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南橋藝人
京城,南橋兒,這裡曾是民間藝人、戲台班子的聚集地——從評書雜技到相聲曲藝,戲子看客們日夜笙歌,好不熱鬧。
可如今,那橋沒了,換成了高樓大廈;那人也變了,行色匆匆,再沒了悠然熙攘的旺景。
但總有些人,他逆著活,任風吹雨打世事變遷,我就是我。
在京城,這類人被稱為爺。
南橋兒大路邊,高樓闊宇之間,一幢兩層多高的古舊小樓偏偏就沿街立著,像是一群西服革履的紳士中間插了一位提籠架鳥的先生,與周圍的景致格格不入,卻又充滿味道。小樓有一幢說不清年紀的大紅門,上面牌匾上刻著利落厚實的大隸——笑坤社。
這也許是京城「爺」們最後的聚集地了。
笑坤社堂子不大,卻足夠敞亮,燈火通明,三十張花梨木方桌錯落攤開,約莫每三桌坐一個人,總共聽客十人上下,在這寸土寸金的城市無疑奢侈萬分。
這場相聲,雖聽者寥寥,然而台上紅布照著的小桌前,站著的一老一小卻說得風生水起。一方舞台、一張桌子、一把折扇、一條手帕、兩位演員兩張嘴,不需要華麗的佈景和昂貴燈光、音響,便足夠他們大展絕活。
小的名為余樂,站左邊,唱的是逗哏,主說。他不到二十歲的樣子,玉面俊顏,一副少爺樣子,精神頭亮出來倒是比尋常少爺抖擻了不少,嗓門也清脆利落,別看年紀輕,可這底子可不比世家出來的遜色半分。
老的是他師父呂萬年,站右邊,老先生頭髮沒剩幾根,眉毛卻是旺過頭了,兩抹銀綢當空垂著,一副仙人的樣子。只可惜終究是太老了,嗓子發混,唱也唱不動,說也說不動了,只得在這裡給小他快三輩兒的徒兒唱捧哏。
這一曲說的是《習俗》,台下老觀眾都聽了幾十次了,但每次,余樂都能加入新的梗,伴著時事話題和「三俗」的葷段子,逗得聽眾拍案發笑。
余樂甩了甩袖子:「老呂,你知道放鞭炮的習俗是從哪來的嗎?」
呂萬年看了看觀眾,挺著老嗓自信解釋道:「春節除夕啊,我可放了快100年炮竹了。」
余樂神氣一笑,繼而問道:「那老呂,你知道除夕為什麼叫除夕麼?你知道為什麼除夕要放炮麼?
呂萬年胡作不解,撓頭苦思:「這個……還真不清楚,稀里糊塗就放過來了。」
余樂譏諷道:「要不說你這歲數白活了,到頭來也就說兩口相聲忽悠人,連媳婦都沒娶上!」
呂萬年當即擼起袖管,吹鬚瞪眼:「臭小子!要不是演出呢,看我抽你!」
台下觀眾紛紛淺笑,相聲就是逗人樂的,台上老的為老不尊不懂裝懂,小的目中無人總取笑師父,這景兒也算是笑坤社相聲的一大笑點。
台上的余樂嬉笑著躲開師父的巴掌,嘴裡卻不饒人:「老呂,你一大把年紀了,可別把自己給打死了!」
呂萬年兩下沒打著,擦了把汗指著余樂道:「你倒說說,除夕為什麼放炮?」
余樂再次甩了下袖子,沖滿堂聽客朗然道:「傳說古時每到臘月底,一頭名為『夕』的惡獸都來禍害村民,只有放鞭炮爆竹才能給他驅走,於是為了驅走『夕』,每年我們都要放炮。當然,後來大家知道這東西根本不存在,就算存在也早老死了,於是過年放炮,變成了驅鬼辟邪,趕走恐懼與晦氣的美事。」
