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仙凡 作者:蘇與軒 (連載中)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1:03
第二章  家世似錦


    「昌明叔,你怎麽了?」隨風雖是個不大的孩子,但也看出了昌明前後語調的變化。 

    王昌明不自覺低下了頭,沈吟了許久,再是一歎。最後艱澀地道:「小風,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你爹死後這麽多年,我其實一直呆在劉家……」 

    隨風轉過頭,一愣。「爲什麽?……」他先前見到昌明叔叫劉近少爺便有一絲疑惑,只是後來被與昌明團聚的喜悅所替代,便沒有問出來。此番被昌明自己道出來,隨風便不在遲疑問了出來。 

    原來當年,王昌明在隨風如今這般大的時候就已經出來闖蕩江湖了,見過無數豪俠,也遇過許多奸邪小人。直到他三十二歲那一年,被賊人追殺逃入揚州城。恰巧便碰上了因爲妻子臨産外出尋産婆的隨天。 

    王昌明擡頭看天,眼神裏充滿了對往事的懷念。 

    「難怪我一出生就見到昌明叔了,我還以爲你和我爹是異姓兄弟。」隨風恍然大悟。 

    「不錯,卻是異姓兄弟。」昌明點頭道,「當時他見我滿身是血,便將我一起請到了府上,並立即爲我療傷。直至後來,夫人還埋怨你爹沒有見到你的第一面。」往事一幕幕襲來,當年結義大哥的孩子已這麽大了,可是自己與大哥大嫂卻已陰陽兩隔,想到這些,王昌明不禁悲從中來,兩眼渾濁,竟有兩行清淚順臉而下。 

    昌明抿了抿嘴,接著道:「後來他助我平了仇人,還指點我武功,可惜我已過而立之年,進步雖大,但今生已無望進入先天之境。」 

    「先天之境?那是什麽?」隨風忽然聽到這個,絲毫不明白何意。 

    如今的江湖上對於實力有著一套劃分,平常的習練拳腳或是略懂內力之人便被稱爲凡塵,意思就是和平常人相差不大。只有當內力有所小成,達到洗髓換骨之境,有萬夫不當之勇,此時便踏入了後天之境。而將內力修到大成之後,更可以溝通天地,借天地靈氣洗經伐髓。此刻便是萬中無一的先天之境,爲世代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境界。放眼整個天下也沒幾個先天高手。 

    知道隨風對於這個沒有什麽接觸,昌明非常耐心地講述了一番。 

    「那我爹當年是何層次?」 

    「你爹當年便是先天之境的高手,不然也不能幫我解除禍患了。」 

    昌明一頓,語氣又一轉,有些嚴厲起來「我且問你,你可曾想過,你父親是萬中無一的先天高手,爲何會突然身殒?」 

    「額……」隨風被他一喝,腦子立時有些發懵。半晌,才道:「莫非是有人用陰謀詭計?」 

    昌明怔怔地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先天高手,那可是先天高手啊,傳說中先天真氣更是可以百毒不侵。究竟用何手段才能無聲無息地害死他呢?而且,隨家破敗之後,大半的地産財物落入了劉家之手,不得不讓人懷疑啊。」 

    隨風的頭猛地擡起,雙目圓睜地盯著昌明。昌明不禁一驚,心道:他明明不會武功,爲何眼神有這般大的威壓?「昌明叔」隨風一字一字,寒聲道「莫非,是劉家害死了爹爹?」 

    昌明滿面黯然,輕輕點了點頭。「後來爲了查明真相,我便假意投靠劉家,做了他們的武師。這般多年,終於叫我查出了蛛絲馬迹。現在已基本可以肯定,當年這事便是劉家所爲。」 

    「可是,他們爲什麽要那麽做?先前爹爹不是和他們一起做生意的麽?我們又沒有仇怨?而且,他們究竟是用什麽辦法辦到的?我還是覺得不可相信。」 

    隨風情緒有點失控,他畢竟還小,哪裏懂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幾個字?以他的心性,他也甯願他爹爹是暴病而亡的。 

    「我這般說,定然是有所倚仗。先天高手也不是萬能的,你可知比先天高手還要恐怖的是什麽?」昌明神色黯然,語氣卻很堅定。 

    「是什麽,莫非還是神仙不成?」隨風一臉迷惑,實在是猜不出來。 

    「這個世上未必有神仙,但鬼怪倒是真的存在的。」昌明神色陰陰,燭火映照著他的臉龐不住閃爍,房間裏莫名多了幾縷陰暗的氣氛。隨風當即就倒抽了口涼氣。 

    「這是真的麽?」隨風已然有幾分懼意,問話也有點小心翼翼的。 

    「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是,你爹的死,包括死後的事都是我親身經曆,怎會有假?而且之後我翻閱史料,對於神鬼之說,史料上也是支支吾吾不明不白,可是若非真的確定,當年的秦皇漢武又怎會真的大規模地求仙呢?」昌明說的時候心裏也有點發慌,他見過世面,之所以說這些,也只是怕以後隨風做了不信邪的愣頭青。 

    「你不要害怕,鬼怪再可怕也不過是爲了抒發生前的怨氣,哪裏比得上攀得高位的小人?一聲令下無數忠良爲之慘死?」昌明的語氣中充滿了感慨。 

    「唔……可是,這些和爹爹被人害死有什麽關係呢?」隨風想到這些,對昌明的話不由得信了幾分。 

    「大有關係,你可知劉家爲何要吞並隨家?」昌明臉色有些發狠。 

    隨風年紀還小,父親去世的時候他還小,對於自家的事也不甚了解。所以,他也不知家族你究竟有什麽惹得別人觊觎。 

    「這事還需要從頭說起,」昌明押了一口茶,入口覺得愈發地苦澀。「此事全是因爲一把劍而起。」 

    「一把劍?一把劍難道就能害死爹爹?」 

    「那不是把普通的劍,乃是傳說中的神劍!」無奈地笑笑,這些雖是事實,說出來卻很難取信於人。 

    春秋戰國時有一個名聞天下的鑄劍師,名字叫歐冶子。相傳,那是他鑄的最後一把劍,鑄劍時,天地衆神爲之一齊出力。九天星鬥也垂下瑞氣,將天地間最剛烈的大威能鑄在了那把劍中。劍成之時,鬼神皆驚,五嶽共振,四海橫流而歐冶子也因此身隕。劍身上天生便有‘純鈞’的字樣,所以此劍便叫做純鈞劍。王昌明抿著茶將故事傳說娓娓道來。 

    「純鈞劍?那,傳說究竟是否屬實呢?」 

    「是否有傳說中那麽誇張我不知道,只是確實有不測之威。更爲可貴的是,劍身上有天地間無匹的至陽至剛之力,是一切汙穢陰邪的克星。」昌明又想起了隨風父親去世後的事,不禁地打了個寒戰。 

    而昌明的這一反應,隨風都看在了眼中。「所以,只要有了這把劍便可以殺死我父親了嗎?」 

    出乎隨風意料的是,昌明竟然輕輕地搖了搖頭。「不,你爹爹不是被劍直接害死的。是劉家用了陰謀。」 

    昌明越說,隨風越是不解,什麽叫不是直接害死的,害死便是害死了,哪有什麽直接間接? 

    「昌明叔請接著說。」隨風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 

    「此劍本是隨家之物,一直陳列於隨家的福地之內。平日裏從未有人提起,也沒有人知曉來曆。隨家有家規,凡隨家弟子終生不得動此劍。此乃是你家族的秘密,你年紀還小所以大哥沒有告訴你。我也不是很清楚裏面的原因,後來大哥去世之後,我按他的遺囑去尋了個高道來超度法事,經他指點,我才明白了一點端倪。」 

    昌明話一句一句地說,隨風也越來越緊張,只覺得自己離那個真相越來越近,心撲通撲通地跳著,甚至臉上都有冷汗滑下都不覺得。 

    「那個道長說,純鈞劍很可能是隨家先祖用來做封印陣眼所用的。而被封印的便是……」 

    昌明卻突然一頓,似是賣起了關子。又輕輕地抿了口茶。 

    「封印著的是什麽?」隨風感覺已到了關鍵,更加想知道真相。 

    「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是不信的。道長說,乃是傳說中極爲難遇的旱魃。民俗裏稱爲僵屍,可旱魃卻不是普通僵屍,古書中說旱魃一出赤地千裏,危害極大。而隨家福地裏封印的旱魃更有著極高深的道行。便是它害死了大哥大嫂。」昌明又想起了當日之事,現在還有些後怕。 

    「可是旱魃再厲害不是已經被封印了麽?」隨風沈吟道,「難道說……」 

    「不錯,純鈞劍被起了出來。所以法陣便被破了。」昌明又是一陣哀歎。 

    「可是,爹爹他應該不會違背祖訓啊,怎麽會?……」隨風有些慌亂起來,語調也有了些許哭腔。可當他想到自己父母已經亡故,整個家族,父母的血仇都壓在了自己身上,心裏雖然難過,但也明白人死不能複生,自己也該要堅強。 

    「這便要說劉家計謀厲害了,出事的前幾天老是有家族中弟子發現福地四周有鬼鬼祟祟的人影。出事前三天福地祠堂的正門竟被人撬了開來,丟了大批家族中的祭祖寶物,純均劍藏在福地的最核心處,險些失竊。出事的當天便是因爲你父親心裏覺得不安怕家傳的寶劍失竊,於是將純鈞劍從福地中請到了家宅內。沒過多久,你父母親便暴病一場,竟然就此亡故了,幸好那時你在外出遊才免於一劫。現在想起來,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很有可能便是劉家故意所爲。」 

    「劉家究竟爲了什麽要害死爹爹呢!?」隨風冷然發問,聲音裏沒有一絲暖意,可見他已然動了真怒。 

    「據我所知若是我沒有猜錯,應該是爲了你家家傳的析天訣和這把純鈞劍了。」 

    「析天訣?便是爹爹所習的功法麽?那,它現在又在何處?」隨風一下站了起來,心裏充滿了緊張。這份功法關係到他能否報仇雪恨,他已然有些後悔剛才沒有跟劉近好好打一場。 

    「我雖與你父親有結義之情,可這畢竟是你家的家傳之物,它的所在只有你父親知曉,我也是不知的。不過我卻知道它並沒有被劉家得去,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若是沒有猜錯,肯定還藏在你家那個宅院的某個地方,日後定是有機會找到的。」 

    隨風聽了又是一陣地黯然,他此番年紀已是不小,現在才習武已然有些晚了,若是現在還沒有好的內功心法,劉家家大業大,何談報仇? 

    王昌明看他這幅模樣,心裏也是很不好受,安慰他道:「雖然析天訣我不知在何處,不過你父親確實把純鈞劍交給了我,我想他的意思一定是要我把它傳給你。你別小看了它,只要你能發揮出它的威力來,十個劉家也不在話下。」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1:06
第三章  往事如煙


    「有了它我便能夠報仇了麽?」隨風眼神灼灼,盯著昌明。 

    昌明心中一痛,可還是狠下心來搖搖頭。「不,你不能只爲了報仇而活著,你父親曾說,劍通神靈,絕不可只當作了結私人仇怨的工具,這麽做是侮辱了劍。我這麽說,你明白麽?」 

    說著,昌明的眼睛都有些發紅,熱淚在眼眶打轉,滿是感傷,接著他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了牆邊,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副易經卦圖。然後又取下了自己的發簪,將它小心地插進了牆上露出的小孔裏。然後向左旋了半圈,又向右轉了一圈。竟然會有機關轉動的聲音傳出來,過了片刻,小孔處的牆壁竟然分了開來,露出了裏面空心的暗格。 

    王昌明又將發簪插回頭上,把手伸了進去,小心地捧了把劍出來。最後才把暗格恢複了原貌。 

    隨風也站了起來小心地接過了劍。劍長三尺余,外套一個也不知什麽材質的劍鞘,看上去滿滿的古樸,哪有一點傳說中那震天動地的氣勢?隨風小心地用力,只聽一聲劍吟,一道金色光芒照亮了整個居室。 

    隨風將劍放置高燭下仔細地觀察,劍體奇特地呈現出松木色,劍身上果然如傳說中所說有松紋密布,在靠近劍柄的位置果然有兩個松紋狀的大篆文字「純鈞」。只是和其他劍不同的是,這兩個字卻並不是刻上去的,而是鑄劍時天然形成的。用歐冶子的話說,純鈞本就存於天地之間,他只是用劍的形式代表了天地間無匹的威能,果然如他所言,劍鑄成後,劍身上果然有純鈞二字。 

    昌明轉過身子來,淡淡看著隨風道:「你爹曾說此劍乃隨家家傳之寶,以後便要托付給你了。你年紀還小,不必把報仇的事一直挂在心上。這些年過去,我一直在尋你,卻不想你竟一直在揚州。揚州始終是劉家的地盤,我擔心夜長夢多……」 

    隨風眼色一暗,道:「昌明叔,我想我知道了。只是,我還想知道,在父母過世之後究竟又發生了什麽?那個你說的高人指點究竟又是怎麽回事?我想知道……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昌明微微點了點頭,應了一聲,舉頭看著軒窗之外。眼神飄忽,一句一句將早已如煙的往事說與了隨風聽。 

    昌明講了這許多,口也有些渴了,押了口茶。抿了又抿,可還是堵不住嘴裏的一聲歎息。「後來,隨家便敗落了。劉家趁火打劫,瘋狂的席卷隨家的家産財務,更是一直在調查純鈞劍的下落。我爲了完成你爹的囑托,絕望之下只能假意投靠劉家,純鈞劍從此便被我藏在了這裏。爲的就是有一天能尋到你的下落,好將它托付於你。」 

    隨風也是無奈,聳了聳肩,好像那裏壓著千萬鈞的重擔。許久才道:「昌明叔爲何不自己留著,借神劍之力或許還能爲爹爹報仇。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子,只會令神劍蒙塵。」這些雖是事實,可是在隨風口裏說出來卻是那般的滄桑,昌明隱隱有些心疼,這般小的年紀就受了這麽多的風雨。可是頓時心裏又給予了否定,再好的苗子不受些挫折如何能成才? 

