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40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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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侯

【作者概要】:大司空,男,重慶 - 沙坪壩,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架空歷史

【內容簡介】:

  李中易,本是共和國最牛的中醫權威,因車禍到了五代十國,附體在一個文不能科舉、武不能提刀的廢柴身上!
  這時候,兒皇帝石敬塘剛剛賣掉燕雲十六州不久。
  後蜀國主孟昶,正在與花蕊夫人嬉戲。
  南唐後主李煜,隔江猶唱後庭花!
  後周世宗柴榮,做夢都惦記著北伐。
  北宋太祖趙匡胤,正琢磨著黃袍加身。
  這是混亂的時代,卻也是李中易的時代!

  他,本是頂級紅牆御醫,卻重生到了後蜀國。
  他,原是後蜀皇宮太醫之庶長子,卻是個典型的廢柴,文不能科舉,武不能耍槍弄棒。
  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因為有了他的到來,從此,五代十國的歷史變得多姿多彩!

【其他作品】:《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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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我真的累了,不能再繼續貼文了,很誠懇的向大家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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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27
第一章 抄家

    李中易背靠假山,眯起兩眼,漫無邊際地盯著北方的天空,心情異常沮喪。

    上輩子,李中易就職于共和國最權威的中醫機構——國家中醫科學院,他不僅享受著國家的特殊津貼,而且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首席權威專家。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經常被請去參加國內的頂級專家會診,其精湛的醫術,受到老首長們的一致好評。

    就在老院長臨近退休,李中易即將接班的節骨眼上,他本人卻出了大事。

    晨練的時候,李中易被一輛超速的失控小轎車給撞得血肉橫飛,一命嗚呼。

    良久之後,李中易暗暗歎息,唉,來到這裡已經三個多月了,漂亮老婆和可愛的兒子,實在令人揪心呐!

    如今,到了這蜀國,他所附體的少年依然叫李中易,同樣出身中醫世家。

    不巧的是,當今蜀國的國主孟昶,在歷史上就是個悲劇性的超級綠帽男。

    若干年後,孟昶擁兵十幾萬卻不敢一戰,直接投降了宋太祖趙匡胤。這還不算完,就連他最寵愛的費貴妃——花蕊夫人,都被老趙給霸佔了去。

    李中易的父親李達和,乃是蜀地的名醫,現任蜀國殿中省尚藥局「侍御醫」之職。

    和後世一般人的印象不同,據醫史記載,隋唐五代的太醫署不過是相當於後世的中醫藥管理局+中醫藥大學+藥材基地罷了,算是官方的醫療管理和教育機構,並不負責給宮中貴人看病。

    真正給皇帝以及王公大臣們看病的所謂「御醫」,其實指的是尚藥局內,正五品下的奉禦,從六品上的侍御醫,包括正八品下的「司醫」。

    李達和祖上都是從醫的郎中,家世幾乎乏善可陳。然而,李中易的嫡母曹氏卻是出身萬州名門望族的曹家。

    據說,當初曹氏嫁進李家的時候,僅僅陪嫁的上好良田就有近千畝之多。

    正因為曹家的強勢地位,自從曹氏的嫡子李中昊出生之後,李中易這個庶長子的日子,變得日益艱難。

    偏偏,李中易文不成武不就,書呆子的「好」名聲,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早已傳得四鄰皆知。

    就在李中易神遊天外之際,不遠處的一陣竊竊私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這小蹄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只要把大郎君伺候好了,將來還不得吃香喝辣,過美美的好日子?」

    「唉,大郎君讀書讀成了書呆子,習武又怕苦,經常被阿郎訓斥責打,我跟著他,哪來的指望?」

    「你呀,別不知足啊,大郎君雖然是庶出,可畢竟是阿郎的親生兒子。」

    「唉喲喂,你成心氣我不成?別的暫且不提,我這個大郎君身邊的一等丫鬟,唉,穿粗麻的衣裳戴木簪。人家二郎君身旁最末等的小丫頭,都是穿金掛銀,吃香喝辣……」

    「二郎君是夫人的嫡子,將來必定要繼承家業,自然……」

    「當歸姐姐,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求求你娘幫我在夫人面前說句話,好不好嘛?」

    「哼,你這賤蹄子,我還不知道你的鬼心思。別老想著往二郎君身邊湊,夫人那邊看得死緊,當心小命不保。我娘雖然是夫人的老陪房,這種事體也不敢多言,萬一壞了大事,還不得全家都給打殺了?」

    「唉,賊老天,這可叫奴家我怎麼活啊!」

    「……」

    等兩個婢女聊得盡興,各自散去之後,李中易這才不慌不忙地從假山後踱出來。

    也許是中醫世家的緣故,李家的婢女們多以藥材命名。剛才,存心背主的那個丫頭,不是別人,正是他李中易的貼身婢女,名字叫芍藥。

    至於當歸,則是李達和身邊的四個大丫頭之一,當歸的親娘就是內院管事張嬤嬤。

    晌午時分,一向在宮中就食的李達和,突然回到家中,他剛進門就讓人把李中易給叫進了書房。

    「孩兒拜見阿爺。」李中易恭敬沖坐在書桌前的李達和一揖到地。

    「罷了。」李達和注視著李中易,看了良久,方才歎了口氣,緩緩地說:「大郎,過完年,你就滿了十八了。」

    根據李中易的經驗,長篇大論的說教即將開始,他趕緊低頭聆訓。等李達和發洩出胸中的悶氣,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嚴重後果,這事也就過去了。

    「為父常在宮中行走,謹慎小心了一輩子,這一次卻……」李達和突然停頓了一下,臉色也變得柔和許多,喚了李中易的乳名,「知子莫若父。珍哥兒,以你的資質,不管是學醫或是科舉,大約都沒啥指望。為父本想借著蔭封的機會,送你去太廟做個齋郎,儘管出身不算很正,終究也是個入仕的出路。不料,朝廷突然改了新規……」

    李達和喘了口氣,說:「按照朝廷的規矩,我是六品官,倒是可以送你去兵部‘資課’,也算是個入仕的門路。只不過,這十三年的煎熬實在過長,也不知我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撐那麼久,你母親那裡又……」

    李中易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李達和這是在替他盤算未來的前程,他趕緊俯身道:「孩兒不孝,讓阿爺費心了。」

    李達和擺著手,說:「你我是骨肉至親,何必虛言?養不教父之過,你變成今日這般模樣,我有很大的責任呐!」

    「阿爺,我……」李中易本想解釋一番,卻被李達和擺手打斷,「這一次,我若是能夠高升……你倒是有機會去陛下身邊的三衛做個衛官,等歷練個三年五載之後,出息倒也不錯。」

    李中易張了張嘴,本想說他精通醫術,也可以當御醫。可是,李中易話到嘴邊,又只得咽了回去,他敢說李達和敢信麼?

    從書房出來之後,李中易嘴角彎起一個驚人的弧度,心情舒暢了許多。

    剛才,李中易雖然被李達和鄙視得體無完膚,但是,李達和的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卻完全不容抹殺。

    可憐天下父母心呐!

    數日後的一天,李中易吃罷午膳後,和往常一樣,緩步踱到家中的池塘邊。

    來到這後蜀國也有幾個月了,李中易一直沒想明白,在這個群雄並起,諸國惡鬥的混亂年代,他的未來之路,究竟在何方?

    經商?咳,這個時代的商人,地位異常低下,即便有萬貫家財,只要稍有不慎,就會招來抄家滅門之慘禍。

    接李達和的班,繼續當御醫?咳,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李中易上輩子就看得一清二楚。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

    按照李達和指點的路徑,先當幾年衛官,然後混個官身,放出去做個悠閒逍遙的縣丞、縣尉之類的末流小官,好象也不太穩當。

    史書上記載得清楚明白,國主孟昶是個昏憒無道之君,國破之日,為時已不遠。

    「大郎,大郎,你在哪兒?大郎,出大事了……」

    忽然,令人驚恐的呼喚聲,高一聲低一聲地灌入李中易的耳內,打破了他的沉思。

    李中易從池塘邊站起身,用力地晃了晃腦袋,收拾起各種雜念。

    卻見生母薛姨娘帶著貼身婢女瓶兒惶急地朝池塘邊奔來,他下意識地大聲喝問:「出了何事?」

    薛姨娘聽見李中易的聲音,眼前不由一亮,她三步並作兩步,一路狂奔到李中易的身旁,緊緊地拉住他的手臂,驚慌地哭道:「大郎,快跑,夫人已經帶著二郎鑽狗洞逃了……」

    李中易皺緊眉頭,嫡母和二弟鑽狗洞跑了,至於嘛,難道真出了大事?

