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27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5
第四百六十章:一拍即合,一圖在手

    以嶗山府現在的處境,的確有幾分尷尬,蠻軍勢大,虎視眈眈,只是礙著個嚴冬,這才沒有大舉進攻,但這個冬天,很快就要過去了。

    有這個緩衝期,府城得以練兵,積儲力量;但凡事都有兩面性,換句話說,蠻軍那邊同樣得到了寶貴的時間機會,從而休息生養。畢竟他們征戰久矣,還遭受了一場幾乎滅頂的敗仗,如果接著打,也不是什麼好事。

    但不管如何,平靜的日子很快就會過去,那麼,府城該如何應對?

    這個問題在府衙中已經商議過多次,意見頗為一致,就是堅守。

    首先:以嶗山府現在的兵力,不宜與蠻軍正面拚殺;其次,嶗山府地理位置距離州郡甚遠,蠻軍要是來打,正好能以逸待勞,佔據優勢……

    綜合這些因素,不管是周分曹還是江草齊,都偏向於守,等待蠻軍攻來,大不了直接來個堅壁清野,縮在嶗山府中,此城堅固,加上人多,可以堅守很長的時間。

    對於這些主張,陳三郎不置可否,並沒有拍板表態,他來新宜,就是來找一個答案。

    莫軒意說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言下之意,很是明白。

    陳三郎本有此意,一拍即合。

    主張以守為主,卻是過於主觀,想當然了。若被蠻軍長驅直入,打到府城下,下面縣城盡皆淪陷,好不容易聚起的民眾能有幾個活命留下來?而辛辛苦苦打造出的局面也將煙消雲散,不復存在。再想恢復,難上青天。

    況且,如果被蠻軍圍困,府城又能堅守幾天?滿城軍民,光是吃喝,就很成問題,到那時,可真是甕中捉鱉了。

    所以陳三郎的意思是主動出擊,尋找一線生機。江草齊要鎮守後方,難以挪動,能動的,想來想去,只有莫軒意。他有經驗,還知悉不少州郡蠻軍的狀況,雖然一些情況以前便說過,但不夠深入。當其時莫軒意並沒有發表出他本人的觀點和看法,終歸是敗軍之將,說得太多,反而教人看不起。

    現在,不能再藏著掖著了。

    「莫將軍,你對蠻軍有何看法?」

    陳三郎第一句就拋出關鍵重點來。

    莫軒意想了想,慢慢回答道:「蠻橫之師,確有凶悍之處,拚殺起來,悍不畏死,很是厲害。」

    陳三郎眉頭一挑:「就是這些?」

    這些特點,他那時在洪家村便曾領略過,知道所言非虛。

    莫軒意知道陳三郎想聽的不是這個,當即話鋒一轉:「蠻軍勇則勇矣,卻無謀,特別是亂戰之中,很快便陣型散亂,各自為戰,這是很要命的弱點。」

    陳三郎反問:「既然如此,為何州郡之戰會敗?」

    莫軒意嘆了口氣,道:「這是因為那時蔣震聽聞揚州反,一時間心神大亂,方寸全無,急著要帶兵去和李恆威匯合,這才給石破軍有可乘之機,最終兵敗如山倒。」

    陳三郎點點頭。

    當時的蔣震,正確的做法應該是一舉攻破州郡,斬殺石破軍,再想揚州那邊。

    但戰場的事實在難說,戰機百變,為將者一個錯誤的決定,便可能導致萬劫不復。

    這些,都是既成事實,可定義為歷史,閱史明今,卻也有借鑑的價值意義。

    莫軒意繼續說道:「我觀當時的蠻軍,雖然數量尚存,但戰力已經明顯削弱。他們一路從中州逃亡,差不多已是強弩之末了,只可惜啊……」

    說到這,遺憾之色溢於言表。

    陳三郎呵呵一笑,忽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就算勝了又如何?」

    莫軒意聞言一怔,霍然明悟:原來那一戰,並非那麼重要。誠如陳三郎所說,勝了又如何,能扭轉天下大勢嗎?

    根本不能。

    因為李恆威的大軍在急速趕回的過程中遭受元文昌伏擊,全軍覆滅,這個事實跟雍州這邊毫無關聯。如果蔣震勝了,把幾支義軍收編入伍,很快就去往中州馳援,而那時,李恆威的聯軍已經灰飛煙滅,他們這一去,又等於送羊入虎口……

    想到這,莫軒意都覺得手腳冰涼。若是如此,可能他早在戰場上被殺了。

    當真是世事難料,禍福不明。

    陳三郎乾咳一聲:「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不用想太多。」

    莫軒意神色一緊,道:「公子說的是。」

    「那麼,還是繼續說該怎麼對付蠻軍吧。」

    「好,公子稍等。」

    莫軒意說著,起身到案上珍而重之地取來一副捲軸,在小桌上鋪開:「公子請看,這是雍州地圖。」

    陳三郎便來看,見到這地圖為手繪,畫得很是詳細分明,一山一城,一水一地,都有標註,看此圖,等於看到了整個雍州。

    「好圖!」

    陳三郎不禁讚道。

    一副好地圖,作用不言而喻。他們從涇縣來,在船上,便是周分曹拿出地圖,從而進行商議規劃路線。不過他的地圖比較粗略,只是註明州郡和幾個府城縣城,以及一些比較大的地方,比如嶗山。

    然而現在莫軒意拿出的這一幅就不同了,很是詳盡,小到哪個地方有條峽谷都註明了出來。

    毫無疑問,此圖的戰略意義十分巨大。

    莫軒意神色有些傲然地道:「我組建義軍,曾廣派人手,四下測探,足足歷經一年餘,才得出此圖。」

    陳三郎瞥他一眼,嘴角含笑:「莫將軍手握此圖,乃是寶物,怪不得一直珍藏著呢。」

    莫軒意一聽,頓時覺得脊背一涼,趕緊垂手道:「公子,這並非在下有意隱藏……」

    陳三郎一擺手,打斷道:「不必解釋,我自信你的。現在見圖,時機恰好。嗯,我準備讓人描摹,繪畫幾張,你可願意?」

    莫軒意忙道:「公子要用,儘管拿去。」

    陳三郎笑道:「一圖在手,確實珍貴,但此物不凡,若能多些,府衙軍中皆可觀摩,對於時局便有補益,何樂不為?」

    「公子所言極是,是我狹隘了。」

    陳三郎一拍手,道:「好了,不說那些。你且依照地圖跟我說說,該如何對付蠻軍?」

    「是。」

    莫軒意神態認真,手指地圖,開始分說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5
第四百六十一章:氣息翻湧,有事發生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轉眼間,從新宜縣返回府城,已經過了十多天了,不需幾日,便是過年。府城之中,已漸漸出現了些年前熱鬧的光景。

    自從雍州戰亂,民不聊生,許多人肚子都吃不飽,忙於逃命,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節日之類?而今終於有個安穩日子,不說吃得多好,但總有口吃的,人心穩定下來,要過年了,也該高興高興。

    府衙依然忙碌。

    難民潮早已告一段落,不過這麼多人入境、安置,各種事務,堆積如山。這人多了,帶來的事也多。

    如今府衙班子基本搭建完善,各個環節都有人了。其中一部分,正是從梅花谷中搬出來的人。

    想當初,中州聯軍大敗,人心惶惶,梅花谷的幾大家族坐不住了。蠻軍跑回了雍州,又無朝廷大軍制約,這可大大不妙。梅花谷固然清幽,但名聲早已外揚,哪天突然殺來一隊蠻軍,那就一鍋熟了。