    昌明心裏又醞釀了下日後的打算,道:「公子千萬不可妄自菲薄,公子根骨清奇,乃是不可多得的習武之才。你爹遲遲不傳授你內功也是怕低級的心法影響你以後的發展,他剛想傳授你家傳的析天訣卻不料出了這樣的變故。你年紀現在也還不算太大,現在習武爲時仍不晚。」 

    隨風一聽,眼睛猛地一亮。「這麽說你準備傳授我武藝了?」 

    昌明默然搖頭,「不,我這半輩子闖蕩江湖所學甚雜,可卻沒什麽精深的心法,若是傳給了你,你如何才能報仇啊。」 

    隨風剛興起的興趣被昌明一句話又澆滅了。「這麽說我是沒辦法習武了?」 

    昌明呵呵一笑道:「別著急,這麽多年,我時時刻刻在打算,若是當天就遇見了你,我該怎麽辦。你可知你爹不僅武藝驚人,而且在江湖上名聲甚大,更加出名的是他的人脈之廣幾乎無人能及。當初隨家破敗之後,有無數武林人士來調查前因後果。只是後來因爲劉家的阻撓,最終不了了之。你爹的朋友中,最爲厲害和出名的就是現今江湖的武林盟主——花久龔前輩。他的一身回天功與你爹的析天功齊名,在武林上都是絕頂的武學。你爹與他可是幾十年的交情,你到時就帶著純鈞劍去尋他,將這一切的原委告知於他,他定會幫你的。若是你能學到回天功,那麽你報仇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 

    「回天功?這名字怎麽和爹的析天功這麽像?」隨風內心有些疑惑,可嘴上還是問道:「那昌明叔可知這位花前輩究竟在何處?」 

    「花前輩也是江湖中公開的幾位先天高手之一,恐怕也是實力最爲雄厚的一位。他早已半隱於江湖,具體位置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你爹曾無意中提過,他住在泰山腳下。屆時你去山東地界打聽一番,想必也就清楚了。」 

    「昌明叔不陪我去嗎?」隨風有些無措,他從未去過那麽遠的地方,孤身一人不遠千裏,他畢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哪裏能夠坦然接受呢? 

    「不了」昌明搖頭道,「我若是突然離開,劉家定會起疑的。爲了公子的安全起見,公子還是獨自前去的好。好男兒怕什麽磨練,總有獨闖江湖的一天,昌明叔不能陪你一輩子。你也到了獨自面對風雨的時候了,昌明叔相信你,你一定不會讓你爹和我失望的!」 

    隨風一愣,接著低下了頭。父母已經不在了,前途怎麽樣再沒有其他人會並肩而行,剩下的一切除了自己,他再無依靠。眼神本來隱隱有些迷茫,可是不知他想通了什麽,突然又變得堅定起來。 

    「好!昌明叔,我便獨自一人闖它一闖!一定要再次讓天下人記住隨家,記住我。這樣才不辜負父親母親……」隨風的話本來氣概不凡,可是一提到父母又軟了下去。 

    這幅摸樣看在昌明眼中,怎麽看怎麽覺得惋惜。心裏默歎了一口氣,柔聲道:「小風啊,江湖險惡,你可要小心啊。切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奸邪小人、陰謀詭計比世上任何一種絕世武功都要危險。出門在外靠的就是朋友,可不能爲了小事斤斤計較平白弱了你爹的名頭。」 

    看到昌明語重心長的模樣,隨風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抹了抹眼角的淚珠,用堅定的語調說:「昌明叔請放心,這些事情原來娘都給我講過的。該怎麽做,我一定會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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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神秘劍決


    昌明一雙眼眸盯著隨風,眼裏也有些閃著淚花。可是最終被他克制了下來,強迫著自己仔細地想著江湖中還需要注意的地方。突然,他猛地一拍額頭,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入了壞內,最後在貼身的衣服裏掏出了一塊白布。這塊白布粗略看上去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可是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見到裏面隱隱有些紅色,定是有人有紅色的塗料在上面寫過什麽字最後被折疊了起來。 

    昌明的眼神一變,些許感傷的成分盡數消失不見。只剩下了一點精光和謹慎,像是想到了什麽極爲重要的東西。昌明頓了頓說道:「這塊布上的是我一次奇遇找到的一篇劍訣,一次我偶然地迷路在了龍陵石窟中,無意間找到了一具已經枯朽的屍骨,這篇劍訣就刻在它的背後。屍骨臨死都穿著道袍,應該是位道家高人,最爲讓我驚訝的是它身後的劍訣。我仔細地看了下,那些刻痕絕不是用刀斧之類的金屬治具刻上去的,深度,寬度,甚至是用力都極爲均衡。後來我試了下,發現竟然是用手指刻上去的!」 

    「手指?!」隨風的嘴長得老大,簡直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世上竟然有這等高人?」前面昌明與他說了那麽多清玄的事迹,可畢竟不是親眼所見,是以還沒有能用手指在石壁上刻字對他的沖擊大。 

    昌明點點頭,回想起來也有些難以置信,歎道:「是啊,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高人。整個刻痕行雲流水,完全沒有斷斷續續的痕迹,好像這不是石壁而是一灘爛泥一般。我當時震驚之極,便用一匹白布將石壁上的刻痕盡數拓了下來。回去之後我細心研讀,可始終沒有進展。後來還是得到了你爹的指點才小有所成。便是這一點小成讓我大進了一步,如今我已經一只腳踏進了先天境界。」 

    「這個劍訣的威力竟然這麽大?」隨風一驚,剛才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不信的,可是聽昌明一說竟然突破境界,逼近先天,頓時對它重視了許多。 

    昌明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小聲道:「這個劍訣的功效極爲不凡,施展起來可以引得天地靈氣入體,雖不能化爲己用但也可以起到拓寬經脈、洗精伐髓的作用。日後你切記不可在人前提起它的功用,不然不知道會引得江湖上多少人觊觎。經脈一旦拓寬,對於習武之人來說絕對是事半功倍啊。唯一的困難便是,此劍訣是道門之法,想要參透需要用到易學知識,本來這些我是一竅不通多虧了你爹的指點。而你不同,你從小就飽讀各類易學典籍,甚至易經也可倒背如流參透起來也會簡單許多。」 

    昌明說這話的時候,隨風已將白布展了開來。白布上用紅色的顔料畫了許多持劍的人擺出了各種招式,寥寥幾筆卻極爲傳神,將每個招式的重點原原本本地诠釋了出來。在每個招式旁邊還有用楷體寫的注釋和需要注意的要點,字不多,卻講得很到位。最邊上是幾個又粗又大的字「贈與有緣人」,而到了右下角快結束的時候字體就細了很多,顯然是當初刻得比較淺,不知是刻字的人功力告竭還是氣若遊絲即將仙遊了。依昌明的說法在刻字前還有一具身著道袍的屍骨,估計是受了重傷最後臨死前用余力刻下來平生所學的精髓。 

    接著,隨風以指代劍,按著上面的招式臨摹起來。可是看似簡單的動作,卻怎麽也做不到位,總是只差了一點點,可是感覺上卻是天差地別。隨風這才深切地感受到爲什麽昌明說它極難領悟了。 

    看著隨風一板一眼一絲不苟的模樣,昌明心裏多了幾絲欣慰,對於未來的把握也大了幾分。柔聲道:「好了,日後有的是時間,也不急在這一時。你先聽我說,明早你出發後切記先去城外破道觀北邊三十裏的盤古山,山腳下有一條幽徑。往裏面去便是你爹娘的墳冢,你臨走之前去拜祭一下,以敬孝心。」 

    聽得昌明這樣一說,隨風放下了手中的白布,他也覺得有必要去祭拜祭拜。即使昌明不說,他也會問一問的。想了想問道:「那,昌明叔,明日我幾時出城呢?」 

    昌明一愣,這個問題他沒細想。仔細一捉摸道:「我擔心夜長夢多,劉家與揚州刺史頗有關聯。我在他家這麽多年,隱隱發覺就連淮南道行兵大總管都與劉家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怕是這揚州的守城也是劉家的心腹,所以爲了安全起見,你還是早些出發,天不亮就要啓程。依我估計你到了你爹娘的墳前剛好未時左右,那樣你可在天黑前趕回道觀,你就可在裏面寄宿一晚,第二日繼續趕路。你今日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隨風也只能點點頭,小心地將刻有驚世劍訣的白布折好,放入了懷裏。洗漱了一番之後,與王昌明兩人一起睡下了。 

    燭火雖然已熄滅,窗外月光皎皎,透過窗戶灑了進來。屋裏白瑩瑩的一片,隨風怎麽也睡不著,緊了緊懷裏的純鈞劍。也不知道是將它留有父親的氣息還是當做了日後漫漫江湖路上唯一的伴侶。當你前途迷蒙的時候,想再多也是無濟於事,遠不如靜心地謀劃現在。隨風雖然沒有聽過這個道理,但也知道現在怎麽抗拒都是無用功,可以說他的路只有一條,日後會有多少岔路,絕不是現在可以預計的。 

    想了一會,毫無所得,便索性不再去想。專心地回憶起剛才看的劍訣來,這篇劍訣是道家至高秘術。其中暗合三才、紫薇星鬥、五行八卦等,不通內中關竅的人,終其一生也不會有所成就。好在隨風從小就爛熟《易經》《紫微鬥數》《河圖洛書》等玄學巨著,對各路道家經典也是牢記在心。雖然因爲年紀尚小,理解不深。可當他把劍訣與之前所學相對照的時候,往往能尋到一絲的心得。尤其是《易經》,之前他一直覺得《易經》極爲難懂,說是部天書也不爲過。只是當他思索許久毫無頭緒的時候,腦海裏總能迸出昌明牆上挂的那副易經六十四卦圖來。結合卦圖與配詞,如同曲徑通幽,又是一番洞天。 

    同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還有昌明,隨風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要他獨自一人從這江淮之地去往齊魯泰山腳下,此行一去何止千裏?這中間說不得有哪處險山惡水、民風剽悍之地,萬一要是起了沖突,以隨風一介書生豈不是只能飲恨江湖?怎麽想怎麽不放心,可是將他留下也不是辦法,還會耽誤了他學武的時日。尋常的孩童早的從四歲開始學武,隨風已然十三歲了,雖說他資質不凡,天賦過人,可是怎麽說也是晚了很多。天賦過人之人並非只有他一個,有些驚才豔豔之人也不過隨風這個年紀已是名動一方的少年高手了。 

    昌明內心裏受不住的惋惜,可是這一局面他毫無辦法。當下只有一條道可選,留在這裏危機重重。還不如狠下心讓他去闖一闖江湖,世間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磨練場了。「也許經曆了愛恨情仇,生離死別之後他才會真正成長起來,不僅僅是在武學上,更多的是在人格上。」昌明心裏暗歎了一口氣,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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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初入江湖

    一夜無話,翌日,當隨風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昌明已然起床多時了,不僅如此,還爲隨風準備好了早膳以及行李。 

    隨風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了窗外,此刻還是繁星點點。冬日天亮的本來就晚,此刻時日又早,離五更還有一會更別說天亮了。昨夜他睡得極爲舒坦,原先四處流浪的日子,哪有這樣的軟床可以享受?小心地將純鈞劍係在了左胯邊,稍稍洗漱了一番。 

    昌明怎麽說也是個大男人,也不懂什麽烹饪,只簡單地做了點稀粥,熱了幾個包子。本來稀疏平常的早餐在隨風看來確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叔侄兩個靜靜地坐著,默默地吃著早膳,誰都沒有說話,打破這難得的沈寂。 

