面旗幟,迎風招展,氣勢莊重。

    書頁上,字符大放光明,光華籠罩,所到之處,風平浪靜,波瀾不生。

    砰!

    如同玻璃破碎的脆響,那團兇猛的雷聲化為烏有,整個世界頓時恢復清明,又能清楚地聽到聲音了:

    「我說你是哪裡來的書生呀,可別在我店裡倒下去了,有甚三長兩短,無端讓我惹官司,你不是害人嗎?」

    掌櫃滿臉焦急,大叫晦氣。

    陳三郎緩緩站起,微笑道:「我沒事……」

    從懷中掏出一串錢,放在桌子上:「謝謝你!」

    說著,慢慢走了出去。

    那掌櫃迷迷糊糊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過對方沒事,還留下一串錢,他就懶得理會,一把將錢收了,嘴裡嘟囔道:「這書生莫非有病?」

    他可是見著陳三郎面色蒼白,耳朵裡甚至有殷紅的血滲了出來,情形不太妙的樣子。

    正因為不太妙,所以掌櫃希望他趕緊離開,以免惹上人命官司。要是陳三郎在他店裡頭倒下,可真是有嘴說不清了。

    ……

    噗!

    正陽道長一口鮮紅噴出,手中桃木劍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劍鋒上竟龜裂開來,符文盡碎,一一破滅。

    「怎麼可能?」

    他失聲大叫,滿臉驚駭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12
第一百五十二章:養虎為患,人有遠慮

     站在亭子裡,瞧著手中破裂的木劍,正陽道長驚怒交加。他剛才施展秘法,並非要掠奪陳三郎的氣數,而是想看一看陳三郎那邊狀況,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以至於互相之間的聯繫出現了問題。

    木劍施法,借雷罰觀望,本是秘法中一記雷霆手段,容不得目標對象反抗。

    但是這一次施展,正陽道士不但失敗,而且遭受巨大反噬,木劍破裂,還吐了血。

    他緊閉雙目,回想剛才剎那間的變故——開始之際,一切進展得很好,很順利。

    春雷一響,破空而生,直見本性,可就在要窺望得清楚明白的時候,突然一卷古書鋪展,書頁翻動,書頁上文字大放光芒,將雷聲消融掉……

    這般手段,豈是一介斯文書生所能具備擁有的?

    道士內心波瀾起伏,無數念頭翻滾,亂糟糟,找不到答案。他長吸一口氣,生生將萬千負面情緒壓制下來。這是數十年養氣的本事,遇亂不變。

    不管怎麼說,狀況顯然已發生了改變,至於什麼時候發生的、如何發生的,現在已無暇理會,最關鍵的是怎樣扼殺住,不讓這頭眼看就養肥的豬逃出圈欄。

    「想逃出本真人的手掌心,做夢!」

    正陽道長咬牙徹齒,面目顯得猙獰。坐回蒲團,仔細酌量起來:

    陳三郎氣數已成了根基,就算動用秘法,只怕也不好掠奪。轉化為資糧,提供給少主元哥舒了。

    這是明顯的事。連窺望都被隔絕,還怎麼擄掠?

    回想那卷古書。道士就覺得有些心驚肉跳,古書形體沒有實質,自然不會是外物,只可能是陳三郎本身修煉出來的。

    「難道竟是傳說中的浩然正氣,三立成書?只是他不過弱冠之年,既無閱歷,又無沉澱,怎會形成得起來?」

    正陽道長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

    「養虎為患,養虎為患啊!」

    這一年來。耗費不少心血力氣促肥,不料等養大起來,對方竟懂得反抗,刀子宰不下去了。

    「幸好,本道另有防備……」

    正陽道長嘴角勾勒出一抹陰森的冷笑,話說這次意外,可是使得諸多安排被打亂,讓他感到極為不爽。

    「但豬就是豬,再怎麼反抗。也成不了虎狼……」

    「本道能養你,自然也能斷你羽翼口糧,逐一擊破……」

    想到這,大踏步離開亭子。拐出陣法,來到外面的庭院當中,吩咐服侍的漢子宋剛取來筆墨。

    道士奮筆疾書。接連寫了五封信,密封住:「宋剛。立刻把這些信發出去,加急的。你應該明白。」

    宋剛心一凜:「在下知曉。」

    趕緊奔出去忙活起來。

    正陽道長雙眼眯著,有殺機湧現:「且容你再肥多幾天……」

    ……

    陳三郎離開客棧,心有餘悸的感覺揮之不去,那種頑強拚死抵抗後的疲倦之意彷彿潮水席捲,將身心浸泡住,雙腿感覺軟。

    這般狀況,很難再繼續打探許珺的行蹤了,當下之急,得先找家客棧住下來養息。

    附近客棧甚多,略作停頓,陳三郎就走進距離自己較近的一家小客棧中。

    「客官,住店還是吃飯?」

    這個時間點,生意冷清,那徐娘半老的老闆娘正在櫃檯上百無聊賴,突然見到有客人進門,連忙起身招呼。

    陳三郎瞥她一眼,扔出一錠銀子:「住店,另外送一桌飯菜上房間,要多肉。」

    老闆娘一怔,隨即笑眯眯道:「好嘞,你先上去稍等,飯菜很快就好。」

    說罷,伸手拿了銀子,大屁股扭動,吩咐小二準備飲食。

    有錢好辦事,陳三郎在房間中只等了一刻鐘功夫,小二就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送上來了。

    他便開吃,飯菜都算合口,於是風捲殘雲,先吃個飽。讓小二收拾乾淨後,關門閉戶,坐在床上調息,回想遭遇時的情景——

    春雷響,震魂魄,直奔腦海,屬於一次術法攻擊。

    也許說「攻擊」不大恰當,那聲雷鳴雖然來得迅猛響亮,但感覺總有些保留成分,否則光憑《浩然帛書》閃現,不可能那麼輕鬆就將雷聲消融掉。要是真正的攻擊,起碼得經過一番拚鬥才行。

    既然不是攻擊,那很可能是一次試探了。

    陳三郎心裡亮堂堂,自然明白幕後施法者的身份:自從在南陽府被種下秘法,冥冥中總有被人窺視的感覺,如芒在背,很不舒服。只是這感覺並非持續的,反正每個月都會有那麼兩三次,有時清晰,有時模糊。

    而一旦被窺視,帛書便會翻動書頁替他遮掩。

    然而那麼多次的窺探,從沒有像這一次般,來得如此強烈粗暴,完全不加掩飾。

    這個,應該是對方有所察覺,故而不得不用出雷霆手段來進行驗證了。經此一次,毫無疑問,那道士肯定已發現真相所在。換句話說,陳三郎不可能再繼續潛藏身份,獲得好處了。

    接下來,將會是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他不禁感到有些憂慮,自己身在京城,元家勢力就算再膨脹,現在也難以伸手過來。關鍵他的根,卻在涇縣。

    「好在,早有了些預備……」

    陳三郎想到涇縣那邊有小龍女帶著蟹和與雄平坐鎮,另外還多了個逍遙富道。這點實力比起元家來說,當然不夠看,可元家也不可能直接開撥兵甲屠殺掃蕩。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個舉人,要是會試考中的話,就是進士之身了。

    進士家室,可是那麼好抄滅的?

