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仙凡 作者:蘇與軒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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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蘇與軒

【小說類型】:武俠仙俠

【內容簡介】:    神仙之說,由來已久。
    只是鴻蒙不記年,所謂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之說不知距今幾時,皆不可考。
    正史中自上古黃帝始,便有廣成子佈道,容成公成仙之說。史料中所載黃帝蚩尤各部逐鹿大戰,亦有風伯雨師、應龍等神仙之屬。
    後又有夸父逐日,大禹治水種種故事,廣為流傳。百姓雖不知其真假,卻也半信半疑,至此,神仙之映像算是深入人心。
    直至商周分邦 建國,商末紂王無道,武王伐紂,改朝換代,民間又有封神之說,野史傳說混淆不清。   
    我們的故事,便是在盛世的大唐開始的。
本帖最後由 ching801121 於 2014-9-22 02: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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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0:12
第一章  驚變 (一)



   那是一個冬季,揚州街市上也是這般的鵝毛大雪。空氣中卻還隱隱地有著肅殺的氣味。街道上空無一人,此時,忽然有細碎的腳步聲一點點從遠方傳來。一個人影,從漫天的大雪中現出身形來。

    他神色焦急,腳下不停,用足了真氣,一步踏出接近丈余。北風剛烈,吹拂著他的衣衫嘩嘩作響。此人正是王昌明。

    昌明聽聞了隨家遭逢大難的消息,他本來被隨家家主派出做事。也正因此他才幸免於難。眼看著隨家大院近在眼前,他焦急之色更濃。深提一口真氣,腳步愈發輕快。人影閃爍間已到了宅院之前。

    本來在這個時節,肯定是大門緊閉,拒不見客的。可隨家卻大門敞開,見此,昌明心中更是不安,對於隨家破滅的傳言不知覺間又信了一分。

    「昌明大俠,您回來了!」聽到招呼聲,昌明一愣,撇過頭看,是個隨家的家丁。

    王昌明與隨天是八拜之交,這在隨家是盡人皆知的事情。整個隨家也不知覺間以昌明爲二當家。

    「大哥大嫂真的?……遭遇不測了?」昌明克制住腦子裏的悲傷和暈眩,啞聲問道。

    「嗚……」家丁哽咽一聲,「老爺和夫人他們都……」「都怎麽了!」王昌明有些焦急,聲色俱厲地問。

    「在您回來前一天就去了……全家上下都不知是什麽原因,您一定要查明真相爲老爺報仇啊。老爺生前待你就如親生手足一般,昌明大俠,你是隨家最後的希望,一定不能辜負了老爺的在天之靈。」本該以家丁的身份是決計不敢這樣和昌明說話的,但悲痛之下,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

    昌明腳下一陣踉跄,險些摔倒,多虧了家丁扶了他一把。昌明又強提了口真氣,穩住了身形。許久,深吸了口氣。問道:「現在大哥的遺體現在何處?我要去看看。」他心裏雖然痛似刀攪,但此刻卻不是悲傷的時候。昌明畢竟久經江湖,識得大體。

    「老爺夫人的遺體已入棺,這是老爺臨終的囑咐。」家丁一邊領著昌明去往大堂一邊說道。

    「那,大哥可還有什麽叮囑?」昌明想了想,此事實在蹊跷,他也不明白此中的曲折,說不定大哥臨終前發現了什麽。

    「有,老爺還有留書一封,要我一定要親手交予你。所以小人一刻不敢耽擱,一直在門口等待大俠。」說著,家丁從袖子裏小心地拿出一張疊好的紙。「老爺的棺木就在裏面。接下來的事就要交給你了。」說完,家丁對昌明鞠了一躬,轉身退下。

    面前就是隨家大堂,大堂正中停著一大一小兩口金絲楠木棺材。想來棺材裏的便是隨天夫婦了。此刻雖然是白天,這大堂四周卻總覺得陰森森的滲人,好像有什麽在陰暗中窺視著你。昌明內功有所小成,感覺比常人要敏銳得多。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感覺到心裏極爲不安。

    勉強壓下心裏的不安之感。昌明展開了隨天的遺書。

    「昌明賢弟,你見此書時,吾已是陰間一鬼。隨家破敗,此乃是天數,命中該有此一劫避無可避。還望賢弟能夠節哀。大哥死後,隨家必定無主,索性風兒此時不在府內。家業雖大,但樹大招風。所以,希望賢弟可以幫我遣散隨家余衆,分發財物。錢財都是身外之物,若是被劉家瓜分,也不必與他們爭奪。只是,還希望你能找到風兒,切不可讓他逞強,白白送了性命。只要風兒還在,隨家便沒有滅。

    賢弟此刻心中一定充滿了疑惑,爲兄死因究竟爲何。個中緣由我卻不便細說。吾死七日之後,賢弟去往揚州城裏,尋一個道士。到時自會有高人相助,到時你便將純鈞劍予他,這其中的謎團自會清楚。一定要請他來府內一敘,此事關係整個揚州甚至是天下的安危,切記切記!」

    這一封遺書剛開始時鐵畫銀鈎極爲工整,寫到了後段,愈發地潦草,直至龍飛鳳舞起來。想必是當時情況愈發危急或是隨天已到了最後關頭,彌留之時。

    六日後,也即是隨天死後頭七的到來。雖然隨家的大難傳遍了整個揚州城,可是,繁華就是繁華。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昌明有些茫然地站在街頭。他雖然對於隨天的言行深信不疑,但是隨天只說了讓他去街頭找一個道士。可是大唐年間,道教盛行,佛家衰弱。當今天子以老子爲祖先,表達了對道教的崇高敬意。身爲道士更是可以免除賦稅,還有諸多福利。是以揚州煙花之城,那些算命堪輿之士隨處可見,究竟哪一個是那個高人呢?

    不住地踱著步,神色愈發焦急。他從今天上午便在揚州中尋找高人,可是現在日已西斜,這第七天就要過去。他也探查過許多道士,大多只會算命看相之術對於隨家之事可謂無能爲力。

    「咦……?」昌明一驚,轉頭,眼前站著個布衣老者。老者須發皆白,清瘦的面容卻很是紅潤,全不似個矍铄的老人。昌明心裏隱隱有所感觸,上下打量了一下,老者沒有穿道袍,也不知道是不是俗家的道士。不過老者上下有一股絕塵的氣度,仙風道骨,不似凡俗中人。

    當下心裏升起了一分希望。十分尊敬地問道:「請問這位老伯,在下有什麽不對麽?」

    老者有些驚奇地看了昌明一眼,從上到小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請留步,待我掐算一番。」說著伸出右手,一陣掐算。

    老者卻不知,他隨手一個舉動更堅定了昌明內心的感覺。「敢問前輩是否是道家中人?」

    老者聽到問話,停止了掐算,擡頭看他一眼。道:「不錯,貧道清玄。勉強算個道家弟子。請問施主最近家中可有什麽大事發生?」卻不知道若王昌明知道眼前這個勉強算道家弟子的清玄是昆侖道派掌教,在世俗看來簡直是神仙般的人物的時候會做何感想。

    昌明聽這麽一說,心下更加肯定。卻還是留了一分心思,問道:「不知道長發現了什麽?」

    清玄莞爾一笑,道:「閣下也不用試我,我若是沒有猜錯乃是閣下的結義兄長一家出了血光,可是這樣?」

    昌明聽得一驚,從未覺得有這般神奇。聲音也有些發抖,「你是從何得知?」

    清玄雙眉卻突然有些緊鎖起來,低沈道:「只是這卦象還有些不明的地方,想必閣下也是受了高人指點在此尋我的。此事非同小可,來,我們換個地方詳談。還有些問題需要向你了解。」

    昌明忽然心有所感,試探著問道:「莫非道長就是爲了此事而來?」

    清玄瞥了他一眼,點頭道:「也不全是,這也是我天命所在。有些事實屬天機。」清玄擡頭看天,心道:天意如此,造化弄人。不想我尋了幾百年,終點竟在此處。

    昌明也知曉此中規矩,見不方便也不再問。只道:「還請道長移架到府上一敘。此事實在是蹊跷,待我從長道來。」說完,做個請的動作,領著清玄向隨府而去。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0:17
第二章  驚變 (二)
   


  昌明領著清玄走到隨府前,原本清玄有些緊鎖的眉頭更加糾結。昌明心裏越發地忐忑,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隱隱覺得此事恐怕真像隨天遺書中所說那樣關係重大,非同小可。

    正在昌明內心煎熬的時候,清玄突然一把拉住了他,道:「慢!」清玄這一聲喝直把昌明嚇了一跳。渾身打了個激靈,疑道:「道長,出什麽事了麽?」清玄右手撚著颔下雪白的胡須不語,過了片刻,手指一指前方,「你看。」

    此刻,黃昏已過,華燈初上,夜色朦胧了整個天地,揚州城陷入了半暗半明之中。順著清玄的手指看去,王昌明頭皮一陣一陣地發麻,兩腿不自覺也有些打顫。在暮色的籠罩下,隨府竟然散發出些許飄忽的綠色氤氲,在夜晚看來極爲地邪乎。

    「這……」昌明嚇得連說話也有些不太連貫,「隨府到底怎麽了?」

    「老道也是不知,要進去一探才能明白。只是,這隨府內卻是一點生人氣息也沒了。」清玄沈吟道。

    「什麽!」昌明又是一楞,這一驚一嚇險些讓他跳起來。「隨府內明明還有幾十口家丁老少,怎麽會沒有生氣?」

    清玄眯著雙眼,看著昌明又是一陣發慌,「只有兩個可能,要麽他們全都離開了隨府,或者……」

    「或者什麽?」昌明見他不把話說完,更是有些焦急。

    清玄呵呵一笑,卻不答話。「你可知爲何這夜晚時分,隨府內會有這等異象?」

    王昌明雖不明白,但他江湖閱曆也算豐富,早已聽過許多神神鬼鬼的傳聞。雖然心下有些不大相信,但還是道:「這,怕是隨府內有了什麽髒東西吧。」

    「髒東西?」清玄輕哼了一聲,笑道:「你看著綠光映天,絕對是至陰至邪之氣。白天裏陽氣十足,陰氣受了壓制,到了晚上陽氣衰微,便爆發了出來。只是,雖然此氣極爲陰邪,但卻還沒成得了氣候,據貧道猜測,應該是有先天高手用盡了平生功力暫時封住了什麽魔頭,然後今日封印破損,所以便有邪氣散了出來。請你來猜猜看,這隨府上下或是這整個揚州城會有誰有這等功力?」

    昌明經清玄這一點撥,終於理清了些頭緒,「你是說……是大哥用功力封住了魔頭?」

    清玄略微點了點頭,道:「不止如此,依貧道來看,不只是魔頭那麽簡單。要是普通的妖魔鬼怪先天高手足以對付,令兄既然身殒,恐怕是耗盡了全身所有精元才勉強得以封住。我且問你,令兄去世已幾日?」