    「自古多情傷離別」,昌明從小看著隨風長大,後來又分離,此次難得重聚,可是還沒滿一天又要分別,昌明心裏滿是不舍和擔憂。他也想將隨風多留幾天,可是想了又想,自己畢竟是劉家的武師,說不得就露出點破綻。終究還是理智戰勝了感情,他不能拿隨風的安危賭博,還是硬下了心。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兩人用好了早餐。昌明有些不舍,但是身爲長輩不能在小輩面前軟弱。他遞過一個包裹,道:「小風啊,這裏有些換洗衣服和五十兩銀子作爲盤纏。你在路上也不要太節省,要照顧好自己。裏面還有些黃紙和蠟燭,等會記得去你爹娘的墳上拜祭拜祭。」 

    昌明頓了頓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好像涉及什麽機要,低聲道:「日後你學有所成之時,定要回揚州一趟。不僅是爲你爹報仇,而且在隨家的福地裏有一樣爲你準備的東西,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知,既然你爹特意所留定有大用。」 

    隨風對父親留給他的東西倒不是特別感興趣,相反,他卻發現昌明一段話說完,臉**澤又黯淡了幾分。說話眉目緊鎖,顯露出額頭上深深的幾條溝壑,這些皺紋仿佛一夜生成一般。不知他是臨別在即的不舍還是對他前途的擔憂。 

    隨風畢竟還是少年心性,要與親人分別雖然很是不舍,可是即將到來的自由和獨立甚至是獨闖江湖的刺激更多的給他的是一種隱隱地欣喜和向往。看到昌明有些滄桑的臉,隨風內心爲之一痛。 

    「昌明叔……」隨風欲言又止,有一肚子的話,到頭來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好孩子,時候不早了,現在正是商隊往來的時候,這時候出城再好不過。再等會就天亮了,出門之後一定要處處小心,以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昌明說著,有些哽咽起來。 

    隨風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兩眼發紅,眼淚滾滾而下。「我不要走,我不要去泰山。昌明叔,你教我武功不可以嗎?」 

    隨風孩子的一面充分暴露了出來,雖然經曆了幾年的磨練,可是畢竟孩子天性。昌明內心歎了一聲,隨風還不成熟,呆在這裏絕不是上策。 

    當下收斂了心中的不舍,道:「小風,我也不想你走。可是男子漢流血不流淚,怎麽能因爲一點凶險就退縮?若是你留在這裏,爲你爹娘報仇根本就是一句空話。你昌明叔無能,再怎麽教也教不出當世大俠來。所以這一切需要你自己去爭取,未來的路只能勇於面對,永遠不能逃避,你明白嗎?」 

    隨風一驚,這一席話可謂是語重心長。聽得隨風心裏猛地一顫,仿佛一刹那長大了許多。「我明白了,昌明叔,我一定會學到回天功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和我爸媽失望的!」 

    昌明內心很是欣慰,先前還覺得讓隨風這麽半大的孩子接受這樣的現實實在是太過於沈重了。可是隨風這麽懂事,讓他也開始對未來有些期許了。 

    可是他嘴上卻說:「不要再婆婆媽媽了,到了該告別的時候了。以後一路上要保重,江湖上大多數門派勢力都與你爹有幾分交情,若是情勢實在危機也可以去求助。相信他們開在你爹的面子上定會幫你一把的。不過既然要闖蕩江湖就不要過多依賴外力,這樣才是一種磨練。」 

    說是不要太磨蹭可是昌明還是細細碎碎囑咐了許多。隨風點點頭,背起了包裹,對昌明道:「我走了,昌明叔保重。待我學有所成一定會回來解決這一切的,這些年您在劉家忍辱負重實在是太辛苦了。」 

    昌明很是感動,世上再沒有什麽比孩子的成熟更能讓長輩感動的了。昌明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 

    隨風怔了怔,知道是該離開的時候了。轉過身,在昌明目送下逐漸走遠。 

    看著隨風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昌明歎了口氣,又自嘲地笑了笑,「我還真的是老了啊!」 

    此刻距離天亮還有許久,昨天下的大雪全數累積在街道上。經過一夜的冰凍,雪花凍成了冰渣,踩在腳下,嘎吱嘎吱地作響。聽著腳下的聲音,隨風覺得分外的孤獨。他也知道,此刻不是在這裏哀歎的時候,想辦法出城找到父母的墳冢更爲重要。 

    借著天上點點星光和月色,隨風勉強辨別了點方向。盤古山在揚州城西偏南的方向,從路徑上看,從西門出城比較近。可是劉家也在揚州城西,此刻怕是已經有家丁開始活動了。萬一被劉今發現,說不定又要欺負一番。那種無法還手,只能看著被打的經曆他絕不想再體會一次。就想轉身向南走。 

    耳邊卻突然傳來車馬和行人的聲音,隨風回頭一看,原來是某個商隊,正朝西門走去。「商隊麽……現在時日這麽早也許沒有令牌怕是出不了城,萬一惹得官府的懷疑可就糟了。有了!」隨風低聲念叨,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身朝商隊去往的西門而去。 

    此時處在大唐盛世,爲保天下太平,當權者確實是下了一番心思的。比如若是天不亮就想出城必須要有通行的令牌,內地還好,主要是爲了防止邊關有奸細混入百姓中借出城之名引敵軍入城。隨風在揚州浪迹多年,早就了如指掌,很快就想出了應對的辦法。 

    隨風小心地卸下背上的包袱,將純鈞劍從跨上解下,放入了包袱中。不疾不徐地跟在商隊的後面,不得不說,盛世之下,商人往來不絕,這也是揚州繁華所在。 

    遠遠地瞧著商隊出了城,隨風猛地奔跑起來,喘息著來到城門處。「哎哎,小孩,停下!」如他所想的一樣,果然被城門的守衛攔了下來。 

    「叔叔,有什麽事嗎?」隨風裝作一副很焦急的樣子,用稚嫩的聲音問道。 

    「要是想出城必須要有令牌,你有令牌麽?沒有令牌就要等到天亮才行。」守兵見他是個孩子,不願多爲難他,語氣也很是柔和。 

    「我急著去尋我爹爹,他們剛出城。我之前不小心與他們走散了,好容易才追上他們。」隨風指了指前面已快走遠的商隊,一臉的著急。 

    「你竟然也是徽州商幫的人,還是少爺?」守兵一驚,仔細打量了一下隨風。他一身錦衣,眉清目秀,還背著個玉帛的包裹,絕不似個尋常人家。立時對他的話就信了七分。 

    隨風一見他的神色,雖然還有些疑窦,但大體上是信了。接著說:「這次爹爹帶著大家從徽州到揚州來做生意還特地拜訪了此地的刺史叔叔,你們若是不信,不如我去將他請過來核對如何?」隨風皺著眉,好像很艱難地想出了這個「辦法」。 

    刺史叔叔?既然能夠如此稱呼,想必他的父親那位徽幫之主與揚州刺史交情不淺。哪裏還敢懷疑?若是不放他過去,真的將刺史老爺請過來,要是這位少爺再添油加醋說幾句委屈,刺史大人怪罪下來,那他們這些最底層的守兵哪裏擔待得起? 

    不管在哪個朝代,達官貴人始終都是底層百姓和士兵仰視的存在。聽到隨風要找刺史求證,他們哪還敢多說什麽。守兵忙道:「不知公子身份,多有得罪。令尊剛出城沒多久,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隨風看了守兵一眼,又看了看前方已經快沒影的商隊,無奈地點點頭道:「那好吧,多謝了。」說完,就這樣出了城,向著商隊方向跑去。 

    守兵們只以爲逃過了一次劫難,卻不想正中了眼前這個孩子下懷。他早已看出了之前守兵已有些將信將疑,便故意有了那番說辭。「正所謂兵不厭詐,呵呵!」隨風輕笑了一聲,不急不緩地跟在了商隊後面。 

    他一個半大的孩子,在荒郊野外哪裏認得路?昌明定的時間是按照成人的趕路速度來計算的,而他首先便不知那個破舊的落雲觀在什麽地方。哪裏能在一天之內還能趕去父母墳上祭拜呢?隨風也毫無辦法,現在才想起來這一點有些遲了。只能勉強跟著商隊走了,既然是商隊想必一定有歇腳的地方,若是路上碰到個當地人問問路也是不錯的選擇。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隨風擡頭看天,已快到了晌午。可是眼前的路依舊沒有盡頭,商隊也沒有停下休息的意思。隨風也只能一邊啃著幹糧,一邊行進。 

    「這出城向西的路竟然一個岔路都沒有,我該怎樣找到落雲觀呢?」隨風暗自嘟囔,看了看前方,臉色一下變得驚喜起來。 

    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個岔路,這意味著他終於不需要一直跟在商隊的後面了。沿途相同的風景他早已看厭倦了,可是如果不跟著商隊,他又不知道何處可以歇腳。正當他猶豫該不該繼續跟著商隊的時候,一位背著一大捆柴火的老漢,沿著岔路向隨風這個方向走來。 

    聽到車馬人喧,老漢先是一愣,後來又恢複如常,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商隊經過身邊,然後漸漸走遠。隨風有些好奇,也不管商隊怎樣,走上前去就問道:「老人家,請問你知道落雲觀在哪個方向嗎?」 

    落雲觀很久之前隨風來過,所以他還有些印象,只是不記得具體的路徑了。可是接下來老漢的反應卻讓隨風心裏毛毛的,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了一樣。 

    老漢先是一愣,這個地名他可能好久沒聽人提起了。接著好像想起了什麽猛地一驚,然後就是用一種很奇特帶有些憐憫的眼神看著隨風。隨風愈發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問道:「老大爺,怎麽了?落雲觀有什麽不對麽?」 

    「啊,不。沒什麽,只是這裏前幾年由於香火比較少,很少有人會再去到那裏。」老大爺緊了緊身上的柴,想了想,道:「你沿著左邊這條路向前走十裏,然後右邊會有一道野徑。可能不容易找到,你順著它一直向前,會有一座落雲山。落雲觀就在它頂峰。因爲地處偏僻的緣故,這幾年逐漸敗落了,山上的道士全都搬走了,只剩下了一座空觀,已經好幾年沒有人提起了。」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1:20
第六章  落雲練劍

    老漢這一席話並沒有完全打消隨風的疑慮,不知道爲什麽,隨風總覺得老漢似乎在掩飾什麽。正當暗自琢磨的時候,老漢又發話了,「孩子啊,我勸你還是不要去的好。那裏不太幹淨。」 

    「不太幹淨?還請老人家說明白點。」隨風隱隱好像察覺到了什麽。 

    「前幾年有幾個江湖中人在裏面借宿,後來據說死的死、瘋的瘋,沒一個落得好下場。老百姓都傳言,裏面鬧鬼。後來來了個遊方的道士,施了法才安定下來。這幾年再沒有一個敢去的人了。」 

    「看來我的感覺沒錯,落雲觀果然不大正常。」隨風內心裏嘀咕一聲,又問道:「那請問老人家,這附近可有旅店或是客棧之類可以棲身的地方?」隨風並非愣頭青,昌明的教誨他還記得,不能因爲不信邪而白白受害。 

    老漢歎了一口氣,道:「看你這個樣子,是獨自出來尋人或是闖蕩的吧?這附近方圓幾十裏都是山地,除了幾條官道之外沒有幾戶人家,離這裏最近的驛站在幾十裏之外。不過,這附近倒也沒有什麽野獸,老身勸你一句。少年在外,也沒那麽多講究,不如搭個草垛將就一晚吧。」 

    隨風微微一笑,「多謝老人家,小子明白了。」 

    辭別了老漢,隨風繼續趕路,對這一圈實在是不熟悉,隨風本來也想隨處休息一夜。後來一想,如果不找到落雲觀,他根本無法確定盤古山的方位,這才有些後悔,剛才問路的時候沒將這些全數問清楚。沒有辦法,隨風只能先去落雲山看一看了,大不了不進那個邪門的道觀,在山腳休息一下也一樣。 

    隨風一路上竟然再沒碰到一個可以問路的人,不是疾馳而過的俠士,就是大隊的商隊。一路走走停停,當隨風趕到落雲山腳的時候,夜幕已經升起。遠遠眺望開去,只剩下西邊一抹殘陽。映得天上的雲彩血紅血紅的,底下是層次起伏的林海、灌木。夕陽撒上去,如同一方紅色的絲巾落入了碧綠的湖水中,隨著一個接一個的漣漪,從遠方飄蕩過來。 

    不得不說,此情此景充滿了悲催的色調。總能讓人想到英雄窮途末路,世界之大再無可去;或是生老病死,衆生痛苦的輪回。也許昔日的霸王項羽就是看到了這樣的一幅夕陽晚景,才放棄了東渡烏江卷土重來的打算罷。 

