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世似錦
「昌明叔,你怎麽了?」隨風雖是個不大的孩子,但也看出了昌明前後語調的變化。
王昌明不自覺低下了頭,沈吟了許久,再是一歎。最後艱澀地道:「小風,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你爹死後這麽多年,我其實一直呆在劉家……」
隨風轉過頭,一愣。「爲什麽?……」他先前見到昌明叔叫劉近少爺便有一絲疑惑,只是後來被與昌明團聚的喜悅所替代,便沒有問出來。此番被昌明自己道出來,隨風便不在遲疑問了出來。
原來當年,王昌明在隨風如今這般大的時候就已經出來闖蕩江湖了,見過無數豪俠,也遇過許多奸邪小人。直到他三十二歲那一年,被賊人追殺逃入揚州城。恰巧便碰上了因爲妻子臨産外出尋産婆的隨天。
王昌明擡頭看天,眼神裏充滿了對往事的懷念。
「難怪我一出生就見到昌明叔了,我還以爲你和我爹是異姓兄弟。」隨風恍然大悟。
「不錯,卻是異姓兄弟。」昌明點頭道,「當時他見我滿身是血,便將我一起請到了府上,並立即爲我療傷。直至後來,夫人還埋怨你爹沒有見到你的第一面。」往事一幕幕襲來,當年結義大哥的孩子已這麽大了,可是自己與大哥大嫂卻已陰陽兩隔,想到這些,王昌明不禁悲從中來,兩眼渾濁,竟有兩行清淚順臉而下。
昌明抿了抿嘴,接著道:「後來他助我平了仇人,還指點我武功,可惜我已過而立之年,進步雖大,但今生已無望進入先天之境。」
「先天之境?那是什麽?」隨風忽然聽到這個,絲毫不明白何意。
如今的江湖上對於實力有著一套劃分,平常的習練拳腳或是略懂內力之人便被稱爲凡塵,意思就是和平常人相差不大。只有當內力有所小成,達到洗髓換骨之境,有萬夫不當之勇,此時便踏入了後天之境。而將內力修到大成之後,更可以溝通天地,借天地靈氣洗經伐髓。此刻便是萬中無一的先天之境,爲世代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境界。放眼整個天下也沒幾個先天高手。
知道隨風對於這個沒有什麽接觸,昌明非常耐心地講述了一番。
「那我爹當年是何層次?」
「你爹當年便是先天之境的高手,不然也不能幫我解除禍患了。」
昌明一頓,語氣又一轉,有些嚴厲起來「我且問你,你可曾想過,你父親是萬中無一的先天高手,爲何會突然身殒?」
「額……」隨風被他一喝,腦子立時有些發懵。半晌,才道:「莫非是有人用陰謀詭計?」
昌明怔怔地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先天高手,那可是先天高手啊,傳說中先天真氣更是可以百毒不侵。究竟用何手段才能無聲無息地害死他呢?而且,隨家破敗之後,大半的地産財物落入了劉家之手,不得不讓人懷疑啊。」
隨風的頭猛地擡起,雙目圓睜地盯著昌明。昌明不禁一驚,心道:他明明不會武功,爲何眼神有這般大的威壓?「昌明叔」隨風一字一字,寒聲道「莫非,是劉家害死了爹爹?」
昌明滿面黯然,輕輕點了點頭。「後來爲了查明真相,我便假意投靠劉家,做了他們的武師。這般多年,終於叫我查出了蛛絲馬迹。現在已基本可以肯定,當年這事便是劉家所爲。」
「可是,他們爲什麽要那麽做?先前爹爹不是和他們一起做生意的麽?我們又沒有仇怨?而且,他們究竟是用什麽辦法辦到的?我還是覺得不可相信。」
隨風情緒有點失控,他畢竟還小,哪裏懂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幾個字?以他的心性,他也甯願他爹爹是暴病而亡的。
「我這般說,定然是有所倚仗。先天高手也不是萬能的,你可知比先天高手還要恐怖的是什麽?」昌明神色黯然,語氣卻很堅定。
「是什麽,莫非還是神仙不成?」隨風一臉迷惑,實在是猜不出來。
「這個世上未必有神仙,但鬼怪倒是真的存在的。」昌明神色陰陰,燭火映照著他的臉龐不住閃爍,房間裏莫名多了幾縷陰暗的氣氛。隨風當即就倒抽了口涼氣。
「這是真的麽?」隨風已然有幾分懼意,問話也有點小心翼翼的。
「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是,你爹的死,包括死後的事都是我親身經曆,怎會有假?而且之後我翻閱史料,對於神鬼之說,史料上也是支支吾吾不明不白,可是若非真的確定,當年的秦皇漢武又怎會真的大規模地求仙呢?」昌明說的時候心裏也有點發慌,他見過世面,之所以說這些,也只是怕以後隨風做了不信邪的愣頭青。
「你不要害怕,鬼怪再可怕也不過是爲了抒發生前的怨氣,哪裏比得上攀得高位的小人?一聲令下無數忠良爲之慘死?」昌明的語氣中充滿了感慨。
「唔……可是,這些和爹爹被人害死有什麽關係呢?」隨風想到這些,對昌明的話不由得信了幾分。
「大有關係,你可知劉家爲何要吞並隨家?」昌明臉色有些發狠。