    「今日乃是滿頭七之時,足足已七日。」

    「七日……」清玄沈默。

    清玄耐得住,可昌明滿心焦急,急忙問道:「敢問道長,接下來如何是好?」

    清玄又是掐指一算,再觀了觀隨府上方的氣象,心裏已然有了幾分了然。淡淡道:「我們在這裏猜測的再多也於事無補,不妨進府一探,便該真相大白。不過,此時的隨府已布滿了陰邪之氣,除此之外恐怖還會有些邪物。待會不要害怕。跟在我身後,一定要記得運氣調息,抱元守一,護住心脈,不論看到什麽都不要慌張。切記,切記!」

    王昌明點點頭,道:「道長請放心,昌明一定小心,絕不會托道長後腿。」

    清玄莞爾一笑,不語。長袖一揮,一道無聲勁風已然揮出。整個隨府的大門就這樣無聲息地開了下來。

    這一手一出看的昌明又是一驚。內力外放很多人都可以做到。但這般無聲無息,而且恰到好處地推開隨府這樣沈重的沈香木大門,不發出一絲聲響,就非一般人可以做到了。只怕這個老道是當今天下絕頂高手。

    仿佛看出了昌明內心有所驚奇,清玄沈聲道:「抱元守一!不可分神,進入府內之後,切記不可觸碰任何一樣事物。」

    入了府內之後,昌明才發現,整個隨府內卻並非想象中那樣漆黑一片,反而隱隱地散發出些許陰綠色的光芒,顯得格外的陰森。不過,也正因爲這樣鬼氣森森地,反而能勉強看清道路。讓王昌明沒想到的是,清玄老道渾身上下在陰暗中竟然散發出點點的青色光暈,便似仙人下凡一般。「這老道的道行到底有過高……?」昌明內心又驚又奇。

    就在昌明勉強克制住內心的波動,抱元守一之後。「嗒嗒……嗒嗒……」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先前老道已說府內已沒了活人氣息,除了兩人之外竟然還有腳步聲,直把昌明險些嚇得跳將起來,頭皮一陣又一陣地發麻,耳旁似乎也有陰風呼呼地吹拂。一個踉跄,昌明腳步一亂,叫要倒下去。

    在前帶路的清玄卻立時一轉身,一把扶住了昌明。低聲道:「莫怕,運氣調息,其他事莫管。」昌明點頭,雙目盯著自己被清玄抓著的手腕。一道涼氣從手腕處傳入體內,隨著經脈在整個周天運行了一周。接著,昌明就覺得,一道清氣直沖腦際,一片清涼,剛才的恐懼一下就消除了好多。耳邊陰風吹拂的聲音也沒有了,只是那一陣一陣的腳步聲卻沒有變,反而比剛才響了好多。這也就是說,恐怕那聲音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有人,或者說有東西在四周靠近。

    雖然恢複了些許理智,可心還是撲通撲通地挑個不停。昌明想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好拿疑問地眼神盯著清玄。清玄也不說話,清盈盈目光一直籠罩著昌明。聽著那個可怕的腳步聲一點點地靠近,昌明只覺得頭皮都快炸了,可清玄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良久,清玄低聲道:「你站穩,且看貧道妙法。」說著,又是一道真氣傳了過去。

    清玄松開了昌明的手腕,右手懸於胸前捏蘭花手印,突然一聲大喝:「呔!」伴著喝聲,清玄周身的青光一陣大亮,把整個居室印得通透。昌明小心地站在清玄身後,這才看清,在清玄身前十步之外有一個家丁服飾樣的人。確切地說,那已不是人,整個面目幽青幽青的,血盆大口半咧著,兩顆數寸長的獠牙就這麽露在外面。分明就是僵屍的模樣。

    「啊……怎麽會是他?」昌明看清楚了僵屍的面目,神色裏十足的不信。僵屍不是旁人,正是今日爲他開門的家丁。而在這個僵屍身後還有隱隱綽綽數十個同樣的人影。「怎麽,怎麽會這樣?」昌明言語裏充斥著悲傷的意味。難怪先前清玄說整個隨府上下竟沒有一絲生氣,他還以爲隨家全數搬走了,沒想到竟會皆成了僵屍。他在隨家已好幾年,這幾年裏他體會到了許多江湖上沒有的親情和溫暖。沒先到今日竟遭受到了這滅門慘劇,頭一暈,再也站不住,一下跌坐在地上。

    「隨家幾十口怕都遭難了,果然不是一般的妖孽。今日貧道定要斬妖除魔,以正天威!」聲音朗朗,法相莊嚴,手撚蘭花,十足似個降世的金仙。清玄周身邊青光大盛,一股奪人的氣度散發出來。

    「哼!……」一聲悶哼從四面八方傳來,陰森恐怖。仿佛受了什麽鼓動,所有的僵屍都蠢蠢欲動起來。昌明早先聽說過許多關於僵屍的傳聞,僵屍大多沒有智慧,遇到危險也不知退縮。更爲離奇的是,有一個老先生曾與他說,只要將黑驢蹄子塞到僵屍口中便可消災解難,也不知是真是假。

    看著僵屍越靠越近,王昌明開始有些緊張起來。清玄仿佛什麽也未看見。很是隨意地伸出了一只手,捏了個劍指,憑空畫了個符咒。整個符咒大約有一尺見方,通體呈血紅色,就像是用朱砂畫在了一道透明的簾子上。

    清玄冷眼看著面前這一群僵屍,那朱紅色的符咒就懸在清玄身前。清玄長袖一揮,符咒一分爲二,二分爲四,不多時就分出了數十個。一個個在空中滴溜溜地轉,清玄神色又是一凜,右手一番就是一掌拍出,虛拍在了身前。看似輕飄飄的一掌,看的王昌明又是一驚,那一瞬間整個虛空都是一震。接著,那一個個符咒全數飛出,每一個都沿一種極爲玄奧的軌迹最後刻在了一個個僵屍的印堂上。

    就看到那些僵屍渾身一抽搐,個個腳下一軟癱倒下來。那朱紅色的印記閃了一閃就消失不見了。過了片刻,那些僵屍臉上的青氣逐漸散去了,最後連獠牙也消了下去,甚至臉色還有點紅潤,便像個睡著的普通人。

    清玄走了過來,一把拉起了昌明,歎道:「這些人中了屍毒時日已久,生氣盡散,貧道沒有回天妙法,還請閣下節哀。」

    王昌明搖搖頭,盯著清玄,冷然道:「這怪不得道長,不過在下還有一個疑問,請道長一定要爲在下解惑。」

    清玄看著悲痛中的王昌明,點點頭道:「請講,貧道一定知無不言。」

    昌明一凜,道:「請問道長,這次導致隨家大劫的究竟是何東西?」

    清玄一陣沈默,許久才道:「貧道暫時還不知,依此情況來看來曆怕是極不尋常,必是至陰至邪之物。需要先天高手用盡全身精元,怕是足有千年道行,絕不是易與之輩啊。」

    王昌明也是一陣沈默,突然,他雙膝一軟跪在了清玄面前。「老神仙,你法力高深,一一定要斬妖除魔爲隨家上下老小報仇。我王昌明爲你做牛做馬在所不惜!」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老淚縱橫,極爲淒慘。

    清玄一愣,忙把昌明拉了起來,道:「不必如此,匡扶道義,除魔衛道乃是道家弟子的職責所在。既然被貧道碰上,便是他有千萬年道行,老道也要鬥他一鬥。你盡管放心,貧道一定竭盡所能。」

    這時,「哼!——」一聲悶哼突然傳來。四周的壓力立時驟增,一股又一股的氣浪翻湧,周圍陰森之氣更甚。「這是?」昌明也發覺有些不大對頭,問道。

    「雕蟲小技!米粒之光,也放光華!」清玄朗聲一喝,長袖一拂,全身的清光一陣大亮,一閃而過。而後,陰森之氣果然消了不少。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0:23
第三章  純均 (一)

    在剛才這番令人驚歎的情景過後,就是死一般的寂靜。這個府內似乎再沒了一點聲音。本來還有些許放松的昌明卻突然覺得這裏的氣氛有些詭異,又開始莫名地緊張起來。

    就這麽跟在清玄的身後,不時地爲他指點方向,兩人逐漸地就到了停放隨天棺木的廳堂前。

    「慢!」清玄突然一聲喝,直把昌明嚇了一跳。

    「怎麽了,道長?有什麽不對麽?」昌明拍著胸口道。

    順著清玄的目光看去,昌明這才發現了異常。本來廳堂的地面就是普通的青石地磚,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可是借著天上的月光,竟然隱約看見,青石上刻著許多泛著熒光的神秘符號。那些符號倒是和那些道士畫的符咒很像。也許是盯著青石上符號的時間久了,昌明竟然沒覺得廳堂裏有什麽陰森的氣息。

    「這裏大不尋常。」清玄撚著他雪白的胡須,神色卻流露出了些許歎惋,道,「若是貧道法眼不差,廳堂裏被人布下了百關鎖魂陣。所以那陰邪之物才被束縛住了這麽多時日,只是到如今陣法的力量已大多散去了。若是沒有猜錯,這估計是令兄最後時刻留下的。只是,百關鎖魂陣雖算不上高深,卻也是道門中不傳之秘。沒想到,令兄竟也是個道家弟子。」

    「那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昌明有些疑惑地看著清玄。

    「早知此事如此棘手,貧道便不會只帶把桃木劍下山了。本來我可以輕易地施法除凶,只是此刻手頭少了厲害的家夥,便要麻煩許多……」清玄沈吟,思索著。本來依清玄想來,憑他的道行,一把桃木劍足矣。可卻不巧碰上了千年道行的凶煞,雖也不懼,但卻要多費許多周折。

    昌明聽得清玄如此說,忽然全身一個激靈,想起了隨天遺書中的囑咐。當下對清玄說道:「道長莫要苦惱,隨家之中卻是有一柄仙劍,似乎叫做……叫做純陽劍。」王昌明經過這幾日的操勞,又經過先前的驚嚇,心力憔悴,腦子早已有些糊塗了。不小心就把純鈞記成了純陽,這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卻讓清玄吃了個大驚。

    「純陽劍?莫非是呂祖仙人的佩劍?」清玄大喜,心底多了幾分把握。「此劍現在何處?可否借貧道一用?待得貧道斬妖除魔之後,一定原物奉還。」清玄早已修煉有成,這些身外之物的**幾乎完全泯滅。所以,他也只有些驚訝和想一見仙劍風採的好奇而已。可是,這話在昌明聽來卻誤會了,以爲清玄看上了此劍。

    「呵呵,沒有關係,若是道長喜歡,便贈與道長了。道長爲隨家出了如此大力,隨家上下無以爲報。區區一柄寶劍,聊表心意,還請道長一定收下。」王昌明本就是個爽快的武林中人,說話也直來直去。

    清玄也是莞爾一笑,知曉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不點破。微笑道:「並非貧道不愛此劍,只是道門中人以修行爲重。仙劍寶器具是外物,再說貧道早有佩劍,此生也不願再換。你且放心,貧道剛才心算了一卦,此劍將會覓得良主,定會爲隨家添光加彩。」清玄見他確實耿直,便點破了一點天機。

    昌明雖然沒有心機,卻也不笨。馬上追問道「道長的意思是說……?」

    清玄又是一笑。「此乃天機,不可泄露。」

    看著清玄的模樣,昌明心中已明白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也更加明確了自己未來的打算。稍微一想便有意識地轉開話題道:「道長請在此稍候,我去爲道長取神劍。」說完,轉身朝書房走去。純鈞劍自從隨家福地被請出後,一直陳於隨天的書房內,沒有他的允許別人是不可以進入的。

    走在路上,昌明心中也有點忐忑,那把劍不會被什麽下人取走了吧?