    就在李中易一頭霧水之際,薛姨娘吃力地從瓶兒的手裡接過一隻大包袱,不管不顧地硬塞進李中易的懷中。

    好傢伙,真沉呐,李中易一不留神,沒接穩,那包袱險些掉下來,砸到腳背。

    「阿娘,莫非是父親出事了?」李中易上輩子畢竟伺候過好些重量級的大人物,見識過不少令人驚心動魄的大場面,他迅速穩定住心神,沉聲問薛姨娘。

    誰知,薛姨娘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居然楞在了當場,李中易叫了她好幾聲,都沒任何反應。

    李中易一時沒轍,只得扭頭望向同樣目瞪口呆的瓶兒,溫和地說:「你先深吸兩口長氣,再慢慢告訴我,父親究竟出了何事?」

    以李中易的閱歷,他估摸著,多半是父親李達和惹上了**煩。

    李家雖然門第不高,但李達和畢竟是有品級的侍御醫,屬於官身,比起朝中的使相們固然不值一提,但也不是尋常百姓或是商賈之家敢於輕易招惹的軟腳蝦。

    當初,薛姨娘選中瓶兒當貼身的婢女,看中的就是她能說會道,伶牙俐齒,頗有幾分小機靈。

    瓶兒按照李中易的吩咐,呼出兩口長氣後,很快緩過神,條理分明地稟道:「大約一刻鐘前,夫人急急忙忙地帶著二郎收拾起細軟跑了,鑽的是狗洞。家裡全亂了,小婢聽說,好象是家主給貴妃治病,卻惹惱了陛下,已經被下了大牢……」

    李中易摸著下巴,心下暗暗一歎,不管是如今的封建王朝時代,還是在後世的共和國,當醫生的風險都不小啊!

    上輩子,除了患者殺醫的惡劣事件層出不窮之外,他這個圈內的「名醫」,看似在人前風光無限,倍受世人尊崇。實際上,只要稍有不慎,捲入到權力鬥爭之中,代價也是重得令人承受不起。

    「咱們得趕緊走!」李中易來不及多想,一手將沉甸甸的大包袱背上肩頭,一邊攙扶住低聲垂淚的薛姨娘,快步朝後門走去。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28
第二章 巨禍

    「大郎,好大郎,你終於肯喚賤妾一聲阿娘了,娘……死了都值!」薛姨娘幾乎是半掛在李中易臂彎裡,一會低泣,一會又笑,如顛似狂。

    李中易劃越時空附身李家已有多月,薛姨娘的心病,他大致知道一些。

    這副皮囊的舊主人,為了討好家世顯赫的嫡母,故意對生母薛姨娘異常冷淡,經常當著很多下人的面喝斥辱駡薛姨娘,整得她灰頭土臉,痛不欲生。

    家主李達和雖是醫官,卻也學足了士大夫的典型做派,對於後宅之事不聞不問或是裝聾作啞。

    丈夫不管,親兒子惡語不斷,這薛姨娘的日子,可想而知的艱難。

    由於急著逃命,三個人的速度並不慢,可誰曾想,他們剛到後門口,就見一大群兇神惡煞一般的軍將,大呼小叫著從門外湧入。

    「大郎,你快些翻牆出去,娘親擋住他們……」

    危急關頭,薛姨娘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滔天勇氣,居然挺身而出,張開嫩弱的雙臂擋在了李中易的身前。

    「小的們,都給老子把招子放亮了,連一隻螞蚱都不許跑嘍……」李中易聽見牆外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不由輕聲低歎,翻牆逃走顯然已成幻想。

    沖進後門的軍將們在軍官的吼叫聲中,用刀槍將他們三人逼到了牆邊一角。

    面對著寒光四射的殺人兇器,薛姨娘明明怕得要死,嘴唇發烏,渾身瑟瑟發抖,卻依然遮護在李中易的身前。

    刹那間,李中易的心田之間最柔軟的部位,被一股巨大無匹的力量擊中,渾身上下,暖流四溢。

    「阿娘,我是男兒。」李中易笑望著薛姨娘,神情堅毅,雙眼裡透露出的意思異常明確,他是男子漢,必須站出來。

    「大……大郎……」薛姨娘惶急地想要拉住李中易,李中易已經不動聲色地跨過薛姨娘,用略顯瘦弱的身軀將她和瓶兒擋在了身後。

    軍將們控制住了宅子之後,並沒有對李中易他們動粗,只是冷冰冰地盯著他們。

    不大的工夫,前門那邊傳來接二連三的吆喝聲,「中使到!」

    「快點,快點……」在軍將們的刀槍威脅之下,李中易等人被驅趕到了正廳之前。

    一位白麵無須的宦官,手捧詔書,昂首立於臺階之上。

    也許是看見李中易肩頭的大包袱,那宦官皮笑肉不笑地問:「汝等倒是早有準備呐,是想走親戚咧,還是想串門子呢?」

    牆倒眾人推,真乃是至理名言。

    這宦官分明是想取笑於他們,藉以作樂,效靈貓戲鼠之故事爾。

    對於這種程度的調侃,以李中易的見識和閱歷,只當輕風拂過兩耳。

    李中易輕咳一聲,吸引到宦官的注意力之後,方笑道:「剛欲走親戚,不想尊使駕到,在下招待不周,還望尊使莫要見怪。」

    「咦……」宦官頗有些驚異地打量著李中易,他不過是勝券在握的戲耍罷了,卻不料階下的小子竟有如此膽量,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尊使既是齎詔而來,何不稍待片刻,容在下擺設香案,恭聆聖意。」李中易克制住心下的恐懼和慌亂,彬彬有禮地沖著那宦官深深一揖。

    直到現在,李中易依然只知道父親李達和替貴妃治病,治出了大毛病,卻完全不清楚其中的內情,他眼下最需要的是時間,以便仔細琢磨甚至是打聽清楚此事。

    那宦官本不欲應允李中易的要求,無奈,朝廷對於接詔的流程有著嚴格的規定,確須擺設香案。

    宦官游目四顧,視線掃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軍將們,他轉念一想,反正人已經被控制住了,這已經煮熟了的鴨子難道還能飛走不成?

    「嘿嘿,雜家眼裡揉不得太多沙子。小兒輩,你乃是庶子,擺設香案接詔,恐怕還輪不到你嘍。」宦官奸笑數聲,突然厲聲喝道,「來人啊,都帶上來吧。」

    「喏!」在軍將們的呼喝聲中,李中易赫然看見哭哭啼啼的嫡母曹氏,和面無人色的二弟李中昊,被人推推搡搡地押解過來。

    李中昊原本還算俊秀的面龐上,赫然留有幾道刺目的血痕,灰頭土面,頭髮披散,活象個瘋子,那裡還有半分李家嫡子的氣派?

    在眾人的注視下,也許是因為私下偷跑的愧疚,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李中昊始終躲避著李中易的視線,不敢與之對視。

    李中易一看見嫡母和二弟也被抓了,頓時有些明白,父親李達和出事的消息,能夠及時的傳到家中,很可能是有人故意設下的圈套。

    想想也是,李家不過是區區從六品下的侍御醫之家,宮中出的大事,如果不是有心人的安排,怎麼可能如此之快就傳到家中呢?

    「李家二郎,還楞著幹嘛,趕緊的擺設香案,接詔吧?」宦官洋洋自得地瞥了眼李中易,神態之中頗有些不屑。

    在後世的紅色高牆之內,類似跟紅頂白,落井下石的屁事,李中易見得太多,自然絲毫不以為意。

    宦官連聲催促李中昊,李中昊整個身子抖作一團,活象得了傷寒的病人,一個勁地打擺子,好容易才磕磕巴巴地顫聲說:「一切……一切聽憑大兄做主。」現場一片譁然。

    瓶兒氣得俏臉發紫,她渾然忘記了恐懼和身份,嬌聲喝道:「家裡的便宜被你們占盡,這倒楣的事卻都要大郎君頂著,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李中易暗暗搖頭不已,他這個弟弟從小嬌生慣養,沒經歷過風浪,這爛泥終究扶不上牆。

    「尊使,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由在下代其勞吧?」李中易上前半步,恭敬地一揖到地。

    那宦官抬頭看了看即將西下的斜陽,又看了看神態自若的李中易,猶豫半晌,終於點了點頭,說:「快些使人去辦,小心耽誤了時辰。」

    李中易絲毫也不耽誤工夫,扭頭吩咐瓶兒:「趕緊去找管家尋香燭來,莫要忘了將香案擦拭乾淨。」

    瓶兒應聲欲走,李中易抬手攔住她,問道:「去做何事?」

    「去……去找管家……」瓶兒不過是個深宅婢女,遇上今日這種塌天大事,哪能不心慌意亂,難免會出紕漏。

    李中易慶倖自己的謹慎,他緊緊地盯著瓶兒,一字一吐,將剛才的吩咐完整地說了兩遍。

    「不要慌,去吧。」李中易確認無誤後,溫和地打發走了瓶兒。

    宦官沖著階下呶了呶嘴唇,兩名軍將當即跟了上去,押著瓶兒去辦事。

    「尊使,炎日照人如虎,不如到廳中小憩片刻?」李中易緩步走到階下,隔著數名全副武裝的軍將,向那宦官發出善意的邀請。

    「不必了!」宦官斷然拒絕了李中易的請求,「你且退下。」

    儘管隔了幾米遠,但李中易的鼻內依然嗅到一股子夾雜在熏香之中淡淡的尿騷味,他暗暗點頭,這就對了!