    哪怕元家在揚州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也得有些顧忌。

    陳三郎的心略安,漸漸沉下心來。帛書浮現,豎立在腦海世界,開始做起修習功課,恢復精神體力。

    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時,見窗外黑沉沉,竟是入夜。他跳下床,要下樓叫吃的。

    蹬蹬蹬!

    樓梯聲響,有人上樓來了。這人身形窈窕,分明是個年輕女子,只是頭上戴著一頂偌大鬥笠,帽簷壓得很低,根本看不清楚面目。

    陳三郎心一動,不由多看了幾眼。

    「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眼睛!」

    麻利嬌脆的叱呵。

    陳三郎聽見,頓時呆住了。

    女子抬頭看來,露出半張嬌美無限的容顏,望見是他,也不由得痴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12
第一百五十三章 :許珺生氣,伊人彪悍

     (感謝書友「海瀾石」「我笑貓小」「莫軒意」「華莫常」「珠海阿龍」的慷慨打賞!)

    「你怎麼在這裡?」

    「原來你在這裡……」

    異口同聲,四目相對,卻再也無法隔絕分開。。。

    人的一生,有無數遭遇、偶遇、邂遇,而其間總有那麼一次兩次,會讓你終生難忘。

    許珺知道陳三郎在長安,陳三郎也知道許珺在長安,兩人都在同一個城。只是這城太大,人太多,誰也不知道彼此會在哪兒遇上。他們心,未必沒有過模擬之想,想過很多的可能性,但惟獨眼下的這一場遇見,卻是始料不及,故而才有這般愕然的驚喜交集。

    下一刻,許珺什麼都顧不上了,縱身奔向陳三郎的懷抱,好像一隻在天空流浪了無數歲月的鳥兒,在最為疲倦苦累的時刻,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容納她的溫暖的窩。

    陳三郎雙手抱著她,抱得那麼緊,彷彿世上任何力量都不能讓他再鬆手。

    「你吃了沒?」

    「沒。」

    「那我們下去吃飯。」

    「好。」

    簡單的對話,兩人並肩來到樓下。

    許珺忽道:「把些銀給我。」

    陳三郎就掏出一把銀來,許珺只取了一錠,放在櫃檯上:「老闆娘,這是欠你的房租,我的玉呢?」

    剛才之際,那風韻猶存的老闆娘看見陳三郎和許珺結伴下來,心裡便有些不妙的感覺,現在一聽。頓時有點慌了,支支吾吾道:「什麼玉?」

    許珺很平靜地看著她。雙眸明亮有神,如同能亮進人的心窩裡去。

    老闆娘被她看著心更慌亂:苦也。怎麼那麼巧,居然被她找著了人,拿到了錢,這可如何是好?

    許珺交給她抵押的暖玉,早就讓蔡老爺拿去了,此刻其如何拿得出來?只有矢口抵賴,反正當初互相之間沒有立下憑證,許珺拿自己沒辦法。

    想著背後站著的蔡老爺,她頓時挺直腰桿。故作疑惑地道:「許姑娘,你是不是糊塗了?」

    許珺依然冷靜:「我想糊塗的應該是你,貪小便宜可以,貪大便宜,會噎死的。」

    老闆娘面色一變:「許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前些日你連房租都交不上,要不是我瞧你可憐,寬限時日,早把你攆出去了。」

    後面陳三郎走上來。低聲問:「珺兒,怎麼回事?」

    許珺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那塊玉,是娘親留下來給我唯一的一件事物。」

    聽完,陳三郎頓時瞭然。冷笑一聲:「老闆娘,做人不能心太黑。」

    老闆娘一張面容頓時變成豬肝色,指著兩人喝道:「你們休想在老娘店裡鬧事。有證據,到衙門去告我唄。」

    這等官司根本打不贏。何況衙門裡識得人,這對外地男女要打官司。簡直是送羊入虎口,自尋死路。

    這一鬧騰,動靜不小,坐在樓下吃飯的一些客人紛紛張望過來,議論紛紛。

    許珺一皺眉,不由分說,徑直闖入櫃檯翻找。

    老闆娘立刻大叫道:「你想幹什麼?」

    一雙手抓過來,要將許珺推搡出去,但她哪裡是許珺對手,被許珺輕輕一擰,頓時叫得像殺豬似的,乾脆滾在地上撒潑:「殺人啊!」

    一邊乾嚎,一邊朝著店小二打眼色。

    那小二是個機靈人,一溜煙跑出去。當然不是報官,而是跑去報告給蔡老爺知曉。

    此時店裡的一個客人走來對陳三郎道:「你們快走吧,一會就走不了了呀。」

    他顯然知道這店的背景,於是出聲相勸。

    陳三郎淡然一笑,乾脆坐下來:「拿回東西,自然會走。」

    那客人見狀,搖頭嘆息,心裡想這對外地男女真是年輕無知,不懂深淺,只怕下場堪憂。

    這樣的事,他可是見慣了的。

    約莫半刻鐘工夫,「騰騰騰」的,店外就衝進四條精悍的漢,目露凶光。當先一個爆喝:「誰敢鬧事?」

    此時許珺已將櫃檯翻個徹底,但沒有找到暖玉。

    老闆娘見來了援兵,登時氣壯起來,指著許珺:「就是她,快把她拿住!」

    兩名漢見到對方是名如花似玉的姑娘,登時眼睛一亮,一左一右圍上來,皮笑肉不笑。

    一個道:「這位小娘要找什麼?來摸摸哥哥這兒,或許有發現哦。」

    說著,指著自己胯下,滿臉猥瑣。

    許珺瞥一眼,突然飛腳。

    啪!

    滿店都能聽到那聲憂傷的脆鳴,只覺得心一凜,雙腿不由自主合攏夾得緊緊的,寒氣直冒。

    「啊!」

    然後那漢慘絕人倫的嘶叫聲響起,滾在地上,縮成一團。

    另一個漢大吃一驚,還來不及明白怎麼回事,一隻美玉無瑕般的手掌在視線浮現,根本不容他有任何閃避的機會。

    蓬!

    眼淚與牙齒齊飛,鼻涕共鮮血一色,人飛出一丈多遠,將一張桌撞得稀巴爛。

    生氣的許珺,是如此彪悍!