    於是乎,幾大家族頭腦坐在一塊商議,很快就做出要搬去嶗山府的決定。

    他們倒是想直接離開雍州,問題是目前的光景,哪裡能走遠去?半路子可能就得完蛋。

    嶗山府是最合適,也是唯一選擇。

    問題在於,以前曾有算計,得罪了陳三郎,現在再想去,要是被驅逐出來,那就顏面無存了。

    無奈,諸人只得讓陸景去找陸清遠陸清遠在武平縣主事,是陳三郎的人,有他中介說情,陳三郎可能會給面子。

    短短時間,人情變幻,真是唏噓。

    陸景本來覺得這兒子糊塗,賴在一個破縣城不走,不識時務,不料時來運轉,原來兒子才最有眼光。想到幾大家族的族長央求的神色,他就油然得意起來。

    他親自跑到武平縣去找兒子,陸清遠自然答應,他也希望家族能夠搬入府城中。

    後來的事很順利,陳三郎自不可能因為過往一些枝節跟梅花谷的人置氣,同意眾人遷入。

    幾個家族高興不已,姿態放得很低,以捐獻的名義贈與府衙五千兩銀子。

    到了後來,府衙缺人,公榜招納,這些家族的族長們趕緊吩咐下來,要族中的子弟去應聘入職。

    家族中人,自幼教育得當,知書識禮,自然容易過關,只是現在的職位大都為次要,屬於那些做事辛苦,但功勞不大的那種。

    這就是來晚的緣故,好位置,都讓人給坐了。

    眾人心裡暗暗懊悔,為何當初陳三郎進山時,自家沒有答應出來呢,瞧人家郭楚,儼然三把手了,即使身殘,但居高位,換算起來,還是同知。再看自己,就是個吏呀,跑腿的,相差不知幾百里遠。

    懊悔歸懊悔,事情還得做,努力地做,陳三郎獎賞分明,只要有表現,便能上位。

    最重要的是,陳三郎現在鋪的攤子不小,肯定不甘心窩在嶗山,如果能擊敗蠻軍,那陳三郎便是雍州刺史了,到了那時,還怕沒位置?

    一想到這,眾人就如同打了雞血般興奮起來,不怕苦不怕累,就怕上頭不給事幹。

    倒不是他們太過於樂觀,想得簡單,可都到這個地步了,還能有什麼念想?

    朝廷方面,元文昌大軍都打到五陵關下;涼州鐵騎馳援京城後,涼州空虛,蒙元大軍趁虛而入……瞧這樣子,雍州這邊,朝廷是不可能兼顧得上了。那麼身在雍州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找靠山。

    這個靠山,除了陳三郎,不做第二人想。

    既然都上船了,當然是要同心協力,讓這船開得穩當。到了這個地步,人心自然而然就擰在了一起,甚至連動員工作都不用。

    換個角度想,其實也不錯。太平年間,科舉取士,中者有幾?即使中了,如同陸清遠那邊,最好的安置也就是當個縣令,關係不夠的話,不知熬多少年才可能升上去。

    現在亂世,秩序崩壞,反而出現機會。一不小心,可能就當知府了;當然,也可能一不小心,人頭落地。

    富貴險中求嘛,想通了,心頭便有一口氣上來。

    人生能有幾回搏!

    府衙氣象良好,陳三郎樂得開懷,不用過於操心。

    一切都走在正確的軌道之上,只等與蠻軍一戰。

    過年安排,倒也沒有特殊,該做的事,依然得做,沒有假期一說。而家眷等人,大都在城中,到時開團圓飯即可。如今糧食短缺,不可鋪張,普通即可,一面冷了民眾的心。

    衙門方面有周分曹他們主持,軍中有江草齊和莫軒意等,陳三郎正好去做他的事。

    他來到嶗山觀中。

    這道觀香火是越來越盛,今日天氣嚴寒,水渠結冰,但仍有不少信男信女過來燒香。

    為了避免聲張,現在陳三郎過來,都是全身穿著密實,頭上裹巾,只露出眼睛。一來可以禦寒,二來不怕被人認出。

    他已經來觀中三次了,但都沒有見著逍遙富道。卻不是道士擺譜,而是他早已閉關淬煉土地金身。進去之前,逍遙富道曾說快則半月,慢則無期

    這話說得沒頭腦,什麼叫無期?

    道士不答,搖頭換腦扮作高深狀。

    這樣子陳三郎看見了,很想扁他一頓。

    計算時日,逍遙富道在密室裡快呆上半個月了。所以近期來,陳三郎沒事就往觀裡走。

    隱隱中,他已感覺觀裡的氣息在發生變化。

    自從翻新篇,修為增進,莫說這一座道觀,便是整個嶗山府城,陳三郎都有一種盡在掌握的微妙之感。

    是氣息聯結形成的。

    人有氣息,天地亦有。

    再延伸出去,覆蓋到整個嶗山管轄區域,那就顯得稀薄得多了,若有若無,時斷時續,不好捉摸。

    這是他修為不足的緣故,也是整個區域內人太多,還存在著許多不同的心思。

    人心不同,便無法完全與《浩然帛書》相融,存在排斥抵禦的情況。

    陳三郎又不是聖人,只有聖人才能真正做到世界大同,千百年來,不過一個傳說,虛無縹緲。

    是以當距離太遠,範圍太大,便力有不逮。但偌大一座府城發生同感共鳴,已經極為不易。

    這也是當下的特殊情況造成的,萬千民眾,認同感極強,基本都凝聚在陳三郎一個人身上。

    便在此際,嗡的一下,陳三郎敏銳地察覺到觀中的氣息翻湧,如同一塊巨石砸進了水池當中。

    一定有事在發生!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5
第四百六十二章:龍氣新生,玄武印成

    陳三郎面色一動,放下手中茶杯,快步走出淨室,去往後院。

    嶗山觀不大,但分前院後院,中間道觀道觀又分了前後,前頭屬於大堂,供奉著道君神像,供給民眾跪拜上香火,後頭是居處,閒人莫進。居處又有客房淨室之類,這是招待特別來賓的,比如現在的陳三郎。

    另外,還有一處密室,這是道士的秘密場所,就連陳三郎都沒進去過。他就在裡面煉製土地金身。

    道觀後院更為清幽,不過一巴掌大的地方,種著數叢修竹,牆角處還有兩行不知名的花草,在這寒冷的氣候之下,居然也不凋零。最讓人矚目的是居中一株梅,正是花期,開出幾朵鮮紅的花來,分外妖嬈。

    花朵不多,卻足以傲雪。

    陳三郎倒無心欣賞,站在院中,舉首望天,觀察氣息變化。

    在肉眼不可見的地方,氣息絲絲縷縷,有自然之氣,也有人心之氣,還有龍氣!

    的確是龍氣!

    陳三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雖然他也不可見,但古書如鏡,映照進了泥丸宮世界,也就等於看見了。

    天下龍氣,不可一概而論,當王朝統一,便以皇帝所在的地方為首;但當世局崩壞,四分五裂,這龍氣便會發生巨大變化,會被撕裂開來,產生轉換。

    其實龍氣本身,也是由地氣發展而來。

    所謂龍脈寶穴,就是風水堪輿上的說法,要把先人葬在好地方,得地氣滋潤,後人便會飛黃騰達。

    這種情況就不屬於霸佔龍氣,最多只能算是沾染罷了。當然,有人野心不小,特意請大師佈局,那就不同,有所圖謀。

    閒話不提,回到現在,陳三郎覺察到空中的龍氣,心中便知些端倪。

    因為這股龍氣不是在變化,而是正在萌生。

    龍氣新生,可是一樁難得的事,頗為罕見。

    諸多世外修士,日觀江河,夜觀星象,都是為了捕捉龍氣變化,看有沒有新生龍氣。有的話,立刻派遣得力弟子過去。

    此謂之:「潛龍」!

    以前正陽到揚州去輔助元哥舒,就是這個道理。

    龍氣新生,一定是因為發生了某件事,或者出現了某個人,但絕不是說有龍氣新生了,就可穩得天下,完全兩回事。

    龍氣新生,只不過是個萌芽狀態罷了。譬如小草新嫩,剛冒個尖,是否能成氣候,依然屬於未知數,也許過不得幾天,就消散掉了。

    再拿元哥舒做例子,結果很是顯然。

    當然也可以說揚州的新生龍氣並未消亡,而是凝聚到元文昌身上了,卻也是說得通。畢竟潛龍歸屬,撲朔迷離,難以揣測。

    而今,嶗山府居然出現了新生龍氣,這消息一旦傳揚出去,可就波瀾壯闊了。

    陳三郎心中便是一驚。

    他並未自信到這龍氣是因為自己而生,皆因他還沒有成長到這個地步,佔據一個小小的府城,比起別的豪強,不算入流。

    氣息這東西,說著玄妙,實則十分講究,乃是天地規則的一種,不符合的,絕不會無緣無故冒出來。元家經營揚州數十年,兵強馬壯,這才有龍氣新生。

    相比下來,嶗山府這點基業算得什麼?