    李中易靠近宦官的目的,就是想確認家傳醫史中的相關記載,是否真實可靠。

    上輩子,李家的祖上曾經是清廷太醫院頂兒尖的御醫——左院判。據家史記載,康熙時的大太監魏珠儘管權勢顯赫一時,卻因為那話兒被閹,始終有個尿不盡的老毛病無法克服,必須大量的使用香料,以遮蓋住尿騷味。

    後來,李家的祖上因為犯了事,給梁魏珠獻上一個可以顯著抑尿的偏方,這才保住了性命。

    院中滿是戒備森嚴的軍將,李中易顯然不可能和曹氏、李中昊私下裡有所交流。那麼,要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只能從眼前的宦官身上打開突破口。

    只是,這宦官既然被割了那話兒,心理上面難免有些**和忌諱,如果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戳其短,那也太過愚蠢。

    雖然,史書說,宦官沒有不愛錢的。這種要命的時候,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是,李家雖然有些錢財,卻都掌握在嫡母曹氏手上,李中易不知底細,自然無從下手。

    就在李中易著急上火的時候,他眼前猛地一亮,李家有半株七十年以上的高麗參。

    李達和有次喝多了,曾經失言,那半株高麗參乃是無價之傳家寶,為了保險起見,一直藏在祖祠案桌的活動地磚下邊。

    打定主意之後,李中易沖那宦官恭敬地說:「稟尊使,家中尚有祖上傳下來的七十年高參麗,這高麗參乃是神藥……」他故意停在半山腰,想看看那宦官的反應。

    根據醫史記載,古人對於高麗參的功效,一直有著許多可笑的誤解。這個時代的高麗參,簡直被吹捧成了活命仙草,就和後世有人宣揚生吃茄子可以包治百病,一樣的可笑。

    「什麼?什麼?七十年的高麗參?」那宦官失聲發問,驚喜交加地瞪著李中易。

    「在下安敢欺瞞尊使?」李中易加重語氣,給出了異常肯定的答覆。

    那宦官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著李中易,眼珠子一陣亂轉,臉色變幻無常。

    「請尊使移步正廳,容在下細細道來。」李中易不敢拖延,及時地向那宦官遞出臺階。

    那宦官猶豫再三,終究抵擋不住仙藥的**,他當即換上一副笑臉,和藹地說:「既然大郎誠心報效君上,到時候,雜家替你美言那麼一番,朝廷倒是極有可能法外開恩。」

    李中易暗暗好笑,這宦官只不過是為了將那高麗參騙到手罷了,所謂的許諾哪有絲毫誠意。

    這種程度的忽悠,對於在後世混跡於紅色高牆之內的李中易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尊使,請!」李中易不敢耽誤寶貴的救命時間,搶先出手,恭恭敬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宦官滿面笑容地領著李中易進了正廳,各自坐定,略微寒暄了幾句,就探身問李中易:「賢侄,不知那高麗參,現在何處?」

    好傢伙,居然連稱呼都改得如此肉麻,不就是半株高麗參嘛,請問,節操幾文錢一斤?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28
第三章 鬥宦

    李中易近距離細細地觀察了一番,眼前這位名叫黃清的宦官大約四十來歲的年紀,他這一笑起來,滿臉的褶皺,配上尖聲細氣、不男不女的怪異腔調,以及難以掩蓋的尿騷味,別提多令人膩味。

    「回尊使的話,在下家中除了高麗參之外,還有一貼祖傳的偏方,包治宮中貂襠們的更衣之疾。」李中易知道這宦官已經心急,也不好太過撐著他,適時端出**力十足的「大菜」。

    更衣之疾,乃是李中易針對宦官們因為閹割的後遺症,導致尿不盡這個大毛病的文雅說法。

    如果說,敬獻高麗參給國主,有可能讓黃清獲得重賞的話,那麼,包治尿不盡的偏方,恰好擊中黃清的軟肋。

    彼此都有需求,才有互利互惠的餘地,此乃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你說什麼?」黃清猛然從主榻上站起身子,顫聲問李中易,「果真?」

    李中易從容不迫地點著頭說:「在下願以身家性命擔保,千真萬確。」

    李達和是個有真本事的御醫,其醫術十分了得,外人也許不清楚,身為內侍省內謁者的黃清,他不可能不明白。

    李達和今次之所以倒了大黴,和得罪了尚藥局的上官,有著密不可分的干係。

    李中易所言有偏方可治更衣之疾,黃清儘管未見其方,卻也信了個六、七成。

    以前,黃清伺候在陛下身邊的時候,最痛恨的就是,明明正當值,卻屢屢抑制不住想去更衣室找便器的衝動。

    宮裡的內侍們大多有尿不盡的老毛病,這本不足為奇,可是,輪到黃清的身上,則尤為嚴重。

    也許是當初去勢的時候沒閹好,黃清即使儘量不喝水,尿量也比旁人大上許多,而且說來就來,完全控制不住。

    因著這個要命的大毛病,黃清終被陛下所惡,由原本的貼身近侍,被貶為內謁者監轄下的打雜跑腿的苦命人。

    見黃清實在著急,李中易取來紙筆,當面寫下一個方子,遞到黃清的手上。

    黃清顫抖著雙手,仔細地打量著方子,從上到下,從左至右,看了一遍又一遍,如獲至寶。

    趁著黃清的高興勁頭未消,李中易淡淡地補充說:「此方一般三、五日即見效,只是,若要斷根,則需斟酌此方,調養半年以上。」

    見黃清驚愕地望過來,李中易心下微微一笑,藥方的用藥以及劑量,他均動了些小手腳。

    如果就這麼輕易的把全部藥方都給了黃清,李中易在後世十多年的官僚生涯,就算是白混了一場。

    經過刪減的偏方雖有顯效,卻偏偏一時間難以根治,黃清若想痊癒,必定在未來的一段日子裡有求於他。

    另外,那半株高麗參,應該足以讓黃清在孟昶那裡,獲得不菲的獎賞。

    要知道,在這個崇拜高麗參的時代,即使在後蜀的皇宮裡,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有之寶物。

    黃清砸摸清楚李中易話裡的意思,不由拉下臉,沉聲反問李中易:「李大郎,此話何意?」

    面對滿臉怒意的黃清,李中易鎮定自若地說:「尊使容稟。自古以來,這中醫皆為因人施治,即使是再好的藥方,也鬚根據病情,反復斟酌諸藥之君臣佐使,並非在下有意藏私。」

    明明是要脅,但是,李中易卻把話說得非常圓潤,至少,黃清在大面上挑不出他的半點毛病來。

    黃清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卻又找不出李中易的破綻,一時間,倒有些患得患失。

    打鐵還需趁熱,李中易拱著手說:「尊使,家父于醫術之道,雖不敢妄比醫聖孫公,在蜀地卻也不須妄自菲薄。」

    黃清眯起兩眼,仔細地品味了一番李中易話裡的意思,不大的工夫,他已明白了李中易是在繞著彎子,詢問李達和犯事的根由。

    其實呢,李達和這事倒也不算複雜,只不過,黃清和李家遠無親近無故,犯不著插手罷了。

    既然,李中易這麼識趣,不僅獻出寶參,更有可能幫著解除掉爭寵的心腹之患,黃清倒也不介意賣個人情,透一點點風聲給李中易。

    至於,李中易能否領悟他的深意,端看這小子夠不夠機靈了。

    「賢侄,我來問你,這為官之道,何物最要?」黃清擺出一副循循善誘的長者風範。

    「體察上意,最是要緊。」李中易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樹上有二桃,偏有三人想吃,如之奈何?」黃清雲遮霧罩地和李中易大打啞謎。

    「死太監,亂用典故!」李中易暗暗罵道,凝神細細思索其中的關鍵。

    二桃殺三士,這是很老的故事了,李中易自然知道。只是,李達和所搶的桃子,又是什麼呢?