    剩下兩個漢倒也生猛,大吼叫著,撲騰上來。

    「滾!」

    許珺嬌叱一聲,左手掌刀,右手粉拳,拳掌霍霍。只一照面功夫,撲上來的兩個漢便成為了兩條死狗,橫臥在地上,動彈不得。

    那邊老闆娘本來正雙手抱胸,得意洋洋地準備看好戲,孰料這一齣戲轉眼間就被砸了。她咕聲吞口口水,感到兩條腿有些哆嗦:

    「她居然會武功,這可如何是好?那死鬼怎麼還不來,只派了四個沒用的夥計,都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正忐忑間,店外就傳來蔡老爺沉著而威嚴的聲音:「好大的膽,連我蔡老爺的人都敢打。」

    隨著聲音,蔡老爺背負雙手施施然走進來。在其身後,跟隨著十多名漢,都是樂讀窩的打手角色,在街頭上不要命的傢伙。

    見到蔡老爺來到,原本留在店看熱鬧的客人們趕緊躲到角落去,卻怕被禍及池魚,遭受無妄之災。

    先前出聲勸陳三郎離開的客人黯然嘆息:這一下,陳三郎和許珺都走不掉了,落在蔡老爺手裡,不死都得脫身皮。尤其是花一樣的許珺,不知要遭受多少凌辱……

    老闆娘飛快跑到蔡老爺身邊,哭訴道:「老爺,你得為奴家做主呀。」

    蔡老爺傲然道:「你不用怕,誰敢在這店裡鬧事,我就讓他走不出這個門檻。」

    「蔡老爺,好大的威風呀。」

    然的聲音響起。

    蔡老爺看過去,認出了陳三郎,不禁一個格楞:他怎麼也在這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12
第一百五十四章:一擁而上,滿地找牙

     (四十多萬字了,豬已肥,求宰殺!)

    在雲來客棧的時候,蔡老爺便打探過陳三郎底細,知道他背後站著七王爺的身影。頂點 小說 故而前倨後恭,大獻慇勤,想通過陳三郎走七王爺的路子。不過效果不佳,陳三郎表現得不咸不談,態度清冷。

    蔡老爺心裡恨得牙癢癢的,但奈何不得。他雖然是外城這片街道的地頭蛇,可與皇子相比,擦鞋都不配。

    一個是龍,一個是蛇,差得太遠。

    根據打探到的情況,七王爺頗為賞識陳三郎,主動包攬下陳三郎在客棧中的一切花銷,著實令人驚訝。

    這可不僅僅是禮賢下士那麼簡單的了。

    蔡老爺消息靈通,琢磨出其中因由:當今聖上龍體欠安,又沒有設立太子,下面的皇子眼熱著,不可避免地各施手段,招攬人才。

    本來聖上還在位,皇子在下面搞手腳,拉幫結派,建立根基,屬於大忌。但不知怎的,聖上對此毫不理會。也許已心不在此,故而不聞不問;也許特意借此考驗兒子們的手腕能力,從而挑選繼承人……

    不管怎樣,反正現在朝野已經涇渭分明地形成了兩大派系,一方是七王爺,另一方則是四王爺。

    七王爺在涼州練兵多年,有軍功,這是他最大的優勢;而四王爺留守京城,深諳廟堂之道,人脈深廣,同樣不落下風。

    一外一內,如斯安排,足見聖上道理。絕非傳說中的那般清靜無為,一無是處。

    目前。七王爺自涼州返回,入得京城。正昭示著爭嫡開始白熱化。這一爭,爭的是正統名分,爭的是百年基業,爭的是江山人才。

    七王爺熱情招攬陳三郎就不足為奇了,而抱上了七王爺大腿,陳三郎就不再是一名普通的舉子。

    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這面子大著很。

    蔡老爺眼珠子轉了一轉,拱手道:「陳解元,你怎麼在此?」

    心裡想最好的結果是對方只是在現場看熱鬧的。

    陳三郎指著許珺。緩緩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這句話足以點明一切。

    蔡老爺的面色,漸漸陰沉了下來:玉還在他手上,可話已經放出去了。更重要的是,他決定走的是四王爺的門路,正好與七王爺打擂台……

    「原來如此……不知究竟是什麼回事,以至於陳夫人大打出手,將我的人打成重傷呢?」

    這話有顛倒黑白,搶佔道理的嫌疑。

    陳三郎曬然一笑,將事情因由說了。盯著他眼睛:「這件事,蔡老爺你可知情?」

    蔡老爺道:「我又不管這客棧,如何知道?」

    轉過臉問老闆娘:「五娘,可有此事?」

    婦人心思玲瓏得很。哪裡不明白個中關竅,登時叫起撞天屈:「老爺,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是他們住店不給錢,想要訛詐。走。咱們報官去。」

    倒打一耙的手段非常熟練,最後又抬出衙門來壓人。

    這般官司。無憑無證,許珺咬她不入,鬧上公堂也不怕。

    蔡老爺聞言,一攤手:「陳解元你看,中間是不是有甚誤會?別怪我不給你面子,事情總有個曲直黑白不是?陳解元如果信不過,可以到衙門擊鼓鳴冤。」

    陳三郎嘆了口氣,早料到會是這個情形:明擺著耍無賴,別人無法奈何。

    但別人是別人,許珺是許珺,這少女的心思從來都沒有多少顧慮,乾淨而利索,只要認準的事,就不會半途而廢。

    她秀眉一蹙,若有所感,忽而大踏步走向蔡老爺。

    蔡老爺冷哼一聲:「站住。」

    許珺置若罔聞,不斷逼近。

    剛才她輕而易舉擊倒四名手下,蔡老爺知道其絕非弱女子,不過心裡也不怕,喝道:「陳解元,你再不叫她停住,休怪蔡某不客氣了!」

    陳三郎意定神閒:「不必客氣。」

    話音剛落,許珺便出手,咔嚓,一出手,便是狠手,直接將兩名意圖過來阻擋的漢子給撂倒在地,爬不起來。

    「你!」

    蔡老爺驚怒交集,真沒想到對方會如此不顧一切地下手,什麼情面,什麼顧忌,統統不存在,簡直比地痞還要痞。

    「上,全部給我上!」

    一聲令下,嘩啦啦,剩餘的漢子紛紛紅著眼撲上來,有些人手中寒芒熠熠,竟動了匕首之類的利器。

    這些漢子雖然出身街頭,不曾正兒八經地練武,但頗為凶悍,不怕死,手裡或多或少都沾染著血,膽氣肥壯,乃是標準的打手角色。一擁而上,殺傷不容小視。

    正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絕非說說而已,而是實戰中經常發生的情況。

    只見一個漢子忽而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伺機而動。那包裡很可能是某些齷蹉事物,比如石灰粉什麼的。

    他們拚殺起來,基本就是街頭的風範了,哪裡管什麼江湖規矩?話說回來,這麼多漢子圍攻一個女的,本身就不講規矩的了。

    「小心!」

    觀戰的陳三郎雖然對許珺相當有信心,但忍不住出聲提個醒。

    許珺對他綻放一個甜甜的笑靨,驟然飛腳,將那個想投擲事物的傢伙踢得滿地打滾,布包掉落在地,撒開,果然是石灰粉。

    後面掠陣的蔡老爺面色陰晴不定,他看出許珺身手矯健,顯然超出普通江湖好手的範疇,可以被稱為「高手」了。

    如此年輕,武功卻如此了得,豈會是一般人?

    心裡隱隱覺得,這一趟恐怕碰上硬點子了。但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唯有豁出去拼一場。反正夢鳥樓那邊的人很快會趕到,有此依仗,也不怕和陳三郎翻臉。

    砰!