    「土地金身!」

    陳三郎一下子就想到關鍵處。

    不錯,肯定是土地金身引起的異象。

    這一尊寶物本身就蘊含著純粹的龍氣,原本在榕樹大陣中溫養著,這才不至於顯露,但現在已經拿出來了,交給逍遙富道煉製,在這個過程中,引發某些變故一點不奇怪。

    陳三郎平心靜氣,閉上眼睛去感受著,要看這變化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果不其然,這一股新生龍氣十分微弱,絲絲縷縷的,夾雜在別的氣息中並不顯眼,也沒有什麼聲勢之類。

    要知道龍氣新生,一般都會有天地異象,比如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又比如紫氣東來,彩虹當空……

    諸如此類。

    眼下並沒有,倒是北風呼呼,吹在臉上,覺得很冷。

    見狀,陳三郎放下心來。他現在絕不願意鬧出什麼大動靜,一不小心就成了眾矢之的。

    天地間異人多矣,不說遠的,就是州域那邊的修羅教法師,可能都會望氣之術。要是被他們覺察到嶗山府有龍氣新生,只怕不等過冬,立刻便讓石破軍打過來了。

    當下這股龍氣只在嶗山觀這邊漂浮,恐怕遠一點的地方,都難以察覺。

    正在可控範圍內。

    陳三郎鬆了口氣,靜立不動。

    過了許久,那龍氣再度發生變化,凝聚過來,漸漸化為一團,如拳頭大小,色澤杏黃,倒是純正。

    「好一團龍氣!」

    陳三郎不禁讚道。

    唰!

    猛地這氣快速地朝著嶗山觀屋頂落下。

    氣息無形,毫無障礙便穿透下來,不知去向。

    「這是……」

    陳三郎心中一動,猛地醒覺過來,一拍手:「好個道士,真得把印練成了。」

    其實對於請逍遙富道煉印之事,他未嘗沒有擔憂。土地金身不是凡品,本身就屬於一件天然法器,要對之進行改造,難度不是一般的小。

    說來說去,逍遙富道只能算是一個小道士罷了。年紀輕,修為馬虎。若是一般器物,他煉製起來不難,但現在這一件嘛……

    可真就說不準了。

    煉製法器自有凶險,記得上次在船上,逍遙富道煉符,符咒爆了,炸得他灰頭土臉的,十分狼狽。

    那麼這次,如果發生變故,土地金身也炸了,那威力絕不是符咒能比的。金身壞了不提,要是把道士也炸壞了,那可尋不著第二位了。

    不過沒辦法,土地金身不交給逍遙富道來煉,也尋不著第二個。

    好在謝天謝地,更要謝人,瞧現在的氣象,**不離十,那印應該是妥了。

    陳三郎不假思索,轉身就衝回觀內,直奔密室而去,剛到室外,砰的一下,緊閉著的室門被打開,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搶出來,他渾身像被火燒過一樣,焦黑焦黑的,衣服破破爛爛,頭髮都糊了,發出焦味來。五官也是黑的,都認不出人。

    但密室裡,只有一個人。

    逍遙富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6
第四百六十三章:氣血潤印,鐵畫銀鉤

    「你來得正好!」

    這人抬頭望見陳三郎,開口叫道。 聲音都嘶啞了,但正是逍遙富道的聲音,化成灰都能聽得出來骨子裡的那股騷味。

    陳三郎還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道士來到身前,一把抓起他的右手,指甲一劃。

    皮膚割破,鮮血淋漓。

    道士不由分說,左手拿捏出一件事物來,正是一方印章。

    印章直愣愣就往陳三郎掌心處一按,沾染上了鮮血。

    嗡的一下!

    陳三郎身子一個搖晃,腦海世界發生了某些變化,至於是什麼變化,一時半會也弄不明白,因為他的神魂意志,有那麼一瞬間的模糊。

    模糊消散得也快,《浩然帛書》大發光明,使得魂神立刻恢復過來,定一定神,問道:「你搞什麼?」

    「這印,就交還……」

    一句話沒說完,道士一跤摔倒,仰躺在地上,無法動彈了。

    陳三郎嚇一跳,趕緊俯身伸手去試探,幸好,氣息尚存,只是暈過去了而已。

    「清風明月!」

    大聲叫道。

    很快,兩個童子來到,見到倒在地上的人,也是面露吃驚之色。

    「你家觀主只是暈了,快扶他回房間去。」

    陳三郎喝道。

    「是。」

    兩童子反應得快,趕緊一人一頭,抬著逍遙富道回房,然後又打來熱水,給他洗臉,然後換衣。

    他們對逍遙富道可是敬重有加,十分崇拜。自從進了道觀,每天吃喝不說,還能修煉道法,追求神仙大道。

    這些,都是觀主的恩賜。

    「觀主大人,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明月都帶著哭音了。

    清風道:「你沒聽府主大人說嗎?觀主只是暈了而已,沒事的。」

    陳三郎並未跟隨入房,而是留在外面。那些事務他也幫不上忙,就讓童子處理。

    這時候,他拿起印章來看,見是一方大印,比成人拳頭要大上不少,色澤為淡黃色,比起以前的金身,顯得遜色許多,並不顯眼,這種內斂的風格正是陳三郎所喜歡的。要是黃橙橙,金光耀眼,擺在案上,未免太過於招搖。

    金印金印,未必都要這樣。

    印章下寬上窄,逐漸收縮,正好用手拿捏,頂上卻有造型,乃是那玄武之象,雕鑿得不算精緻輕巧,但自有一股古樸氣息,彷彿這印不是剛剛煉製而成的,而是已經流傳了漫長歲月。

    翻起印看,見上面印文,方方正正,筆畫嚴謹,一筆一劃,似乎都合乎規則制度,不差半點,真是鐵畫銀鉤,文字典範。

    這字,正是出自陳三郎的手。先寫好字,再刻上印。

    「陳氏玄武!」

    為了寫好這四個字,陳三郎沒少練過,起碼寫了上百張,才得出最為滿意的一張。

    由於剛剛沾染上血的緣故,印文有殷紅的痕跡,但不淋漓,彷彿不少鮮血已經滲透進去了,只留下些許殘餘。

    那血,的確已經和印章融為一體了。

    因為陳三郎覺得,自己與此印之間,隱約產生了某種聯繫。這種感覺,就像他操縱縛妖索那樣。

    顯然,這一方印,已經成為他的新法器了。

    「不錯,真不錯!」

    陳三郎喜色滿臉,連聲叫道。

    「府主大人,你的手還在流血,我幫你包紮下吧。」

    明月從房中出來,手中拿著一條棉布。

    陳三郎點點頭:「那麻煩你了。」

    明月連聲說不敢,過來幫他包紮,很快紮好。

    陳三郎問:「你家觀主怎麼樣了?」

    「他可能是太過於疲累,睡過去了……」

    明月回答道。

    「沒有受傷吧?」

    陳三郎不放心地又問。

    「有些地方被灼傷了,但用了藥後,應該無礙。」

    「那就好。」

    陳三郎放下心來,又道:「你去幫我準備些紙張……嗯,我今天就在這裡住下,直至你家觀主醒來。」

    「好的。」

    明月答應,自去準備了。

    陳三郎進入逍遙富道的房中,到床前來看,見道士全身都換了衣服,面目也擦洗乾淨了,面色還不錯,氣息均勻。

    清風守在床前。

    陳三郎叮囑了幾句,自回客房淨室中,筆墨等物,已經準備好了。

    明月問道:「大人,時候不早,我去準備些膳食過來給你吧。」

    「好。」

    陳三郎也不客氣,過往來觀中,也是常常與道士一起喝酒吃飯的。觀中少肉多素食,味道還不錯。

    約莫一刻鐘後,明月就端著東西過來了,一大碗米飯,一碟紅燒豆腐,一碟青菜,還有一罐清湯。

    這些東西,都是素食。

    明月臉皮微紅,道:「大人,觀中現在只得這些了,若不夠,我上街買去。」

    陳三郎呵呵一笑:「不用麻煩,素食正好。」

    現在這世道,能吃上飯,都殊為不易,何況有菜有湯?他一向不挑,有粥吃粥,有飯吃飯,有得吃便行。

    當下起筷,大口扒飯。

    話說回來,明月這童子在廚房方面頗具天賦,手藝擔當,豆腐青菜燒得很好,亦能下飯。

    不用多久,陳三郎一大碗飯下肚,還嫌不夠,又讓明月裝了一碗。

    吃飽喝足,精神奕奕。

    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逍遙富道還沒有醒。家中方面,陳三郎已經讓人去報告,說今晚就在觀中過夜,不回了。