呂萬年頻頻點頭,而後又一副老頑童不服氣地樣子:「這我知道,過節放炮不就是去晦氣的麼。」
余樂輕輕一笑:「那老呂,你知道為啥結婚也要放炮麼?」
呂萬年隨即皺眉苦思:「也是去晦?可大喜的日子,哪有什麼晦氣啊?」
余樂搖頭沉重地說道:「和『夕』一樣,我們要借助鞭炮驅除某種可怕的東西,但那是沒用的,現在的女孩都不怕鞭炮了,婚後洗把臉就會原形畢露。」
「哈哈哈!!」台下一寸頭漢子當即拍案大笑,「樂兒!你沒結過婚,還知道婆娘矯情啊!」
其餘眾人也隨即大笑,紛紛鼓掌。
一老一小向觀眾鞠躬,這一曲兒算是說完了。
呂萬年輕輕拍了拍余樂,沖後台一努嘴,余樂隨即會意,從桌子裡取出師父把玩的那對文玩核桃遞給師父,恭恭敬敬攙著師父朝後台走去,口中沖為數不多的觀眾道:「老傢伙嗓子干了,後面我給大家唱單口兒,諸位稍候,喜鵲上茶。」
聽客們紛紛點頭,也不計較,現在的呂萬年已經太老了,對聽客們來說是聽一場少一場。師徒說完的同時,一位穿著紅旗袍的小姑娘提著暖壺一瘸一拐地進場,姑娘個子不高,不過十五六歲上下,齊頭簾娃娃臉,讓人好不憐愛。
寸頭漢子連忙起身道:「喜鵲歇會兒吧,我自己添水。」
女孩盈盈一笑:「虎哥是嫌我走路難看啦?」
「哪有!天底下就屬你好看!」
「那就好好坐著。」喜鵲說著,走到堂中間桌前,先是為一位老者上茶。
「得!」漢子拍頭一笑,也不再糾纏,只自行喝了口茶,跟周圍聊了起來:「要說這樂兒,真不錯,看著跟老呂成天鬥嘴,其實孝順得很。」
旁邊的爺們兒附和道:「可不?老呂收了這徒弟,一輩子不虧了,比多少兒子都要孝順。」
其間,唯有坐在正中桌前的老爺子一語不發,他毛髮黑白相間,雖算是老人,卻比呂萬年年輕了不少,一身兒土灰色的老款中山裝貼在身上,無半分褶皺,倒也稱得上精神。這位老爺子只握著茶杯,呆呆盯著呂萬年手中的核桃,待他離去,才輕輕搖頭歎息。
寸頭漢子見狀,調笑道:「鳥爺,那核桃您盯了那麼些年了,呂萬年還繃著價呢?」
「繃價?」老爺子仰頭喝了口茶,無奈歎道,「要肯聊也好了,他咬死不賣!」
「嗨,要我說您也甭惦記了!這呂萬年也是個真玩家,哪捨得寶貝。」大漢上前勸了勸,「鳥爺,我在平谷有個朋友,最近倒騰了一批『四座樓獅子頭』,您要是有功夫……」
「得嘞。」老爺子揉了揉手腕上的紫檀珠子,擺手不屑道,「老四座樓早沒了,現在出的獅子頭都是嫁接的,沒意思,寶貝還是老的好。」
寸頭大漢還要再勸,可此時余樂已經歸台,出於尊重,他只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鼓掌叫場。
「呵呵。」余樂上台後,賊兮兮地看著諸位聽客,「就這麼幾個人,大傢伙兒提吧,是讓我說《老卦師》還是《俏**》?」
「俏**!!!!」台下觀眾異口同聲地喊道。
「得!你們這幫俗人!就喜歡帶色兒的!」余樂轉而嬉笑道,「不過我喜歡!」