    許珺嬌喝一聲,粉拳如槌,流星飛濺,卻是一記絕招,同時將三名漢子擊倒在地。

    至此,蔡老爺帶來的手下全部躺著了,「哼哼」叫喚。有的捂著肚子,有的捂著臉,個個鼻青臉腫,流淌著血。

    許珺拍拍手掌,鄙夷道:「不堪一擊。」

    依傍在蔡老爺身邊的老闆娘看得目瞪口呆:這也太能打了?

    蔡老爺鼻子「哼」一聲:「小姑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太張狂,就讓蔡某來領教領教你的高招。」

    說罷,一聲大喝,渾身有氣勁蓬髮,錦繡衣裳居然像脹氣的氣球般鼓了起來。

    內功真氣,罡勁武者!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13
第一百五十五章:你可以走,你不能走

     (感謝書友「alvin4933」的慷慨打賞,感謝大夥們的票票!)

    蔡老爺長得富貴,平時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不曾想卻是一位深藏不漏的江湖高手,慣於扮豬吃老虎。頂點小說過往時候,不知多少仇人對頭被他外表所騙,從而栽在他手裡頭,死得冤枉。

    眼下他使出真氣功夫,全身衣衫鼓舞,氣勢爆棚,乃是極其華麗的招牌亮相姿態。

    身邊的老闆娘被其氣勢所懾,自動彈開數步,滿臉仰慕之色:自家男人的厲害,她可是一清二楚,能掌破硬石,拳碎兵甲,床上功夫更是了得,數百回合不在話下……

    「哼,敢打老娘,有你哭的時候!」

    她惡狠狠地瞪著許珺,只希望蔡老爺不要憐花惜玉才好。

    嗖!

    突然間,老闆娘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黃光閃爍,還搞不清楚是什麼東西,就見到黃光落在氣勢如虹的蔡老爺身上,繞了幾圈,將他捆綁得結結實實。

    「什麼?」

    正在蓄勢要狂暴出擊的蔡老爺大吃一驚,失聲叫道。他也是老江湖了,實戰經驗豐富,臨危不亂,雙臂一掙,可惜未果,掙脫不得,再想來第二次——

    許珺大步趕上,一拳就砸在他臉上,砸得可真重,一點不客氣。

    啪!

    蔡老爺只覺得滿天星斗,一嘴鹹鹹的,那是血的味道。可憐他盤桓街道多年,乃是一條飲血無數的地頭蛇,這番卻嘗到了自己的血。

    啪!啪!

    許珺第二拳。第三拳,雷霆而至。

    蔡老爺臉上彷彿開了個醬料鋪。鹹淡相宜,紅白喜事。噼啪一下倒在地上。

    許珺從懷裡拿出一方手帕,輕輕地擦著自己的手。

    她的手,白皙而嬌嫩,柔軟而溫和。這樣的手,本該用來插花剪紙,女紅執筆。很難想像,這隻手打人會是甚麼樣子,多半是輕錘撒嬌式的。

    然而在場眾人見到她三拳將蔡老爺砸倒,無不倒吸口冷氣:都說蔡老爺是地頭蛇。是惡人,然而許珺比他還要惡幾分,這世界是怎麼啦?

    躺在地上的幾個漢子本來有所恢復,能夠站起來了,此刻見狀,心驚膽顫,哪裡敢起身找打?乾脆連眼睛都閉上,非常明智地裝昏迷。

    擦乾淨手,許珺上前。一把掠走蔡老爺腰間褡褳,打開,見到裡面有不少事物,其中一塊玉最引人矚目。玉質晶瑩。內中一團紅暈蕩漾,彷彿活的在流動著,散發出莫名暖意。

    拿到玉。許珺終於露出了笑容,甜甜的。好像一朵突然怒放的鮮花,教人見著。心醉神迷。

    用手帕將玉擦了擦,這才貼身放好。

    陳三郎呵呵一笑,倒沒想到對方居然會隨身帶著這玉,落個乾脆,省事不少。他走過來,伸手解掉捆綁在蔡老闆身上的黃麻繩,然後重新纏在褲腰帶上——這繩子平常便是用作這般用途,隨身帶進了內城,帶進了貢院。

    檢查搜身的人,怎會想到這根褲腰繩別有玄機呢?

    「我們走。」

    出了氣,拿回了東西,走人。

    「你們不能走!」

    那老闆娘壯起膽尖聲叫道:「你們橫行霸道,傷人搶物,我要到衙門告你們去!」

    陳三郎冷冷瞥她一眼:有些人睜眼說瞎話的本領真是出神入化,無可饒恕。

    許珺牽了牽他衣袖:「三郎,理她作甚,咱們走。」

    「你們不能走!」

    冷冽的聲音徒然響起,但見客棧門外站著三個人,將出路完全封住。

    這三個人衣裝打扮很是相近,一色的藍綢緞子,鑲嵌著紅色衣邊,袖口間繡著一個圖案,是一隻青鳥振翅欲飛的模樣。不過看仔細了,可以分辨出一些不同,就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個老者,他衣衫上的紅邊有兩道,比後面兩名漢子的多了一道。

    兩名漢子年約三旬,身形短粗彪悍,目光冷漠,兩邊太陽穴高高隆起,顯然都是高手;

    至於居中的老者,花甲年歲,鬚髮有些花白了,但面皮光滑,如同嬰兒,一看便是駐顏有術,這份功夫比兩漢子不知勝過多少。

    「天呀,他們是夢鳥樓的人!」

    「今天是甚日子,怎麼夢鳥樓的人到這兒來了?」

    「還說,不想活了……」

    客棧中看熱鬧的客人看見門外三人,有認出對方身份來歷的,登時露出驚駭之色,如同看見了洪水猛獸,一個個噤若寒蟬,趕緊低頭下去,再不敢多看一眼,只恨不得立刻逃離出去。

    倒在地上的蔡老闆奮力掙紮起身,跪拜在三人面前:「韓護法,你們終於來了。」

    他本就是約對方來此,一來將暖玉拱手相送,二來看許珺。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會把玉帶在身上。

    那老者韓護法瞥他一眼,語調不帶情感地道:「東西呢。」

    「東西已經讓他們搶了!」

    蔡老闆指著許珺和陳三郎,心裡恨極。今天,可以說是他這輩子過得最窩囊最丟面皮的一天。剛才一剎那,正要大顯身手,莫名被一根繩子捆上,以至於被許珺痛揍。

    他現在還想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韓護法目光看過來,帶著幽幽的冷意,只看了陳三郎一眼,然後目光便放在許珺身上,不由掠過一絲驚豔之色,隨即露出笑容:「好,果然不錯,公子肯定會喜歡。」

    這樣子,彷彿將許珺看作某件十分合心意的貨物。拿下來後,稍作打扮包裝,就能夠將她送到公子榻上,請公子欣賞享用。

    於是一伸手指,先指著陳三郎:「你可以走。」

    指頭偏移過來,指著許珺:「你不能走。」

    他的聲音很是平淡,如同說著家常話,但語氣中充斥著一股高高在上、掌握自由生死的霸道傲意,只要說出的話,別人就不能抗拒。

    因為抗拒的人,很快就會變成死人。

    陳三郎眉頭皺起,身形稍稍前移了些,站在許珺的前面去,面對韓護法,忽而問道:「你是皇帝?」

    韓護法一愣,冷哼道:「不是。」

    陳三郎又問:「你是皇子?」

    「當然不是。」

    他有些不耐煩。

    陳三郎就笑了:「你什麼都不是,你可以走了。」

    「找死!」

    韓護法爆喝一聲:「你竟敢消遣本座?」

    喝聲中,五指成爪,當頭朝著陳三郎抓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13
第一百五十六章:惡人有磨,大樹乘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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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護法這一抓,當真是凌厲如鷹。五指張開,枯瘦修長,將陳三郎腦袋籠罩住,虎虎生風。讓人毫不懷疑,要是被抓捏實了,天靈蓋便會像個脆弱的西瓜般爆裂開來。

    高手,真是高手!