    聯想到,李中易本人當年踩人上位的一些往事,他瞬即有些了然。幸好他這幾個月也沒閑著,撲在書房裡狠狠地惡補了一番有關蜀國的規章典制,否則還真會被眼前的死太監給繞了進去。

    這殿中省的尚藥局內最大的官,有左、右奉禦各一名,這兩位奉禦不僅是五品官,而且還都是李達和的頂頭上司,這恐怕就是黃清所說的二桃了。

    結合李達和那天在書房裡,對他的未來前程所作出的安排,李中易有理由相信,李達和應該是為了他這個廢柴,主動捲入了一場涉及到權力的惡鬥之中,從而被人設下圈套,給算計了。

    「不瞞尊使,在下平生最喜吃桃。」李中易有心配合黃清打啞謎,他伸出左手,湊到嘴邊,演繹了一下吃桃子的動作。

    「孺子可教也!」黃清暗暗欣賞李中易的通透,他微微一點頭,算是不動聲色地把尚藥局的左奉禦高新河,出賣給了李中易。

    「尊使,還請轉稟陛下及貴妃,罪臣之家伏請賜於戴罪立功之機。」李中易已經掌握到黃清這死太監既想佔便宜,又不想擔責任的矛盾心理,索性把條件給挑在了明處。

    黃清略一思量,他覺得,有那株七十年的高麗寶參做由頭,回去交旨的時候,幫著李家遞幾句話上去,倒也容易。

    「嗯,雜家自有主張。」黃清含糊不清地給了虛無縹緲的答案。

    李中易心裡明白,以黃清一直以來的明哲保身的處事態度,他把話說到這種程度,已經算是給了面子。

    說心裡話,李中易本想馬上就跟著黃清去見花蕊夫人,只是經過和黃清的一番暗戰之後,他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對於黃清這種只取功勞,不擔責任的油滑性格,李中易即使提出要求,肯定也是白提。

    條件既已談妥,李中易當下領著黃清去了祖祠,費了一番功夫,才把那半株高麗參給找了出來。

    黃清喜氣洋洋地捧著高麗參回到正廳,就見接旨的香案已經佈置妥當。

    這時,黃清站起身,重咳一聲,手捧詔書,立於香案之前,冷冰冰地喝道:「汝等罪囚,還不速速跪迎詔旨!」

    「死太監,翻臉比翻書還快。」李中易一陣腹誹,行動上卻不敢怠慢,領著一大家子人,跪倒在地。

    「門下:……殿中省尚藥局從六品下侍御醫李達和,辜恩枉上……有司查抄李某家產……拿交大理寺,嚴加議罪,爾其欽哉。」黃清讀了大段冗長的駢四儷六格式的詔書,李中易固然聽得暈頭轉向,但是大概意思還是明白的。

    因為老爹李達和犯了重罪,不僅他已經被革職抓進了大理寺內的大牢裡,而且,李家老小都要被關進去,同時,李家的全部財產被皇帝抄沒充公。

    「趕緊謝恩吧?」黃清見現場一片鴉雀無聲,不由拉長了一張驢臉,厲聲質問李家眾人。

    「臣等……謝主隆恩……」李中易也不太清楚這後蜀國接聖旨該說些什麼,他大著膽子,借用了古裝電視劇裡的說法。

    黃清宣過詔書,緩緩踱到李中易的身旁,小聲說:「應為叩受天恩,懂麼?」

    沒等李中易有所反應,黃清仰起一張驢臉,沉聲下令:「來人啊,將李家的妾、婢統統押入教坊。」

    李中易一聽這話,心知要糟。他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區區數月,忽略了皇帝抄家的恐怖規矩,在所難免。

    別人倒也罷了,生母薛姨娘和瓶兒,李中易哪怕砸鍋賣鐵,也必須保下。

    「尊使,那薛姨娘乃是在下的生母,可否……」李中易故意停頓了一下,找機會觀察黃清的臉色。

    「朝廷的規矩大啊……」黃清久混皇宮,這等欺上壓下,借機大肆撈好處的手法,早已操練得爐火純青。

    李中易察覺到黃清並沒有把話說死,這就說明具體的處理方法,大有餘地。

    「尊使,我李家雖是清貧之家,不過,在本府城西,尚有千畝上好的水田。」李中易小聲提醒黃清,李家雖然銀錢不多,但是曹氏卻是肥得流油。

    黃清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哪能不知道成都府的西邊,都是有錢都買不到手的頂級良田?

    「這個嘛……不好辦呐……」黃清明明已經怦然心動,卻依然想繼續裝B。

    「想必,上蒼一定會如尊使所願。」李中易小聲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唔,吾有個遠親,名喚黃山娘子,住在城北的大同坊,汝到時一問便知。」黃清隱晦地點明,要將薛姨娘扣下當人質,用以震懾李中易不敢輕易的違背約定。

    黃清盤算得很清楚,這抄家的好處,他和手下的軍將,頂多撈些金銀首飾等細軟之類的浮財而已。

    至於,已在官府登記造冊的良田之類的不動產,如果沒有李中易搭手幫忙,黃清即使想吞,也絕難一手遮天,獨自吞下肚內。

    當然了,這天大的好處要想平安落袋,完全建立在李中易父子能夠鹹魚翻身的基礎之上。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29
第四章 見面

    李中易聽懂了黃清的暗示,他心裡暗罵「死太監」,面上卻絲毫不顯,拱手道:「薛姨娘一向體弱多病,身邊若是缺人照料……」

    黃清既然已經伸了手,自不在乎安排區區婢女之事,他索性做了個順水人情,抬手指向跪在薛姨娘身旁的瓶兒:「就她吧。」

    李中易見黃清恰好指定了瓶兒,即使心裡非常瞧不起這個死太監,也不由暗暗佩服他的眼力過人。

    交易達成,李中易剛松了口氣,卻聽見廳外傳來女人尖利的叫聲,「郎君,郎君救我……」

    李中易轉過身子,定神細看,卻是他的貼身婢女芍藥,哭喊著,哀號著,撲倒在了正廳前的階下。

    「嘿嘿,有趣,真有趣。」黃清突見變故,不由一楞,隨即以為,此婢和李中易私下裡必有J情,他笑眯眯地等著看好戲。

    李中易剛剛附體過來的時候,當時就發覺,芍藥和臺灣的某位蕭姓女明星有著驚人的相似。

    身邊守著這麼一位和夢中**極其相似的美人兒,要說李中易不動心,那絕對是假話。

    怎麼說呢,按照唐代崇尚肥胖為美的審美觀,瓜子臉、腿長、腰細、臀隆的芍藥,應該歸入「醜女」的範疇。

    想想也是,曹氏最擔心的就是日漸成人的李中易,將來會危及二郎李中昊的家主之位,怎麼可能便宜了李中易呢?

    「郎君,求求您,救救小婢吧……婢子來生做牛做馬,都會感念您的大恩大德啊……」

    李中易一不留神,竟然被芍藥死死地抱緊了大腿,他下意識地扭頭看向笑容詭異的黃清,立馬明白過來,一定是這個死太監暗中搞的鬼。

    為了不被賣到那種生不如死的髒地方去,芍藥下定決心,只要大郎君不答應,她絕不撒手。

    李中易低頭看向近於瘋狂的芍藥,卻被她露出在零亂衣裳之外,那一片雪白肌膚所吸引。

    還真看不出來啊,這個賤婢小小的年紀,其高高隆起的胸部,居然已經初顯「**」的潛質。

    嗯,沒錯,這的確是個勾人的尤物!

    幾乎在刹那間,李中易的胸中騰起一股子邪惡之火,上輩子他就一直對那位俊俏可人,卻又風騷入骨的蕭大明星,很有感覺。

    李中易尋思著,如果將這好吃懶做,背主求榮的賤婢,**成乖巧聽話,可人心意的狐狸奴,其實也蠻不錯的嘛!

    沒錯,他就是想虐她,又怎麼滴?

    就在李中易抬起頭,有所決定的一瞬間,「善解人意」的黃清已經下令,「帶到一邊去。」

    撇開黃清的貪婪不提,這個死太監的的確確是一個擅長于察言觀色的高高手!

    時辰已經不早,黃清趕緊命人押解李家人犯,查抄各項家產,忙得不亦樂乎。

    因為李中易尚有大用,在正式起解之前,黃清倒是默許了他和薛姨娘、瓶兒以及嚇得渾身發抖的芍藥,待在一塊兒。

    「大郎,你沒事吧?」薛姨娘下意識地拉住李中易的右手,急切地問他。

    李中易暗暗歎了口氣,這都差點要被賣進教坊了,薛姨娘卻依然只關心他的安危。

    這份沉甸甸的母愛,幾乎令他承受不起,心窩深處暖流翻滾湧動,幾乎抑制不住。

    「阿娘,沒事了。請務必相信孩兒。」李中易鄭重其事地向薛姨娘做出保證。

    薛姨娘抹了把臉上的淚痕,哽噎著說:「信,賤妾怎麼會不信大郎呢?」

    這時,瓶兒突然雙膝跪地,泣道:「奴婢叩謝郎君大恩。」

    李中易點點頭,這丫頭倒是個忠心的好丫頭,尤為難得的是,她這股子一點就透的機靈勁兒,令人著實有些喜愛。

    「起來吧。」李中易溫言勉勵了一番瓶兒。

    瓶兒瞪圓了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瞅著李中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簡直難以置信,原本如同蠢兒一般的大郎君,居然變得如此精明厲害,這可真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

    方才,眼看著要被抓去教坊,卻又被人叫了回來。如果不是就在天使身旁的大郎君救了她,有誰會搭理她這個卑賤得如同螻蟻一般的奴婢呢?