哄笑之中,余樂吩咐喜鵲去後堂給師父泡茶,自己則將醒目拍在桌上,清了清嗓子。
《俏**》是個上不得檯面的葷段子,現在人少,又沒攝影,余樂說說倒也無妨,畢竟這幫觀眾可是笑坤社為數不多的衣食父母了。
余樂繃足了勁兒,換了副腔調,開唱。
「話說這鼓樓胡同兒根兒,住著一位俏**,年方二十,珠圓玉潤,上不多麼凸,但下面絕對翹……」
「一日子時,她在家中找不到夜壺,只得出門解手,待到街上,四下看了看,應當無人,便找了個旮旯,怯怯脫下褲子。呵!那大白屁股讓月亮一照!讓人恨不得……」
「鄰家小三,剛好也出門解手,一看這個,趕緊躲到房後,瞪著眼珠子……」
台下諸人聽得津津有味,寸頭大漢倆眼發直,哈喇子眼看就要滴下來了。
「哥!!!」只聽此時,後台出來一聲小女孩的呼喊,「哥快來!!」
余樂驚了一下,隨即只當做沒聽見,演出的時候天塌下來也不能斷,繼續全神貫注地說道:「於是,那小三也脫下褲子……」
「哥!快來!!」女孩叫喚得更響了。
「樂兒,去看看吧。」寸頭大漢雖在興頭兒,但還是憋住了,「喜鵲叫你準兒有事兒,弄完了再給咱說。」
「可……」余樂站在台上,頗為為難。
「去吧去吧。」其它聽客也紛紛擺手,表示理解。
畢竟都是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這點事兒能體諒。
「那多謝諸位了,一會兒讓喜鵲多端兩盤瓜子兒上來。」余樂隨即告退,匆匆趕往後堂,剛一轉彎兒,便撞上了奔來的喜鵲。
「哥!不好了不好了!」喜鵲一把拽住余樂,玩命兒地往裡拉。
「說事兒。」余樂皺眉道。
「我剛剛給爹上茶……」小姑娘氣喘吁吁地說道,「可他不動了……叫也不答應……」
「怕甚,老傢伙經常坐著坐著就睡了。」余樂無奈地搖了搖頭,被拉入後堂。
後堂實為笑坤社的正堂,古木傢俱,字畫牌匾一應俱全,相當於現代家居中的客廳。呂萬年坐在堂正中牌匾之下,微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一動不動,唯有那根叼在口中的亮棕色煙斗依然冒著白煙。
余樂心裡「咯噔」一下子,腦子也瞬間空了。
呂萬年鼾聲極大,若真是睡了,指定能聽見聲兒,可現在他身體無半分起伏,如同一尊蠟像。
旁邊的喜鵲淚珠已經滲了出來,死掐著余樂道:「哥……爹是不是……」
「不會……他是老不死的,打我記事兒就這德性。」余樂擺了擺手,顫聲安慰一句,心裡打著鼓,一步步向前踱步,口中呢喃,「他是老不死的,我死了他也死不了。」
余樂領著喜鵲,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直至停在呂萬年身前。
「師父?」余樂叫了一句。
沒回應。
余樂顫顫湊到呂萬年耳邊,又叫了一句:「師父?」
依然沒回應。
余樂心已經涼了半截,六神無主。
他今年十八,喜鵲十六,呂萬年若是撇下他們走了,今後該何去何從?