    可隨風畢竟是少年心性,哪裏有那麽多人生的感慨惆怅呢?只覺得眼前錦繡風採,這是在家中、在揚州絕對看不到的美景。江湖路漫漫,同樣精彩的景色,同樣精彩的故事,前方不知還有多少,在默默地等待著。想到這些,隨風心裏無比地興奮,幾乎忍不住就要仰天長嘯一番。只是他卻沒有察覺到無限美好的景色下隱藏的一縷辛酸。 

    風起,漸漸地吹。隨風欣賞了一番景色之後就開始四處弄些草葉、樹枝,準備做一個簡單的草席。他之前哪裏做過這個,手忙腳亂,弄了許久。還是亂七八糟的一團,完全不像可以臥睡的地方。 

    隨風忽然覺得脖子上一涼,手一抹,是一滴水。「不會下雨了吧?」隨風嘀咕了一聲,擡頭看天,這才發現,剛才還夕陽無限好的天空,現在早已是烏雲密布,陰霾重重。先前看到四周黑下來還未在意,只以爲是夜晚到了。現在這一情況,很明顯是暴雨即將到來。必須要找個地方躲下雨了,若是被雨水打濕了衣服,受了風寒,以隨風的身子,很難抗住,必定會大病一場。 

    隨風的反應也快,一見天色不對,立馬往山上跑去。這附近幾十裏只有幾戶人家,估計也只有落雲觀能夠讓他躲雨了。一面是可能存在的厲鬼,一面是必定受風寒,隨風還是選擇了冒一冒險。若是染了風寒,想要堅持到泰山幾乎是不可能的。 

    好在落雲山並不高,只有一百余丈,只能算是個很小的山頭。而且因爲山上原先有道觀的存在,所以從山腳到山頂一直都有棧道相連,方便各路善男信女來朝拜。雖然落雲觀敗落了,可是這棧道卻還存在。隨風就順著棧道往山頂奔去,行至大半的時候,雨終於嘩的一下下了下來。 

    眼看了山峰就在眼前,甚至已經可以看到落雲觀三個字的匾額了。只是,雨水打在山路上,又濕又滑,隨風手腳並用,好容易才爬到頂,還險些將包袱丟了。 

    一把推開落雲觀的木門,吱嘎一聲,有些沈重,估計年代已經很久了。一股古樸滄桑的塵土味道撲面而來。隨風也管不了那麽多,忙進到了觀裏。此刻外面已是陰沈沈的一片,隨風把門全開了下來,這下觀裏才可以看清。 

    地上、牆壁各處都是塵土,只是特別奇怪的是,房梁上竟然沒有一絲蜘蛛網的痕迹。正中供奉的是三清神像,詭異的是,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更不可能會有人來打掃,可是那三清神像竟然片塵不染。原本無爲自然的神像,現在看來竟然有些詭異與嚇人了。 

    不知道是隨風天生膽大還是神經大條,竟然對此無動於衷,淡淡地對著神像鞠了一躬,完全沒有半分恐懼的神色。相比於神像,更讓隨風奇怪的是正中的地上散落著不少木柴。地面上有一些被燒過的痕迹,可是那些木柴卻並不像是燒過後多下來的。倒好像是有人特地放在這裏的一樣。 

    隨風兩眼盯著木柴,不知爲何有些緊張起來,好像有什麽危險在靠近。外面的天色愈發地昏暗,隨風只好把地上散落的柴火整到一起,用火折點了起來。火一升起來,破觀裏亮堂了許多。 

    寒風裹著細雨從門口打進來,火苗有些微弱,好像隨時都會熄滅。隨風身上濕了不少,被風一吹仿佛刮骨的冷。忙把木門關了起來。讓人奇怪的是,這木門並非平常所見的紅木或是楠木制的,可是這木門木質細膩,聞上去隱隱有些清香。「這是什麽木頭?」隨風有些疑惑,他出身於大戶人家,各式的家具見過不少,耳濡目染之下,對於這些多少有些了解。 

    突然,「這是桃木!桃木避邪!」隨風一聲驚呼,猛地一下把門關了起來。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隨風停也不停,接著又將門闩拴了上去。 

    門關了起來,眼前所見卻讓隨風吃了一驚。並非看到了什麽靈異的事物,而是木門的背後,用朱砂兩邊各寫了四個大字。連起來就是「此地不祥,夜半勿開」。這幾個字銀鈎鐵畫,意境深遠,頗有一股出塵之意,絕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所能寫出的。 

    「難道是那個老漢口裏所說的遊方道士寫的?那這麽說來,此地鬧鬼的傳聞恐怕就不是空穴來風了。」得出的這一結論讓隨風冷汗直下。 

    地上木柴的火焰仿佛也沒了生氣,如一朵桔紅色的花朵,難得一陣微風,才會顫動一下。加上這觀裏許久未有生氣,陰氣郁結,更讓隨風感到不安。「莫非此地夜間會發生不詳之事?」隨風越想越是恐懼。 

    在觀裏來來回回地踱步,像極了無頭的蒼蠅。隨風絞盡腦汁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昌明叔在此,他會怎麽做?」「昌明叔……」一陣聯想下來,竟然讓他想到了昌明家中挂著的易經六十四卦圖。「不如我來蔔一卦?」 

    「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說著隨風拿出了三枚開元通寶的銅錢,放於掌心,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搖了搖,抛在了地上。記下了正反面的個數,就這樣一共抛了六次。接著,隨風先在地上畫了個乾卦,又畫了一個震卦。「乾上震下,天雷無妄。」隨風喃喃念叨。「莫非無妄之災近在眼前?宜守本分,勿望扒高……」 

    「這麽說,看來此地果然有問題。依卦象顯示,只要我聽從這門上的建議,夜半不開門便不會有事。」算了一卦之後,隨風心裏安定了許多,這六爻算卦法是他平時看隨天算卦的時候學到的。配合先天八卦的算法,可謂十算九準。 

    再看三清神像,莊重出塵了許多,一絲絲的詭異色彩也沒有了。不過既然卦象說有無妄之災,說明此處肯定是有些邪門的。隨風也知道這一點,雖然有些好奇是什麽原因導致的。外面風雨大作,又是晚間,更有門上的警告。顯然此時不是可以好奇的時候。 

    冬季的夜晚總是來得很早,加上暴雨的緣故,更是比從前更早了幾分。隨風早早吃過了幹糧,看著火堆有些出神。長夜漫漫,一陣孤單襲上心頭。整個觀裏只剩下了火堆燃燒時噼啪的爆裂聲,隨風看了看四周,小心地將地上清理出了一塊空地來。接著,把昌明給的白布鋪在了地上。 

    「嗡——」一聲劍吟,隨風抽出了純鈞劍,一招一式地按照劍訣演示起來。一邊研讀白布上的劍招,一邊心裏默默地用易經仔細地推算。每一招使出來略有不同,便有若幹種變招。各招之間更有陰陽五行上的生克,可謂是極爲玄妙高深的劍招了。 

    才開始,隨風極爲地不適應,好幾次想要放棄。每一招都要推算很久,更有時候推算出錯,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劍招使來花拳繡腿毫無威力可言。愈到後來愈發地純熟,需要的時間愈少,隨風對於易學的推算也愈發地熟練。到了最後劍招之間幾乎再沒有停息的時候,一招接一招,劍光上下翻飛,若是行雲流水,飄飄若仙。 

    雖然只有小小地一方白布,上面的劍招也只有幾十招,並不算多。可是隨風稍稍用易學推算看來,至少有陰陽五行氣係劍法,若是這七係在彼此組合或是融合的話,這變化就真正的無窮無盡了。 

    縱使隨風再天縱之才,也不可能一個晚上將這些全部領悟。可是這劍招實在是精妙絕倫,即使隨風不是武癡,也是沈迷於其中,不可自拔。他也自知便是演示到天亮也不可能窮盡所有的變化。也只打算練一遍基礎的七係劍招,至於其他的變化就要實戰中領悟了。 

    讓他欣喜的是,果真如昌明所說,這劍訣有奪天地造化之功。當他沈浸於劍招中的時候,每次施展開來的時候,都會明顯覺察到兩股有些清冷的氣流,一股從百彙而下,一股從湧泉而上,最後交於丹田。而且,氣流流過經脈的時候,總能感覺到渾身一股滋潤,經脈似乎被拓寬了一些。 

    現在隨風江湖經驗很少,哪裏知道能拓寬經脈的武學幾乎是仙術了。只有傳說中的幾部曠世奇功據傳在修煉的途中能拓寬經脈。經脈的寬度幾乎可以決定一個人武學的成就,經脈寬闊,那麽一次能流過的內力就多,同樣的招式用出來威力就大。同樣地,修煉武功的時候,也會比經脈細的人要快一些。雖然並不絕對,但大抵上是這樣。 

    看一個人武學成就,根骨是很重要的一個部分。一般人只能在練武的過程中暴力地用內力撐開經脈,從而達到拓寬的目的。可是這樣不但會造成劇烈的疼痛,而且非常危險。若是不小心用力過度,導致經脈盡斷,那麽這一身武功廢了不說,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少年時期,身體還未定型,經脈的韌性也比較好,所以拓展的潛力比較大。這也是爲什麽練武要從小,到了一定年紀就難有所成的原因。所以大多數武林中的泰鬥人物,往往少年時期就是名動一方的俠士了。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1:25
第七章  神手偷兒

    更讓隨風驚奇的是,這七係劍招使來的時候,入體的靈氣似乎也不太一樣。例如,若是施展的火係劍招,入體的清流比較活躍,有些灼熱;若是陰係,則會覺得有些冰寒、陰冷;陽係的則覺得全身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只是讓隨風覺得奇怪和可惜的是:靈氣彙入丹田之後,果真如同昌明所說,一旦劍招停止,靈氣就緩緩地從丹田裏散去,湧入四肢百骸,最後就消失了。這讓隨風懊悔不已,若是這些靈氣都能化爲內力爲自己所用,那麽內功修行必定一日千裏。 

    「這劍訣雖然精妙若神,但是必不是完本。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一定有一套內功心法與劍訣配套。能夠將劍訣引來的靈氣留在體內,爲己所用。只可惜不知道這劍訣叫何名字,那配套的心法又在何處。」隨風一陣沈吟。 

    劍勢一起一落,七係劍訣已經練完。雖然已大抵學會,帶式使出來還很是生疏。就當隨風劍勢一收想要停下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吱嘎一聲響。聲音雖小,但在這落針可聞的夜間顯得尤爲地突兀。嚇得隨風手上的劍差點落地。 

    慌忙地緊了緊手中劍,擡頭看了看,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四下裏依舊是空空蕩蕩的道觀,並沒有什麽從門進入的樣子。心髒撲通撲通地跳,氣息還未喘勻。「難道是我聽錯了?」隨風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起來,突然眼神猛地一亮。「不,我絕沒有聽錯。一定有什麽從門裏進來了。」 

    隨風不敢大意,挽了個劍花護住自身。小心地各處查看。 

    「好劍法!」清爽的聲音從房梁上傳來。 

    可在隨風聽來,卻如同黃鍾大呂在耳邊奏響一樣。心猛地一提,簡直快要跳出來似的。根本來不及思考,純鈞舞動,揮手就是一劍向聲音來源處斬出。此刻的他,根本管不到劍夠不夠得道房梁,也管不上究竟是誰出的這一聲了。這時候,恐懼戰勝了一切的理智和思考。 

    出人意料的是,隨風這一劍並非徒勞無功。純鈞劍的滑動間竟然有絲絲劍氣,從劍尖處發出,直中房梁。噼啪的一聲悶響,房梁已被斬出了一道寸余深的劍痕。隨風也來不及想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因爲此刻的房梁上竟然坐著一個少年。 

    少年頭上砸了個頭巾,身著一身夜行衣,面龐有些清瘦。此刻正一臉驚愕地看著房梁上的劍痕。「劍氣!?不是吧,這就是傳說中的劍氣?」少年的整個語調有些誇張滑稽,本來滿是活潑和搞怪的臉上挂滿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看到來人是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隨風暗暗松了口氣。雖然還是很警惕和疑窦,這個如謎一樣的少年究竟是誰?爲何在這裏?他又是如何進來的? 

    就在隨風不知所措的時候,房梁上的少年突然一個閃身,就見到影子一陣模糊,便已失去了他的蹤影。下一刻,又在隨風面前顯出身來。 

    隨風見鬼一般,連退三步,「你……究竟是誰?又是怎麽進來的?」 

    少年嘻嘻一笑,反問道:「你又是誰?爲什麽在這裏?」 

    隨風一怔,竟不知該說什麽,愣在了當場。 

    「好啦,逗逗你的。嘿嘿」少年湊上前來,依舊是滿臉燦爛的笑容,「看你這樣子就像有滿肚子的秘密,讓人忍不住想挖開來瞧瞧。以後你一定得小心點。」 

    隨風又是一愣,他最大的秘密無非是家仇和手中的這把純鈞劍。好在昌明曾囑咐過他不必擔心這點,天下間認得純鈞劍的不會超出兩手之數。所以他行走江湖並不需要避諱這一點。至於家仇,只要不是碰到劉家的人即便泄露了也無關緊要。 

    少年見隨風不說話也不逼迫他,反而是盯上了隨風手中的劍。道:「啧啧啧,如此寶劍可是天下罕有啊。」便只這一句便讓隨風心裏如同驚濤駭浪般洶湧,莫非眼前這個少年竟然識得純鈞這等上古神劍? 