    抄家完畢,黃清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押著李中易兄弟以及曹氏,徑直去了大理寺獄。

    也不知道黃清使了什麼手段,李中易剛進監獄不久,就在獄官的秘密安排下,偷偷地和李達和見了面。

    李達和見到李中易後,大吃了一驚,他楞了半晌,方才皺緊眉頭問道:「你母親和二郎現在何處?」

    李達和根本沒問及薛姨娘,李中易心裡也明白,在李達和這種典型的封建士大夫心目中,只有正妻和兒子才值得關注。

    在這個年月,身為侍妾的薛姨娘,和卑賤的奴婢一樣,可以被隨意地送人或是買賣。

    「母親和二郎也被關進了大理寺……」李中易簡要的講解了一番家裡發生的事情,只不過,刻意漏掉了他和黃清私下裡做交易的種種。

    李中易知道,李達和一向看不起他這個百無一用的廢柴兒子,有些事情說多了非但無益,反而有害。

    「阿爺,這究竟是怎麼了?」李中易沒資本浪費掉寶貴的會面時間,他直截了當地問李達和。

    「唉,棋差一籌。」李達和看著眼前這個「不成氣」的兒子,重重地長歎,「我本想借著替貴妃治癒皮癬的機會,趁機立下大功,以便早日升上五品的奉禦,你和二郎的前程也就……卻不成想,為父一時心急,反被那高新河暗中下了毒手,貴妃的皮癬不僅沒有痊癒,反而患處大為蔓延……」

    李達和的說法,恰好印證了李中易此前的猜測,李中易心裡的底氣,更比此前足了幾分。

    「阿爺,難道貴妃的皮癬,真就沒法子了?」李中易不敢直接詢問貴妃的病情,只能繞著彎子想套李達和的話。

    李達和並沒有直接回答李中易的問題,反而十分奇怪的問他:「獄吏怎會容你我父子在此私會?」

    李中易心想,李達和總算是問到了點子上。這大理寺內門禁森嚴,監規嚴密,如果沒有內線幫忙,別說父子私會,就算是想吃頓飽飯都是奢望。

    城西的那千畝良田,其實不是李家的財產,而是曹氏的嫁妝。將來曹氏死後,只能由李家二郎李中昊繼承,和李中易這個非嫡出的庶長子,並無半毛錢的關係。

    天文數字的資產易主為黃清,自然必須曹氏本人定契畫押才行。

    以曹氏超級吝嗇的守財奴個性,李中易即使用腳趾頭思考也知道,假如沒有強大外力的威脅,曹氏必然不可能同意。

    這麼大的事情,曹氏將來不可能不鬧,也肯定瞞不住李達和。與其留下無窮的後患,不如現在就先給李達和透個底,讓他做到心中有數。

    「阿爺,傳詔的‘閹豎’抄家的時候,故意挑事,甚至揚言要把二郎整死。孩兒……孩兒擔心二郎出事,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探問。誰曾想,那閹豎竟是看上了母親在郊外的那千畝上好的良田……」李中易說到半山腰的時候,故意放緩了速度,等著看李達和的反應。

    「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只要二郎沒事就好。」李達和的反應很平靜,這完全出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還有件事,原本我是想等你定親之後再告訴你的,現在索性提前說了吧。」

    李達和慈愛地望著李中易,歎了口氣說:「為父年過三旬方有了你這麼一個兒子,自是喜出望外,故取乳名為珍哥兒。你本是妾侍所生,曹氏她又……唉,不提也罷。你從小性格懦弱,讀書雖算用功,卻終究天賦不足,科舉入仕必是無望。為父本指望著仕途上能夠更上層樓,使你和二郎能夠靠著門蔭,謀個好一點的前程……」

    「為父這些年行醫,所受的饋贈大多已拿回家中,」李達和猶豫了下,接著說,「大約在三年前,為父治好了趙廷隱相公之老父的頑固舊疾。因實在推託不過,受了廷隱公一所三進宅子的饋贈,名字叫作隨園,就在城北的大同坊內。這是為父的一點私心,想等你大婚後,和兒媳婦一起搬過去住。」

    別看李達和日常對他極其嚴厲,不僅經常性的訓斥,就連挨揍也已成了家常便飯。

    不成想,李達和對李中易竟然如此關愛,不僅拼了命地想替他掙一份好前程,而且還留下了一份不菲的家業。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李中易豈能不大為感動呢?

    獄吏已經在室內頻頻探頭,李中易意識到會面時間將盡,趕緊問李達和:「阿爺,貴妃的皮癬真沒辦法了麼?」

    李達和蹙緊眉頭,說:「為父行醫幾十年,見過無數怪病,卻從未見過那種反復發作的皮癬,時而蔓延,時而又收縮,實在是怪得很!」

    「阿爺,孩兒前幾日被蚊蟲所咬,瘙癢難當。閒時也讀過幾本醫書,不知那皮癬是否銅錢大小?」

    借助于李達和的描述,李中易有了個基本的判斷,費貴妃的皮癬應為神經性皮炎或是過敏性皮炎。

    只是,李中易還有點吃不太准,於是變著法地找藉口,繼續套李達和的話。

    「嗯,確是形如銅錢,患處增生較厚,有破損,時常滲液……咦,你怎麼知道這些?」

    李達和詳細地解釋了一番之後,猛然間意識到,李中易的插話,居然恰好切中要害,不由起了疑心。

    李中易故作羞澀的低下頭,小聲說:「孩兒也是看了醫書上這麼說,方有此問。」

    關於李中易上輩子本就精通中醫的來龍去脈,說來話長,就算是三天三夜都解釋不清楚,何況是在時間異常緊迫的當下呢?

    「嗯,錢財良田皆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就有盼頭。若是能弄到紙筆就好了,我給你母親寫封信,想必她會理解你的一番苦心。」

    針對李中易突然懂醫一事,李達和只是隨口一問罷了,既然李中易的解釋很合理,他也就撇開不理。

    這時,安排他們父子相會的那個獄吏,突然走了進來,小聲提醒說:「時辰已到,趕緊離開這裡。若是被上官發現了,小的項上人頭恐怕不保。」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30
第五章 轉機

    李達和與李中易都知道其中的厲害,父子倆連忙跟在他獄吏的身後,快步朝愛面走去。

    就在擦身而過的時候,李達和刻意壓低聲音囑咐李中易:「事若不可為,你只須照顧好二郎和你母親,不須管我。另外,在大同坊那宅子後院的老槐樹下,我親手埋下一口大甕,內有一百兩銀餅。若蒙陛下恩典,流配之時你可取了貼補家用。」

    李中易重重地點頭,一字一吐地說:「孩兒必不負阿爺。」

    父子分開後,李中易被押回監舍的途中,那獄吏突然板起臉說:「李家大郎,你家可有人送飯送衣?」

    李中易微微一楞,隨即意識到,和上輩子的監獄管飯不同,這個時代的監獄並不負責囚犯的衣食,需要家人託人情送進來。

    可是,李家已經被抄了個底朝天,除了薛姨娘、芍藥和瓶兒之外,家中奴僕婢女全給發賣了,哪有人給他送吃的喝的蓋的?

    俗話說得好,閻羅王好見,小鬼難纏。

    縣官不如現管,這獄吏看似簡單的一問,李中易卻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得罪了這些靠著犯人吸血發財的獄吏,李家的案子還沒翻過來,他李中易倒極有可能先被合法的整死在獄中。

    「不知貴官高姓大名?」李中易現在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拱著手恭敬地詢問那獄吏。

    誰都不喜歡刺兒頭,那獄吏見李中易態度恭順,彬彬有禮,他不由微微一笑,說:「鄙姓黃名景勝,忝為獄史,暫時管著這大理寺東獄。」

    李中易心想,既有東獄,多半還有西獄,不知道這裡邊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講究?

    僅從這獄吏說話的口氣,並且有權安排李家父子私下會面,李中易大致判定,這黃姓獄史在這東獄裡邊,頗有權勢。

    這獄史也姓黃,會不會是黃清的什麼親戚?

    李中易腦中靈光一閃,大著膽子試探黃景勝:「內使黃公,曾與在下提及,這獄內之事,悉憑貴官周全。」

    「既然叔父把你交給了我,這一畝三分地內的事兒,確實需要我來周全。不過,這麼多囚犯的吃喝拉撒,穿衣蓋被,屁事多如牛毛,我恐怕也很難周全得過來啊。李家大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黃景勝以為黃清已經給李中易交了底,他在說話間也就沒此前那麼謹慎。

    面對黃景勝的公然敲詐勒索,李中易心裡很明白,一定是黃清那個死太監太過吝嗇,導致黃景勝這個獄史變著花樣找他要錢。

    李中易暗暗慶倖不已,如果李達和沒有留下那一百兩銀子的私房錢,黃景勝在沒有油水可撈的情況下,難免會暗地裡使絆子,拿他撒氣。

    「城北大同坊有一所趙相公贈給我家的宅子,叫隨園。隨園後院的一棵老槐樹下,藏有一百兩銀餅。」李中易說到這裡,瞥見黃景勝瞪圓了兩眼,他不由暗暗冷笑,順勢接著下套,「在下和貴官雖是初見,卻也明白,貴官乃是極端重義的真漢子,必定會照顧在下父子周全。可是,貴官畢竟是一獄之主,手下有許多弟兄需要照顧衣食,這些銀錢就請貴官讓人取來,賞給弟兄們吧。」

    李中易這番話說得漂亮極了,既送了錢,又讓黃景勝覺得非常有面子。

    這李家大郎真是個妙人兒,黃景勝暗暗點頭不已,臉色也更加和緩。

    因為鐵錢太重攜帶不方便,大蜀國又嚴重缺銅,各地節帥紛紛私鑄銅錢,導致鉛多銅少的「惡錢」大行其道。

    而今,一兩銀餅子足可換得一千九百文「惡錢」,這一百兩銀子對於黃景勝利來說,絕對可以算是一筆鉅款。

    黃景勝慢慢收攏笑意之後,心中猛地一跳,慢著,那宅子竟然是當朝宰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趙廷隱趙相公所贈?