余樂屏住呼吸,右手湊到呂萬年鼻前。
很快,他自己也僵住了,僵了很久。
片刻之後,余樂的手沉了下去,倒抽了一口氣,蹲下身子,輕輕抱住目光呆滯的喜鵲:「別怕,哥在。」
「哇……」喜鵲終究是孩子,聽得這話,不管不顧,一鼻子哭了出來。
大堂眾人老遠聽見喜鵲的哭聲,均覺不對,對視過後,一股腦朝後堂湧去。這一到堂中,見呂萬年坐在椅上不動彈,兄妹倆相擁而泣,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來。
寸頭漢子呆滯良久後,擦了把汗,口中虛顫著問道:「呂師傅?」
「呂班主?」
「呂大爺?」
「呂爺爺?」
「你成了!」一個爺們兒上前拉住了大漢,略帶哽咽地說道,「讓他們安靜會兒吧。」
「這……這……。」寸頭大漢又急又難過,滿腔的勁兒也不知道往何處使,一掌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我……我不信啊!打我爺爺那會兒就聽老呂的相聲,怎麼……怎麼就走了……」
此時,穿著中山裝的老爺子利落地推開大漢,自行上前一步,瞇眼打量片刻,悵然歎了口氣:「該走,總要走的,呂爺累了,該歇了。」
話罷,他望向六神無主的余樂和喜鵲,又歎息搖了搖頭:「諸位,今兒別打擾他們了,身上帶多少錢,都給樂兒他們留下吧,辦喪事用,趕明兒白事兒的時候,咱再單包禮金。」
老爺子說著,利索地從口袋裡掏出幾百塊錢,外帶零錢鋼崩兒,一股腦拍在桌上。
鳥爺在此聲望極高,大家也順了他的意思,紛紛解囊相助,將身上的錢通通拍在此地。若是外人在場,必因這種慷慨而驚訝,但這幫聽客,都是自爺爺輩兒便混在此地的,早已不是尋常演員與觀眾的關係,此時只拍幾百,都顯少了。
余樂暫且放下喜鵲,放下悲痛,起身沖眾人鞠躬道:「謝謝大家……咱們說相聲,不該拿這麼多錢的……」
「樂兒啊。」鳥爺望著他,歎息道,「你和呂爺,給我們帶來的樂兒,可不是錢能買的。」
喜鵲聞言,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次哭啼起來。
這哭聲中,每個人都感覺沒著沒落的,心裡好像少了些什麼。
聽客們一一上前,同余樂握手,送上哀詞。
「樂兒,有事兒叫哥,能幫准幫,不能幫也想著法子幫。」寸頭漢子眼淚打著轉,只盯著呂萬年,依然不相信這傢伙能死。
「多謝虎哥。」
寸頭漢子響應了鳥爺的號召,不作久留,轉身而去。
幾分鐘,聽客們幾乎走光了,就剩下鳥爺。
老爺子盯著堂子裡的牌匾木了片刻,這才說道:「樂兒,喜鵲,今晚你倆送送呂爺,但規矩不能少,明兒我找人幫你們辦喪事,你就別操心了。」
「多謝鳥爺。」余樂哽咽頷首行禮,他一個十八歲的孩子,確實沒能力操辦這事兒,還好有鳥爺相助,不然恐怕要被套上「不孝」的帽子了。
「鐺鐺!」正此時,呂萬年手中握著的核桃落在地上。
鳥爺定睛望向滾在地上的核桃,矮樁大肚,平底厚邊,色厚質勻,最關鍵的是這對核桃的成色,經多年的把玩,核桃表面泛出剔透的艷紅色油光,沒半分發烏。這讓鳥爺眼中不免露出一絲愛惜之色,可隨即又趕緊收斂起來。
有骨氣的玩家都是傲的,乘人之危這種事兒做不出來,更別提撬死人的寶貝!
鳥爺一擺手,就此拂袖回身,告退而去。
待人都走了,余樂才取了桌上的錢,清點一番,兩千上下,他塞給喜鵲幾張票子,讓她趕緊出門買些紙錢蠟燭,今晚好好送師父。喜鵲哭著點頭應了,淚水雖然沒停,卻不再鬧,頗為懂事地快步出堂。
隨後,余樂驀然回身,撿起地上的核桃,塞回師父手中,將師父身子扶正,讓腦袋端端正正靠在椅背上,留有風姿餘韻,打點好了,余樂才坐在師父身旁。
他歪頭看著師父白皺昏暗的面容,終是低聲哭了出來。
搞喜劇的人,多半有顆憂鬱的心。
有個很著名的黑色笑話,講的是一個男人去看醫生,說他很沮喪,人生看起來很無情、很殘酷,說他在這個充滿威脅的世界上覺得很孤獨。
醫生說療法很簡單,「一個偉大的小丑來到了這個城市,去看他的表演吧。他會讓你振作起來的。」
那男人突然哭了。
「但是醫生」,他說,「我就是那個小丑」。
喜劇大師們,將歡樂送給了別人,把悲傷留給了自己。
然而呂萬年絕對不是這樣一個人,他的腦子裡好像沒有「憂鬱」這個詞,逗人樂自己也樂,一把歲數依然愛玩,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土裡埋的樹上掛的,經了他的手,都能成個玩意兒,成個寶貝。就連死,呂萬年死的都是這麼沒心沒肺,連個悲傷的告別都沒有。
余樂哭著哭著,也是沒勁兒了,他抬頭四望。
這堂子中,一桌一椅,一針一線,一葫一畫都是有講究的,說得物質些,都是錢。就拿呂萬年手裡的核桃來說,鳥爺曾開價四萬來收,這在核桃文玩中絕對算得上大數兒了,師父卻理也不理,只調笑道——
等我死了再聊!