    他不是第一次,許也沒在意,知道他有事情處理,就差人送了件棉襖過來,怕他著涼。

    天氣冷,房中燒著炭爐,自有熱氣溫度。

    陳三郎坐在桌前,他雙手乾淨,眼神明亮地望著擺放在桌上的玄武印,印邊,是一盒紅色印泥,而一張白紙早已鋪好。

    片刻之後,陳三郎呼一口氣,伸手拿起印章,然後放到印泥之上,輕輕一按,然後拿起,往那張白紙壓了上去。

    一壓即松,紙上印章分明:陳氏玄武!

    四字明白清楚,字體法度森然,代表著身份,但見筆畫勾勒,縱橫之間,一道氣息橫溢,讓人一看,便覺心中凜然,隱隱生敬畏之意。

    好印!

    陳三郎知道這絕非錯覺,因為這一方印,本非俗物,乃是法器來著。原本普通的印,除非長期使用,積累下來,才能萌生氣勢,否則的話,都不過是頑石死物。

    這樣的印,並不多見。

    然而當下這方玄武,剛剛煉製而成,便已具備神威意蘊,足見不凡。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6
第四百六十四章:風雲起時,自有變化

    第二天上午時分,逍遙富道悠然醒轉,吃了點東西,但精神依舊萎靡,興致不高。由此可見,煉製這方寶印,耗費了他多少氣力心神?

    當陳三郎把玄武印擺放到他面前,這道人終於抖擻起來,目光灼灼,火熱地盯著,良久,嘆了口氣:「真是好東西呀,方正有度,自成法度,可作傳承之寶。」

    又瞄了一眼過來:「這下你得償所願了。」

    陳三郎嘿嘿一笑,滿意之色不加掩飾。

    文人用章,官途使印,章印之物,堪稱點睛之筆,不可或缺。書法潑墨,不管什麼作品,若無蓋章,便等於留白,缺了神魂;而衙門人事,但凡無印,更是無用,一紙空文罷了。

    章印重要,不言而喻,絕不會輕易地假手於人。

    逍遙富道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他心裡清楚,這一方印雖然稀罕寶貴,但對於一般修士而言卻無大用,它畢竟不屬於尋常範疇的法器,用來砸人,恍若拍磚般。而其中蘊含的龍氣,也不是普通修士所能駕馭得來的,一不小心,反會遭受反噬,身死道消。

    天下動亂,各大宗門紛紛派遣得力弟子下山扶龍庭,但他們心中都有分寸,若即若離,不會涉身進去,沾染太多當日正陽道人就是立功心切,牽涉過深,犯了忌諱,最後把己身性命都給搭進去了。

    龍氣之爭,龍脈之斗,自有規則,豈是能隨便逆改的?

    陳三郎蓋上匣子這匣子新造不久,用的是名貴的紫檀木,用來納印,還能養氣。以前他便是用差不多的一口匣子,裝納斬邪劍。

    隨後一拱手做禮。

    道士慌忙起身,雙眼一瞪:「現在本道可受不起你這一禮!你我之間,也不必做這些寒暄虛套。」

    「說得好。」

    陳三郎哈哈一笑。

    又說了會話,他還有事,便讓道士好生休養,自己返回府衙去。

    逍遙富道執意要相送到觀門外,看著遠去的背影,又嘆了口氣:「風雲起時,自有變化,好,真得很好!」

    說到後面,面露微笑,很是開心。

    後面跟隨的兩童子倒是迷糊,不過宗主大人高興,肯定是好事。不過想一下,也能明白過來:陳三郎吃肉,嶗山自然跟著喝湯。如此,也就不枉宗主大人耗費心血的付出了。

    ……

    回到衙門,陳三郎徑直去找周分曹,恰好郭楚也在。

    「兩位,我想著,是時候進行章程,正式確定人事分工了。」

    周分曹一聽,當即喜上眉梢,拱手道:「但憑公子吩咐。」

    制訂製度之事,早就商議討論了幾回,最先之際,由於人員短缺,不少崗位缺人,因而耽誤了下來。但如今不斷有士子投奔,又從難民中選拔賢良,可以說人才濟濟;至於練兵方面,成績也是有目共睹,兵強馬壯,進步神速,陳列出去,陣勢威風,相當了得……

    種種條件都漸趨成熟,那麼正式制訂章程,也就順理成章。

    畢竟,這牽涉到一個名分的大原則問題。

    放在以前,名分的來源,具備權威性的,當然首推朝廷冊封。

    這也是雍州眾多義軍隊伍所極度渴望得到的東西,只要佔了地方,立刻第一時間上書申請,眼巴巴等聖旨下來……

    當聖旨落實,光環加身,搖身一變,儼然不同。

    這就是名分的影響作用。

    不說別的,陳三郎一路來,頂著的名分光環也加分不少,破除了諸多障礙。

    但如今,時勢已經不同了。

    上一次欽差來,帶來了封官的聖旨,只可惜,是給蘇鎮宏的。陳三郎打發對方回京城,其實也請了旨,但隨著後面翻天覆地的變故,包括皇帝駕崩、包括中州大戰的落幕、以及元文昌的作反……

    那一道聖旨,顯然已經不可能再下來了。

    京城門戶五陵關都被圍困住了啊,欽差怎麼還出得來?況且新帝剛上任,忙著處理家門口的困境,也根本顧不及雍州這邊了。

    沒有聖旨下來,朝廷的名分就遲遲無法落實,若是選擇等待,便只能一直拖著。

    這個等待,很可能無期。

    與其傻等,不如自立門戶,先訂了制度再說,這樣的話,也算是穩定人心,給跟隨的人一個交代。

    這,就是陳三郎的決心。

    其實一路來,不管是分田法,還是律令這些,已經算是新制度的一部分了,推行得很順利,毫無阻礙。

    因為現在的嶗山府,誰還會傻乎乎地跳出來指責呀。有陳三郎,大夥兒才有飯吃,誰給飯吃,就跟誰走,十分簡單。屢經劫難的民眾們,幾乎都已經麻木了,其他的,不再去想。

    所謂時勢造人,亦可造法。

    有了民心基礎,全面制訂新章程,就會變得容易許多。

    對此,周分曹也是盼望已久,至於郭楚等人更不用說了。

    陳三郎點點頭,說道:「我昨日與逍遙道長談過,推算吉日,恰好在大年初一。」

    「明白,我會提前派人到下面縣城,請各位主事回府城來,聽候任命調遣……」

    周分曹頓一頓,繼續說:「這兩天,我會整理出一份人事考核文書,交給公子過目。」

    新的章程建立,並非一切按部就班,可能會有一些調動變化,這就得根據實情來做。

    這時郭楚站起來,開口說道:「公子,當新制度建立,一定有很多文書律令需要頒發,那麼印章方面,可得提前準備好。」

    既然有了基業,要把局面做大,那許多事情自然不能草率而行,急就章等,製造粗劣的印章就不該繼續使用了。一來有失體面,不夠正式,二來也容易被假冒,一不小心,甚至會造成極為惡劣的後果。特別是軍符,軍伍調動使用,不容許有片刻的差錯。

    陳三郎深以為然地道:「郭先生所言極是,印章之事,不可怠慢。不過府中大章,我已經請逍遙道長打造好了。」

    說著,把玄武印拿了出來,端正地放到案上。

    聞言,周分曹和郭楚心中一動,知道公子早有籌謀,這時不禁伸長脖子來看那章,一看之下,便有觸動,但憑材質,這章便已是上乘,可堪大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6
第四百六十五章:專心做事,自有獎罰

    大印既定,別的印章就好辦得多,不過也得選用金銀精鐵,又招來良匠工者進行打造。至於各類印文,基本全部出自陳三郎的手筆。他年紀雖然輕,但在書法上的造詣早已獨樹一幟,筆下生精神,周分曹等皆自愧不如。

    況且,陳三郎的字具備十分鮮明的特點,等閒難以模仿。

    下了決定,整個嶗山府衙就像一台機器般,開始有條不紊地運作起來。

    這等大事,當然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風,第二天便有風聲傳揚了出去,一時間滿城人心動。

    這個「動」,並非是慌亂騷動,而是激動。

    自從揚州反,元文昌兵臨五陵關下,雍州民眾對於朝廷便不再抱有希望,嶗山這邊更甚。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到了這個地步,人總該為自己著想,至於忠貞報國之類,倒要搞清楚,何為國?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但匹夫有難,又當如何?