    陳三郎走南闖北,也曾見識過不少江湖中人,但大都是二三流水平,許珺已是佼佼者,更高的也有,比如許念娘。但這位未來岳父藏龍臥虎,陳三郎未見過他真正施展手段,故而具體深淺無從得知。

    眼下,韓護法雷霆出手,不留情面,讓陳三郎深刻認識到武功的厲害。

    那邊許珺面色一變,她知陳三郎底細,固然是修士,能駕馭飛劍,可被強悍的武者近身攻擊,卻是大忌,恐怕有甚閃現。當即手腕一動,薄刃亮出,疾刺韓護法肋下。

    這是「圍魏救趙」的招數。

    韓護法側身讓一步,左手一沉,直接抓許珺握刀的手腕;右手攻勢不減,依然朝著陳三郎頭頂抓去。

    以一敵二,遊刃有餘。

    陳三郎臨危不懼,猛地突前撲上去,左手三指叉開,便要點韓護法胸口的檀中要穴。

    驚風指!

    許珺見著,端是既吃驚又擔憂。

    陳三郎這一手功夫練得如何,她非常清楚,的確有些成功率。但也就三四成左右。並且最重要的是,要點中人才行。韓護法何許人也。豈會輕易被人觸摸到胸間大穴?

    故而陳三郎冒險搶攻,實屬不智。稍不留神,便會被對方所傷。不過眼下這般情況,總不能束手待斃,只得豁出去了。

    刀光霍霍,施展開來,全攻不守,全力配合陳三郎。

    韓護法眉頭皺起,感到有些棘手。別看他剛才出手凶狠,但並無將陳三郎抓死的打算。不管怎麼說。此地是京城,當街殺人,需要一個交代。況且陳三郎身份未明,看樣子倒像是個進京趕考的舉子,有功名在身,殺這樣的人只怕會招惹到麻煩。

    腦海念頭閃動,暫且退讓數步。

    就在此時,「蹬蹬蹬」的跑步聲,一隊兵甲疾奔而至。手持刀槍,將眾人團團圍住。

    這是長安外城負責巡邏守護的兵甲,稱不上精銳,關鍵代表著官家規矩。觸犯不得。

    「住手!」

    一聲嘹喨的喝聲,走出一位將領來。

    韓護法認識他,一拱手:「原來是韋統兵。」

    這韋統兵隸屬兵馬司管轄。官階不大,不過肩負京城警備治安職責。身份不同尋常。

    韋統兵見到韓護法,面露一絲苦笑。問道:「韓護法,這是怎麼啦?」

    韓護法走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說了起來,未了道:「若韋統兵給個情面,日後必有厚報。」

    不料韋統兵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韓護法,不是韋某不懂做人。只是今天這一檔事沒有那麼簡單,實在不敢答應。」

    韓護法一怔,問道:「怎麼回事?」

    韋統兵便附耳細細說了幾句。

    韓護法聽著,面色陰沉下來:怪不得陳三郎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原來背後竟站著個七王爺。

    有了這一層關係,就得仔細酌量酌量了。

    七王爺與自家公子是競爭對手不假,彼此為了太子之位,可以說是各憑手段,存在極大的利益矛盾。但這般衝突,基本都是私底下的暗流,還沒有挑開來。畢竟聖上,也不會願意看到兩個兒子火拚,自相殘殺。

    爭是一回事,如何爭,才是學問真章。

    陳三郎是七王爺的人,自己卻把他撂了,擄奪寶玉,將許珺搶走,傳揚出去的話,不等於雙方正式開戰了嗎?更重要的是,陳三郎本身乃是今屆揚州鄉試解元,堂堂舉子,入京考會試,當街遭遇不測。

    這個罪名,縱然夢鳥樓驕奢跋扈,也難以擔當得起。

    想到這,立刻做出取捨,一揮手:「走。」

    帶領兩名下屬走,離開之前,回頭狠狠瞪了蔡老爺一眼:都怪這廝,說要獻寶,還有美人相送,卻沒有說清楚美玉和美人的身份來歷。若分說明白了,自家這邊制定好適宜的策略,何至於無功而返,損了面皮?

    被他這一眼瞪得渾身如同掉進冰窟,手腳冰冷,蔡老爺心裡叫苦:我哪裡知道這事會跟陳三郎扯上關係?

    顧不得傷口疼痛,要追上去解釋。

    「哪裡走?左右拿下!」

    韋統兵吆喝一聲,數名兵甲一擁而上,將蔡老爺按倒在地,動彈不得。

    蔡老爺大駭,連忙叫道:「韋統兵,是我呀,你怎得拿我了?前天咱們還一起去……」

    韋統兵一腳就踢在他臉頰上,喝道:「姓蔡的,你橫行霸道,魚肉街坊,罪大惡極,抓的就是你。」

    這一下,蔡老爺有些明白過來了:自己沒有抱住夢鳥樓的大腿,卻惡了七王爺,左右不是人,顯然已成為這一樁事的唯一犯人,要被抓起來挨刀……

    越想越怕,越想越悔,一下子癱軟在地。

    後面老闆娘見狀,早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呆滯,茫茫然沒有焦點。

    韋統兵走過來問陳三郎:「陳解元,你沒事吧。」

    陳三郎微笑道:「沒事……嗯,我們可以走了嗎?」

    「當然。」

    韋統兵的笑容很燦爛:「陳解元請自便。」

    陳三郎便拉著許珺離開。

    許珺還有點疑惑不解,問道:「三郎,你認識權貴嗎?」

    陳三郎點一點頭:「算是吧。」

    「什麼人?」

    「一位王爺,一位有可能成為太子的王爺。」

    如此一說,許珺立刻恍然:「原來如此,嘻嘻,果然大樹好乘涼。」

    陳三郎喃喃道:「只怕乘了涼,立刻便會風雨襲擊。」

    這是很簡單的選擇題,不管是主動選擇,還是被動選擇,只要選擇了,在別人看來,便等於打上烙印。只怕那位七王爺心裡,也是這般打算的。

    許珺沒有聽清楚,側著耳朵問:「你說什麼?」

    陳三郎不想她擔心:「我說我們先去找客棧開房間。」

    許珺面皮一紅,嗔道:「三郎,你恁心急了,這樣不大好吧……」

    「啊!」

    陳三郎滿腦門黑線,弱弱地道:「我是說開兩間房間,住下來,吃點東西,我餓了。」

    「開兩間做什麼?不要錢呀,一間就行。」

    許珺叉著腰,落落大方。

    「啊!」

    這一下,輪到陳解元滿臉「嬌羞」的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13
第一百五十七章:攜美遊玩,會試放榜

     (感謝書友「alvin4933」「蝸牛在寫字」「一張白紙賣得了錢」「竹中雨」的慷慨打賞!)