    黃景勝的左眼皮抑制不住地狂跳數下,心思立即活躍了許多。

    真說起來,黃清和黃景勝不過是已經出了四服的遠親罷了。當年,黃景勝的父親幾乎傾家蕩產,花了不少銀錢,這才打通了黃清的關節,謀到了不入流的區區獄史之職。

    黃景勝雖說在這大牢裡,利用手中的權柄,頗弄到一些錢財。不過,他雖得了些實惠,卻因朝中無人撐腰,前程自是一片黯然無光。

    如果能夠通過李家,和位高權重的趙相公搭上線,那前程還需要犯愁麼?

    黃景勝想到這裡,暗暗做了個決定,他笑眯眯地望著李中易,說:「你我年紀大致相仿,也不須太過生分,不如就以兄弟相稱吧?」

    李中易剛才故意透露出那宅子是趙廷隱所送,原本只是想告訴黃景勝,李家在監獄之外尚有強援。

    卻不料,透風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好,李中易暫時有求于黃景勝,自然不可能拒絕他的一番好意。

    「小弟見過兄長。」

    「賢弟啊,莫要如此多禮。」

    「……」

    兩人互相吹捧了一番,這麼一來二去,短短的時間內,竟然仿似多年的老兄弟一般的熟絡。

    「賢弟,令尊就在本監,自不必多說什麼。令堂及令弟那裡,為兄也會托人好生照料。」既已是兄弟,黃景勝總要給李中易一些甜頭和盼頭。

    李中易卻擺了擺手說:「兄長的一片好意,小弟心領了。不過,別監之事,兄長畢竟不太好橫加插手,不如順其自然為好,免得招來禍事。」

    開什麼玩笑?真讓曹氏在大牢裡吃得好,睡得香,那千畝良田她怎麼可能捨得放手?

    黃景勝越發地欣賞李中易,心說,這小子還真是個通透的明白人,知道不能給老子惹麻煩。

    當然了,黃景勝為了暫時籠絡住李中易,也不過順口那麼一說罷了,並沒真的打算出手。

    黃景勝要想搭上趙廷隱的線,無論如何,也必須等李家父子脫去欽犯的罪名,順利地從大牢裡出去,才真有指望。

    就目前來說,黃景勝能做到的不過是,讓李家父子吃得飽,穿得暖,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遞一些消息而已。

    由於關係已經拉近,黃景勝很自然的就替李中易換了一個較為舒適的單間。

    李中易進去一看,鐵窗之外,一輪彎月將銀白色的光輝,柔和地灑進監舍。

    嗯,還不錯,既然月光可以進屋,這就說明白天有可能曬到太陽。

    「賢弟,你獨自待在這監舍裡,為兄做主,就不給你戴上刑具了。只不過,若有上官來視察,就只好委屈賢弟你了。」黃景勝拱了拱手,把監獄裡的一些重要規矩講述了一番。

    「讓兄長為難了,小弟感激不盡。」李中易享受到了非常規的待遇,趕緊拱著手連連道謝。

    「哦,對了,賢弟你還沒吃飯吧?為兄這就去安排。」黃景勝仿佛剛想起來一般,掉頭就走,去給李中易找吃食過來。

    李中易打量了一下監舍內的狀況,他發現,室內大約有十個平米左右,四處都被收拾得很乾淨。靠牆邊擺放著一張榻,榻上鋪蓋齊全,榻前有一張四方桌,桌上點了一支火焰搖晃不定的蠟燭。

    被關進大理寺獄的監獄裡,能享受到現在的待遇,李中易很知足。

    剛才,李中易發覺黃景勝的臉上出現了黃疸的徵兆,但是,因為燈火昏暗的緣故,他看得還不太清楚。

    不大的工夫,黃景勝提著一個紅漆食盒,再次步入監舍。

    「賢弟,看看為兄給你帶了什麼?」黃景勝將食盒放在桌上,笑著沖李中易招手。

    李中易湊過去定神一看,好傢伙,居然是標準的四菜一湯:一隻酥黃焦脆的烤雞,一碟水煮白菘(小白菜),一碟子鹽煮花生米,一碟炸得焦黑的炙肉。除此之外,居然還有兩壺酒。

    「呵呵,不瞞賢弟你,事有湊巧,都水監的劉主簿因為貪賄,被關在這裡候審。這些酒菜就是他家娘子托人送進來孝敬弟兄們的,愚兄正好順手拿了來。」黃景勝變戲法似的從大袖內拿出兩隻小酒杯,分別擺到兩人的面前,依次斟滿酒。

    「來,賢弟,為你我今日有緣結為弟兄,滿飲此杯。」黃景勝仰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李中易正欲舉杯喝酒,卻見黃景勝突然扔下酒杯,捂住右肋,悶哼出聲:「好痛啊……」聲調拖得老長。

    幸好黃景勝為了結交李中易,事先把獄卒們都打發得遠遠的,否則,別人一準以為李中易下了什麼毒手。

    當下,李中易不敢怠慢,趕緊扶著黃景勝平躺到榻上,大拇指按在期門穴上,使出渾身力氣,猛力揉動了數下。

    「唉喲……」黃景勝低低的**出聲,躺在榻上直喘粗氣。

    李中易探手拿住黃景勝的腕脈,細品之下,他發覺,脈弦數滑,外加面部出現黃疸,八成是膽囊結石。

    「兄長,你張開嘴巴,小弟喂你水喝。」李中易湊到黃景勝耳旁,小聲哄誘他。

    也許是疼得腦中發麻,黃景勝順從地張開嘴巴,倒省了李中易一番解釋的口舌。

    舌紅胖,苔黃膩,幾項綜合辯證下來,李中易已經可以下結論,導致黃景勝痛苦不堪的罪魁禍首是:急性膽囊結石。

    如果是在21世紀,李中易直接採取腹腔鏡微小創口切除膽囊的手段就可根除,其實是很小的手術,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在這個缺醫少藥沒設備的後蜀國,黃景勝的急性膽囊結石,如果不能及時地做排石處理,極可能丟掉小命。

    李中易伸手在黃景勝的日月和期門兩穴上,反復地推拿了大約一刻鐘。

    趁著黃景勝疼痛感稍稍較弱的機會,李中易趕緊催促黃景勝:「兄長,趕緊叫人來照小弟開的方子抓藥。」

    「必須要快,時間拖得久了,性命難保。」見黃景勝神色間有些猶豫,李中易不得不加重語氣。

    李中易嚴肅認真的神色,迫使黃景勝不得不放下顧慮,大聲叫來了心腹的獄卒。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31
第六章 活命

    不大的工夫,李中易提筆疾書,一氣呵成,開了個許多老首長都用過,很見效的排石名方。

    柴胡、黃芩、郁金、枳殼、薑黃、青皮、大黃、白芍、川楝子各三錢,山楂兩錢,金錢草十錢。

    開了藥方後,李中易忽然意識到,古今的一些藥名大有不同。於是,他又另外列了個單子,把上述各藥的歷代名稱,一一做了備註。

    獄卒拿著方子快步跑出去之後,李中易這才緩了口氣。

    這副皮囊的舊主,雖然讀書讀成了書呆子,幸好毛筆字練得不錯,不然的話,李中易不知道要費多少事。

    頂頭上司患病,部下自然不敢馬虎。那獄卒一看就是個機靈的,大約兩刻鐘左右,他就氣喘吁吁地照著方子抓來了藥,並且主動跑去煎好了藥。

    李中易接過獄卒手裡的藥碗,舉到黃景勝的嘴邊,喂他喝下湯藥。

    「這位兄台,還請備下恭桶。」李中易含笑沖著那獄卒拱了拱手。

    那獄卒咧嘴一笑,說:「郎君太多禮了,小人叫王大虎,大字不識一籮筐,是個粗人,您有事儘管吩咐。」

    當晚,黃景勝鬧騰個沒完,一會兒要蹲馬桶,一會又想嘔吐,把李中易和王大虎兩人折騰得不輕。

    天空微白的時候,黃景勝終於沉沉地熟睡過去。李中易幫他把了下脈,脈弦平穩,顯然那劑藥對了症,黃景勝的膽囊炎症已經有所控制。

    如果有針灸的銀針就更好了,李中易從茶壺裡倒了杯涼白開,遞到王大虎的手邊。

    「郎君……」王大虎楞了楞,接著明白過來,感動地說,「多謝郎君。」

    李中易含笑擺著手說:「這次兄長患病,多虧了你。等兄長痊癒後,在下自會如實相告。」

    「嘿嘿,黃頭平日裡待小人不薄,小人只是跑了跑腿,並沒幫上什麼,一切全靠郎君主持,黃頭才會轉危為安。」王大虎益發感動,大道理他懂得不多,但這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的小道理,卻是明白的。

    李中易暗暗點頭,有些事情,通過黃清的這個心腹的嘴巴去說,比他親自解釋,效果要好上十倍不止。

    「如果有針灸的銀針,兄長的病情一定會好得更快。」李中易喝了口水,含笑試探王大虎的反應。

    王大虎顯得有些猶豫,並沒有馬上表態,低頭思索著什麼。

    李中易暗暗點頭,這王大虎看似傻大黑粗,實際上,不僅反應不慢,心思也很細膩。

    想必,王大虎一定在盤算著,銀針不僅僅可以用來針灸治病,也可以用於殺人或自殺吧?