    而清玄在昌明離開之後就一直立在原處,以手撫著胡須,面帶微笑地看著眼前的廳堂。棺材、陰氣,這些常人看見都會頭皮發麻的東西在他眼裏卻沒有什麽。突然他雙眉一皺,像是發現了什麽。

    這時,「啊!——」的一聲從遠處傳來,正是王昌明的聲音。

    「恩?」清玄頭一偏,分辨好方向,腳下一動,人影閃爍間已移出數丈之遠,直往書房方向而去。

    靠近了書房之後,便可看見從書房的房門處隱約有些火折發出的微弱的光芒。想必是先前昌明點來照明的。從房門裏一陣呻吟一陣慘叫夾雜著傳出,完全不似一個人可以發出的聲音。

    心裏明白是王昌明出了事情,當下顧不得什麽別的想法,清玄毫不猶豫就沖了進去。他也是藝高人膽大,不怕有什麽變故。一進門就看見王昌明跪倒在地,渾身不住地顫抖,像是被投到了冰窟一樣。可是他的腦袋上卻還挂著鬥大的汗珠。他嘴裏不停地磨牙,發出吱嘎吱噶的聲音;雙眼不停地翻動,已幾乎看不見眸子,露出的全是眼白,極爲嚇人。

    「不好,這是鬼上身!」清玄一看他的情況便已明白是什麽問題。當下也不遲疑,從懷裏掏出一張黃紙,伸出右手食指,也不見他用什麽塗料,憑空就在黃紙上畫了個朱紅色的符咒,一把就把紙符貼在了王昌明腦門上。

    這一張符咒上去,立時見效,昌明渾身的顫抖停了下來。清玄頭也沒擡,這種簡單的法事他早已輕車熟路不知道施展過多少次。張開了左手手掌,同樣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畫了個奇怪的朱紅色符號。這個符號是雷法的標志,各大道術中以雷法最爲難修,但也威力最大。這個一個符咒是最爲簡單的掌心雷法,必須要與陰邪之物相觸才會起效,以至陽至剛之力斬妖除魔。

    符咒一成,就聽清玄一聲大喝,啪的一掌就拍在了昌明腦門上的黃紙上。空氣中突然一聲悶響,仿佛真是電閃雷鳴一般。清玄收回了手掌,那張黃紙符既然一下子冒出火星燒了起來。一陣晚風一吹,就化作煙灰散了。王昌明也渾身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王昌明一醒過來竟然一聲大吼「有鬼啊!——」清玄一把掐住了昌明的人中,稍一用力,昌明又是一個顫,回過魂來。看向清玄,問道:「道長,我這是怎麽了?」

    清玄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問道:「先前你到此處來究竟看見了什麽?」

    清玄這麽一問,把他的記憶全勾了起來。王昌明竟被嚇得全身一抖。顫顫地說:「我到了這裏之後,就看見門內站著一個紅衣服的女人,瞪著雙眼,全是眼白,就這麽盯著我。我當時一嚇就昏了過去,後面的事我就記不得了。」回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又是一陣發抖。

    清玄當然不會害怕,聽他這麽一說,沈吟道:「沒想到這孽障竟然招來了厲鬼相助……」

    清玄的嘀咕聲雖然不大,但也被昌明聽了過去,昌明擡起了頭,有些焦急地問道:「孽障?請問道長可曾弄明白究竟是何物作祟?」

    「恩」清玄點頭,「若是貧道法眼不差,估計便是傳說中的旱魃。」

    「旱魃?那是何物?」昌明依舊不解。

    「旱魃早在上古便有記載,傳說中旱魃一出赤地千裏。乃是修煉千年的僵屍,法力高深,道行極高。傳說中,當年的逐鹿大戰中蚩尤一方便是有旱魃相助。我且問你,純陽劍原先供奉在何處?」

    「原先府內並沒有這把劍,而是陳在隨家的福地內,與隨家的先祖一起受香火供奉。後來,隨家福地頻頻遭賊,老爺不放心這把神劍,才把它請到了府內。」昌明想了想,把原委盡數說了出來。

    「我所猜測果然不差……只怕純陽劍沒那麽簡單,相比是隨家先祖算到此處有旱魃即將出世,爲了天下生靈安危。便用仙劍純陽布下陣法封住旱魃,純陽劍便是用來鎮壓陣眼之物。後來純陽劍被取出,這陣法便算是廢了。令兄說不定因此遭了不測。」清玄撫著胡須喃喃說道。

    「莫非?是有人故意派人侵入福地,設計引誘兄長取出神劍,好借旱魃之手除了兄長?只是有誰會如此做呢?」昌明稍一推測,結論竟是如此的可怕,冷汗當時就冒了出來。

    「依貧道看,也是如此猜測,不過究竟是誰所爲還不好說。對了,純陽劍呢,現在何處?」清玄對人世間的事物看的極輕,隨家的深仇大恨他並不想過分了解。

    經清玄這麽一提醒,昌明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轉頭看向書房的牆壁道:「先前老爺曾說過,純陽劍就挂在書房的牆壁上。」順著昌明的目光看去,清玄果然見到一柄寶劍挂在書齋的牆上。

    清玄走了過去,小心地捧下了神劍。此劍套著一個看不出材質的劍鞘,看上去極爲古樸。清玄雙眼冷冽,隱隱覺得有些奇怪,這和書中所說純陽劍通體呈金色,在劍鞘內也有金色光暈的記載有些不同。只聽得一聲輕微的劍吟,長劍被拔了出來。清玄眯著雙眼仔細觀察,此劍與普通金屬的刀劍完全不同,劍身竟是松木色的。更爲奇怪的是,劍身還有松紋環繞,在靠近劍锷的地方,有兩個天然松紋形成的大篆字樣。

    「純鈞……竟然是純鈞劍。」清玄口中喃喃道。

    「喔,對了就是純鈞,抱歉,我不小心記錯了。」王昌明這才想起是自己記錯了,話剛一出口立刻擔心起來,若不是純陽劍,清玄還有把握除了旱魃嗎?

    清玄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地道:「這純鈞劍傳說中乃是鑄劍大師歐冶子的最後一件作品。相傳鑄劍之時引得天地爲之變色,各路仙神施法相助。劍成之日,無匹劍氣直破九天,震得五嶽移位,四海橫流。這些雖是傳說或許有誇大之嫌,但純鈞劍身內含有無匹的天地之威,可謂至剛至烈。若是有此劍相助,貧道更是多了幾分把握。」

    說著話的時候,清玄手腕轉動,握著純鈞劍挽了個劍花。陣陣劍吟破空而來,隱隱地還有劍氣缭繞。清玄突然劍勢一收,將劍橫在半空,詭異的是,長劍竟然一點點地變亮,從劍身上散發出點點松木色的光暈。伴隨著光暈的是一陣極爲強大的氣勢,受氣勢壓制,王昌明竟然也有些站不住。

    清玄就這麽看著手中的長劍,眼神深邃,一言不發。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0:29
第四章  純均 (二)

    過了片刻,那股氣勢越來越盛,王昌明雙腿顫顫更加站立不住。清玄瞥他一眼,長劍一收,逼人的氣勢頓時了無痕迹。這一巨大的落差來得極爲突兀,昌明渾身一抖,臉上滿滿的全是冷汗。

    「走吧,我們去看看棺木。」清玄依舊是那樣淡淡的語調。

    聽著清玄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昌明這才從剛才的愣神中清醒過來。沒有清玄周身的清光照耀,這裏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似乎有感受到了先前那樣冰冷的陰森的感覺,昌明打了個寒戰,匆忙跟了上去。

    「請問道長,接下來有何打算?」對於清玄非同凡響的本領,昌明總算有了清醒的認識。心裏也有了幾分放心。

    「純鈞、隨府、旱魃、,還有時日不多的同一論道,這一切似乎有迹可循。還有那個我至今猜不透的蔔卦,這之間究竟有何聯係呢?……」從剛才開始,清玄心裏便細數今日來發生的種種,聽到昌明問話,便把這些疑問壓在了心底。「施主莫要擔心,此禍患不可久留,貧道將於近日施法。」

    除此之外兩人都各懷心事,一直都沒有打破沈默。很快就到了大廳。大廳中間停著兩口棺材,一大一小,看起來並沒什麽異常。可是當靠得近了,在清玄周身清光的照耀下,分明可以看到廳內萦繞著幾許黑氣。而且,不斷有更多的黑氣從正中那口棺材內冒出。

    「小心,這是煞氣,別沾到身上。站到我身後。」清玄長袖一揮,靠近的黑氣便都被揮散了。

    在昌明眼中,清玄自然成了神一般的存在。可清玄心裏也暗暗叫苦,有昌明在身後他要揮散煞氣,無法安心施法。眼見的煞氣越來越濃,清玄心裏知曉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若是還無舉措怕是天亮之前棺裏的旱魃就要破陣而出了,那時要收拾他便又要麻煩許多。

    心裏權衡了一下,清玄當機立斷,大袖連揮驅散了四周的煞氣。一把拉住了昌明的衣襟,提起真氣,一把講他擲出了三丈之外。接著他收劍回鞘,盤坐而下,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清玄於胸前捏了一個不動蓮花印,口中喃喃念誦清心咒。聲音雖然不大,卻不消散依舊盤桓於整個大廳內。而他周身外的清光也愈來愈盛,那些煞氣被他的清氣一沖,全都靜靜地散去了。不多時,廳內的陰森邪煞之氣幾乎全部消弭。

    清玄似乎早就知道,也不用眼睛看,一下就立了起來。驚鴻一閃,一聲悠長的劍吟。純鈞又再度出鞘。只是,這次卻不是爲了與人博弈武藝,而是扮演起了刻刀的角色。清玄手持純鈞,腳下身影飄飄,在廳內四處遊走,刻下了種種神秘不解的符咒。純鈞既爲歐冶子所鑄,自然極爲鋒利。然而詭異的是,在昌明看來那劍尖離地分明還有寸許,可是符咒卻深深地留在了廳內的青石地磚上。

    真氣外放形成劍氣,這乃是先天高手才有可能辦到的事。「看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老道果真是個絕頂高手。」王昌明之前早有猜測,如今才基本確定,心裏的尊敬與好奇都重了一分。

    一刻鍾後,廳內不僅是地面,牆壁甚至是房梁上都被刻滿了符號。掃視了一眼這一切,清玄古井無波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接著,又從懷裏取出了一張空白的黃紙。

    只是這次卻不像上次一樣憑空畫符,清玄一口咬破了右手的食指,在黃紙上就是一陣書畫。

    「呔!」一聲清朗的大喝,清玄一下躍起,一掌將紙符拍在了隨天的棺木上。清玄又借著掌力躍了回來,而那張紙符就留在了隨天的棺木上。詭異的是,紙符上竟然隱隱綽綽有煙冒出,越來越大,最後「騰」的一聲,燒了起來。隨著紙符上火光的亮起,四周被清玄刻下的符號竟然也都相應地泛出一絲青色的光芒。當最後紙符化爲灰燼的時候,四周的刻符又全都隱了下去。

    清玄撫著胡須,面露紅光,看起來對這效果甚爲滿意。「此刻已入夜,又是頭七還魂之夜,陰氣太甚,不宜於施法。故貧道布了一小陣,待得明日正午陽氣最甚之時,看貧道來施法除魔。」

    「既然今日事已畢,道長不妨去休息吧。明日也好有精力。」聽到清玄解釋,昌明心裏也放心不少。

    「你先去休息吧,貧道不能離身。若是出了什麽變故,你我可都擔待不起。今晚貧道就在此打坐吧,修道之人一般很少睡眠,大多以打坐解乏。」說著,清玄就盤膝坐了下來。

    昌明卻搖搖頭,「我也在此陪道長吧,多一個人總歸多一分保障。再者說我也剛好要調整一下真氣。」

    清玄沒有睜眼,只是點了點頭。

    兩個人就這麽在月色下的庭院裏打坐,天邊幾許雲彩隨著晚風飄來飄去。一輪皓月當空,照的整個揚州一樣的清亮。不知從何時開始,一抹淡淡的烏雲遮住了明月,在隨府上方投下了老大一塊陰影。清玄兩人都在閉目打坐,哪裏會看到天象的變化?