    「真是奇怪,能夠在傾注內力的情況下發出劍氣的寶劍,簡直是聞所未聞,說是神劍也不爲過。放在江湖上絕對是爭搶破頭的寶物。可是爲什麽,我熟悉天下所有寶物神器,卻沒有一把劍符合你這把的條件呢?難道是新鑄的?可是看著劍身的紋理條紋分明有許多年滄瀾的洗禮才會生成,又怎會是無名之輩?想不通啊想不通。」 

    「你究竟是什麽人,竟然誇海口說識得天下寶物?」隨風心裏雖然信了七八分,但沒有弄清楚他來曆和身份之前還是極爲謹慎的。便留了個心眼,小小地用了下激將法。 

    少年呵呵一笑,道:「算了,明知你是故意激我,好在你不是六扇門的人,告訴你也無妨。我便是江湖上人稱神手遍天下的梁偷兒。」 

    「梁偷兒!竟然是你,還如此年幼!」隨風吃驚不小,前幾年他整日漂泊在外對於江湖傳聞自然聽聞了不少。前兩年,江湖上突然冒出了一個神偷,自稱爲梁偷兒。偷遍了各處的寶物,相傳被他盯上的沒有偷不到的。什麽親王的印玺,皇帝的鼻煙壺,甚至有些門派的令牌,各類事物無所不包。被他偷過的地方都會房梁的邊上留下「梁偷兒」三個字的刻痕。各方被偷的勢力恨他入骨,神奇的是,他卻從未被抓到過。從此,他便名滿天下,人稱一聲神手遍天下。 

    梁偷兒嘿嘿一笑,「現在你想知道的也知道了,可否也告訴我你的大名啊?」 

    隨風點點頭,心裏還是有些發虛。不知爲什麽,他卻覺得危機並未解除,似乎隨時都會跳出什麽變故一樣。 

    「我是……我是揚州隨風,初出江湖的小卒而已。」隨風也不知自己處在什麽樣的位置,同樣的年紀他與梁偷兒比起來實在是不足挂齒。 

    梁偷兒突然又向前了一步,隨風完全看不出他的步伐。就覺得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扭頭果然看到梁偷兒的手拍在自己的肩上。 

    梁偷兒又拍了幾下,有些挑逗地說:「揚州的隨家前幾年剛遭滅門,凶手至今尚未查清,你該不會就是隨家的後人吧?」 

    隨風一驚,臉上努力裝作一副平靜的樣子。道:「怎麽可能,隨家可是揚州大家,小子怎敢高攀?」 

    梁偷兒不置可否地笑笑,眼裏的神色分明還是有些疑慮。口中卻道:「是與不是也不是這麽要緊。不過我倒是剛好要去揚州一趟,不想走至半路遇上大雨,真是晦氣。」 

    隨風心裏一緊,隱隱覺得梁偷兒此去揚州與隨家相關的可能很大。便試探道:「你去揚州,莫非是偷什麽寶物?」 

    「嘿嘿」梁偷兒狡黠地一笑,道,「我告訴你,你能告訴我那劍氣是怎麽回事嗎?」 

    「劍氣?!」隨風有些發懵,「老實說,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完全被嚇懵了,只是隨意地揮出了一劍。怎麽會有劍氣……?」 

    梁偷兒以爲是純鈞劍神奇,而隨風卻不這麽覺得。仙劍純鈞固然無匹地厲害,可是也不可能能夠自發産生劍氣,這絕不合常理。在他看來,恐怕與昌明給的神秘劍訣脫不了幹係。 

    梁偷兒只以爲他是怕他觊觎他的神劍故意推脫不說,也不以爲意,笑道:「我去揚州可是危機重重,要去煙花劉家偷核心弟子的名冊。劉家一直不顯山不露水,隨家被滅都這麽多年,除了一開始接收隨家的産業外竟然沒有絲毫其他大動作,你不覺得可疑麽?唯一的解釋就是劉家在暗中積蓄力量培養家族精英。一旦行動起來怕是雷霆萬鈞,整個江湖都會動蕩。這些怎能不查清楚。」 

    隨風被他說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險些笑了出來。「你們不是賊嗎?什麽時候關心起這些武林秘聞來了?」 

    「哎!」梁偷兒猛地跳了起來,「你到底懂不懂啊,這個世道,表面一切風平浪靜,所有大規模的爭鬥都隱於地下。什麽最值錢?當然是情報了。」 

    梁偷兒一頓,看了隨風明顯一臉不明白的表情,接著道:「算了,我還是跟你解釋下吧。我如果拿到了劉家核心秘密弟子的名單,並且弄清楚他們的實力究竟如何,我可以把這個賣給風月樓,這絕對是一筆驚天之財。而且衆所周知隨天大俠在江湖上可謂是盡人皆知,他的朋友也是各方勢力的掌舵人物。若是可以從中調查出隨家被滅的原因,你說這是多大的人情?」 

    隨風這才恍然大悟,「可是劉家內部高手如雲,核心弟子名單如此重要的東西絕不是很容易就得到的。說不定還有什麽未知的暗器機關,可謂是危機重重,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梁偷兒又是嘿嘿一笑,很是自得,道:「比劉家更危險的地方我不知去過多少,從沒有過失手的時候。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這種神器在手連我從來不偷兵器的看著都有些誘惑,日後不知會引得多少人觊觎。要是傳揚出去說你有把可以施展出劍氣的神劍,天下之大怕是沒有你可以去的地方了……」 

    兩人本來就年紀相仿,又都是獨闖江湖的少年。相處起來極爲投緣,只顧著眉飛色舞地交談,都沒注意到在漆黑如墨的黑暗中好像隱隱有些水池冒泡的聲響。 

    隨風與梁偷兒均是沖著避雨而來,整個落雲觀他們只見著了前一面,而被陽的一面,也即是道觀的後院他們都沒有涉足。其實也沒什麽特殊的地方,只不過一方庭院,庭院周圍是幾間廂房,想來就是之前在這裏修行的道士的居所。唯一有些不尋常的是庭院裏本來是花壇的位置空空蕩蕩,取而代之的是一方水塘。 

    水塘在月色下漆黑一片,本來皎潔的月光在水面上映照得都有些幽靜。水塘上不時地翻著水泡,起初間隔時間很長,數量也不多。隨著時間逐漸地推移,一個又一個水泡如連珠一般冒了出來。最後白花花的一片,水聲不斷。好像什麽東西從水中冒了出來,在這清幽的夜裏顯得極爲刺耳。可是隨風兩人相談正歡,而且相隔了一堵厚土牆壁,加上外面風雨大作,即使梁偷兒內功不凡,可謂是個少年高手,可是也沒聽到後院的異響。 

    隨風在與梁偷兒交談的過程中心裏不住地犯疑,剛才卦象上明明顯示呆在此處會有無妄之災,爲何現在如此地平靜?那個所謂的無妄之災究竟指的是什麽? 

    後院的水塘繼續地不平靜,水花不斷依舊沒有停止。最後,水波從兩邊分開,一張慘白慘白的面孔浮了出來。這是一張少女的面孔,年約二八芳齡,看起來倒是國色天香之姿。可是她從水塘裏浮起分明已死去多時了,更爲恐怖的是她的一雙眼睛,掙得極大,兩眼翻起,完全沒有了一絲眼眸的黑色,只剩下了瘆人的眼白。腦門上還貼著一道黃紙符咒,像是鎮邪之類的符箓。 

    「啊——」突然,女屍發出了一聲嘶啞的聲響。莫非是詐屍了?可是除了這一聲嘶啞之後,卻沒有了其他動靜。接著,剛浮起的女屍不知爲何又緩緩沈了下去。水塘除了雨滴滴落時的漣漪外又恢複了平靜,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1:29
第八章  少女碧涵

    隨風與梁偷兒年紀一般大小,一個是大家子弟,身懷絕世劍訣;另一個是偷遍天下從未失手的神偷少年,兩人相遇都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於是效法古人秉燭夜談,時近天亮才最終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了。太陽高懸,已經不早了,昨夜的大雨也不知何時停了。隨風來到觀前,放眼看去,一片晴空萬裏,氣象大好。根本不像昨夜有過狂風暴雨的樣子,只有路邊的矮竹上還留著點點水珠。 

    「風弟弟,不知你接下來有何打算?」不知何時,梁偷兒已到了隨風身邊,也看起了天地景色。 

    「我準備去盤古山一趟,拜祭下父母。然後就一路向北前往泰山地界。」隨風也不隱瞞,這些也不是什麽秘密,便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對了,劉家在揚州多年,底蘊極爲深厚,想要偷到核心弟子的名單可謂是困難重重。要不你還是日後長大了再去吧。」隨風頓了頓,勸道,他與梁偷兒很是投緣,雖然知道他不會因爲自己的勸告而放棄這個計劃。可是他還是不忍心看到梁偷兒涉如此大險。 

    對於隨風的勸告,梁偷兒只是笑了笑,師父吩咐的任務自然是要完成的。而且既然已來到了這裏怎麽可能還有退縮之理?不過他也明白隨風如此說確實是爲他擔憂。 

    當下再不提這個,換了個話題道:「好巧,我正好也要去山東走一遭。不如我們一道同行吧,看你沒有經驗的樣子,憑你一人恐怕很難走到山東。剛好我們今日都各自有事,不如白天先行分開,晚上再回到這裏會和,你看這樣如何?」 

    隨風心裏一顫,隱約覺得有些不妥,可是又說不出來原因。看梁偷兒誠心款款的模樣,不似作假。隨風雖然心生疑兆,最終還是沒有拒絕。看看外面,百鳥爭鳴,花開豔豔,景象歡愉而極富生機,好像沒什麽危機。「難道是卦象出了錯誤?並沒有無妄之災?」隨風難以理解,暗自奇怪。 

    梁偷兒並沒有注意隨風表情,所以並未覺得奇怪。輕輕地拍了拍他,道:「那麽,就這麽分別吧,今晚別忘了回到這。可能我會晚一點……」梁偷兒的話前面都很平常,可是最後一句到了一半卻突然拖長,好像一下子破開了空間到達了前方。 

    隨風轉過頭的時候,梁偷兒早已沒了蹤影。而隨風竟然沒有一絲的察覺。「這輕功……登峰造極想必也不過如此吧。」梁偷兒仿佛腳下生風,完全不知道究竟使用了何種方法,能夠迅速地穿越空間距離。騰躍起來好像腳下渾不受力,在半空也能自由轉向。腳步迷蹤,難以琢磨出奧妙。 

    「不知他的師父究竟是誰,這麽神奇詭異的步伐爲何當初沒有聽說過?」隨風愈發覺得奇怪,那個師父恐怕是絕迹江湖的大人物,絕對是非同小可。又想起了梁偷兒因爲自己無意間不知怎麽發出了劍氣而驚愕地表情,隱隱覺得昌明傳的劍訣絕不簡單,怕真有奪天地造化之功。 

    「我現在並無內力,若不是劍訣神奇簡直沒有絲毫防身之力。和他同行也好,但願能早一點找到花前輩。」隨風暗歎一聲,看了看落雲山的山路,辨了辨盤古山的方向,往山下去了。 

    一路上隨風都在回想自己發出的那道劍氣,想了許久,也沒個確定的答案。當時心裏一緊,全身的精氣神凝聚,那道劍氣仿佛受了召喚,突兀地冒了出來。「難道是那些在我體內發散的靈氣?」他想到了練劍時散失在體內的靈氣,莫非是它們聚集起來成了劍氣? 