    其實雍州不乏忠烈之士,但這一批人在蠻軍入境的時候便死得乾乾淨淨了,剩下一些,卻也逃之夭夭,或奔赴京城,或不知所蹤。

    現在剩下的,大都是掙扎活著的民眾。民心樸素,更是簡單。

    陳三郎在此,正得人和。算起來的話,天時地利都是佔著的,否則不會如此順利,便拓展出這一塊基業。

    而今,陳三郎要封官了。

    乍一聽有些奇怪,皆因他現在並沒有佔據名分大義。不過這些細節問題當然沒有人會去問個究竟,那樣就太自討沒趣了。話說回來,根據朝廷一向的政策,現在的嶗山府,知府大人非陳三郎莫屬,其為知府,任命同知,以及別的官職並不過分。

    因為一路以來,別的義軍勢力都是這麼做的。

    所以封官,並無不妥。只是陳三郎顯得更加正式些,有制服,有官印,制度森然嚴謹。

    光這一點,就比那些義軍優勝得多。

    無規矩,不成方圓,治理得好,才有未來前途。

    對此,從上到下,都十分支持。

    不但支持,更加希望自己能在第一批封官名單中,搶得一張交椅坐。

    根據傳揚出來的風聲,這次封官會依照之前眾人任職的表現來評估審核,也就是說並非現在做什麼,就會一直繼續做,可能得到陞遷,也可能被貶。

    今時不同往日,想當初陳三郎入主嶗山府,身邊親信為數不多,就那點人,說白了,就是用一個縣城的班底來管理一個府城,人手自然短缺,捉襟見肘,求賢若渴。

    那時候,但凡有些才能的,基本都入職衙門了。

    但現在明顯不同,隨著聲威增漲,各路人馬爭相來投,位置一下子就不夠用了。

    這般情景之下,選拔就成為了一種制度。而先入職那一批人各方面都存在一定的缺點短板,難以與後來者競爭,立刻便產生了危機感。

    比如說梅花谷來的那一批人,他們因為投奔得晚,好位置基本都沒了,只能打下手,這些家族子弟固然性格傲慢,但經歷良多之後,尖銳的頭角早被抹去,變得沉穩下來。

    他們非常明白,現在的嶗山府,就是己身最好的機會,一定要拿出表現來,佔據一席之地,否則的話,日子可不會好過。

    人都有建功立業的心思,況且他們背後的家族也在拚命督促提點,好讓己家弟子上位,光宗耀祖。

    不得不說,教育得好跟草根出身,的確存在不少優勢。

    好比那雷威,如今擔任衙役頭子,但他本身大字不會寫個,十足粗人,入職後倒學了一段時間,無奈天生不是這塊料,抓筆沉重如山,苦頭苦臉的。好不容易寫出個字,比雞爪扒出來的還難看幾分。

    像他這樣的,武力又不足,一輩子可能就是待在衙門裡,帶領一班衙役巡邏街頭了。

    饒是如此,雷威現在都有了危機感。他的出身,自己最清楚,當初還想偷公子的馬來著,很不光彩,陳三郎用他,多半是看他是地頭蛇,熟知地方情況罷了。

    然而當下,這個優勢就不突出了,要是陳三郎一不高興,就把自己撤掉,扔下去當個尋常衙役,那不得哭死?畢竟衙役頭目這個職位,說高不高,但油水十足,有著些份量,卻又不具備多少技術含量,換個人來,可能一樣做得好。

    這麼一想,雷威心中便忐忑起來,趕緊回想自己任職以來,有沒有做過什麼不恰當的事,有沒有違反律令條例……

    下面眾人的心思,陳三郎多少有所瞭解,這正是他所希望出現的。詩云: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若是一味任用親信,沒有構建起競爭制度,久而久之,終究會分崩離析,難成氣候。

    古往今來,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一個良好完善的制度,便等於是一個系統,能夠源源不斷推新出新,保持生機朝氣。

    陳三郎也依賴親信,但當某人已經明顯不適合某個位置,絕不介意換一個人來做。

    現在的嶗山,只是一小塊基業而已,危機四伏,要是覺得高枕無憂,躺著睡覺,跟以前的蘇鎮宏那般,遲早都會遭受滅頂之禍。

    下面的人有危機感,但他們可不敢在陳三郎面前搞小動作,於是都往周分曹那邊跑。可惜周分曹一向黑臉,公私分明,反正一句話:「專心做事,自有獎罰!」

    得,不用再去弄那無用功了,還是聽話老老實實做好本分。

    時光忽忽,不用多久便過年了。

    這幾天,正是雍州最為寒冷的時日,冰雪不斷,人在外面,呵一口氣都會被凍住。

    氣候嚴寒,民眾們紛紛畏縮在家裡烤火取暖,好在之前各戶人家都響應衙門號令,出外砍伐了不少木柴回來。而投奔而來的流民們日常主要勞動之一,也是砍柴。

    不但砍柴,還要將柴木燒成炭。

    在冬天裡,這炭火可是十分搶手。

    如此,流民們付出勞動,換取棲身之所,以及食物,便屬於一種合理循環了。

    這一日,各地縣城主事先後抵達府城,準備參加大會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6
第四百六十六章:弄巧成拙,圈子風氣

    車馬轔轔,碾過冰霜,留下一連串的痕跡,最後匯聚在府衙大門之外……

    騎馬的下馬,乘車的下車,自有人站在門外接待,一時間,拱手作禮,噓寒問暖,聲音響起一片。

    住宿地方早就安排好了,就在府衙邊上那條街道,悅客客棧。此地算是嶗山府官方接待所,但凡有賓客來,都是在此下榻。

    這一次盛會,人來不少。六大縣城的主事,他們自然都帶有隨從之流,加起來,足有三四十人之多。

    主事們都來了,下面縣城便交給副手主持,處理事務,數天時間內,不會有問題。

    當然,他們也不會久留,參加完大會,落實了職務,很快便會返回領地去上任。

    由於距離遠近不同,一些較遠的縣城主事,就得提前兩天出發,這樣才能趕到。

    這些主事之間,有些早就認識,現在碰頭,等於故人相聚,自有一番熱情照面;有些卻是陌生面孔,比如陸清遠,他對於別的主事一個都不認識,少有交流。不過當自我介紹開了,聊上些話,慢慢也就開始熟絡起來。

    陸清遠乃是正宗的科班出身,又與陳三郎同科,算起來,可是同學。

    這一層光環給他加分不少,別人見著,至少表面上,就得表現出足夠的客氣來。

    接待完畢,諸人就讓人帶著前往客棧,住進分配好的房間,放好行裝等,開始歇息。

    陸清遠剛落腳不久,登登登的,一大隊人來訪,帶頭的,可不是父親陸景嗎?別的幾個,都是各大家族的頭頭,見到他,一個個臉上都堆出了笑容。

    想當初,陸清遠高中歸鄉,風頭一時無兩,堪稱雍州青年俊傑代表,享盡榮華。只可惜時運不濟,遭逢劫難,大好青年就此悲催,自甘墮落。而在別人眼中,昔日的羨慕慢慢就變成了鄙視,甚至譏諷。