    「砰!」一聲重擊的聲響,清玄兩個人都是一驚,立時就從打坐中醒了過來,昌明因爲氣血浮動險些受了內傷。幸虧有清玄相助才無大礙。

    昌明心裏滿是疑惑,那一聲巨響像是從廳堂內傳來,而那個聲音更像是拳頭擊在棺木上。隨天明明已經去世,棺木裏怎麽還會有動靜?還有那個清玄所說的千年道行的旱魃,又在何處?這些疑問之前他不知爲什麽沒有考慮到,此刻卻突然湧上心頭。

    疑惑地看著清玄,清玄剛才稍有驚訝,此刻也冷靜了下來。給人的感覺又胸有成竹起來。「貧道果然沒有猜錯,先前看到煞氣從棺木中噴出,貧道就有猜測,現在看來果然如此。那千年旱魃怕是附到令兄的屍身內,剛才那動靜便是那旱魃在敲棺。」雖然說起來有些恐怖,可是清玄的神色卻愈發坦然。

    「可是聽那聲響,那力道絕不可小觑啊。」昌明神色間還有些憂慮。

    「傳說中旱魃乃是僵屍的最高形態,一身銅筋鐵骨,刀槍不入。而且力大無窮,絕不是凡人可以抗衡的。不過你不要擔心,令兄用盡全身精元將旱魃的魂魄封在自己的體內,如今絕對元氣大傷。再加上貧道在四周布下了陣法,旱魃的實力只會越來越弱,不必擔心,安心調息即可,不論有何聲響不足理會。」清玄看了昌明一眼,又閉眼打坐去了。

    之後,雖然有時也有之前那樣的敲擊聲出現,不過每一次聲響發出之時,四周牆壁上的陣法立時發出一陣清光,把廳中棺木照的通亮。那聲響也就自然地一點點小了。兩人就這樣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王昌明就從打坐中醒了過來。天邊的一抹陽光灑在清玄身上,似乎隱隱有些光暈,仔細看又什麽都沒看到。昌明有些暗暗心驚,「莫非他是仙人下凡?」

    似乎感受到了昌明的目光,清玄也收功睜開了眼睛,對上了昌明的目光。

    王昌明心裏吃驚於清玄感官的敏銳,面上卻微微一笑。「不知道長可需要什麽早點?我去爲您準備。」

    清玄面露莞爾,搖了搖頭,「不必麻煩了,貧道最近正在辟谷,卻是不大需要五谷果腹。勞閣下費心了,我守在此便可。」

    昌明卻毫不驚奇,也有可能是見怪不怪了。「那便勞煩道長了,不知可有什麽我能幫的上忙的地方?」

    「唔……你去把這三杆黃旗分別插在隨府的坎、兌和艮位,記住一定要入土三分,不可太淺。」

    清玄略一遲疑,從懷裏掏出了三柄比巴掌略大的黃旗。黃旗上繪著些許神秘不解的符咒。

    「道長請放心,這點些許小事就包在在下的身上了。」昌明擡頭觀日,辨別了下方向,自信地道。

    清玄瞥他一眼,點點頭,安心打坐去了。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不知不覺,已日上三竿,時近晌午。清玄一下站了起來,清風吹拂,清玄的道袍不住的飄動,頗有些仙風道骨。

    「時辰將近,日上當空,且看貧道施法引天雷,除魔蕩妖。」

    清玄氣勢大漲,仿佛直欲沖天而上。受到清玄氣勢壓迫,昌明不自覺往後連退三步。「道長?」

    「取純鈞劍來,然後退開三丈。」清玄瞥頭,語氣淡淡,可是渾身的真氣卻如匹練般噴薄。昌明雙腿一顫,周身的壓力劇增。「是」。

    「速去速回!不可誤了時辰。」本來如山的壓力,卻突然一收,像是清風拂柳般柔和。有些疑惑地看著清玄,只見清玄大手一揮。心裏對清玄又高看了一分,來不及多考慮,馬上轉身,運氣真氣,匆匆而去。

    昌明離開後,清玄轉回頭,雙目緊緊盯著廳堂裏的棺木。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清玄伸出劍指,口念真訣,用手指在眼睛出劃過。這是道家中常見的開天眼的方法,其實老道早已道了肉眼辨陰陽的地步,只不過爲了穩妥,還是用了法訣。「陰氣果然還是濃了不少啊,正午時分竟然還這麽濃郁。」

    耳邊昌明的腳步聲稀稀落落地傳來。「哼」老道一聲輕哼,本來收斂的氣勢須臾間一下子散開。一股猛烈的氣勁散發開來,直沖雲霄。即使在正午的日光下也隱約可見在清玄的周身盛開了一朵青色的蓮花。

    清玄就處在蓮花的中央,片片花瓣包裹,一身道袍無風而鼓,若是九天仙君降落凡塵,或是得道高人急欲飛升。一身氣質絕非凡俗中人所能擁有,那是一種威嚴,清高,淩駕於一切之上毫無感情的氣質,是道的氣質!

    突然一個念頭襲來,「莫非這老道已到了飛升的關頭?」這一想法把昌明嚇得不輕。這世上竟真有如此高人?捧著純均站在清玄三丈之外的昌明心裏更加驚疑。

    清玄神色一肅,全身氣勢爲之一滯,一股氣勁沖天而上。「劍來!」清玄一聲朗喝,喝聲過後,昌明卻覺得手裏的純均劍竟然有些不大對勁。劍身竟然像人一樣在微微發顫,突然一聲劍吟,像是一條金龍直飛而上,昌明手裏一輕,低頭看時,竟然發現手裏的純均劍已然失去了聲影。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0:34
第五章  引雷

    昌明擡頭一看,不禁又吃了一驚,空中盤旋的不是別的,正是本應該在劍鞘中的純均劍。「這是……這是傳說中的禦劍仙術?」昌明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凡是行走江湖的人大多聽說書先生說起過各種蜀山飛天禦劍的野史傳說。更有什麽山野遇仙或是遇鬼的傳言,但是各位聽客大多只是當作飯後談資,卻不料今日卻親眼所見原來種種傳說竟然確有其事。「那麽,這老道的道行到底有多高?」昌明默默地在心裏把這一問題又問了一遍。

    清玄劍指並起,手指所指之處,便是下一刻純均劍懸停的位置。老道手指如風,純均劍上下紛飛,如同一條金龍繞體翻騰,金光時不時地透出,凜冽而神聖。而這時的昌明眼神愣愣,完全似傻了一般,只會呆呆地盯著清玄。

    清玄冷哼一聲,突然朝天一指,純均劍像是受鞭的野馬,猛然發力,直沖天而去。須臾間就失去了蹤影,消失在雲端。清玄頭也不擡,松開了右手的劍指,擡起左臂,在胸前畫了個圈,手掌如水波般擺下,那一個圓圈呈現出混沌般的色彩,隨著清玄的手掌分爲兩半,就如混沌演化太極。這樣一個太極圖就悠悠地在清玄胸前轉動。

    清玄冷眼看著,手撚蓮花,口中默念法訣。隨著清玄法訣地念誦,他胸前的太極緩緩地轉動,漸漸地演化出八卦。天、地、山、澤、水、火、風、雷,分八個方位。

    待太極演化八卦之後,清玄突然左掌並起,一掌拍在了胸前的八卦圖上。「風來!」清玄一聲低喝,本來古今無波的庭院突然起了一絲風的感覺。才開始只是微微一點點,然後是樹葉掃地的聲響,最後狂風大作,吹得昌明的長袍緊緊地貼在身上。

    昌明眯起雙眼,如神一般地看著清玄。清玄此刻對外界的情況絲毫不聞不問,幾乎把雙眼都閉了起來。空中只剩下了清玄的道袍被風吹動的呼呼的聲音,清玄懸於胸前的右手捏了個蘭花印。清玄耳朵側起,聽著風中氣流的流通,仿佛四周一切天象的變化盡在掌握之中。昌明忽然覺得環境好像有些異變,擡頭看天,本來一碧如洗萬裏無雲的天空現在已被濃厚的烏雲所覆蓋。

    本來烏雲只是一小團,接著,四周的雲層仿佛受了什麽吸引都向這一方天空聚集過來。而且細細觀察就會發現天際的烏雲並非只是聚集而已,而是圍繞著一個中心緩緩地轉動。再一看,昌明心裏又是一驚,烏雲圍繞的中心分明是隨府的上方。

    「這,莫非是呼風喚雨的仙術?」

    而清玄手捏法訣凝神不語,這萬物的劇變似乎完全不萦於心,清玄突然又是一聲低喝「敕!」

    這一敕令一下,天地立時爲之變色。猛地一陣悶響從上空傳來,像是打了一個悶雷。昌明再擡頭時,天上的景象已經完全不同。原本暗墨色的烏雲中央竟然呈現出了詭異的亮金色,極爲細小的一點,非常耀眼。

    「那個是?」昌明仿佛猜到了什麽,可是還是很疑惑和不敢相信。

    清玄捏了蘭花的右手卻漸漸松了開來,伴隨的,是這方世界逐漸的平息。風停止,天地間壓抑的感覺也淡淡地褪去。只是,烏雲依舊凝在上空,天空還未放晴,四下裏依然是昏暗暗的,與其說是氣勢散去,昌明更多地是感覺到是山雨欲來。

    不知爲什麽,昌明心裏愈發地緊張起來。風未輕,雲不淡,一切好像尚未開始。在這陰霾密布的天氣下,廳堂內更顯陰森,仿佛在不爲人知的黑暗中蟄伏著亘古的邪惡。

    似乎感到有雙隱匿的眼睛在窺視著自己,昌明連打幾個寒戰,頭皮一陣又一陣地發麻,不自覺又往後退了幾步。

    老道放下右手,也睜開了半閉的雙眼,凝視著眼前的一切。他的眼神裏滿是深邃,仿佛能容下世間的一切波瀾。

    就這麽地凝視,先前那撼天動地的氣勢也已如風般散去。可是在昌明看來,他雖然不懂老道施的法術,但也知道剛才那些不過只是個開始,現在看似一切風平浪靜才是真正的積攢氣勢,接下來發生的恐怕會更讓人難以置信。