    中途他還折了幾根樹枝代替純鈞劍試了下劍氣,可是都毫無反應。劍雖通神,可劍氣是內息凝聚通過劍身而釋放,與劍本身並沒有太多關係。不過他雖然沒有試出發出劍氣的原委,可也有幾次劍氣隱隱幾欲發出,最後還是消散於無形。 

    「應該有一套對應的法訣控制內息與劍氣的運作。可惜不知現在何處,若是能夠集齊,便是學不到回天功也無妨了。」最後,隨風無奈地得出了這一結論。 

    落雲山與盤古山相距並不遙遠,一路上綠樹成蔭,只有幾條官道穿梭其間。難得有幾戶人家,揚州雖然春風十裏,可是遠離了繁華煙塵,鄉間還是有些人煙稀疏。大多數農民多居住在村落聚集之處,形成了一個集鎮,有些還頗具規模。只是集鎮之間大多相距較遠,隨風一路上也只看到了零星的幾處。 

    隨風年紀太小,身子也弱,足足用了兩個時辰才趕到盤古山腳。本來他以爲到了山腳很快就能找到父母的墳冢,可事實卻遠沒有那麽美好。 

    昌明只說在盤古山腳下,有一條秘徑相通。可他到了才知,盤古山雖然不算高,但也有幾百丈。不似許多名山一樣崇峻挺拔,盤古山漫山遍野全是密林。山腳下也幾乎完全被一人高的荒草覆蓋,不要說有一條幽徑,便是有一條官道也不一定能找到。恐怕昌明自己也沒有來過,不然絕不會說的這麽含糊了。 

    「這該如何是好?」面對這樣的境況,隨風簡直頭大如鬥。 

    擡頭看了看天色,如今已然不早,大約再有一個時辰便要天黑了。太陽已經西斜,可是隨風連方向都不知道。再這樣猶豫下去今夜很難趕回落雲山了。 

    「不管了,我先找一圈吧,若是還找不到就先回去找梁兄來幫忙。」隨風自語道。 

    說完隨風認準了一個方向,直走而去。整座盤古山占地極廣,這麽短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全找過來。隨風也只能碰碰運氣,能走多少走多少了。 

    就這樣,隨風在荒草叢中又摸索了半個時辰,可是昌明口中的小徑還是毫無蹤影。「到底在哪裏啊?」隨風抹了抹頭上的汗,有些無奈,腿也酸到了極致,每邁一步都很酸痛。「我還是回去吧。」隨風喃喃自語道。 

    剛走出了幾步,卻突然停了下來。在草叢的另一邊似乎有人聲。「咦,這荒郊野外怎麽還會有人?便是樵夫也早就離去了。」隨風想了想,心裏很是好奇,本想去看看,可是轉念一想昌明早就囑咐過好奇心害死貓。實力不濟時最忌就是好奇心太重,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 

    想到這裏隨風便想離開了,「你們不要過來!光天化日沒有王法了嗎?」突兀地一聲,比先前說話的聲音大了許多,隨風聽得分明。聽聲音這是個與他年紀一般大小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明顯有些慌亂和焦急。 

    隨風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是女孩遇到了惡徒想要圖謀不軌。「怎麽辦?這件事要不要管?」隨風心裏很是糾結,一方面他深知自己初出江湖什麽都不會,可謂毫無戰力。可是要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女孩在他眼前遇害,他心裏絕過不去。 

    「還是先去看一看情況再說。要是情況不對,我便是上去也是送死,就不能怪我見死不救了。」隨風最終還是妥協於自己的好奇和善心,決心去窺探一下情況。 

    小心地撥開野草,一點點前進。大約向前走了幾步也就一丈的距離,眼前一亮。草叢已到了盡頭,前面是一片空地。空地正中有一方青石墓碑,墓碑旁一共有四個人。有一個身材婉約的年輕女孩,身著一身碧綠的衣裳,由於是側著身子,看不清楚容貌。看背影極爲窈窕動人,耳畔一縷發絲,溫婉動人。 

    女孩面前是三個一身黑衣的男子。滿臉的橫肉,凶相畢露,一看就不是好人。女孩極爲害怕,不住地後退,最後退無可退靠在了墓碑上。「你們不要過來,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天際一抹晚霞,離天黑已然不遠。女孩已經分寸大亂,不知如何是好了,聲音也滿是懇求與柔弱。 

    她對面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滿臉猥瑣的笑容又向前走了一步。陰笑道:「趙小姐,你可騙不到我,你以爲你化名爲碧涵我們就找不到你了麽?這可怪不得別人,誰讓你爹那麽不開眼得罪了宰相大人呢。這可是宰相大人親自下的命令,對付你竟然需要咱哥三個出手,你也知足吧。趙奉璋眼力不咋樣,可是他女兒倒是如花似玉,就這樣殺了太可惜了。你說,咱哥三尋了你三個月,總要點甜頭,是吧?」說完了又嘿嘿淫笑了幾聲,眼裏滿是**。 

    原來這女孩的父親得罪了李林甫,世人皆知李林甫雖爲宰相但是口蜜腹劍,是個十足的奸臣小人。沒想到這李林甫竟然這麽狠心,只因爲被人參了一本就下殺手,連家**女都不放過。「李林甫竟然派了三個人來殺一個女子,恐怕這三人也不是什麽武功高強之人。」隨風暗道。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被稱爲碧涵的女孩的身子已完全靠在了墓碑上,雙腿顫顫已經站不穩了。 

    「嘿嘿,幹什麽。你長得這麽如花似玉,咱哥幾個尋你這麽辛苦自然要樂呵樂呵了。」其他兩個男子一臉淫笑,湊了上去。 

    「別過來!不然我就死在這裏。」不知何時,碧涵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她本來以匕首防身,可是如今面對三個男子,她自知無望逃生,在這荒郊野嶺也幾乎不會有人來救,與其被辱,還不如自己了斷。 

    「哎喲,這小妞還挺烈。哈哈。」尖嘴的男子似乎早就料到會如此一樣,根本沒有在意。大大地向前走了一步。「啊!你別過來!」碧涵全無料到,想要自殺卻又下不去手。可是那個尖嘴的男子離她只有一步之遙,幾乎一伸手就可以夠到。 

    趁著碧涵慌亂的時候,尖嘴的男子極爲從容地又向前一步伸出了手刀往碧涵的脖子上斬落。只聽一聲尖叫,碧涵已倒在了地上。 

    「嘿嘿,在這荒郊野外正好成其好事。」尖嘴的男子俯下身來,伸手就往碧涵的胸口摸去。 

    「住手!」隨風一聲大喝,如此情況他再也無法坐視。腳下鼓足了勁一下就跳了出來。一聲清脆的劍吟,純鈞劍已出鞘。 

    本來隨風距墓碑有一丈之遙,以他一個孩童的力氣絕跳不到這麽遠。可是也不知爲何,他只覺得情況緊急根本沒想那麽許多,不知不覺引起了劍訣,竟然一下就躍了出去。長劍斬下,揮出一道金色匹練朝尖嘴男子而去。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1:33
第九章  純均顯威

    在場的黑衣男子哪裏料到這樣的變故,紛紛被嚇了一跳。尖嘴的男子眼見金色匹練而來,雖慌不亂,右掌一拍腰際,從黑衣裏彈出一把匕首來。手掌一翻已握匕首在手,反手一揮,一道銀光迎上了隨風的長劍。 

    兩道如水一般的匹練相觸,竟然在其正中突兀地冒出點點火星來。美輪美奂,極爲絢麗。可是在場的幾人都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思。尖嘴男子只覺得手中的匕首和隨風的長劍一碰便有些異樣,接著碰撞的沖擊之力退後了幾步,低頭一看,他精鋼所鑄的匕首此刻竟然滿是裂痕。所謂百煉成鋼,鋼煉百次方成精鋼。他這把匕首可謂價值不菲,可沒曾想只一次觸碰竟然幾乎全裂了。「這把劍究竟是什麽來頭?這小子實力不咋地兵器竟然這麽厲害,這把劍要是獻給宰相大人,那我不是吃穿不愁了?」尖嘴男子暗自揣度道。 

    接著,他看向隨風的眼神多了一絲貪婪少了一絲忌憚。在他眼裏隨風毫無實力可言,只不過憑借手中寶劍鋒利而已。 

    「小子,你毛還沒長齊就想學人家英雄救美?」尖嘴男子冷笑一聲。 

    隨風不答,與這種窮凶極惡的人實在沒什麽可說的。剛才他情急之下勉強使出了劍招,並沒有引得天地靈氣入體,威力很是欠缺。 

    尖嘴男子又退後了幾步,吼道:「這個臭小子還需要我動手?你們上!」雖然剛才交了一手,眼見隨風實力平平,並不是江湖上的高手。可是他也知道少年闖蕩江湖幾乎都有些依仗,沒有摸清他的虛實,他不想以身犯險。 

    有些吃驚於他的謹慎,隨風向前垮了一步,擋在了碧涵身前。匆匆一瞥,碧涵肌膚晶瑩若凝脂,臉上溫潤似玉。臉龐極爲精致,可謂是傾國傾城。如今被賊人追殺,臉色多了幾絲疲倦之色,真是我見猶憐。本來隨風心裏還有些發虛,此刻卻堅定了許多。 

    另外兩個男子相視一眼,一起舉起手中長刀向隨風攻來。隨風一見他們的兵器只是普通的開山刀,手臂上雖肌肉虬結,氣勢也足,可動作很是稀疏,不像習武之人,至多算是粗通一些外家功夫。想到了這一點,隨風心裏坦然了許多。 

    手腕一翻,以木係劍訣禦敵。木係以靈動、充滿生機爲主要特點,來應付群毆再適合不過。他又有純鈞相助,只需以遊鬥取勝便可。 

    「叮…叮……」兩聲輕響。純鈞劍揮出,分別與砍來的開山刀交了一記。開山刀可沒有精鋼那麽致密的質地,立時就被純鈞削去了刀尖。隨風引得靈氣入體,有如神助,不知不覺揮舞間手上的力道也大了很多。 

    兩個黑衣男子只覺得手上巨震,虎口都震得生疼。隨風一擊得手,信心倍增。手上劍勢一變,由木轉火。五行中以火爲至陽至烈,而木又生火。木中孕火,如爆烈,如狂雷。本來輕盈靈動的純鈞劍突然變得威猛起來,劍身與空氣摩擦仿佛騰地燃起了一層火焰。如劃過天際的流星,熾烈不可擋。 

    黑衣男子同時大驚,這樣的威勢哪裏是個半大的小子所能施展的。他們平日裏見到的的武林高手未必都能有這樣的神異,眼見那柄火劍如風而來,想躲已來不及。只能硬著頭皮以手上的長刀迎了上去。 

    又是一聲清脆的劍吟,壓過了刀劍相碰的聲響。純鈞劍削鐵如泥,黑衣男子的長刀在其面前像是豆腐一般。一聲悶響,隨風收劍而立。 

    「呃……」黑衣男子一聲悶哼,就這麽倒了下去。在其胸口,各有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幾乎橫貫過整個胸口,足有幾寸深,心脈盡斷,眼見的是不活了。 

    平平常常的兩劍就這麽收割了兩條人命。隨風還未來得及反胃作嘔或是恐懼,腳下一晃,以劍柱地,吐出了一大口血來。昌明所傳的劍訣玄奧至極,縱使隨風天縱奇才,也不可能一晚上盡數領悟。他所練的不過輪廓中的輪廓,皮毛中的皮毛。爲了一劍斃敵,他不惜全力催動劍訣引了大量靈氣入體,才會有如此神異的效果。 

    可惜他從小未習內功,沒有經曆過拓展經脈時的脫胎換骨,經脈與常人一般粗細,這麽多靈氣突然入體,絕無益處。隨風的經脈被龐大的靈氣幾乎撐爆,他拼命咬牙堅持才沒有昏死過去。這麽兩劍下來,他的經絡幾乎全部撕裂。 

    「不行,我不能倒下……」隨風手撐著劍,看到地上兩具被他所殺的屍體,無盡的惡心感湧了上來。 

    「若是我得到了與其配套的心法,絕不會如此狼狽。可惜……」隨風一陣頭暈眼花,幾乎再也站立不住了。 

    尖嘴男子大驚失色,完全沒想到隨風竟然果真如此生猛,一下就斬殺了他的兩個手下。接著看到隨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受了極重的內傷之後心裏才徹底安定下來。又恢複了之前囂張跋扈的嘴臉。 

    尖嘴男子向前走了一步,來到了隨風面前,俯視著他,陰冷道:「我的手下你也敢殺!」說著,重重的一腳踢在了隨風小腹上。隨風承受不住沖力,往後飛去,直撞到了墓碑才停了下來,坐在了碧涵的身上。 

    即使這樣,他依舊沒有放下手中的純鈞劍。他也知,純鈞劍是他最後的希望。可是縱使無名劍訣再神奇幾倍也解救不了他如今的困境了,他體內傷得極重,一點氣息都不能運行,更不要說是運劍禦敵了。 

    「嘿嘿」尖嘴男子靠了過來,一把扯過了隨風手中的純鈞劍。 

    「不!!!」隨風心裏瘋狂地呐喊,那是他最後的希望。絕境當前,人總要點希望才能堅持下去,若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當真比死還痛苦。 

    尖嘴男子才不管隨風如何想,就這麽當著隨風的面研究起來純鈞劍來。「瞧著色澤、質地倒是很像松木,松木劍絕不會如此鋒利。竟然連我的精鋼匕首都險些擊碎,啧啧,果真不是凡物。小子,大爺便收下了。作爲回報定會給你留個全屍。」尖嘴男子瞥了一眼劍身上的兩個古篆,奈何他見識有限,根本不識得。 