    李中易絲毫沒有催促王大虎的意思,這種既犯法又很忌諱的事情,還是由王大虎自己去做決定為好,逼急了反而有害。

    「這獄中經常有上官來巡視,小人擔心被搜出……」王大虎終究抵擋不住更受黃景勝賞識和提拔的**,隱晦地提出帶有條件的折衷方案。

    王大虎沒說出口的暗示,李中易自是洞若觀火。也就是說,他需用銀針的時候,王大虎必須在場。不僅如此,銀針用完之後,李中易必須馬上交給王大虎保管。

    嗯,還真是兩全其美,一箭雙雕的妙招呢!

    那句老話說的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見李中易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王大虎很高興,笑著說:「多謝郎君體恤小人的難處。」

    天光大亮之後,王大虎出去轉了一圈,大約有一個時辰左右,他帶著銀針出現在了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心裡有些奇怪,笑道:「小弟雖然剛剛進來不久,卻也看得出來,大虎兄在獄中頗有人望。」這是拐著彎子想套他的話。

    王大虎咧開大嘴,露出憨厚的笑容,說:「全仗著黃頭的虎威,弟兄們待俺還算親厚。」

    李中易眼眸微微一閃,王大虎這話裡透露出來的訊息異常豐富,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視。

    俗話說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須看主人!

    王大虎能夠在監獄裡自由進出,甚至肆無忌憚的夾帶屬於違禁品的銀針,可想而知,黃景勝在這東獄之中的權威性,絕對不容小視。

    午飯時分,王大虎提來的食盒裡,依然是四菜一湯的後世標準幹部餐,只是沒有酒。

    古人講究食不語,李中易吃過飯後,接過王大虎遞來的銀針,開始給黃景勝扎針。

    反復針灸日月和期門二穴,對於及時緩解膽囊結石引起的各種疼痛,有著顯著的療效,這已經在上輩子被李中易無數次驗證過。

    連續喝下幾碗湯藥的黃景勝,其狀態明顯偏好,已經能夠坐起身子。

    李中易抬眼看了看天色,窗外的日頭已經偏西,他的心情益發沉重。

    這都一整天過去了,黃清那個死太監那裡,依然沒有半點消息傳來,看樣子,情況大有不妙。

    按照道理來說,黃清昨天黃昏時分回去向皇帝交旨,如果快的話,應該當時就有好消息。最遲,也不可能超過今天早上。

    如果李中易沒有記錯的話,孟昶這個昏君,對於花蕊夫人簡直寵到了上天摘星下海撈月的恐怖程度。

    話說回來,就算孟昶不心急,害怕因為皮癬導致失寵的花蕊夫人,絕對不可能不重視。

    究竟是哪裡出了紕漏呢?李中易也不是神仙,只能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逐步列出又排除各種可能性。

    不過,比起剛被抄家的時候,李中易至少已經明白,李家的敵人就是尚藥局的左奉禦高新河。

    知道敵人是誰,李中易下一步的動作,就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不至於盲人騎瞎馬,亂整一氣。

    「賢弟,如果不是你及時出手相救,我這條性命,恐怕已經被閻羅王給收了去。」黃景勝哽噎地說,「活命大恩,景勝永世難忘。」

    李中易剛才故意走到窗戶邊,就是想給王大虎和黃景勝的私下交流的創造機會。如今,黃景勝的表現,充分證明,王大虎一定幫著說了不少好話。

    「兄長,快別這麼說,小弟不過略通一點醫術罷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李中易連連擺手,神情之間顯出十分謙遜。

    李中易在上輩子就深深地懂得一個道理,你越是在領導面前立下大功,就越要裝出一副謙虛謹慎的姿態,絕對不可以居功自傲,目中無人。

    黃景勝望著異常低調的李中易,不由滿意地笑了,他這個兄弟不僅會治病,會做人,更懂得進退之道。

    如果,李中易父子這一次擺脫了厄運,黃景勝對於李中易將來的前程,非常看好。

    「也不知道,趙相公是否知道此事?」黃景勝琢磨了半天,有意識地把話題引向趙廷隱的身上。

    黃景勝問得正是時候,即使他不提,李中易也一直想把話題引過去。

    這就是所謂的磕睡遇見了枕頭,巧極了!

    李中易並沒有馬上回答黃景勝的問題,他靜下心來,仔仔細細,反反復複地推敲和琢磨了一番,這才解釋說:「不瞞兄長,家父曾經救下趙家的老太公,當時趙家已經在準備後事。只是,小弟與趙家的後輩們並無交往。」

    黃景勝眯起兩眼,凝神想了想。他發覺李中易的話雖不多,卻字字命中要害,既點出李達和對趙廷隱的大恩惠,又攤開了兩家平日裡並無深交的現實。

    「這就對了嘛,難怪李家人倒了大黴,趙家至今沒有派人過來探問。」黃景勝點了點頭,關係遠一點不算啥,老話說得好,事在人為。

    黃景勝自己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巴結上黃清這個遠得不能再遠的遠親,方有了今天的優厚生活,就是切身的實例。

    搭線那麼容易的話,當官的人還不得滿天飛舞,比夏天池塘邊的蚊子還要多?

    黃景勝笑著對李中易說:「賢弟,如果趙相公知道了你家落難的情況……」

    李中易故意想了想,這才端出早就想好的說詞:「我琢磨著,如果趙老太公知道了此事,事情倒大有可為。」

    黃景勝眨了幾下眼,猛一拍大腿,叫道:「妙啊,賢弟你果然聰慧。趙相公自是公務繁忙,蹤跡難尋。可這趙老太公卻是一直在家裡頤養天年,含飴弄孫。」

    大家都是明白人,李中易這麼一提醒,黃景勝馬上瞭解了他的想法。

    「賢弟,不如這麼辦,你請令尊修書一封,愚兄親自走一趟,替你送信去趙府。」黃景勝並非沒有主見之人,既然已經下了決心,當下不再猶豫,送佛送到西天才是做人情的最佳境界。

    黃景勝的提議,正中李中易的下懷,他一直就是這麼打算滴。

    只是,好事臨頭,李中易卻皺緊眉頭望著黃景勝,顧慮重重地說:「我家之事,怎好將兄長牽連進來?」

    「呵呵,區區一封書信罷了。富貴險中求,這世上哪有不冒風險,卻能坐收巨利之事?」黃景勝擺著手,笑著說,「賢弟之事,就是我的事。」

    李中易微微一笑,黃景勝這分明是在暗示,將來一定要有福同享,千萬不要過河拆橋。

    「兄長,苟富貴不敢忘!」李中易拂了拂衣冠,鄭重其事地沖黃景勝深深一禮。

    李中易在這關鍵時刻,並沒有長篇大論,濫給承諾,反而令黃景勝覺得八分可信。

    黃景勝哈哈一笑,說:「為兄這就領你去見令尊。」他急著要從榻上下地。

    李中易連忙伸手將他攔住,埋怨道:「兄長久病體虛,正須調養,怎能輕易挪動?」

    家裡出了塌天禍事,李中易卻還在關心他這個異姓兄長的病體,這麼純樸的人品,黃景勝原本懸在半空中的那顆心,重重地落回到了肚內。

    直到此時此刻,黃景勝的步步試探,獲得了滿意的答覆,他不由開懷大笑道:「賢弟真乃信人也!」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32
第七章 隱疾

    當李中易在黃景勝的帶領下,再次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李達和不禁大吃了一驚。

    李達和在宮中當侍御醫多年,很早就聽說過大理寺獄內的種種陰森恐怖之怪傳聞,這裡進來的人很多,能夠囫圇出去的卻少之又少。

    「小侄無能,讓伯父受苦了。」黃景勝進門就沖著李達和拱手作揖,令李達和錯愕不已,一時竟忘了說話。

    「賢弟,你和伯父慢慢敘話,我去外邊看著。」黃景勝擔心走漏了風聲,不敢在監舍內久待,和李中易打了個招呼,就匆匆跑出去望風。

    「珍哥兒,這是……」李達和張大嘴巴,滿是狐疑地望著李中易,腦子裡還沒轉過彎來。

    李中易就笑著言簡意賅地把來龍去脈,掐頭去尾的介紹了一遍,末了,問李達和:「阿爺,您覺得直接給趙老太公寫信,可行麼?」

    李達和驚喜交加地望著李中易,臉色變換了許久,方才緩緩地說:「恐怕指望不大。趙相公當初贈我宅院的時候,雖未明說,卻暗含著兩不相欠的意思在裡頭。」

    李中易暗暗點頭,李達和的分析,和他此前的判斷,大致吻合。

    「不知那趙老太公為人如何?」李中易覺得,既然趙廷隱是當朝宰相,對於人情方面,難免要心硬許多,所以就想把突破口集中在趙老太公的身上。

    「為父當年替趙老太公治病的時候,曾經朝夕相處過一點時日。據我私下裡觀察,老太公表面上看似一團和煦,也不怎麼管家裡的事,但我始終有種莫名的感覺,老太公才是趙家真正一言九鼎的主事之人。」李達和解釋了一大堆,忽然意識到不對,「珍哥兒,你好象變了許多?」