    一間房,兩個人住;一張床,只得一個人睡;還有一個,躺地上了。頂點小說 章節更新最快

    陳三郎雙手枕頭,嘆了口氣,莫名想起一個「禽獸不如」的故事。無奈許珺謹守父親囑咐,未正式成親時不得洞房。

    當其時,許念娘說這話的態度有些奇怪,若有深意。

    現在許珺回想起來,覺得父親並非在意名份上的規矩。畢竟兩人同行同宿,就算沒有真正做那個事情,可在外人看來,也渾無清白可言了。而且許念娘行走江湖,為人不羈,何曾在意過哪些虛套的東西?

    不管怎麼說,父親的安排,許珺都不願輕易違背,她一向都是個孝順聽話的孩子。

    一個床上,一個地下,互訴衷腸,其中多是許珺在說,陳三郎在聽。許珺說她從涇縣奔赴洞庭湖,再從洞庭湖來長安,萬里迢迢,一路上的經歷。她語氣平淡,娓娓道來,哪怕是一些極為凶險的事,但說出來時,也像個沒事的人。

    她說這些,絕非為了撒嬌,而或要引起同情共鳴什麼的。

    說,就是單純的陳述。

    陳三郎理解這種情緒,故而選擇做一個安靜的聽眾。

    說得倦了,許珺慢慢睡著,有微微的呼吸聲起伏。

    陳三郎曬然一笑,腦海裡默默做了一番修煉功課,也要闔眼睡覺。忽而簌簌聲響。卻是許珺從床上裹著被子跑下來,睡到他身邊。一把將他抱住:

    「我有些冷……對了,不准做壞事哦。」

    陳三郎感受著身邊動人的嬌軀。嘆了口氣:今晚如何睡得著?

    ……

    夜色沉沉,長安萬家燈火。

    夢鳥樓並非一座樓,雖然它總部設立所在,是在一棟閣樓上,但這座閣樓的名字卻叫做「明樓」。

    樓名曰「明」,可知道它在哪裡的人並不多,晦暗得很。

    嚴格地說,「夢鳥樓」其實是一個江湖幫會的名字,只是它不在江湖。而在朝野,就在長安。

    因為夢鳥樓幕後的創始人是四王爺。

    堂堂皇子,卻花費手筆成立一個江湖幫會,端是顯得有些不務正業,跌了份。然而正是夢鳥樓的存在,幫四王爺做了許多他不好出面去做的事情,才使得他擁有今時今日的聲名地位。

    夢鳥樓盤踞在長安,明的暗的,文的武的。錯綜複雜,像是一張鋪開的網。而四王爺便是端坐在網中心的那隻蜘蛛。一旦有不長眼的傢伙落在網上,便會被黏糊住,成為蜘蛛的獵物。

    至今為止。獵物名單足有上百位。

    今天,韓護法呈交回來的報告,讓名單增添了一個新的名字:陳原。字「道遠」,涇縣舉子。今屆揚州鄉試解元……

    資料情報尚不夠詳細完善,但不用多久。關於陳三郎祖宗十八代的訊息都會被調查得清清楚楚。

    暖玉是難得寶物,許珺是傾國紅顏,不過陳三郎上得這份名單並非因此,更多的卻在於他是七王爺的人,是七王爺賞識看重的人。

    那就是敵人!

    韓護法的事件報告做得相當具體,來龍去脈,點滴細節,都一一寫清楚,然後才上交。至於上面的人如何分析,要採取怎樣的針對措施,那就是他們的事了。反正只要有命令下達,他負責執行即可。

    依據慣例,以陳三郎這般身份地位,就算上得名單,也肯定是相當靠後的位置,表示重要性不高。

    區區一位舉人而已,又沒有什麼堂皇的家境出身,實在沒有太著緊的必要。

    果不其然,報告遞交上去後,好幾天過去皆無相關指令下達,彷彿泥牛入海,了無回應。

    但韓護法心中明白,針對陳三郎的命令遲早都會傳下來,並讓人執行的。當前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

    這些時日,陳三郎與許珺攜手游長安,好不愜意。

    四王爺那邊沒有人來找麻煩,七王爺那邊也沒人來接洽,陳三郎知道,七王爺是在等待自己主動登門拜訪,尋求依靠。

    因為在七王爺看來,陳三郎一個外地舉子得罪了四王爺,走投無路,想要覓得生機,只有投靠一條路。

    然而左等右等,始終不見陳三郎送上拜帖,這讓七王爺頗為不愉。根據眼線匯報,好幾天來,陳三郎除了遊玩,也曾去過三座府邸中拜訪。

    那三座府邸的主人都屬於京官,不過官階不高,隸屬清流,不是御史,便是文書。

    眼線說,陳三郎之所以拜訪對方,只是為了送信。

    七王爺聽罷,不以為意。

    陳三郎的確是送信。

    三封信,出自南陽學院院長宋志遠之手。

    當日陳三郎到南陽府轉乘船隻,順路登門拜訪宋志遠,宋院長不僅贈送了一份厚實的程儀,還順便讓他幫忙捎信。

    名為「捎信」,實則是相送順水人情。

    宋志遠的信,是寫給三位好友的,在心中,稱陳三郎為賢侄,字裡行間,頗有請好友照拂陳三郎的意思。

    這是人之常情,也是慣例。

    陳三郎自然明白,但他當初入京的時候並沒有第一時間將信送出去,而是等到如今。

    在其中,他自有計較打算。

    信送出去,甚受到一番熱情招呼,分賓主落座,交談的重點當然是圍繞著已經考過的會試。

    當陳三郎透露出自己答題的文章內容時,對方態度頓時有所變化,有覺得陳三郎答岔了,扼腕嘆息的;有覺得論點相違,當場變色,差點要臉紅脖子粗爭吵起來的……

    立場上的差別,注定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陳三郎早料到會如此,把宋志遠寫的信交給對方,那麼對方只會用對待晚輩的態度來對付。或淳淳教誨、或老氣橫秋、或直言訓斥,在他們看來,都是理所當然。

    但陳三郎並不是這麼認為的,聞道有先後,卻沒有貴賤。當然,他也不會與對方爭辯什麼,送信而已。

    時光恍然,進入三月,空氣開始變得溫潤,北方的春天,終於要來了。

    三月,正是會試放榜的日子,出外遊玩的舉子們紛紛返回內城客棧,等候在貢院附近,要第一時間看榜。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13
第一百五十九章:逍遙招童,危機四伏

     會試放榜的流程其實與鄉試大同小異,區別只在於放榜的地點,以及榜上提名的意義不同。(頂點小說 )