    來回把純鈞劍翻看了片刻,尖嘴男子才低頭看了看半躺在地上的隨風。奸笑了幾聲,才道:「好了,該送你上路了。」 

    說著,拿起了純鈞劍,以劍尖對準了隨風胸口,緩緩地刺去。 

    「我就要死了嗎?」隨風就這麽呆呆地看著劍尖離自己越來越近,而他卻沒有一絲反抗能力。他此刻卻突然平靜下來,好像一切都與他再無關係。生如何,死又如何?「只可惜未能替父母報仇,未能盡孝……哎!」 

    「算了,反正都要死了,想這麽多做什麽。」隨風看開了一切,閉目待死,再不反抗。 

    長劍一點點挺近,隨風胸口一疼,劍尖已刺破了他的胸膛。 

    「好好品味一下死亡的滋味吧!」尖嘴男子臉色一抹猙獰閃過,手上用了把力純鈞劍向前推去。「呃,怎麽會?!」尖嘴男子眼睛掙得極大,像是看到了什麽難以置信之事。緩緩地低頭,看著手中的長劍。本來呈現松木色的劍身此刻亮了起來,發出一道暖暖的光暈。任憑男子怎麽用力,可是手中劍卻絲毫不動。 

    隨風也不解,爲何會發生這種狀況。一股暖流從傷口處不停地往他體內傳去,渾身如刀割般的疼痛盡數退去了,全身浸潤在一片暖洋洋的感覺之中,剛才受的傷也在迅速地恢複。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尖嘴男子有些慌了,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隨著時間一點點地流逝,純鈞劍身發出的光暈越來越亮,手心裏攥著的劍柄也逐漸發燙。想松手,可是好像有種莫名的力量黏在了他的手上,怎麽也松不開。 

    「小子,你幹了什麽?快放開,不然我殺了你!」尖嘴男子喝道,可是任誰來都能看出來他是在虛張聲勢,心理的軟肋全數暴露在隨風面前,不過是外強中幹而已。 

    隨風心裏也有些慌了,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只覺得明明純鈞劍插在胸口,若是換個旁人必然早已疼得龇牙咧嘴的,可是隨風卻毫無痛感,反而覺得似乎血脈交融一樣,很是舒爽。 

    本來隨風的經脈盡數撕裂,雖然沒有寸斷,但算也傷得極重。若想要恢複不在床上躺上個幾個月恐怕是不可能的。可是就這麽短短一會,隨風覺得體內像是撕裂身體一樣的痛感減輕了許多,暖流中有一絲清涼的氣流四處流動,修複他受傷的軀體。 

    大約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隨風的四肢逐漸恢複了知覺。經脈作爲習武最重要的一環可謂重中之重,很是抽象,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一旦經脈撕裂想要恢複極爲困難,一般來說除非有極品靈藥,否則需要很久才能複原。這也是爲什麽習武之路如此崎岖。 

    這之間男子試了很多次,可純鈞劍就如同粘在他手上一樣,根本無法擺脫。他也曾想過將劍從隨風身上拔出來,卻發現純鈞劍就像是鑄在隨風身上一樣,紋絲不動。來去擺弄了許久,隨風渾身舒爽,而尖嘴男子累得精疲力竭。 

    純鈞劍上的暖流源源不斷,有種修複軀體的神奇能力,隨風沈浸在這種滋潤中幾乎不能自拔,連自己身體完全恢複了都不知道。讓隨風不解地是,這種神奇的暖流竟然不是內力,反而更像是天地靈氣,一進入隨風體內恢複他的傷勢後立時就散在了他體內,湧入四肢百骸消失不見。 

    尖嘴男子不停地反抗,甚至想過掐死隨風。可是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全身仿佛被定住一樣,脫離了他的指揮。他只能這樣半蹲著,到了後來他的腿就像灌了醋一樣,酸到了極致,但還是一動不動,連顫都不顫一下,更像是一尊雕像。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從純鈞劍上湧入的暖流也在一點一點地減少。隨風隱隱覺得尖嘴男子被定身恐怕與純鈞劍脫不了關係。「上古神劍果然異禀,只怕這股氣息一旦幹涸他又能恢複行動,看來我要搶先出手了。」隨風默默地注意著尖嘴男子,雖然他此刻身體完全定住,可是他一直全神貫注,毫未放松。 

    隨風裝作一臉痛苦閉上了雙眼,眼睛偷偷留了一條縫看著他。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1:37
第十章 析天法訣

    尖嘴男子起初很是警惕,他摸爬滾打許多年,天生有種對危險的預知,此刻正是很危險的時候。蹲著本來就很耗費體力,更讓他不安的是他手中握著的神劍,很是妖異。仿佛可以吸走他的體力一樣。 

    能夠堅持這麽久,很是可貴,最終尖嘴男子不禁精神一陣恍惚。就是這時,隨風一下坐起。一掌拍掉了尖嘴男子握劍的手,順勢握在了純鈞劍上。說來也怪,剛才尖嘴男子掙紮了許久也沒能擺脫純鈞劍的束縛。可竟然被隨風輕輕一拍拍下。 

    突然的變故,尖嘴男子首先便是一驚。回過神來的時候隨風已將純鈞劍握在了手中,忙向後一躍,堪堪躲過了隨風劃過的劍尖。 

    隨風胸口的衣襟破了一道,四周已經滲了一圈血迹。可是看隨風的模樣卻龍精虎猛,不像是有傷在身。容不得尖嘴男子考慮這個問題,隨風已經提劍攻了過來。因爲靈氣太猛而受過一次傷之後,隨風有了經驗,引動劍訣的時候只引很少的靈氣入體,便不會損傷到經脈了。 

    尖嘴男子只能硬著頭皮與隨風鬥在了一起,事實上他並沒有習過內功,只是學過一些劍法招式,不然隨風根本毫無對敵之力。隨風手捏劍訣,七係劍訣來回變動,愈發地純熟。時陰時陽,時而爆烈如火,時而迅疾如風,難以捉摸。 

    尖嘴男子雖然武藝不強,但經驗卻很豐富。知道隨風神劍在手,使得一把精鋼匕首密不透風。每當隨風攻來,絕不與他硬碰。無論隨風劍招如何詭異,如何變化,尖嘴男子只守不攻,幾乎毫無破綻。 

    隨風卻不管不顧,劍招不斷,把他當做了一個天然的練劍對象。無名劍訣運轉地更加如意,回想起剛才的風火兩劍,威力倍增。隨風便默默推衍先天易數來配合劍招,組合之下威力再增。 

    尖嘴男子再驚,完全不知隨風爲何突然劍勢猛了許多,他這樣被動防守之下已經有些吃力。本來以他的實力不說穩勝隨風,但至少絕不會落敗,可經過剛才莫名的定身,他體力流失了太多,全憑經驗與毅力在支持。「這小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看他神光熠熠的樣子聲勢正猛,今日怕是難以得手了。」 

    尖嘴男子倒也果斷,知道事不可爲,也不再強求。虛出三劍騙過了隨風,留出了一絲間隙,腳下一蹬向後退去。隨風大驚失色,一旦被他逃出後患無窮。他背後很有可能站著當今宰相,可謂權勢滔天,若是追殺下來,只消一兩個粗通武學之人便可把隨風收拾了。 

    隨風越想越是後怕,忙追上去。可是這尖嘴男子身手著實不凡,腳下仿佛踏著無形的風,與隨風的距離很快就拉大了。隨風焦急至極,下意識地將純鈞揮出。「嗡——」清脆的劍吟聲響起,一道金色匹練從純鈞劍劃出,直向前而去,一閃而逝。劍氣! 

    突然聽得耳邊有異響,好像是什麽器物破空而來直取他後心,尖嘴男子大驚失色,忙向旁邊側開,他速度雖快,可是他畢竟沒有內息輕功,縱使比常人快也是有限。金光閃過,卻什麽都沒有發生。尖嘴男子也是奇怪,「啪嗒」一聲,好像什麽掉在了地上,滾到了男子腳邊。 

    尖嘴男子匆匆瞥了一眼,先是一愣,接著就是一聲慘叫。地上的不是別的,是一只手臂。這時,右臂才傳來劇烈的疼痛,那種疼痛錐心刻骨,簡直快要昏死過去。 

    可是他卻不能停下,咬牙忍著劇痛拼命向前奔去。隨風又追了幾步,看著地上的血滴越滴越遠,知道是追不到了。此刻他也是一頭霧水,回想剛才那一劍,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了劍氣,具體的原因他想了許久還是想不通透。 

    轉身,地上一片狼藉,處處是血迹和淩亂的碎屑。他又看了看碧涵,她還躺在那塊墓碑前。看到了墓碑,隨風登時想起來此處的目的。趕忙匆匆掩埋了屍體,對四周稍稍打掃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殺人,搬運屍體時湧起了無盡的惡心感。卻沒什麽罪惡感,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刀上飲血、窮凶極惡之徒,可謂死有余辜。 

    小心地將碧涵扶起,讓她靠在了墓碑旁。然後隨風才仔細看起了這塊青石墓碑。墓碑上書:揚州隨天伉俪之墓。果然是隨風父母的墳冢!「咦?」隨風剛湧起的狂喜突然一頓,雙眉緊鎖,似是有些疑窦。一般墳冢上的文字一般都用正體篆刻,這不僅是對死者的尊敬,更是自古相傳,祖宗之法誰人敢違背? 

    讓隨風起疑的正是這點,這塊墓碑竟然以行書所刻,龍飛鳳舞很有幾分氣勢。對於這點隨風完全摸不著頭腦,不知是否有何指代。 

    天際像是騰起了熊熊烈火,大片的雲彩被點燃,一抹夕陽斜斜灑下,射入了隨風的眼眸裏。時間已經不早了,旁邊還有碧涵這個姑娘,再也耽擱不起。隨風連忙擺出了蠟燭、祭品,以火折點燃了黃紙錢,低聲地念叨。 

    「爹,娘,孩兒不孝,時至今日才來看你們。你們放心孩兒一定會尋到花前輩,好好習武,一定不會落了隨家的名頭!」最後一句說完,隨風站起身來,一愣,好像看到了墓碑上閃過一絲金色光芒。「難道是我看錯了?」隨風覺得奇怪,又蹲了下來,果然金色光芒又現,只有很少一點,昙花一現。 

    隨風靠上前去,擦了擦上面沾染上的塵土。轉了許多角度,最後才看到,那絲金光來自墓碑正中的刻字。本來紅色的篆刻上露出了一絲不明的金色金屬,剛才便是它反射天際的夕陽才會導致金光閃現。 

    隨風心裏一陣失落,原來並不是墓碑有神異只是沾上了一點金屬碎屑而已。他隨手就想擦掉它,可是他手刮過卻沙沙地響,落下了一些沙石。眼前的金色光芒好像強了一分,隨風心裏又燃起了希望,他隱隱覺得恐怕這不是那麽簡單。靠近了仔細看,他剛才隨手撣了一下,墓碑的紅色刻字竟然掉了一些,露出了後面的縫隙。 

    隨風一驚,「難道說……」忙用手試了試其他的地方,果然能把紅色的刻字摳掉。露出了後面的石縫,雖然窄但卻極深,而石縫間竟然夾著一張金箔。顯然是有人故意如此,刻得極深以放下金箔,再在外面用紅石蠟封口,就像是篆刻的碑文塗的塗料一般。這一設計可謂巧妙至極,也很是隱蔽。若不是之前隨風被踢撞在了石碑上震動了石蠟,這其中的秘密恐怕還不會被發現。 

    不論金箔上刻著什麽,定然是驚天的秘密。隨風強壓下滿懷的激動,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碧涵,見她沒有醒來的迹象,這才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抽出了金箔。剛看了正中四個大字便差點驚呼出來。「析天法訣」! 