    人,爭氣的從來都是靠自己,光環加身,一時風光,當光華褪去,才見人情冷暖。

    現在,諸人看著陸清遠的目光,卻變得跟以前那樣,有著羨慕之色,甚至帶著討好的意思。

    如果說梅花谷是一個小團體,那麼當下這個團體的核心人物,毫無疑問便是陸清遠。

    不管什麼地方,圈子總會存在,大大小小,這是任何制度都無法消除得掉的。

    陸清遠現在雖然只是武平縣主事,但他政績亮眼,與陳三郎又是同學關係,日後前程自不用多說。

    至少目前的狀況,他是梅花谷人的希望所在。

    這不,現在陸清遠進入府城了,幾個家族的人一合計,趕緊請陸青做頭,跑來客棧與陸清遠會面。

    人多,動靜不小,陸清遠見著,立刻覺得頭疼起來,把父親拉到一邊,皺眉說道:「父親,你們這是作甚?」

    陸景笑道:「我們此來,是要請你,還有其他人一道去赴宴的。」

    陸清遠一跺腳:「父親,你糊塗呀。」

    陸景一愣神,還有些不明白。

    陸清遠壓低聲音:「公子何許人也,你還不清楚?」

    陸景聞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公子為人做事,最嫌吵鬧,雜亂無章,你們現在一大群人來客棧,不得清淨,這消息傳到府衙那邊,人家會作何想法?」

    聽兒子這麼一說,陸景開始恍然過來了。

    陸清遠又道:「現在章程未定,你們就來大張旗鼓,落在別人眼中,又會如何看待?少不得說咱們自成圈子,懷有私心,可是大忌……」

    說到這,陸景若還不明悟,那真是白活大半輩子了,想一想,頓時冷汗都流了下來。

    他此來,本想著替兒子張羅,請客,結交情誼,在幾個家族頭頭的吹捧下,陸景一下子有點飄飄然,也不細想,便答應下來。然而當下聽了兒子的話,他才反應過來,真是弄巧成拙,反而造成了惡劣的影響,一個說不好,兒子的前程都可能被波及。

    當下有些慌了,趕緊問道:「遠兒,那該怎麼辦?」

    「立刻讓大夥兒走,府衙那邊,我自會上書陳述緣由。」

    陸清遠說道。

    「好好!」

    陸景忙不迭答應,馬上朝幾位家族頭頭打眼色,一夥人退出了悅客客棧。

    到了外面,有族長問陸景,為何如此匆忙離開。陸景沒好氣地把兒子的一番話說了,眾人聽著,不禁呆住,作聲不得。

    他們終究還有些不習慣目前嶗山府的架構狀況,不免還帶著過往的行事風氣,誠如上次浩浩蕩蕩進入嶗山府興師問罪一樣,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

    終歸到底,時代已變,形勢已變,他們卻還是沒有完全適應過來。

    這事在嶗山府倒不算什麼,只是個插曲罷了,但正如陸清遠所擔心的,早有耳目上報到府衙那邊,交到周分曹手裡。

    周分曹看著這份匯報,眉頭微微皺起,他並非覺得此事有多嚴重,而是意識到一些問題終是避免不開,還是湧現出來了。

    圈子問題。

    人越多,圈子就越多。而圈子之間,一定會存在著某些利益糾纏爭奪。若置之不理,互相之間矛盾越演越烈,最後勢如水火,不可收拾。

    這個問題放大了說,正如朝廷上的朋堂之爭,黨同伐異,鬥得不可開交。但凡王朝,出現了這樣的狀況,距離衰退也就不遠了。

    這個時候,就十分考驗上位者把握平衡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上位者要始終掌控局勢,如此,才不會失控。

    但要做到這樣,並不容易。

    周分曹見慣風潮,很是瞭解這個問題的破壞性。陸家的事,不過一次小苗頭罷了。目前不足為患,但隨著基業的擴展,加入的人員越來越多,問題也會越來越嚴重。處理不好,便會分崩離析。

    並不是疑神疑鬼,而是人心使然,形成必然。

    那麼,這就要考驗陳三郎的手腕能力了。想到這位公子經常神神秘秘地外出,並不怎麼理事的樣子,周分曹便不禁嘆了口氣。

    「也罷,有些事情也許公子不想做,不願意去做,就得自己來執行了。」

    想著,周分曹目光分外堅毅起來。

    士為知己者死,他重踏仕途,便立下心志。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6
第四百六十七章:氣息沛然,日夜操勞

    這一日,嶗山府全城戒備,兵馬一隊隊,都是鎧甲在身,馳騁在各大街道之上,馬蹄霍霍,氣勢凜然。

    這是揚威,展現兵力。

    城中養兵久矣,但平常時候大都待在兵營中,入冬以來無戰事,鮮有出行的時候,但現在,被拉出來了。

    這不但是揚威,還是一種震懾。

    當今時勢,兵甲乃一切基業的基本,兵不強,馬不壯,便如同水上浮萍,看上去美,實則一吹則散。

    現在陳三郎就想通過一隊隊精悍兵伍來告訴滿城民眾,此城安然,不動如山。

    他們早有準備,並不害怕蠻軍。

    這也等於給眾人吃了一顆定心丸,人心能夠穩定下來。

    說實話,隨著嚴冬即將過去,春暖冰化,關於蠻軍即將要大舉來犯的消息便傳揚了出來,使得不少人人心惶惶。

    沒辦法,對於凶悍狂野的蠻軍,很多人都發自內心的顫慄,特別是那些難民門,他們曾親身經歷過,曾親眼目睹過蠻軍的殘暴兇猛,早在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要是嶗山守不住的話……

    後果不可設想,因為到了那時候,整個雍州就再沒有容身之所,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死亡陰影繚繞不散,籠罩得久了,很容易就讓人抑鬱,甚至崩潰。

    所以陳三郎必須趁這個機會,好好耀武揚威一番,給所有民眾提氣,讓他們意識到不是沒有希望。

    當有了希望,人心凝聚,便會激發同仇敵愾之心,若蠻軍真得來犯,這股心氣的作用性非同小可。

    兵馬巡街,等於軍演,效果立竿見影。端坐在府衙內的陳三郎很快就感應到那滾滾而生的民心人氣。

    這股氣息,不再像以前那般絲絲縷縷的,而是凝結成片,一如雲彩,大片大片,圍攏在整個府城之上,沉澱最厚處,赫然是府衙上空,簡直似一頂巨傘,守護其上。

    感受到這片氣息的沛然,陳三郎泥丸宮中的《浩然帛書》頗為雀躍,有靈性般浮沉不定,吞吐不已。

    對它而言,這片氣息正是其最好的補品。而此書的精神面貌直接反映到陳三郎身上,顯得精神奕奕,龍精虎威。

    這股勁頭到了晚上,破天荒地竟讓他佔據了主動,使得許竟有幾分吃不消的感覺,一個勁追問,是不是道士那邊又給了新的膏藥……

    陳三郎嘿嘿一笑,暗暗有幾分得意。要知道自從成親來,這床榻之事,他堂堂一個大好青年,居然常常被弄得丟盔棄甲,一敗塗地,在嬌滴滴的夫人面前,顏面好生無光。

    雖然,這個夫人身體異稟,身懷名器,不可等閒視之。但不管如何,當類似的事經常性發生,還是很傷自尊的。

    如今幾晚一反常態,陳三郎重新佔據主動權,征伐舒暢,快意人生,不禁都有點留戀沉迷了。

    相比之下,許反而顯得有點悶悶不樂,即使過年的熱鬧,都無法沖淡她眉間的那道憂愁。

    因為今年,父親許念娘並沒有像當時說的那樣,儘可能趕回來過年。

    想到父親一人在外,漂泊無定,不知經受著怎樣的雪霜日子,許哪裡開心得起來?