    貢院,以「貢」為名,上貢之意,一躍便是天子門生,青雲直上;金榜,嚴肅意義上,唯有殿試的榜單才能稱為「金榜」,鄉試童子試那些都屬於低層次的,不配稱「金」。而只要會試考中,便等於是通過殿試了,差別是名次的問題。

    會試放榜,渠道頗多。最先通報的,是快馬捷報,到舉子所住的客棧裡報訊;然後輪到在貢院大門外張貼完整榜單。

    這榜單會抄寫成多份,在長安各大衙門,以及城門醒目處張貼;然後發放到各州郡去、各府城去、甚至各縣城的縣衙也得張貼,從而達到家喻戶曉的地步。

    金榜題名,舉國皆聞,便是這樣的意思。

    在通訊蔽塞的古世界,如此做法基本便是官方極致了。

    清晨,微寒的晨風吹拂,貢院附近的數間客棧早已是大開門市,坐滿了翹首等待捷報的舉子。由於貢士取足額三百人,人數頗多,故而捷馬快報會很早就從貢院奔馳而出,比較緊湊。

    在等待之際,舉子們就吃些早點,先填飽肚子,還能緩和一下情緒。

    「得得得!」

    突然之間,遠方街道便傳來快馬疾馳的聲響,是如此清晰,牽動人心。

    轟!

    下意識地諸多舉子便衝了出去,來到客棧外傾聽——在整個科舉考試的過程中,其中童子試是敲門磚。鄉試是門檻,會試則是登堂入室。每一關隘。都極為重要,都能讓考生們魂牽夢縈。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在今日。

    「會試捷報,恭賀名州台城懷縣舉子周諱谷老爺高中今科貢士第三百名……」

    洪亮的叫喝聲起,揭開了會試放榜的大幕。

    客棧中,葉藕桐左顧右盼,硬是沒有發現陳三郎的身影。其實昨晚他就開始找陳三郎,但問過客棧的人後,都說沒有看到陳三郎回來。

    葉藕桐不禁有些呆眼:會試放榜形式多樣,舉國皆聞。捷報最後還會直接遞交到舉子家裡。如此多層次高密度的通報,基本不會存在考中者漏了的情況。所以說,其實就算舉子已經離開了長安,但只要他有所關注,便會知道自己中不中。

    不過慣例,舉子們都會選擇等在客棧中,第一時間聽聞自己考中的喜訊,並與別的舉子分享高中之喜,怎麼會在如此重要的關節裡頭缺席。沒有現身呢?

    當下陳三郎不見人影,葉藕桐首先想到的是:他會不會出事了?

    ……

    三月的涇縣,山清水秀,芳草茵茵。一派大好春光景象。

    「鳥兒雙雙,比翼齊飛,實在令人羨慕!」

    在新落成的逍遙觀中。逍遙富道一大清早起來洗漱,抬頭瞧見牆外樹蔭中正有一對鳥兒在吱吱喳喳地親熱地叫喚著。這道士不禁感到春心蕩漾。再回頭觀望自家道觀,大大的庭院。顯得空曠而冷清。

    道士頓時覺得孤寂憂傷。

    不過道侶並不好找,當務之急,先尋兩個伶俐的道童來服侍才是明智之選。

    「好,一會便下山找道童!」

    道士有了主意,心情開始舒暢起來。

    收拾完畢,換了新道袍,執起一柄拂塵,關了觀門,大踏步下山——這拂塵,乃是他新近做成的,用的材料只能說一般,不好煉製成法器,純屬於一件裝飾品,用來配襯他出塵的高人風範的。

    不得不說,拂塵在手,間或甩一甩,的確增添幾分仙風道骨的氣派。

    「真人早!」

    「真人去哪裡?」

    一路上,碰到的人們紛紛恭謹見禮,就差頂禮膜拜了。

    話說在這邊落腳後,道士不甘寂寞,時不時就顯露些手段來。對他而言是彫蟲小技,可眾人看著,紛紛驚為天人,只把他當做活神仙來敬奉。漸漸地,名聲傳揚,不少人還特地從遠方聞名而來,要來逍遙觀燒香求籤,請做法事。

    於是乎,財源滾滾,不在話下。

    對此道士當然心花怒放,暗暗得意:當初幸虧聽從了陳三郎的意見來此地開設道觀,否則的話,不知還要在紅塵打滾多久,才能有這份事業。

    「見過逍遙真人,你這是要去縣城?」

    周何之恰好出來做事,看見他了,便問道。

    道士點一點頭:「不錯,如今道觀香火旺盛,卻少了道童打理,本富道要去城裡招收一二。」

    周何之一聽,順口問:「真人,咱們附近沒有合適的?」

    道士搖頭晃腦:「要成為本富道的道童,首先得有根骨悟性,寧缺毋濫。」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礙真人了。」

    逍遙富道忽而一笑,語氣一轉:「其實有一個倒不錯,頗為闔眼。」

    周何之問:「哪家的小孩?」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道士故打機鋒。

    老周是個乖巧的人,立刻明白過來,差點跳起來:「你是說我家騰兒?」

    道士哈哈一笑:「正是周騰,他聰明伶俐,又有根骨,還很喜歡術法……」

    老周連連擺手,頭搖得像撥浪鼓:「休想打騰兒主意,我家乃書香門第,豈會讓兒子出家?」

    道士不甘心地問:「老周,你考慮下,當道童可是十分有前途的,比如本富道這般,多逍遙自在。」

    「不行。」

    周何之回絕得乾脆。

    他自己考不過鄉試,無形間便把夢想希望寄託在兒子身上,一心要培養兒子讀書寫字做文章。要是跟隨逍遙富道出家當道童,豈不是斷了科舉之路,萬萬不可。

    見他拒絕得堅決,道士嘴一撇:「不行拉倒。」

    一揚拂塵,朝涇縣而去。

    這縣城他之前已來過多趟,熟悉得很,只在街道上閒逛。不過尋找道童,並非只是為了找個做粗活髒活的下人,而是有一層尋找衣缽傳人的意義在裡面。逍遙以前,就是從小小的道童做起,並最終成為了嶗山的嫡傳弟子。

    當然啦,到了他這一代,嶗山也就只剩下他這麼一個弟子了。

    涇縣不大,就那麼幾條街道,不用多久便走完了,毫無發現。

    逍遙富道也不煩躁,依然不疾不徐地逛著。如果說釋家講因果,道家便注重機緣,急不得。

    不知不覺間,轉到一條街道,抬頭一看,不禁曬然:原來已經來到陳三郎家那邊來了。

    想到陳家中丫鬟小翠豐腴的身段,道士不由有些心熱,就想著去登門討頓飯菜吃吃。

    猛地,他腳步一頓,一雙眸子凝縮住:

    「不對,情況有些不對……」

    目光掠過陳家那邊,望著那幾張頗為面生的臉孔,感覺那些人都是偽裝埋伏在陳家外面,隱隱成合攏之勢,要進行著某些行徑,當真有些危機四伏的意味。

    這些是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8:14
第一百六十章:扮豬吃虎,官家兵甲

     四張生面孔,分佈在陳宅外面不同的位置。他們衣裝打扮各異,一個身穿粗布衣衫,坐在一輛馬車車轅上,彷彿是個車伕。但他目光閃爍,游離不定,視線不時望著陳宅大門,注意出入的人;

    一個偽裝成菜販子,擺開攤子,擺著些青菜。其手長腳長,衣衫下肌肉起伏,極具力量感,一看便知是練家子,豈會一介菜販?