    難怪劉家翻遍隨府遺址也找不到析天訣的下落,甚至連昌明——隨風的世叔也不知析天訣到底在何處。竟然被以如此巧妙的方式藏在了這裏。無論如何,此物決不能見光,否則定會引來無窮的麻煩。一想到等會還要回去尋梁偷兒,怕是以後都沒有機會單獨修煉此訣了。隨風當機立斷,立時就開始仔細研讀了起來。 

    他天資過人,幾乎是過目不忘。匆匆看了兩遍便大抵記了下來。整個析天訣分爲凡塵、後天、先天三卷,一直到先天巅峰終結。隨風這才知道原來先天境界只是個大概,還可以細分爲天地玄黃四個階段。至於先天後面是什麽境界並沒有提及,只是寥寥數語帶過,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隨風終於有了可以修行的心法,學不學回天功倒是其次了。 

    更讓隨風心驚的是,他通讀全篇,析天訣,顧名思義以先天易數爲基,算盡八卦陰陽五行。修煉到了極致更可以內化周天,內息包羅萬象,將一切屬性元素包括。這種內功修行出來的內息幾乎毫無弱點,克盡天下一切內功。絕對是舉世難尋的心法。其中有一秘術,稱爲天算,可將八脈化五行,五行化陰陽,世間一切的本源隨意轉換。更可以衍算天地,模擬天地大周天,可傷人、困人、殺人,可謂逆天。 

    「八脈、五行、陰陽……我怎麽覺得析天訣和昌明叔給我的劍訣好像有些聯係……」隨風呢喃自語,至於是什麽聯係,他此刻還未看出來。只是隱隱有這樣的直覺。 

    「啊……」碧涵突然一聲嘤咛,像是有些醒了。隨風看了她一眼,匆匆將金箔收入懷裏。守在一邊,靜等她醒來。 

    夕陽漸漸落下,天邊的雲彩似火燒了一般比之剛才更加璀璨奪目。今日即將終結,無限的美景在此刻全部爆發。 

    隨風就這般盯著碧涵,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沒有了打打殺殺,沒有了家族仇怨,就剩下了這兩個孩子。隨風忽然覺得好累,沒有了父母親,沒有了親人,卻還要背負著如此的重擔,沒有一個人理解,沒有一個人傾訴。他似乎都忘了,他也只是個孩子。 

    碧涵的雙眸閃了閃,緩緩地掙了開來,第一眼就看到了隨風。「你是誰?剛才的那些人呢?」碧涵坐了起來,打量了下四周,還是剛才的景色只不過少了那三個凶神惡煞的人。 

    「你好,我叫隨風。剛才路過,便趕走了他們。」隨風淡淡一笑,仿佛成熟了許多。 

    碧涵卻有些憂愁,道:「小女子碧涵,你其實不該幫我的,本來我就沒抱希望能過活下來,何必連累你一個。」匆匆幾句,便不在說話了。 

    「他們是奸相李林甫的爪牙,他們因爲你爹的緣故追殺你,想來你爹定是一位不肯同流合汙的正義之士。不知令尊是?」隨風坐在了她旁邊,輕聲問道。 

    「家父是鹹甯太守趙奉璋,只因見不慣李林甫陷害忠良,參了他一本。結果奏章還未到聖上架前就被李林甫知曉了。竟然派出十幾位殺手暗殺爹爹,他最後拼盡全力讓我逃了出來,一路隱姓埋名逃到了此處,不想還是被找到了。」碧涵想到了往事,面色有些灰暗。 
ching801121 發表於 2014-9-22 01:42
第十一  無妄之災

    隨風望著她憔悴的面龐,隱隱地有些心痛。「那接下來你有何打算呢?」 

    碧涵低著頭,避開了隨風的眼睛,道:「家父之前在浙江爲官時與慕容家主有些交情,現在家裏蒙難,實在是沒有去處,只能去求慕容家的庇護了。現今估計也只有這些世家家族不懼李林甫了。」 

    「萬一慕容家不願幫忙呢?」隨風心裏覺得恐怕沒那麽樂觀。 

    「若是慕容家不願相助,不過死於李林甫之手而已。」碧涵的眼神像是一潭深淵,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紋,甚至於連生死都看若鵝毛。 

    看得隨風又是一陣沈默,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附近可有客棧?驛站也行。」碧涵突然說道。 

    隨風看了眼天色,道:「驛站只設在官道處,而這裏丘陵縱橫,距離官道尚遠。黃昏前是趕不到了。」想到寄宿這個問題,隨風也不禁有些頭疼。他還要去落雲觀去見梁偷兒,不過在破觀裏寄宿一夜而已,他倒是渾不在意。可碧涵畢竟曾是太守千金,隨風怎好意思邀她去破廟露宿呢?若是抛下她不理,她一弱質女子,隨風又有些放心不下。 

    似乎看出了隨風心裏的難以取舍,碧涵問道:「那今夜你在何處休息?」 

    「我……?」隨風一愣,「我已與人有約在十幾裏外的落雲觀相見,今夜估計是露宿觀內了。」 

    「那,我可不可以也去?」碧涵仿佛放下了剛才的傷悲,臉上恢複了幾絲神採。 

    「啊?」隨風心猛地一跳,本來還在猶豫該不該邀她一起,不想卻被碧涵先提了出來。「那也只能如此了。」雖然說得很平淡,可是隨風還是覺得心撲通撲通地跳,似乎臉都有些紅了。 

    天色已完全暗淡下來,如血的夕陽退去,只留下最後一絲天光還留在地平線上。他們兩個人就這樣肩並肩走在漫長的路上。不知不覺,華燈初上,皓月高懸,給路邊的樹木撒上了一層銀輝。可是,景色如何變化不在重要了,這兩個一般大的少男少女彼此交談著各自的故事。暫時地放下了一切煩惱憂傷,碧涵也終於露出了笑顔。她本就生的極美,一笑間仿佛能沁入人心,隨風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女子,也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一個是從小孤獨漂泊至今,背負家族重任,一個是父母新喪,落魄在外。這兩個人之間除了彼此最真切的感同身受和憐惜之外,似乎還有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纏繞。 

    隨風也不明白,心裏的觸動到底是什麽,自己又該說些什麽。像是夏日裏纏繞指尖的風,捉摸不定。 

    十幾裏路,對於不通武藝的成人來說都是一個比較大的挑戰,更何況是兩個半大的孩子。可是他們交談著,互相談著天,聊著這個世界,聊著彼此的過往、趣事,仿佛也就不覺得勞累了。就像是一念花開,不多時已經可以看到山頂上那沈寂在月色下的道觀了。 

    「走吧,就是那裏,我們上去吧。」隨風指了指山頂,不知爲何,月色下安詳的道觀在他眼中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勁,總感覺有些別扭。回過頭來看了看,而碧涵還是一臉平靜,不自覺就想到了道觀裏紅木門背後的大字。 

    「此地不祥,夜半勿開」。 

    每次想到這一句,隨風都要心裏顫上一顫,心道:「但願今夜能像上次一樣,一切安好,不要出什麽變故。」 

    臨近了目的地,兩人的話語反而少了,好像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這樣,在兩人的沈默中隨風帶著碧涵到了山頂的落雲觀前。 

    此時的落雲觀觀門緊閉,門縫間一絲光亮也無。一片敗落凋亡的景象。「看這樣子好像他還沒有到。」隨風低聲喃喃自語。 

    「名聞天下的梁偷兒真的只和我們一般大麽?」在路上的時候,隨風便已跟她講了他與梁偷兒結識的經過,可是碧涵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唔……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可是他的輕功當真可以稱得上是神鬼莫測,悄無聲息。與他短短一次夜談,讓我受益匪淺。」隨風說著,一下推開了落雲觀的紅木門。 

    吱嘎一聲,沈悶的聲音就好像此處已塵封了許久一樣。甚至隨風還可以聞到有些撲鼻的塵土味。隨風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心道:「這是怎麽回事?我早上走的時候有這麽多塵土嗎?這是錯覺麽?」 

    隨風甩了甩手,扇了扇鼻前的灰塵。接著,從懷中取出了火折,燃起了一個火苗,借著火光隨風向觀裏走去。「你跟在我身後,這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好像有些古怪。」隨風撇過頭,低聲囑咐道。 

    「嗯,好。」碧涵怯生生地道,聲若蚊音,小心地躲在隨風身後。 

    突然,「啊!」一聲尖叫。隨風繃得緊緊的心弦猛地一跳,一回頭,面前是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飛了過來。隨風想退,可是碧涵就在身後,已然退無可退。無法,只能揮袖向前撣去。「吱——」好像擊到了什麽活物,接著又是撲啦啦的聲響,一群黑色的物體飛出了道觀。 

    借著火折的微光,隨風勉強看清,原來是一群蝙蝠。「別怕,只是蝙蝠而已。」可是隨風心裏卻十分地驚恐,一雙眸子掙得極大,心簡直快要跳了出來。「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今早走的時候分明還非常整潔,可一日之內怎麽平白多出來這麽多塵土,甚至連蝙蝠都出來了?」 

    無妄之災!突然這四個字映入了隨風心裏。莫不是上次的卦印證了?真的有災禍臨頭?隨風簡直不敢往下想,打量了下四周,一片死寂,一絲聲響也無。這一環境更加加重了隨風心裏的不安。 

    隨風好像想起了什麽,看了看腳下,昨日和梁偷兒點來照明取暖的木柴還在,只是上面已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土。 

    吹了吹木柴上的灰塵,隨風小心地用火折把它們點了起來。雖然黯淡,但也照亮了整個大殿。眼前的一切讓隨風暗自心驚的時候,甚至對現實産生了一絲懷疑,自己真的離開這個地方只有幾個時辰麽? 

    四周的牆壁、軒窗包括頂梁好像一下子古舊了很多,頂上的牆角挂著厚厚的蜘蛛網,就像進了個百年塵封的密室一般。 

    「就是這裏了,可能看上去會比較髒一點。希望你不要怪罪。」隨風臉上有些挂不住,這裏本來還算是較爲整潔,可是不知哪裏來的這麽多灰塵,甚至還有蝙蝠遺留的糞便,頓時就變得又髒又差。 

    碧涵只是四下裏地掃了一眼,似乎看到了隨風窘迫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說道:「沒關係了,出門在外也只能將就一點了。」 

    說著,碧涵轉過身向門口走去。伸出素手,便要將木門關上。碧涵出身閨秀,一身水碧色的衣衫,雪白的玉手,輕緩緩地關門。這樣的景色必定是絕美的,隨風就那麽看著那窈窕的背影,愣愣出神。 

    紅木門靜靜關上,碧涵也轉過身來。臉色挂著淺淺地微笑,眼中原本的灰暗中也多了幾分柔和。 

    可隨風的面色卻突然一變,這一幕落入了碧涵的眼中。碧涵一愣,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了看。背後是已經關上的木門,低頭看了看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合體的地方。 

    「怎麽了?」看著一臉驚悚的隨風,碧涵奇道。 

    「哦,沒什麽」隨風神色一下回歸正常,好像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碧涵雖然奇怪,見他不願多說,也不好多問。 

    而此刻隨風心裏的不安簡直濃重到了極點。本來在那紅木門的後面有著用朱砂寫的「此地不祥,夜半勿開」八個大字,而現在這幾個字竟然不翼而飛了。此處人迹罕至,已經荒廢許久,就算今日有人來此,又怎會沒事去消掉那些朱砂寫的字呢?便是有人無聊真的看那些字不爽,又是怎樣把那些字給洗得幹幹淨淨,一點痕迹都不留下的? 

    今夜的落雲觀之行至此,遇見的盡是一個又一個的謎團。而且此時天已完全黑了,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過去許久。可是卻依舊沒有看到梁偷兒的身影,隨風心裏已經有些覺得事情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這裏一定發生了什麽變故。恐怕和卦象上算到的無妄之災脫不了幹係。 

    而此刻的落雲山,在黑幕的籠罩下愈發的朦胧。即使皓月當空,也只能看個模糊的影子。山腳下突然傳出沙沙地輕響聲,逐漸接近山頂。起初只像是風吹拂草地,後來聲音迅速接近,最後才看清竟然是一個人在用輕功飛速地往上攀登。 

    短短幾十息的時間便到了山頂,落雲觀前。面對著月亮,一片銀輝灑在了他的臉色。借著月光才將他看清,不是別人,竟然是梁偷兒。 

    看著面前半掩的紅木門,門內是一片漆黑。「怎麽回事,這小子去拜祭父母怎麽還沒回來?比我去了趟揚州花的時間還多……」梁偷兒依然是之前一身黑的裝扮,低聲自語,「這小子鬼靈鬼靈的,應該不會有事,多半是路上貪玩耽擱了。」 

    雖然他這樣說,可是心裏還是有一些疑惑與擔心。他昨夜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便覺得這裏似乎有什麽不太對勁,可是具體的他也說不出來。 

    一步一步地靠近,一切都靜悄悄的,昨夜點火的木柴還留在正中的地面上,後面的三清神像一如昨日纖塵不染,好像並沒有什麽變化。梁偷兒年紀雖小,可內力已有小成,目力大增,不需要借助於火光也能將室內看得清清楚楚。 

    「奇怪,爲什麽我心裏總是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呢?」梁偷兒緩步入其中,凝視著四周,眉頭皺在了一處。 

    廟外突然傳來一聲枭鳴,在這四周一片死寂的夜晚,淒淒厲厲很是嚇人。而梁偷兒神色一動,心裏的不安愈發濃厚。可是回想了許久也沒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難道真的是我多慮了?」 

    一邊嘀咕著,一邊蹲了下來,以火折點燃了木堆。火光從古觀中亮起,火光旁梁偷兒的臉龐卻透出了與他年紀不符的堅毅與滄桑。 

    忽然的一陣晚風吹過,說也奇怪,本來輕輕柔柔的晚風竟吱呀一聲把看起來有些沈重的紅木門關了起來。梁偷兒不經意地一擡頭看到了門背後的八個大字。 

    「此地不祥,夜半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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