    被風吹起的道袍落了下來,清玄的臉色卻愈發凝重。右手在胸前不住地變換,捏成一個又一個的印訣。「九天神雷,與我令同。天威煌煌,誅邪滅妖!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清玄喃喃地念誦。聲音不大,可是聽在昌明耳中,卻如巨錘敲擊一般。卻不是完全因爲敬畏,而是有些緊張的成分,傳說中掌控雷電的仙術竟然真的存在,並且就在自己的眼前施展。對於昌明這樣一個平凡的武林中人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嗤啦——」仿佛布帛撕破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昌明一愣,有些疑惑地擡頭。濃郁的烏雲的中心透出一點金色的光芒,這道金光伴隨著無匹的氣勢破空而來。那「嗤嗤」的聲音就是它摩擦空氣的聲響。金色的光芒蜿蜒而下,從遠處看來就像是一條黃金巨龍破開天門下界而來。

    巨龍的身軀在空中彎彎曲曲,整個構成一幅神龍擺尾的景觀。昌明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都忘了退後幾步,被半空的威勢壓得雙腿一彎,半蹲在地。雖然知道此時自己狼狽不堪,但昌明卻掙紮著擡起頭,不想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時刻。

    「砰!」一陣巨響,金光已然穿破了隨府廳堂的屋頂,準確無誤地擊在了正中的棺木上。剛才還瞬息萬裏的金光卻一下子靜止了下來,這一前一後巨大的反差讓人極爲不舒服。在震耳的巨響散去之後,隱隱地竟然有劍吟聲。

    順在聲音看去,一柄有一半沒入了棺木內古樸的松木色長劍在不住地顫動著。剛才的金光不是別的,竟然是剛才那把被清玄禦劍送入天際的純鈞劍。

    可是,清玄竟然連看也不看一眼,就像是這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清玄右手伸出劍指,在身前畫了個圓圈,又是一個太極狀的圖形。接著,他收回劍指,在左手的掌心畫了個神秘的符咒。擡頭觀天,烏雲翻滾,更加得濃郁,更加得陰沈。

    「引雷!」清玄又是一喝,他左掌中的朱紅色的印記漸漸地越來越亮,而天上的陰霾卻越來越濃。清玄原本古今無波的眼神也變得閃亮起來。

    「轟!」一聲貫穿天地的巨響,像是耳邊的一個炸雷,強勁的聲浪可以喚起人內心最原始的恐懼,昌明捂住了耳朵這才好一些。可是耳朵沒事了又覺得眼睛被強光刺激地生疼,這一方天地內充斥著銀白色的光芒,銀白的的匹練從天而降,絲毫不差地落在了純鈞劍上。

    「原來這老道禦劍上天是爲了用金屬引雷。」昌明隱約猜到了老道的想法,世人皆知天雷乃是至陽至剛之物有破盡世間一切妖邪之能。可是理論如此,這一手引雷、禦劍的秘法還是看的昌明目瞪口呆。

    尋常的雷電不過須臾的時光,可是這次卻大不一樣,整條銀色的電鏈連接著天地在不住地扭動著,像是水裏的白蛇。耳邊的炸響漸漸散去,只剩下「滋滋」的電流破空的聲音。

    昌明眯著雙眼,生怕隨家的傳家之寶被天雷所毀,可是神劍就是神劍,被無比巨熱的雷電直接命中竟然毫無異樣,相反,劍身不住地顫動,發散出微微的劍吟聲。而且劍身周圍散發出金色的光暈,在電流的強光下,有些難以辨認。

    「收」清玄低聲道,聲音雖不大可是聽起來卻分外清晰。雷電突然一陣閃亮,閃得昌明實在堅持不住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天地間已恢複了異樣。天上一直陰霾著的烏雲散了開來,整個的天色也恢複了中午應有的陽光明媚,就好像剛才那不可思議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覺,一切都未發生一樣。

    連昌明都有些懷疑,這一切到底發生了沒有,當他看到隨府那破了一個洞的屋頂,才終於確認自己並沒有記錯。眼前的這個老道當真做了呼風喚雨,禦劍掌雷的事。

    可是他看到廳堂中的時候竟然嚇了一跳,本來純鈞劍插在隨天的棺木上。可是這個時候廳堂內不知彌漫著什麽大中午的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昌明不解地看向清玄。

    清玄撫著胡須,面色冷淡,眼神古今無波,什麽也看不出來。

    「沒想到那孽障在九天神雷的陽剛之力之下竟然還未消亡,如今它即將突破了陣法,屋內一片漆黑全是它造的幻象。別急,待貧道入內一看究竟。」

    「唔……」昌明一陣遲疑,「道長,可不可以讓我也跟著進去?我要看看老爺的屍骨。」

    「你?」清玄一愣,盯著昌明從上到下又看了一遍,眼中流露出思索的味道,卻看不出他有何打算。「也好,到時你跟在我身後,切記不可妄動。」

    「不過,屍骨恐怕你是看不到了。只怕早已被那孽障奪舍。」

    「奪舍?那是什麽?」昌明不是此中人,所以不知道這有何意味。

    「就是被那孽障鸠占鵲巢。令兄畢竟也是個先天高手,體內已然有了先天之氣,雖然不多,可是多於重傷的孽障而言卻是大補之物。好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跟緊我,待會記得屏氣凝神,小心著了相。」清玄還是那麽語氣淡薄,可是語速比平常快了三分,看來事態確實緊急。

    清玄轉過頭,瞥了昌明一眼,也不說話直往廳堂內走去。昌明收到清玄的眼神,不敢怠慢,趕忙匆匆跟上。

    廳堂前的門檻仿佛一道隔絕兩個世界的屏障,昌明剛跨出半步,就覺得眼前魅影紛飛,有羅衫半解的**,也有舌頭長達三寸,披頭散發的吊死的厲鬼,耳邊則是一陣又一陣的詭笑,聽得他頭皮簡直快要炸開一般。昌明幾乎就要癱軟在地,剩下的半步說什麽也跨不出去了。

    「福生無量天尊!」突然一聲道號在耳邊響起,眼前一花,再看清時那些鬼影,媚笑全都消失不見。昌明這才把另一只腳跨進了門內。

    一擡頭,就對上了清玄那淡然的眼神,昌明內心原本充斥的恐懼和慌亂就像天上的烏雲一樣散了開來,就剩下清涼涼的和煦。清玄看他恢複了正常便移開了眼神,昌明知道自己分了心才會中了僵屍的邪術,想起了清玄的叮囑,忙屏氣凝神,氣存丹田。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0:42
第六章  除魔 (一)

    前腳剛平息下心緒,後腳目睹了眼前的一切險些叫出聲來。隨天楠木做的棺材已在天雷之下完全燒毀,只剩下裏面一具漆黑的屍體。恐怖的卻不是這個,屍身的心口上插了一柄松木色散著金光的長劍還在微微地顫動,發出一陣的劍吟聲,整個屍身已有些焦黑,散發出屍體燒焦令人作嘔的味道。

    屍身的面目依稀可以看出原貌是隨天的摸樣,五官之中大抵變化不大,唯有雙目緊閉,眼眶竟然鼓了出來。嘴角更是露出了兩顆存余長的獠牙。此刻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屍身竟然在一點點地抽動。隨天的嘴巴也突然張了開來,絲絲的抽著冷氣。昌明雖不知道詐屍是什麽狀況,卻感覺恐怕不及眼前恐怖。

    就在昌明高度緊張有些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異變又發生了。隨天張開的嘴又閉了起來,開始咯吱咯吱地磨牙,在這個不明所以漆黑一片的房間聽到這個陰森森磨牙的聲音,昌明運氣了一周又一周,卻還是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要豎了起來。

    「吼!——」一聲巨吼,隨天竟然坐了起來。本來緊閉的雙眼也掙了開來,碧綠碧綠的眼眸,半凸在眼眶外,嘴裏的獠牙也完全露了出來。鼻子微微動了動,應該在嗅空氣中的味道。好像是感覺到了陌生的生人氣息,隨天逐漸轉過了頭,瞥向了清玄和昌明一邊。

    墨綠色的眼珠直盯著清玄和昌明,嘴角完全地扭曲了,還不住地往下低著綠色的唾液。寸余長的獠牙在月色下閃著銀光。「咯咯——」陰森森笑聲從嘴邊的裂縫中迸出,聽得昌明當即打了個寒戰。不僅如此,空氣中彌漫的屍焦的味道比剛才不知爲什麽也濃了很多。

    清玄大袖一揮護住了昌明,左手捏了個劍指朝僵屍腹部插著純鈞劍的位置一指,一收。純鈞劍似是收到了巨力的拉扯,一下從隨天的腹部拔了出來。

    清玄手腕一轉,處在半空的純鈞劍也跟著回轉,又向隨天疾飛而去。臨至身前的時候,一道三尺長的金色劍氣從劍身處猛地發出,一下擊在僵屍的胸前。與想象中的勢如破竹的聲音不大一樣,竟然發出了金鐵相交的聲響。而隨天也只是行動微微緩了緩,只在胸口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印記,似是無甚大礙。

    「這,這可是劍氣啊!怎會……?」昌明更是吃驚,劍氣在武林上乃是絕頂的存在,唯有先天高手才能以劍發出劍氣,而發出的劍氣更是無所不破的存在。清玄剛才就已施展過了禦劍之術,是以禦劍發出劍氣並未讓昌明覺得奇怪,甚至成了理所應當之事。只是以仙劍純鈞的鋒利配以無匹的劍氣竟然沒給僵屍留下一絲傷痕。

    「貧道果然沒有猜錯,這孽障果然已利用令兄的屍體恢複了旱魃真身。旱魃真身一旦形成便可刀槍不入,即使以純鈞劍之利也是不成。」清玄眼神依舊淡淡,並沒有因眼前棘手的形勢而變化。

    收回了劍指,金光一閃而過間,純鈞劍已回到了昌明手中的劍鞘中。

    清玄突然轉過身來,從懷裏掏出了一張寫著朱紅色符咒的黃紙符貼在了純鈞劍鞘上。叮囑道:「這旱魃不同其他,乃是天象異變之時的殺星下凡,附在了旱魃內。剛才我借以天雷之力便想破開它的護體的星辰之力,沒想到功虧一篑,差了幾分力道。你切記……」

    清玄話還未說完,一陣勁風傳來,竟然是旱魃已到了身前,右爪向清玄腦後抓來。清玄一把推開昌明,低頭一個前翻,躲了過去。

    「你切記離旱魃遠些,此孽障實在太過凶險。我已在純鈞劍上貼了符咒,危急時自會護你周全。」清玄空翻落地,冷然面對著一臉猙獰的旱魃。

    「可是道長你武器也沒有一把,如何能夠除魔衛道呢?」昌明跑到了遠處,朝著清玄大聲地道。

    「咯咯」旱魃口中還是不住地有陰森的笑聲傳出。清玄依舊神色淡淡,不爲所動。「天地無極!」清玄一聲朗喝,他的周身一抹清光噴薄而出,腳下不知何時現出了一個太極圖案,不住地轉動,陰陽二氣交融回轉,就像混沌演化太極一般。千萬道清色的流光圍繞著清玄不住地旋轉,形成了一個帷幕圍住了清玄。