    第三個頭戴斗笠,靠在一株樹下乘涼,身邊放一擔事物,如同挑夫。可他裸露出來的皮膚毫無飽經滄桑的粗糙感,而顯得平滑緊致;

    最後一個,乾脆扮成個乞丐,衣裝襤褸,然而一雙精光熠熠的眸子,以及強壯的身軀都已深深地出賣了他。做乞丐做得如此高大威武,難道是傳說中的丐幫人物?

    四人的偽裝做得甚假,是以逍遙富道仔細一看,便看出了端倪。心中一凜,不明白對方潛伏在陳宅外面是何用意。看他們的神態模樣,分明要圖謀不軌,很是凶狠。

    難道是陳三郎的仇家?

    道士想到這個可能性,暗道:「不管如何,這事被本道遇上,就不能袖手旁觀,正好藉機立個功勞,償還陳三郎的人情。

    打定主意,找個偏僻角落處,披散了頭髮,把臉面弄污垢了,身上衣服換掉。整個人搖身一變,變回以前那個邋遢道士的形象。手一掏,亮出一口古銅色的鈴鐺。

    噹噹噹!

    搖一搖,發出聲響,嘴裡喊道:「朗朗乾坤。斬妖除魔!有病治病,有邪驅邪。」

    這口號倒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他大搖大擺地走到陳宅大門前。見門虛掩著,也不招呼。徑直闖了進去。進去的時候,感覺好幾道目光落在背上。

    「哎呦,哪裡來的道士,怎麼胡亂闖人家門呢?」

    聽聞到聲響,小翠跑出來看個究竟,見院子中突然多了個邋遢道士,趕緊叱喝起來。

    華叔一家已搬到河神廟那邊去住,只間或回來陳宅一趟。平常時候,家中就剩下陳王氏和小翠在。他們也已合計好。就等陳三郎考完試從京城返家,便舉家搬遷到河神廟那邊去。

    家中只得兩個婦道人家在,自然得多加小心。剛才是小翠剛買菜回來,準備再出去一趟買點鹽,故而門沒有拴住。不料一轉眼功夫,就闖入個邋遢道士來。

    小翠頓時萌生戒備,眼角落在旁邊的掃把上,要把持過來作為武器防身。

    逍遙富道微微一笑:「這位姑娘請了,剛才本道路過。望見你家宅有黑氣籠罩,必有血光之災,因此不請自來,作法驅魔。」

    小翠卻不信。瞧對方這番模樣作態,十有**都是招搖撞騙的傢伙,當即拿起掃把:「你這道士快出去。再不走,我就報官了。」

    逍遙富道打個稽首:「姑娘莫急。且容我進去屋中坐一坐,便見分曉。」

    說罷。邁步走向廳堂。

    「站住!」

    小翠圓睜杏目,掄起掃把就打。

    啪!

    這一記打得正著,敲得道士腦袋作響。

    「哎呀,疼,你怎麼胡亂打人啊!」

    道士不禁叫喚起來。

    「打的就是你這個賊頭賊腦的假道士。」

    小翠攔在前面,掃把劈頭蓋腦亂砸,絕不容他進入廳堂。要知道,陳王氏正在裡面做針線活呢,決不允許道士唐突了夫人。

    好潑辣的姑娘!

    逍遙富道無語,看來這高人是不好裝了,再裝下去,就得被這姑娘砸得滿頭包。只得施展出手段,將掃把抓住,把小翠按住,低聲道:「小翠姑娘,別聲張,是我,逍遙真人。」

    原本小翠被他逼住,就要尖叫求救,突然聽到道士自報家門,半信半疑。

    逍遙富道撩撥起頭髮,又擦了一把面目,總算恢復幾分模樣。

    小翠一看,立刻認出來了,可不是逍遙觀的主持真人嗎?不禁疑惑地問:「你,你怎麼扮成這副模樣?」

    道士心裡腹誹:按照市井傳言,那些世外高手不都如此裝扮,扮豬吃老虎的嗎?怎地到了自家這處,就完全走不通,處處吃癟了呢?以前遇到陳三郎就是這樣,沒想到面對一個陳家丫鬟,還是如此遭遇。

    太沒面子了……

    乾咳一聲:「一言難盡,快帶本道去見你家夫人,有急事……」

    忽有所感,轉過頭來,就看到陳王氏在身後,剛要打招呼,哐啷一下,陳王氏手舉一口黑乎乎的壇罐就砸他頭上來了。

    「為什麼會這樣?」

    道士極為無辜地想道,天旋地轉,腳步踉蹌,好在沒有暈倒,陳王氏的力氣畢竟小了些。

    「小翠,你沒事吧?」

    陳王氏把小翠扶起,關懷問道。

    她聞訊跑出來,看到道士把小翠按在那裡,以為要圖謀不軌,慌張搬起壇罐來救援。

    可憐逍遙富道完全沒有防備,接連中招,陸地神仙差點要變成陸地烏龜了。

    小翠見狀,噗嗤一笑,她這時候倒沒有想太多,就覺得道士穿成這樣闖進門來,真是討打:「夫人,我沒事……」

    頓一頓,就將道士的真實身份說了。

    陳王氏一聽,頗感詫異,再認真看對方,果然便是逍遙富道,連忙道:「逍遙真人,你這是怎麼啦?弄這一身奇裝異服,我都沒認出來。」

    道士已經開始翻白眼,心中暗暗發誓:以後再不這樣搞了,扮豬吃老虎,差點被人當豬來殺,何其憋屈?

    小翠瞥他一眼,忽道:「逍遙真人,你不是說有急事找夫人嗎?究竟是什麼事?」

    逍遙富道想起守在外面來歷不明的四個武者,就道:「先進廳堂上說。」

    很快,他就將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

    陳王氏一聽,不由大吃一驚。

    小翠面色發白:「我就說呢,剛才出去買菜,就覺得有點不妥。可是對方到底是什麼人,難道有山賊潛入城裡來了?天呀,該怎麼辦?」

    賊寇進城,踩點摸底,挑些富貴人家進行劫掠,這樣的事間或有發生。

    「我看他們,不像賊寇,更像官家兵甲。」

    逍遙富道緩緩說道。

    「官家兵甲?」

    小翠完全怔住,接受不能。

    陳王氏望著道士,問:「真人,依你之見,該如何對付。」

    逍遙富道見其神色冷靜,頗有大家風範,便一拍胸口:「夫人莫怕,本真人在,萬事有我。」

    陳王氏眉頭微蹙,突然間遇上這樣的事,說不擔心那是自欺欺人。她更為擔心的,卻是遠在萬里之外的兒子

    「會不會是三郎出了什麼事,是以有官家兵甲來監視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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