    陳三郎知道她心事,便儘量抽多點時間來作陪,開導寬慰,當了晚上,把持不住,一邊寬慰,一邊寬衣解帶,那也是人之常情。

    晚間之事,暫且不提,很是有些忙碌;不過到了白天,陳三郎更加忙碌,各種大會籌備事宜,無論大小,最後都得經過他來拍板決定,顯得謹慎。

    一段時間的繁忙後,最終到了正式開會的日子。

    這一日,府衙張燈結綵,鋪上了紅毯。

    清晨,陳三郎早早起床。床上,棉被起伏之間,許嬌軀如畫,她神態顯得慵懶,黑黑的長發披散開來,更添幾分風情。

    昨夜也不知怎的,陳三郎前所未有的興致勃勃,導致一夜癲狂,梅花三弄,這才鳴金收兵。折騰半宿,許似乎還沒睡醒。

    陳三郎穿戴整齊,道:「兒,你再睡會。」

    許伸了個懶腰,嗔道:「今天是大日子,哪裡還睡得著?」

    自從正式成親入門,她便有意地收斂了些性子,也不再兼任府衙差事,專心待在後院中了。

    也許,這是一種歸宿。所不同的是,她並不安分,日常練武功課,一天不曾落下,還帶著其他幾個女眷跟著學起來,比如宋珂嬋。不過她現在來學,手腳都硬了,只能學些花架子。

    很快,許也穿好衣服,做好些瑣事,與陳三郎一起吃早餐。

    只要陳三郎在家,不管早餐還是中午晚上,吃飯都會跟母親陳王氏一起,這樣,才吃得開心。至於二姐,卻是搬到軍營那邊去了,負責江草齊的飲食起居。

    姐夫江草齊呆在軍營中,練兵頗為辛苦,他又是個大咧咧的漢子,身邊沒有人照顧,實在不行。而作為軍中主將,也不好天天跑出來。那麼,就只得陳二妹搬過去。

    軍營之中,不少將領都帶著家眷居住,不過居住的地方在一塊特別的區域,與軍營主體有所區別開來。

    吃好早飯,陳三郎要去往府衙了,臨行前,許還特意幫他整弄好衣襟。

    今天陳三郎一身正裝,頭戴翅紗帽,腰間帶長劍,文雅之餘,又有英氣展露,顯得挺拔。

    「嗯,那我便上府衙了。」

    「好的,萬事不必急躁。」

    很平常的對白,卻有深切的情感蘊含其中。

    陳三郎帶劍出門,到了外面,一身鎧甲重裝的洪鐵柱早等候在那了。這一位侍衛頭目自上任來,忠心耿耿,忠於職守,有時候陳三郎都嫌他太過於死古板,但洪鐵柱不為所動,亦步亦趨,只要到了外面,絕不輕易離開陳三郎半步。

    兩人一前一後,大踏步去往府衙,沿途走廊處,都有侍衛把守,見到他們來到,紛紛行禮。

    不多久,轉過一道門,邁過去,已是府衙大廳。

    「公子到!」

    一門子高聲叫道。

    一時間,提前來到堂上坐好的眾人立刻齊刷刷起身,再躬身下去,口中叫道:「參見公子!」

    這一片聲,如浪如潮,氣息翻滾不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7
第四百六十八章:大將病重,機會來了

    京城冰天雪地,雪花如雨,銀裝素裹一片。

    紫禁城屋宇之上,積雪已經很厚了。

    城牆上,撐出一面金黃傘蓋。

    傘下,以前的七王爺,現在的新帝站在那兒,舉目遠眺,望著白茫茫的一片天地,眉頭緊蹙。

    這天地,恰如現在的王朝局勢,寒冷而蕭索。

    謝余杯病了,彷彿不輕。

    這個消息是昨天傳回京城的。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宣威帝正在吃飯,不禁手一顫,差點把碗摔了下來。

    誰都明白謝余杯對於這個王朝意味著什麼,那是國之長城,國之棟樑,他要是倒下來了,這個帝國還能靠誰?

    宣威帝心中非常清楚這一點。

    自從元文昌起兵,一路勢如破竹,兵臨五陵關下。內閣已經向各大州域發出了三道勤王兵令,要各個封疆大吏組織兵力進京來援。

    只可惜到目前為止,應者寥寥。

    第一次石破軍反,各大州域還積極響應號召,出兵出錢,才有了李恆威那幾十萬的勤王聯軍;但其全軍覆滅後,形勢急轉而下,再不同以前。

    這一下,各大刺史大人都瞧明白了,王朝氣數已盡,他們現在還沒揭竿而起,落井下石,只是基於某些顧慮和考慮,但再要發兵去幫忙打元文昌,萬萬不能。

    舉個不怎麼恰當的比例,譬如籌備借錢,第一次還好,要借第二次,沒門。

    傻子才肯!

    無人勤王,孤立無援,現在宣威帝所能依仗的只有涼州鐵騎,以及五陵關。

    涼州那邊,蒙元作亂,已經破了三座城池,若不是嚴冬氣候的問題,失地會更多。

    但寒冬終究會過去的。

    不管如何,調遣入京的涼州鐵騎也無法再回去,這一去,京城可就岌岌可危,無兵可用了。

    至於五陵關,城高牆厚,被稱為「天下第一關」,只是關隘再險峻,終歸到底,還得靠人。

    元文昌兵臨關下,猛攻數回,不得其門而入,鬱鬱受阻,除了這關實在雄偉之外,還因為一員大將。

    謝余杯!

    然而如今,謝余杯病了。

    他年紀已不小,體有舊患,病來如山倒。

    第一時間,宣威帝就派了三名御醫過去,只希望謝余杯能撐得住。

    放眼朝廷,滿城文武,皇帝悲催地發現,能夠依靠的人少得可憐。不但不能依靠,還得提防。

    因為隨著形勢不妙,越來越多的官員人心浮動,甚至偷偷與元文昌方面聯繫……

    他們在籌謀後路,觀古至今,每一個王朝末路之際,都會上演這一幕。

    宣威帝不能忍,雷霆大怒,他下令逮捕了好幾名官員,直接抄家,全部關進天牢。

    無奈大勢已去,這樣做只能暫時鎮壓住局面,除非出現極大的變數,才可能力挽狂瀾。

    他需要一個得力的人物,一個蓋世英雄來打救。

    這說起來,很有些黑色幽默的荒誕意味。

    凝望雪落天地,白茫茫的淒涼直奔心頭,宣威帝鬢角之處,赫然已經有了白絲的痕跡。由此可見,他登基以來,承受了多少壓力!

    「那麼,就這樣吧。」

    嘴裡輕輕說了句,下了決心,沉聲喝道:「來人,擬旨!」

    當即有太監拿出黃絹來,端上筆墨;又有一人,手捧一匣,侍立在邊上,等候命令。

    這是掌印太監,手中所捧,匣中裝納的,乃是傳國玉璽,社稷神器。

    若有修士在此,觀望匣內,自可見一道龍形盤桓其中,只是此龍形態無神,病懨懨的,很沒精神勁頭。

    謝余杯病了,這個王朝病了,病得很重。

    …………

    陳三郎精神抖擻,坐上首,下面兩列人員分文武排列,左邊周分曹為首,右邊江草齊為首,可謂濟濟一堂。

    俗話有說:「人多勢眾」,這個勢,便是「氣勢」。

    聚氣,必須先聚人,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陳三郎當初得小龍女託夢,其中有言:「養浩然之氣,當從社稷取。」