    仿佛看出了清玄在蓄勢,旱魃一晃一晃地向清玄奔了過來。雖然動作不是很協調,一歪一歪地,可是速度極快。一息之間已到了清玄面前。僵屍擡起右臂,指抓一伸,就向清玄攻來。他的指抓前還隱隱閃著綠光,透著詭異的邪氣,要是中了一抓肯定不會只是外傷那麽輕松。

    可是,清玄竟然混若沒有看見一樣,沒有一絲躲閃的迹象,任由那只鬼氣森森的爪子伸到自己面前。

    「啊!道長小心!」昌明驚極,叫了出來。

    清玄依舊不爲所動,神色淡淡,緩緩伸出兩指。毫無一絲的驚慌,輕輕地朝僵屍點出,「嗡」的一聲響動,就看見空間裏一陣波動,一道清色光暈憑空生成。四周突然閃過一陣強光,接著就是一聲輕響,像是什麽東西被捅破的聲音。

    當強光散去,昌明定睛一看,那根本不是什麽光暈,而是一柄閃著清色的氣劍,直插在僵屍的肩頭。剛才硬似金剛的僵屍連仙劍的劍氣都能抵禦,可是卻被這氣劍所破。

    氣劍的劍身幾乎成全透明,閃爍著清色的光彩。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光芒逐漸地黯淡下去。最後幾乎不可見時,化成了點點光芒散在了空氣中。在僵屍的肩頭留下了一個圓孔。「嗤嗤」受到了傷痛的刺激,旱魃的氣息抽動地愈發厲害。不知是否是錯覺,昌明卻覺得好像旱魃每抽一口氣,它肩頭的傷口好像就要小一分。

    「這,這該如何是好?」昌明徹底慌了神,旱魃本來就已非常恐怖,現在竟然還能自行恢複傷勢,它在昌明眼中已然成了不可戰勝的存在。

    「哼!」清玄卻完全沒有被旱魃的威勢嚇到,劍指一揮,空中立即又閃現七八道同樣閃著清色的劍光。映得昌明的眼睛完全眯了起來,可他又不忍閉上,怕錯過這精彩絕倫的一幕。劍光一閃而逝,這一輪劍氣攻下來,旱魃被迫退後了三丈之遠。而它的身上也留下了十數道極深的傷痕。

    傷痕雖深,可是對於旱魃來說卻也算不了什麽,它沒有血液、內髒,只要不傷及根本,對於它而言都算是小傷。不過旱魃顯然沒料到清玄的實力如此的驚人,有些被打蒙了,良久才反應過來。

    可是很顯然已經太遲了,清玄一聲朗喝。「天尊無量!」右掌朝天高高舉起,一個巨大無比的清色手掌出現在了旱魃的上方,帶著千鈞的力道猛地向下壓下。手掌破空留下的殘影在月光下泛出點點七彩的光暈,如同霓虹一般。

    一聲巨響過後,隨家廳堂的地磚上留下了一個極爲巨大的掌形凹痕,凹痕上方還彌漫著清色和七彩混合的光暈,就似什麽仙家的法寶即將出土的一般。依昌明看來,剛才那一掌的力道足有萬鈞以上,江湖中人不要說硬接了,怕是連余勁也擋不下來。這老道果然已不是紅塵中人,不然絕不可能一絲名聲也沒有。

    「道長,這旱魃便算除去了麽?」昌明見到廳內已恢複了平靜,這才小心翼翼地從遠處回到了清玄的身後。

    「不,貧道的掌法威力雖大,可也只能破了它的軀殼。它的元神怕是還未泯滅,你還要多加小心。」清玄搖頭,額上的眉頭依舊皺著,沒有松開。

    「這,該如何是好?」昌明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清玄還未來得及說話,異變又起!「騰!」一道黑氣突然從掌印處騰起,一下蓋過了上方的七彩的虹光,直朝屋外奔去。

    「來得好!」清玄不驚反喜,腳下運起步法,身若遊鴻躍了出去。

    仿佛能感受到清玄的行動一樣,黑氣的速度猛地增了三分,可是清玄畢竟從小修道,道行高深。竟然後發先至,一下就攔在了廳堂的正中。

    黑氣倒也狡猾,知道不能與清玄硬拼,行至一半突然一個彎折,改變了方向,朝昌明飛了過去。昌明哪裏經過這場面?當即嚇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眼看即使以清玄的速度也是救援不及,一旦被黑氣入體,昌明就會變成下一個旱魃。即使後來逼了出來,也會失了神智成爲廢人。

    昌明當時腦海裏一片空白,如此緊急的關頭竟然連躲閃也忘了。而且以他的速度,再怎麽躲閃也是無濟於事了。

    昌明嚇傻了,可是清玄卻無動於衷。也不知他是成竹在胸還是已然對這樣的結果無望了。只見他慢悠悠地從懷裏取出了一張墨綠色的紙符,上面畫滿了鮮紅色的不知名的符號。清玄看也不看一眼,手腕一翻就把紙符擲了出去。

    紙符一出清玄的手心,立刻騰地一下燒了起來。本來以紙符的重量是很難擲出很高的速度的,可是也不知清玄用了怎樣的手法,這張紙符在空中婉轉翻騰,速度極快。看上去就如同一條浴火而生的火龍,直撲黑氣而去。

    清玄這一手在道術裏稱爲遊龍勁,以莫大勁力和手法投擲出符咒或是其他的事物。符咒投出後便如同龍歸於海,暢遊天地。

    果然,火焰神龍一個翻騰,攔在了黑氣襲擊昌明前撲了上去。紙符一下進入了黑氣之中,「啪」的一聲炸了開來。一道火浪由內而外包裹了黑氣,如同一個火球一般。火球就這樣懸在空中,不斷地翻滾、燃燒。

    清玄眼睛一亮,伸出了劍指,一揮之間,一道清色劍氣破空而去。不偏不倚,正中火球。火球受了重擊,當即炸了開來。熱浪翻湧,火星四濺。最後一點一點地消散了。

    見到黑氣被符咒所燒,最後消散在空中,昌明這才放下心來。「道長果然道法非凡,無與倫比。」昌明擦了擦腦門的汗,有些後怕,但更多的事欽佩。

    清玄莞爾一笑,緩步走了過來,看著昌明道:「閣下過獎了,其實,還未到可以松懈的時候。」

    「什麽!?」昌明色變振恐,簡直不敢相信。「難道那旱魃還未消滅?」

    「呵呵。」清玄輕笑了一聲,突然,左手擡起捏了個法訣。口中喝道:「天地大同!」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0:47
第七章  除魔 (二)

    天地大同,乃是道家修煉中的最高境界。道家講究道法自然,一切源於陰陽歸於自然。大道無爲,清淨處世。而在道法中,天地大同是一種對於天道領悟的運用,可以人爲地創造一個混沌無爲的環境,消滅一切不順乎自然的存在。

    這是一種對於一方小天地的最高掌控,也是道家弟子最終極的心法。不過同樣的,正因爲它無與倫比的巨大威力,使得它極難練成。而且一旦使出來對於法力境界的要求也極高,曆史上有許多道家子弟都是自以爲得道,沒有達到境界就強行使出天地大同而被強大的反噬之力所傷。輕則道行全失,重則神形俱滅。所以在道家中,能夠學習天地大同心法的弟子的道行都非同小可。

    昌明當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周折,就連隨天也不過略有耳聞,所以他並不知道天地大同意味著什麽。只把它當做是清玄隨手施展的招數。也難怪,清玄不過伸出了右手,隨意捏了個法訣,也沒有先前引雷時的天地變色。只不過周身一道清色的玄光籠罩了整個廳堂。

    昌明微微感到泥丸宮處有些隱隱地不適,卻只以爲是自己過度勞累的結果。其實這是習武之人所共有的先天靈感,遭遇危機,或是身處絕境時都會有些隱隱地征兆。昌明毫不知情,壓根沒往危機上考慮,他卻不知一旦入了天地大同的領域,就相當於把性命交到了別人手上。若是清玄想要他殒命,不過一個念頭的事情。

    廳堂裏一片清色的光芒,倒有些像是月光灑滿地面。昌明並不知道清玄此舉何爲,只是隱約有些擔心恐怕千年旱魃並未除去。「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千年的妖物?」腦海裏突然迸出的這句話,一下就讓昌明打了個寒戰。

    在玄光下,廳堂內的大理石地磚顯出幽幽的寒光來。就似李白所吟的那樣,「疑是地上霜」。可是,漸漸地,昌明起了些異樣的感覺。才開始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後來真的發現地磚上分散著一絲絲的黑氣,像是蟄伏於地的昆蟲,在驚蟄之後蠢蠢欲動想要鑽出泥土。「什麽!這是?」昌明眼睛瞪得老大,目眶欲眦裂一般。顯然已驚訝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清玄依舊神色淡淡,好像什麽都沒看到一樣。非常自若地捏合右掌,又變了個法訣。同時,口中一聲朗喝「聚!」

    神色雖淡漠,可是卻包含著無匹的威嚴,仿佛世間一切爲他所主宰。地磚上的黑氣似是沸水蒸騰,盡數都升到了半空中,竟然真的如清玄所喝的一樣,向一個地方聚去。只是,地磚上的黑氣越冒越多,最後停在半空,竟然有數尺方圓。

    才開始,昌明只以爲會聚成一個球形。可是出乎他意料很詭異的是,這團黑氣逐漸變換模樣,竟然成了一張巨大的臉譜。整張臉黝黑黝黑,最爲詭異的是它的眼神,仿佛有眼無珠,可是昌明又覺得好像不論自己走到哪裏,都有一雙眼睛盯著。可是當他鼓起勇氣看的時候,卻發現臉譜的眼睛似乎空虛一片。四周配合地安靜了下來,清玄也閉目,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站著一動不動,如同一尊雕像。

    昌明似乎成了這裏唯一的活人,氣氛一下子就陰森壓抑起來,壓抑地昌明簡直動也動不了。「咯咯」突然一聲陰森,邪惡的冷笑。嚇得昌明險些跳起來。「這是!?」昌明環顧了下四周,最後看到那張邪惡鬼臉譜,雙眼突然現出了神採,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

    「啊!——道長!」昌明實在忍受不住,尖叫了起來。

    「孽障,還不住手!」本來一直淡漠清冷的清玄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話,一反之前淡然無爲的狀態。整個話語嚴肅而威嚴,加上他周身外清冷冷的玄光,身披銀色月光,如同月下仙人一般。