隨風年紀還小,父親去世的時候他還小,對於自家的事也不甚了解。所以,他也不知家族你究竟有什麽惹得別人觊觎。
「這事還需要從頭說起,」昌明押了一口茶,入口覺得愈發地苦澀。「此事全是因爲一把劍而起。」
「一把劍?一把劍難道就能害死爹爹?」
「那不是把普通的劍,乃是傳說中的神劍!」無奈地笑笑,這些雖是事實,說出來卻很難取信於人。
春秋戰國時有一個名聞天下的鑄劍師,名字叫歐冶子。相傳,那是他鑄的最後一把劍,鑄劍時,天地衆神爲之一齊出力。九天星鬥也垂下瑞氣,將天地間最剛烈的大威能鑄在了那把劍中。劍成之時,鬼神皆驚,五嶽共振,四海橫流而歐冶子也因此身隕。劍身上天生便有‘純鈞’的字樣,所以此劍便叫做純鈞劍。王昌明抿著茶將故事傳說娓娓道來。
「純鈞劍?那,傳說究竟是否屬實呢?」
「是否有傳說中那麽誇張我不知道,只是確實有不測之威。更爲可貴的是,劍身上有天地間無匹的至陽至剛之力,是一切汙穢陰邪的克星。」昌明又想起了隨風父親去世後的事,不禁地打了個寒戰。
而昌明的這一反應,隨風都看在了眼中。「所以,只要有了這把劍便可以殺死我父親了嗎?」
出乎隨風意料的是,昌明竟然輕輕地搖了搖頭。「不,你爹爹不是被劍直接害死的。是劉家用了陰謀。」
昌明越說,隨風越是不解,什麽叫不是直接害死的,害死便是害死了,哪有什麽直接間接?
「昌明叔請接著說。」隨風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
「此劍本是隨家之物,一直陳列於隨家的福地之內。平日裏從未有人提起,也沒有人知曉來曆。隨家有家規,凡隨家弟子終生不得動此劍。此乃是你家族的秘密,你年紀還小所以大哥沒有告訴你。我也不是很清楚裏面的原因,後來大哥去世之後,我按他的遺囑去尋了個高道來超度法事,經他指點,我才明白了一點端倪。」
昌明話一句一句地說,隨風也越來越緊張,只覺得自己離那個真相越來越近,心撲通撲通地跳著,甚至臉上都有冷汗滑下都不覺得。
「那個道長說,純鈞劍很可能是隨家先祖用來做封印陣眼所用的。而被封印的便是……」
昌明卻突然一頓,似是賣起了關子。又輕輕地抿了口茶。
「封印著的是什麽?」隨風感覺已到了關鍵,更加想知道真相。
「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是不信的。道長說,乃是傳說中極爲難遇的旱魃。民俗裏稱爲僵屍,可旱魃卻不是普通僵屍,古書中說旱魃一出赤地千裏,危害極大。而隨家福地裏封印的旱魃更有著極高深的道行。便是它害死了大哥大嫂。」昌明又想起了當日之事,現在還有些後怕。
「可是旱魃再厲害不是已經被封印了麽?」隨風沈吟道,「難道說……」
「不錯,純鈞劍被起了出來。所以法陣便被破了。」昌明又是一陣哀歎。
「可是,爹爹他應該不會違背祖訓啊,怎麽會?……」隨風有些慌亂起來,語調也有了些許哭腔。可當他想到自己父母已經亡故,整個家族,父母的血仇都壓在了自己身上,心裏雖然難過,但也明白人死不能複生,自己也該要堅強。
「這便要說劉家計謀厲害了,出事的前幾天老是有家族中弟子發現福地四周有鬼鬼祟祟的人影。出事前三天福地祠堂的正門竟被人撬了開來,丟了大批家族中的祭祖寶物,純均劍藏在福地的最核心處,險些失竊。出事的當天便是因爲你父親心裏覺得不安怕家傳的寶劍失竊,於是將純鈞劍從福地中請到了家宅內。沒過多久,你父母親便暴病一場,竟然就此亡故了,幸好那時你在外出遊才免於一劫。現在想起來,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很有可能便是劉家故意所爲。」
「劉家究竟爲了什麽要害死爹爹呢!?」隨風冷然發問,聲音裏沒有一絲暖意,可見他已然動了真怒。
「據我所知若是我沒有猜錯,應該是爲了你家家傳的析天訣和這把純鈞劍了。」
「析天訣?便是爹爹所習的功法麽?那,它現在又在何處?」隨風一下站了起來,心裏充滿了緊張。這份功法關係到他能否報仇雪恨,他已然有些後悔剛才沒有跟劉近好好打一場。
「我雖與你父親有結義之情,可這畢竟是你家的家傳之物,它的所在只有你父親知曉,我也是不知的。不過我卻知道它並沒有被劉家得去,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若是沒有猜錯,肯定還藏在你家那個宅院的某個地方,日後定是有機會找到的。」
隨風聽了又是一陣地黯然,他此番年紀已是不小,現在才習武已然有些晚了,若是現在還沒有好的內功心法,劉家家大業大,何談報仇?
王昌明看他這幅模樣,心裏也是很不好受,安慰他道:「雖然析天訣我不知在何處,不過你父親確實把純鈞劍交給了我,我想他的意思一定是要我把它傳給你。你別小看了它,只要你能發揮出它的威力來,十個劉家也不在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