    而今,他正走在這一條正確的道路之上。

    目光掃下去,掃過一張張神態不一的面容,陳三郎心中未免喟嘆,曾幾何時,他不過是孑然一身的窮酸書生而已。

    今日大會,不但文武到齊,逍遙富道也列席其中,他為嶗山供奉,修門正統,必須在場。

    一個個人,一團團氣息,浮沉不定,盡然在泥丸宮中得到反映,如鏡照人一般,清晰可見。

    陳三郎微微頷首,緩緩道:「可以開始了!」

    周分曹便邁步走出,手執一紙,打開,高聲唸起來:「歲月玄黃,天下倉皇,亂臣賊子,豺狼橫行……」

    這是一篇檄文,征討的對象不是別個,正是石破軍。

    當下在雍州,嶗山府最大的敵人便是蠻軍這屬於一個戰略目標,必須確定下來,定下基調。

    這樣,大夥們便有了統一的戰鬥方向。

    周分曹唸得抑揚頓挫,慷慨激昂,諸人聽得熱血沸騰,他們當中,有不少人都深受蠻軍禍害,根本不需要動員,即可同仇敵愾,只恨不得立刻與蠻軍開戰,報仇雪恨。

    不多久,周分曹一片檄文唸完,接下來,便是封官儀式了。

    首先,是請印。

    這印,正是那方陳氏玄武,從匣子內拿出來,穩穩地放在案上。

    眾人的目光紛紛聚焦在這印上,有熾熱之意流露。他們都已知道,從此以後,府城人事調度,而或公文告示,必須蓋上此印,方為有效,否則便是假冒空文,不可執行。

    當然,一些民生瑣碎事務,自不用印,只要蓋上主管公章即可。

    確定玄武印的權威名分,也是這次大會的重要內容之一。

    陳三郎氣定神閒,一字字開口道:「今府衙人事,著眼於將來,分工合作,制訂製度,分為吏房、戶房、禮房、兵房、刑房、工房等六房,每房設主事一名,副職執事兩名,幹事若干……」

    這話一出,眾有騷動。

    新政制度,誰都知道會有所改動,但在此之前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會改成甚樣,並不瞭解具體內容。

    現在聽陳三郎一說,立刻恍然過來,知道公子所圖不小,絕非僅僅侷限於一個府城之內。

    這個,可是大好事。

    眾人攏聚而來,若只求三餐溫飽,那實在毫無追求。生逢亂世,縱多劫難,卻也有著不少機會。

    古諺云: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而成功的一大前提,便是得有一個施展的機會。

    當下,機會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7
第四百六十九章:六房封官,氣聚河山

    六房制度並非新鮮事物,有著源遠流長的傳承歷史,本源於中央六部制,數代王朝,都用此制。

    但能稱得上六房的,必須州郡才行。

    譬如揚州,一直以來便是六房。不過隨著封疆大吏權力日增,擁兵自重,六房便衰弱了,幾乎成為擺設,諸多事務,皆由刺史說了算,即使太守,都成了傀儡。

    這個制度發展至今,漸已凋零。

    不說下面的州郡,即使朝野之上,六部制也慢慢被內閣所取代。

    當然,比如吏部尚書這些大官,一般也會被選入內閣議事。

    話說回來,現在陳三郎推出六房制,倒有點懷舊的意味。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嶗山只是一個府城。

    以一府之地,卻用一州之制,內中涵義,不言而喻。

    這是有一統雍州的野心!

    上位者有野望,下面的人自是高興,若跟了個不思進取的主,哪裡有前途可言?

    位置總是層層挪動的,上面的升上去了,下面的才有機會,如果上位者一直坐著,像個入定老僧,十年八年都不動一下,下面的人眼巴巴的,望得脖子都痠軟,心氣難免低落。

    其實陳三郎計畫中的新政制度並非是這個,而是「一會三院制」,什麼議會呀,什麼立法院呀,諸如此類,幾個生僻的名詞聽得周分曹等人一愣一愣的,接受不能。

    這些構思,未免太驚世駭俗。

    陳三郎唯有作罷,暫且施行六房制。因為不管主觀還是客觀條件,現在都不適合把步子邁得太大。走得急了,人心反而會被嚇到。老話有說:走快半步是天才,走快一步,就扯著蛋了……

    況且,現在的人員配置也根本支撐不起。

    目前而言,六房制反而是最適合實情的。

    眾人的騷動很快平息下來,望著陳三郎。

    陳三郎神色沉靜,拿起一張紅紙這是一張任命狀,案上一疊,都是早就擬好的,只待正式宣佈,當然,還要落印,才算生效。

    「今府衙建立,自有制度,分六房,擇賢才任之。現定吏房主事一人,周清者也,上來受命!」

    第一項任命下達。

    吏房,便是人事機構,負責政績考核,陞遷貶獎等,在六房中,重要性數一數二。

    不出意外,這個位置落在周分曹身上,也是眾望所歸,毫無爭議。

    周分曹整一整衣裝,神態莊重,走上前來。

    陳三郎拿起玄武印,往任命狀上一按,鮮紅大印赫然,自有氣勢生。

    這一印,別的人倒沒有太多感覺,但站在下面的逍遙富道心頭立刻一跳,抬頭看來,見到一股新氣就在玄武印內產生,然後迅速與金印本身融合到一起。

    這一幕,似曾相識。

    道士心一震,暗道:原來如此……

    世俗凡塵,氣息斑駁,其中官氣一道,深為修士忌憚。官氣來源,在於名分,更源於權勢。其本質上倒與龍氣同源,只是稀薄許多,柔和許多,可以說是龍氣分支。

    與別的氣息一樣,官氣也得養,這樣才能成氣候。

    官宦養氣,有著一套程序,一階階,遞級而上。比如說縣官的官氣,肯定比不上知府,這是限定了的,難以改變。至於同階之間,則要看誰的氣養得好,養得深。

    天下間,官場最為污垢,也是等級最為分明,秩序森然,不可踰越。而證明官員身份的,除了任命狀外,就是印章了。

    長年累月,印章用以公文書信之上,每蓋一印,便可得一分氣息。久而久之,印器可得靈性。

    但這樣的印極少。一方面是因為官員仕途起起伏伏,多有起落,不管是升還是貶,只要換了官階,就得換印;而換下來的印,多半被朝廷回收,然後銷毀了。

    古往今來,能一輩子做一個官的,可謂鳳毛麟角,就算同樣是做縣令,但在一個地方任職數年後,往往也會調離,到另一個縣城去。

    另一方面,朝廷管治甚嚴,官印得氣,其中大半又被龍氣所吸收。

    反正官氣好養,官印卻難成器。

    當今王朝,有傳國玉璽,那才是一方真正的社稷神器。

    原因無他,此方玉璽已經歷經數朝數代,王朝更迭,而玉璽不變。千百年來,它蓋過的聖旨成千上萬,不計其數。積累下來,那氣息磅礴,已成大器。

    故有言:得傳國玉璽,可鎮國,可定龍脈!

    改朝換代,立國者第一時間就是要取到玉璽在手,否則的話,就等於缺了立國之本,弱了名分。

    傳國玉璽天下聞名,上面銘刻著八個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此神器自是在紫禁城中,等閒不可見得。

    而現在,逍遙富道見陳三郎落印,氣息徒生,他立刻便想到那方面去。不過這本來也是意料中事,因為這印,可是他親手鍊造而成的,其中奧妙,當然一清二楚。

    他只是沒想到,氣息契合得如此融洽。按道理說,這一方印,當屬於私印,而私印是很難產生氣息的。

    解釋的話,應該是此印中的龍氣在發生作用,而且這天下龍氣早已稀薄破碎,無從壓制了。

    道士心中,頓時想到一詞:氣聚河山!

    上面陳三郎落好印,輕輕一吹,站起來把任命狀交給周分曹。

    周分曹雙手恭敬接過,臉有激動之色。雖然這個結果早就知悉,但眼下場合氣氛烘托之下,也是感到意氣張揚。他曾想過,當初若不是下定決心跟隨陳三郎到涇縣去,會是如何?

    或者,已經成為一堆枯骨了吧。

    他是決然不會選擇元文昌的,而元家已反,再無忌諱,不順從的,只怕都會化為灰灰。

    周分曹拿了任命狀,躬身退下。

    陳三郎開始宣讀第二個任命:兵房主事。

    也是個沒有懸念的結果,江草齊當仁不讓。在兵荒馬亂的時代,兵甲關係重大,甚至超過了人事,一旦立下戰功,擢升也要容易得多。

    然後到了吏房主事,卻是周何之。他是跟隨已久的「老人」,雖然沒有出色的才能,但兢兢業業,態度勤懇,乃是有目共睹的。

    很快輪到了禮房主事,正是宋志遠。

    ……

    一項項任命,一次次蓋印,一個個人上前接任命狀……

    在肉眼不可見之處,一道道氣息匯聚,最後慢慢凝聚在玄武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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