    一個閃爍間,清玄攔身在了昌明面前。袖袍一伸,擋住了鬼臉看向昌明的目光。「小心運功,抱元守一,它的目光很詭谲。」昌明低聲地提醒道。

    「本座乃是星宿下界。汝竟敢對我動手!」鬼臉陰邪的嘴撇了撇,陰森森的話語在整個空間回蕩,配上四周幽靜的環境和不時傳來的詭笑聲,昌明再怎麽運功都壓不下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經脈裏的內功也不停地亂竄,控制不住的話恐怕就是走火入魔了。

    清玄掃了一眼四周,冷冰冰的陰笑聲越來越大,可是清玄卻毫不爲所動。相反地,他臉色如常,淡淡地莞爾一笑。手捏了個法訣,道:「定!」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四周種種的靈異現象還有那沁人心魄的鬼笑聲立時盡數平息。昌明體內不住流竄的氣勁也停止了躁動,在昌明的用心驅使下,最終得以完全歸入氣海之中。

    「什麽?這是……這是道之境!不可能,不可能!」鬼臉好像突然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雖然一樣陰森,可是卻流露出濃濃的驚訝來。

    清玄左手撫著胡須,淡淡地道:「你不過只是貪狼下界,勉強算個殺星。就算借助了旱魃身上的千年道行,便以爲可以無法無天了麽?你的星宿金身已被貧道雷法所破,竟然還妄圖舍命一搏,當真可笑。」

    「老牛鼻子,多說什麽廢話,手底下見真章吧!」鬼臉話說一半,氣勢突然一陣飙漲。鬼臉附近濃濃的黑霧不住地翻滾,剛才隱匿的陰森的詭笑、魅影又全都現了出來。而最讓人不安的是,鬼臉附近的空間處隱隱地竟然可以看到有細微的波動,好像是空間有些不穩定。昌明這個外行人當然看不出門道,可是在清玄眼裏,這分明是他所布的天地大同即將崩潰的征兆。

    可是即便如此,清玄臉色依舊平平淡淡,看不出絲毫緊張。「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語調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的四句話,卻帶有無盡的深邃。

    清玄腳下生出了一個巨大的黑白色八卦,四周的一切全都靜了下來,並非是指聲音的安靜,而是整個空間,整個世界全都靜了下來,是時間上的靜止。鬼臉再怎麽洶湧的氣勢,一旦靜止下來,就如同月照大江,錢塘江再澎湃可是對於天上的月色卻沒有半分影響。

    剛才還波動頻繁的空間,在這樣「靜」的境遇下,恢複到了原先平息的狀態。而鬼臉也靜靜地懸浮著,不知道是呆住了還是清玄施法的結果。

    可是雖然如此,對於鬼臉而言至多算是封印而已。就像一把可以焚盡世界的邪惡之火,現在不過是讓它關在了某一個山洞裏,和讓它熄滅時兩碼事。清玄很顯然也知道這一點,而這也是最爲關鍵和最爲困難的所在。

    「己午未,亥子醜,三昧聚,鬼神驚。」就在昌明覺得一切都停息,驚魂未定剛準備喘口氣的時候。卻聽到前面清玄手捏法訣,低頭在念誦。這四句話平平淡淡,好像不藏絲毫鋒芒。

    可是在昌明眼中,那張邪惡的鬼臉聽得這四句話之後竟然顫抖起來。整個鬼臉的表情全是驚詫,或許準確的說,那也許是恐懼。

    「己午未,亥子醜……」昌明內心疑惑,慢慢捉摸剛才清玄這兩句咒語。這些是十二地支,既可以表示時刻,其實在風水中也可以表示方位。昌明在隨天身邊呆了幾年,所以有所了解,這六個地支分別表示南方三火與北方三火,整個成南北六火。「三昧聚,鬼神驚……」昌明心裏又念叨一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擡起頭來。

    此刻的鬼臉早沒有了剛才的氣魄,有些卷縮起來。而在它的周圍成均勻地分散著三個微微泛著光芒的火苗,火苗只有一丁點大,可是好像那個鬼臉對它極爲地懼怕,拼命地想躲閃。這時,一個完全改變了的嘶吼聲傳來「竟然是三昧真火!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這只在傳說中出現。在道家子弟的信仰中,三清之首的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中萬年不熄的便是三昧真火。典籍中記載,三昧真火可焚盡一切事物,幾乎沒有例外,更是所有陰邪之物的克星。同樣的,正因爲其無物不燃的性質,所以道家弟子中有嚴格規定,此火只能憑空而燃,不能落於地上,不然就真成了滅世之火了。因爲其對道行的苛刻要求,使得能召出三昧真火的高道極爲的稀少。

    清玄朗笑一聲,手上捏了個法訣,三朵火焰之花合於一處。瞬間便將卷成一團的黑氣點燃,火光熊熊,三昧真火名頭雖大,可是昌明卻並沒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熱浪翻滾,愈發覺得仙術的奧妙。

    這短短一兩天,昌明實在是經曆的太多了。他呆呆地盯著半空中的火焰,聽著不時傳出的火星四濺的爆裂聲,靜靜地出神。許久,火苗越來越小,最後化成了一陣青煙散了。貪狼星宿,千年道行便這麽消失在了世上。

    「無量天尊」,清玄手撚蘭花,低聲宣了個道號。他周身外清色的玄光便也褪去了,整個隨府內又恢複了祥和的感覺,沒了一絲不適或是陰森的感覺。

    「令兄的屍骨不小心被貧道的掌力擊散了,實在是抱歉。不過此間的事情已了,還是擇一吉日給他們早日入土爲安吧。叨擾了這麽久,貧道也該告辭了。」清玄向昌明作了一揖,微微躬身說道。

    「這是哪裏的話,道長爲了隨家的事費心費神,這大半夜的往哪裏走?道長不如休息一夜,明早再上路也不遲嘛。」昌明當然不可能放他走,難道有如此高人,如此良機可遇不可求,昌明怎麽可能會隨意放過?忙拉住了清玄。

    「呵呵」清玄笑著輕輕地搖了搖頭,掰開了昌明的手腕,拍了拍,轉身就走了出去。昌明只覺得手上一滑,不知怎麽地就被清玄掙脫了出去。忙追了出去,就看到廳堂外邊一輪圓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灑了一地。晚間的冷風習習,吹拂著院子裏的竹葉陣陣地搖擺,像是人在手舞足蹈一般。昌明打量了下四周,除了這些景色,哪裏還有清玄的影子?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0:52
引子


    神仙之說,由來已久。 

    只是鴻蒙不記年,所謂盤古開天、女娲造人之說不知距今幾時,皆不可考。 

    正史中自上古黃帝始,便有廣成子布道,容成公成仙之說。史料中所載黃帝蚩尤各部逐鹿大戰,亦有風伯雨師、應龍等神仙之屬。 

    後又有誇父逐日,大禹治水種種故事,廣爲流傳。百姓雖不知其真假,卻也半信半疑,至此,神仙之映像算是深入人心。直至商周分邦建國,商末纣王無道,武王伐纣,改朝換代,民間又有封神之說,野史傳說混淆不清。 

    大周八百年,周末,春秋戰國,百家爭鳴。有老子出世,生來腳踩蓮花,擔周守藏室之官,傳有道家學說。眼見大周氣運將盡,老子辭官歸隱,僅余一青牛,攜之西出函谷。函谷關尹喜好天文,眼見東方紫雲聚集,其長三萬裏,形如飛龍,知有聖人而過。故而夾道焚香,以迎老子。 

    老子見其心誠,便譜下道德五千言。後騎青牛不知所蹤,人言其教化衆生,功德無量,登仙而去。至此,神仙方士之說,更成係統。 

    又過數百年。 

    此中先有秦皇座下方士徐福,三千童男女東海求仙,後又伴漢武未央宮中玉人捧金盤接仙露之舉。上至帝王,下至百姓,眼見周遭雷鳴電閃,生死輪回,更有非凡之人降生時伴有仙音白鶴,更對神仙之說深信不疑。 

    然自上古始,求仙訪道之人多如過江之鲫,不可盡數,又曆經茫茫上千年,豈能一無所得?便有福緣深厚之人遍訪名山大川,效仿黃老之法,竟真能於天地之中覓一分靈氣。雖不可長生不死,得道成仙,卻也可延年益壽自在逍遙數百年。據傳,道法精湛者甚至已可神知九天,與神話中不老不死之真仙也僅一步之遙。即所謂半仙之軀。修道之法得來不易,豈可半途而失?便有人於世間顯化神迹,是以愈來愈多之人熱衷於此。 

    此些人循上古之法,謂己曰「道」。道之一教,由此而來。 

    早先老子教化之胡夷番邦,竟也有悟道之王子,世號釋迦牟尼。自號曰「佛」,立大教,分封諸天菩薩,各路羅漢。時至兩漢,西佛東傳,與道之一教,分邦而據。 

    惜乎,道教勢大,佛道相差懸殊。佛家不願與道家相爭遂約道家同出世俗,不於凡人中傳道。道教人數駁雜,良莠不齊,而道之一法在體悟自然,悟徹諸天,雖可成半仙,卻進境較緩。佛之一法,在體悟自身,講求人之一身爲三千世界,藏有無上妙法神通,三千大道,盡在己身。然如此修煉,進境雖快,卻不可成半仙。道教中一派不安祖訓慢法,暗通佛教,改爲體悟己身,不再感悟自然諸天。加之,他們行事隨意妄爲,不尊教條,最終竟然聯合佛教,反出了道門。於傳說中不周山腳立一大派,自號爲魔。 

    經此一役,道門元氣大傷,遂與佛、魔兩派相約,再不在紅塵傳教,同隱於各大山川。各自礙於門戶之見,也不再探尋是否有仙。 

    至此,修真煉道之士遂在世俗中絕迹。雖然如此,先前佛道兩門傳道之時卻也各自有零星法訣傳下,各自演變,成了諸路武功,流傳於世。凡人習之雖不像修道之人可飛天遁地,卻也能飛檐走壁,強身健體。 

    悠悠數百年,到了大唐盛世,世間幾度分分合合。各路武功散於世間,極少再能聽聞神仙之說了。 

    我們的故事便是從大唐的玄宗年間開始的。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0:59
第一章  前塵如夢


    白雪就這般無聲無息地下著,這樣的景象持續了已經一整天了。世間染上一抹晶瑩,寒意雖濃,可是街市上隔不了多遠就有熱氣蒸騰,空中飄散著濃濃的年的味道。繁華的揚州城,依舊巍峨地矗立在長江之畔。俯觀大浪淘盡千古風流,仰視巡天北鬥。隋末,炀帝招募三十萬勞力將運河貫通至此。天子泛舟,江畔賜姓楊柳的故事已經百余年,世間又是幾度滄桑。 

    「咳咳」,雪中走出一個高瘦的少年。貓著腰,不住地咳嗽,像是染了風寒。此處臨近運河,碼頭棋布。商船來往頻頻。少年一眼就瞧準了路邊上的一個老漢。 

    老漢年逾花甲,同少年一樣,也是一身的褴褛。一看便知是個落魄潦倒之人。老人推著個鐵質的烤爐,其間不時有熱氣噴湧出來。在這大雪紛飛的天氣裏,老遠就能看得見那蒸騰的霧氣。 