現在,真的死了。
余樂自小跟師父長大,算是沒有被世俗沾染,若是一般人,此時恐怕已經開始琢磨把這些玩意兒都賣了能拿多少錢,余樂此時卻只想著,該如何照顧這些玩意兒。
玩意兒不能久放,必須時不時拿出來把玩保養,不然就虧了靈氣,從前師父整理一次能耗上一整天,可余樂卻不知該如何打點,他現在只怕放壞了師父一輩子的心血。
正琢磨著,院裡養的黑毛土狗從堂門口溜了進來。
余樂看見了活物,心情稍有緩和,口中呼道:「二黑!過來。」
那狗卻是動也不動,站在堂門口呆呆盯著余樂,吐著舌頭,似笑非笑。
余樂微微皺眉,這黑狗一向聽話,今兒是趁著老爺子走造反了麼?
「二黑!」余樂又喊了一嗓子。
突然,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回應了他。
「叫師父。」
余樂大驚,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他舉目四望,堂子中除了這黑狗只有呂萬年的屍體。
余樂打了個寒顫,搖了搖頭:「原來真的有幻聽。」
此時,那聲音再次傳來。
「兔崽子聽不見師父叫你?」
這次,余樂真的慌了。
他臉色發白,望向了呂萬年的屍體。
「不是那邊,是這邊。」
余樂臉色一繃,循著聲音,望向了門口。
只見那黑狗頗為樂呵地盯著余樂,嘴巴沒動,聲音卻傳了過來——
「還算孝順,知道陪我。」
余樂摸了下腦門,起身快步走向黑狗,口中喃語:「撞鬼了……」
「呵呵,勉強,為師只算半個鬼。」黑狗蹲在那裡洋洋得意。
哪知余樂大腳一抬,直接踹了過去。
「狗東西!趁我難受唬我!」
黑狗被踢了老遠,慌張罵道:「欺師滅祖的東西!找揍!」
「還唬?」余樂擼起袖管衝上前去,「彭」地又是一腳。
黑狗在地上滾了急滾,吃了疼,趕緊往旁邊爬去:「別打了……我真是你師父……」
「還敢罵我師父是狗?」余樂追上去還要打。
「罷了罷了!」黑狗連忙匍匐在地,做出求饒的姿勢,「我也是迫不得已沒得選,乖徒兒手下留情。」
余樂見他求饒,也不再打,轉而思索起來。
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幻聽,這麼久的對話,可就讓人不得不信了。
「你真是師父?」余樂鬆了句口,死盯著黑狗,別說,這狗眼還真的有些神采。
「廢話。」黑狗見余樂的樣子,便又神氣起來,「給為師上茶,我口乾。」
余樂抬手:「又找揍呢?」
「兔崽子,你不怕雷劈啊?」黑狗連忙逃竄。
「你先說清楚,怎麼回事。」余樂心裡也打鼓,這麼邪門,他必須聽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證明自己精神正常。
「上茶,真的口乾。」黑狗的眼神中露出哀求。
余樂又瞪了他一眼,轉身道:「自己過來喝。」
「……」黑狗無奈,只得悻悻跟著余樂進堂,蹲在座前,等著余樂將茶杯放在地上,這才一頭紮過去,伸著舌頭開始舔舐,「這狗身子,太不痛快了。」
余樂見這狗喝茶喝得有模有樣,還知道停下來品味一番,倒是有些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