    老漢此時也看到了他,打趣地笑道:「小風,怎麽樣?今天可有什麽活?沒關係,我今天生意不錯,你的大餐老哥我請了。」 

    被喚作小風的少年尴尬地笑笑。他如今無依無靠,便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平日裏,勉強在碼頭上幹幾分零工維持生計。多數時候,船主往往嫌他體弱力小,不願給他活幹。混到落魄時,甚至需要沿街乞討別人援手。好在當時風氣開化,又處盛世,心地善良的人比比皆是,方不至於餓死。這個燒餅翁與他同病相憐,時常會贈與他燒餅吃,一來二去,他倆竟成了忘年交。 

    少年臉上的尴尬神色逐漸褪去,有了幾分神採,道:「我隨風是什麽人,怎能每次都讓老哥做東?這次我可是帶足了銀子。」說著,便從胸口掏了起來。可是,掏了許多遍之後,只拿出了一個銅板。隨風本就衣裳單薄,寒風一刮,雪水一浸,當即打了一個大噴嚏。 

    隨風滿臉的不信,還想再掏點「銀子」。老漢一把拉住他的手,從爐壁上熟練地摘下兩個燒餅,麻利地用皮紙包好,往他懷裏一塞。道:「咱們什麽關係,找不到就算了,這次本來就說是我請的。哎,可惜,哥哥我無能,也只能請賢弟你吃吃燒餅了。「 

    火熱的燒餅擺在胸口,又是溫暖又是感動。三九的寒冬,漫天的飛雪,也不能講這份溫暖降溫。隨風鼻子一酸,竟帶了哭腔。 

    從小到大,自從雙親亡故了之後,再無一人對他這樣好。那種久違的感覺一直包裹著他,他也不知該說什麽,只能道一聲謝,轉身又投入了風雪之中。 

    隨風的背影逐漸沒入鵝毛大雪裏,一點一點,消失不見。老漢三下兩下收拾好了細碎之物。口中隱隱念叨:「收攤咯,買賣做完了……」 

    「清玄掌教如此閑心,到凡塵之中賣燒餅?昆侖的事物都不管了麽?」 

    老漢擡頭,動作輕緩。在那短短一刻,竟然好似有一道莫名的青光在老漢滄桑的臉上一掃而過。老漢雙目淡然無波,如星空一般地深邃。哪裏像個平凡的老人? 

    老人面前站著一個青年道人。他面貌雖嫩,卻滿是厚重感,一股氣度內斂,如春風般緩和。若仔細留心,便可發現,雪花好似都長了眼睛,一臨近他周身就斜斜地避開三寸。看起來又沒有不和諧之處,當真奇怪。 

    老漢卻不覺得奇怪,兩眼的深邃中,突然有神採如電般放出。莞爾一笑道:「世間萬物莫不在道之內。亦雲老弟,到了我們這般境界,世間事可還有看不開的?」 

    亦雲也是一笑,四周的氣韻爲之一暖。道:「道兄所言甚是,只是三百年期將至,同一論道在即,不知道兄可有所準備?空心老僧據傳已堪破半仙之障。雖未必屬實,但也不可小觑。況且,他們還有魔宗助陣。這天書,不知還保不保得住?」 

    清玄雙目微阖,幾分飄然之氣不自覺地散出來。接而猛地睜開,亦雲只覺得四周光彩一閃,這一方天地已被清玄用道法隔開。「無妨,貧道遮天掌已略有小成。」清玄說著,語氣平平淡淡。臉上卻蓦然多了幾分生氣。看起來頗有鶴發童顔,返老還童之感。 

    亦雲心裏一驚,對這個昆侖掌教愈發琢磨不透。只是當他聽聞他已練成遮天掌時,心裏輕歎一聲,這次的同一論道怕是沒有懸念了。 

    「剛才那個少年是……?道兄爲何不挑明身份?」 

    「沒有必要,這大千世界,終究還是要他自己體悟。」清玄眼神似水,如是說道。 

    輕盈的聲音卻怎麽也穿不透淒厲的北風,斷斷續續,想聽時,早已什麽都沒有了。 

    隨風懷裏抱著燒餅,心裏難免有些激動,腳步也越走越快,再加上此時已近黃昏,各處店鋪都在打樣。雪雖大,可天邊依舊盤亘著一道如血一樣的殘陽。街道上衆人忙忙碌碌,又有誰會去注意他呢? 

    「哎喲,好疼!」隨風一聲呻吟,他只顧著向前走,不想果真撞到了別人。 

    被撞的人,也是一聲「哎喲」。再接著,就是「咦」的一聲。隨風聽到疑聲,這才擡頭。剛看到一張臉,心裏就咯噔一聲。 

    被撞之人也是一個少年,年紀與隨風一般大小。一身白衣,看似很是儒雅。即使是這般的三九寒冬,手上還持了把折扇,腰間跨一把長劍,也不知是裝飾用還是真會劍術。這個人,隨風自小便認識,他叫做劉近,是揚州城裏劉家的少爺。 

    昔日,隨家與劉家具是揚州裏的顯赫世家。只是後來,不知爲何,隨風父母突然暴斃。隨家家衆大多都鳥獸散了,家財也不知所蹤。至此,揚州再勢力可與劉家抗衡。原先隨風漂泊揚州見到劉家人都是退避三舍,他雖適應了潦倒的生活,卻放不下那一點點尊嚴。 

    「我當是哪個不開眼的臭乞丐,這不是隨家的少爺麽?怎麽會淪落到這幅田地?」劉近一臉嘲弄。說著話時,他右手一揮,做了個手勢。兩個家丁立即受意,一人一邊,對隨風形成了三面合圍之勢。 

    看著那兩個家丁個個都人高馬大,手臂上肌肉遒勁,青筋暴露,面露凶光,顯然都是練家子。隨風不禁退了一步,:「你們想幹什麽?」 

    「幹什麽?」劉近,哼了一聲「你把我一身白衣弄髒了,難不成就這樣就走?隨家家大業大,想必一件衣服的錢在隨少爺看來一定是九牛一毛吧。」 

    「我……我哪有錢……」隨風看著劉近胸口果然有一處黑色的汙漬,看來便是自己弄上去的了。心裏更加發慌,又往後退了一步。 

    「沒錢?」劉近臉上一臉凶相,哪還有一點儒雅?「沒錢還這麽不開眼?」說著,狠狠一腳踹在了隨風胸口。這一腳又快又狠,隨風剛看到,就覺得胸口猛地一震,自己就飛了出去。 

    更爲奇怪的是,隨風隱隱覺得胸口被踢的地方好像有什麽氣流不住地向內鑽。然後在體內五髒四處遊蕩,心口猛地一疼,張口就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血澆在了雪地上,鮮紅的一片,蔚爲地刺眼。隨風就這麽怔怔地看著,心裏怒氣一陣又一陣的翻湧。可是,隨即又是一陣哀歎,自己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除了閃躲就是忍受。他握緊了拳頭,卻不願妥協。 

    劉近那一腳並不重,只是用上了些許內力,所以威力才這般大。看著隨風掙紮著坐起來,心裏從未覺得有這般爽快,一把沖過去,將隨風又拎了起來。擡手就是一拳。 

    隨風被他拎在手裏,全無躲閃的余地,這一拳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就在這時,「少爺!」一聲大喝傳來。 

    聽得劉近一驚,拳至隨風面前停了下來。劉近不禁起了幾分火氣,一扭頭,「是誰!」 

    一個中年人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對劉近一抱拳,道:「少爺,夫人叫你回去吃飯了。老爺也有點生氣,你還是快點回府的好。」他面對著劉近,眼裏的余光卻盯著隨風,隨風看到他的面容,心裏覺得好似在哪裏見過,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劉近深吸一口氣,狠狠地瞪了中年人一眼。良久,才道:「王武師,不要隨隨便便就拿老爺夫人來壓我,你要記得,你只是個武師而已!」說罷,劉近給旁邊兩個家丁打個眼色,恨恨道:「回府!」 

    劉近一把把隨風甩開,帶著兩個家丁走了。看著他們漸漸走遠,隨風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個中年人,腦海裏只有著一點模糊不清的記憶片段。 

    「你是?」隨風愣了愣,口中嘀咕:王武師,王武師……「你是昌明叔?」他說完後,就看到,那原本高大的中年人,全身顫抖了一下,好像多了一些蕭索的味道。 

    「小風這些年受苦了。是昌明叔沒有照顧好你,我對不起你父親。只是,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去我那裏說話。」王昌明看了看四周,始終覺得不太安全。 

    隨風便被昌明領著,三拐兩拐離開了這個地方。從靠近運河的繁華地段到了有些人煙稀疏的東城。 

    天上的雪還是那般大,只是卻蓋不了已消逝的過往。華燈初上,夜市開始,行在路途上的時候,看著那些春風三十裏的繁華。隨風覺得很真實,卻又很虛妄。像夢,卻又不是夢,因爲夢沒有那般真實的痛苦。 

    眼前是一幢雙層的閣樓,雕木花梁,雖然算不上高聳,但特別有味道。那樣的古典,那樣的韻味,揚州雖不是江南,卻別有煙花的滋味。 

    昌明打開門,讓隨風進到了裏面。室內也是一樣的別致。四個角落擺了高燭,窗邊還有盆蘭花,淡淡的清幽,隨風深嗅了一口。把香氣吸到胸口,那原本盤亘的傷痛也輕了一分。 

    昌明看著隨風的臉色有些白,問道:「你不要緊吧?劉近這小子的武功不凡,雖然沒下死手但也不輕。來,我來看看。」說著,拉起了隨風的手。在他手腕上搭上了三根手指,這是傳統的號脈方式,王昌明只是粗通醫道,只能勉強號寸關尺感受一下脈象。 

    許久,昌明深吸了口氣。「怎麽了,昌明叔,有什麽不對嗎?」昌明沈吟了一下,緩緩道:「要說也沒什麽不對的,只是他那一腳用上了內力。即使不重,也應該對內府會多少有些影響。看你脈象依舊強勁,完全不似有受傷的樣子。更奇怪的是,他留在你體內的內力竟然無聲息地消失了。你又不會武功,確實有點奇怪。不過,卻沒什麽大礙了。你先休息下,我去爲你泡壺茶。」 

    隨風點點頭,環顧四周。房間裏面如此雅致,確實很不像昌明這種武師的風格。正在他打量房間的時候,忽然發現牆壁上挂著一副很奇怪的圖。整幅圖分爲六十四張,每一張下面都有一行蠅頭小楷,諸如「澤水積滿而泛濫成災,滔天之勢。」之類的。隨風覺得有點新奇,那些都是《易經》中的句子,他從小就研讀,只是這些奇怪的圖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昌明去沏茶,燒水還需要會功夫,於是隨風就把這些奇奇怪怪的圖和字盡數看了一遍。 

    隨風從小就資質不凡,各類書籍,詩歌看一遍便可以大體記住。說來也怪,《易經》本就艱澀難懂,卦圖更是不知所雲,但隨風看過一遍便深深地烙在了腦中,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正當隨風入神的時候,昌明端了一壺清茶走了過來。「這個是易經裏的卦圖,很難懂的。」昌明笑道。 

    「先喝口茶,我有些重要的事要跟你講。」昌明幹笑了一聲,神色忽然冷淡下來,嗓音也染上了一絲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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