    李中易暗暗好笑,原本的珍哥兒皮囊雖在,但內芯早就換了好幾個月。

    「阿爺,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孩兒畢竟是家裡的長子,也該動動腦子,幫著想想辦法,出出主意才是。」李中易含糊其詞地誘導李達和,向著家難當頭,人人有責的方向去想,免得被老李深究之下,露出破綻。

    「好好好,我家珍哥兒,果然長大了。」李達和老懷大慰,高興得頻頻點頭,他以為是嚴酷的逆境,逼迫著李中易變得成熟。

    兒子能夠及時地站出來,幫著家裡處理重大危機,做父親的沒有不高興的道理。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氣,這個理由被李達和所接受,下面就要輕鬆許多。

    中醫之道,博大精深,針對許多西醫難治的慢性病,包括癌症在內,都有著不錯的療效。

    但是,由於缺少現代的各種輔助檢測手段,古人對於許多藥材的藥性,並沒有正確的認識,甚至有著許多可笑的誤解。

    別的不說,高麗參居然變成包治百病的仙草,就是一個鮮明的反面例子。

    李中易上輩子替首長們看病,就是一直堅持中西醫結合的方法,他的處理方法,見效快毒副作用小,從而成就了他在醫界的崇高地位。

    據李中易自己的深入研究,在歷史上,成因異常複雜的神經性皮炎,或是過敏性皮炎,基本上都會被誤診為疥癬,從而導致藥不症,久治不愈。

    李達和這個蜀國有數的名醫,居然看走了眼,導致李中易也跟著倒楣,就是明顯的反面教材。

    如今,李中易也沒有十成的把握,就一定能治好費貴妃的皮膚病。但是,他都已經被抓進了大牢,面臨著隨時掉腦袋或是被人一輩子奴役的極大風險。

    更重要的是,一旦他李中易倒下了,風韻余存、徐娘半老的薛姨娘,將絕難逃過被人肆意淩辱的險境。

    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狹路相逢勇者勝!

    李中易完全沒有退縮的餘地,只能選擇豁出去,拼命一搏。

    現在,李中易面臨的最大難題是,黃清那邊不靠譜,他沒辦法進宮見到孟昶或是費貴妃。

    「阿爺,除了趙老太公那裡之外,還有沒有人可以幫著咱們在陛下或是貴妃說說話?」李中易其實是想問,和李達和交好的高官都有哪些人。

    「唉,為父身為宮內醫官,平日裡哪敢和外官有過多的結交?不要命了?」李達和說到這裡,不由暗暗後悔。他雖然很謹慎,但還是太老實了,遠不如交遊廣泛的左奉禦高新河。

    李中易早料到會是這個樣子,現在只不過是確認一下罷了,他小聲對李達和說:「阿爺,剛才那位黃獄史實際上是黃內謁的侄兒。那黃內謁惦記著母親的那千畝良田,特意讓那黃獄史好好地照料你我父子。以孩兒之見,那黃獄史是真心幫咱們。」

    李達和只是默默地傾聽著,並沒有插話的意思,李中易就接著提出看法:「以孩兒的淺見,眼下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阿爺您親自修書一封,拜託黃獄史幫著送到趙老太公手上,如何?」

    李達和思慮再三,如今,除了按照李中易的意見,寫信向趙老太公求援之外,尚有些渺茫的想之外,已經別無它法。

    當下,李達和不敢怠慢,反復斟酌之後,開始寫信給趙老太公。

    李中易不時地插話,詢問關於趙老太公的一切情況,李達和絞盡腦汁地一一做了詳細的解答。

    父子倆商量完畢,兩封書信也已經擬好,李中易正欲告辭離開,卻被李達和叫住。

    李達和歎了口氣,說:「珍哥兒,我知道,你對你母親一直心有怨氣,這錢財方面就不提了,只要人平安就好。」

    李中易沒有正面回答,卻反問李達和:「阿爺不提,孩兒險些忘了,不知這曹家會不會出手幫咱們家?」他故意把這個敏感的話題留到最後,目的就是想看看李達和對曹家的真實態度。

    「曹家麼……還是算了吧。」李達和躊躇半晌,悵然一歎,神色間顯得異常落寞。

    李中易懂了,在李達和的心目中,曹家顯然不是在危難之時,靠得住的親戚。

    這就足夠了,李中易心想,只要把曹氏積攢的私房錢折騰乾淨,她的大婦氣焰想必要弱上許多吧?

    回到李中易的監舍,黃景勝看了看左右的情況,小聲問他:「都商量好了?」

    李中易點點頭,說:「家父已經寫好了書信,只不過,兄長你要想見到趙老太公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黃景勝一臉發愁的說:「為兄剛才在外邊,也想了很多種方法,可……」

    李中易想了想,就問黃景勝:「不知道兄長有無機會見到令叔父?」

    黃清那邊一整天沒來消息,宮中肯定出了變故,李中易覺得必須掌握到這個新情況。

    「家叔父一向謹小慎微,平日裡吩咐辦事,都是他派人來找我。」黃景勝斟酌了一番,最終給出了令人沮喪的解釋。

    李中易眼眸一閃,黃清既然是派人來見黃景勝,那麼這居中負責聯絡的人,倒是可以想點法子。

    「來找兄長的是同一個人麼?」李中易摸著光滑無須的下巴,兩眼死死地盯在黃景勝的臉上。

    黃景勝點了點頭,說:「多是老僕黃四來找愚兄我。」

    「不知那黃四現在何處?」李中易眼前一亮,順藤摸去才有機會抓到瓜。

    黃景勝解釋說:「那黃四是家叔父最信任的僕人,一直掌管著家叔父在宮外的各項生意和鋪面,一般住在城北的大同坊內。」

    嗯,這就對上了號,李中易聯想到黃清昨日留下的聯絡地址,當即意識到:難怪黃清要把薛姨娘扣在大同坊內,敢情是因為心腹家僕黃四在那邊主事。

    「兄長,這黃四至關重要,不知能不能儘快和他取得聯絡?」李中易喝了口水,緩緩地問黃景勝。

    黃景勝盤算了一番,說:「除了休沐之日,為兄需要時時坐鎮獄中,脫不得身。不過,這王大虎和那黃四倒是不陌生。」

    李中易心下一片敞亮,王大虎連這麼隱秘的事情都可以去辦,的確是黃景勝的得力心腹。

    「既是如此,那就拜託兄長了。」李中易雖然沒有明說,黃景勝心裡卻明白,這是讓他安排王大虎去見黃四探問口風。

    「成,這個容易。」黃景勝當即點頭應承了下來。

    絕對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李中易覺得他有必要拿出殺手鐧,令黃景勝徹底倒向他這一邊。

    李中易踱到黃景勝的身旁,小聲說:「兄長,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我兄弟,有啥話不能說?」黃景勝不以為意地反問李中易。

    李中易歎了口氣,小聲說:「方才小弟為兄長診脈的時候,發覺兄長除了這要命的結石之症外,好象另有隱疾?」

    考慮到黃景勝的臉面問題,李中易故意說得很含糊。剛才診脈的時候,李中易發覺黃景勝腎水長期嚴重匱乏,應是早年過度縱欲所至。

    據李中易猜測,黃景勝不僅褲襠裡的那話兒有大毛病,而且,在子嗣方面很可能異常艱難。

    「你……你都知道了?」黃景勝促不及防之下,一張老臉立時漲得通紅,嘴唇劇烈的顫動著,整個人就仿佛是霜打過的茄子,立時蔫了一大截。

    其實,一直以來,黃景勝都有個非常嚴重的心病。黃景勝今年都已經三十多歲了,膝下不僅沒有一男半女,就連他本人都失去了「人道」的能力。

    幾年前的一個深夜,家中突然闖進一幫賊人,正和小妾盤腸大戰的黃景勝,受到了嚴重的驚嚇。

    自那以後,黃景勝襠下的那話兒就再也不聽使喚,無論家中的妻妾怎麼撩撥,楞是軟得象根麵條似的。

    飽暖思淫欲!

    眼睜睜看著如花似玉的小妾們,乖順地躺倒在床上,卻無法恣意地享受她們,對於有權有財有背景的黃景勝來說,比殺了他還要難受百倍。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32
第八章 絕境

    這些年,為了重新恢復男人的雄風,更為了求得子嗣,黃景勝想千方設百計,花費了無數的銀錢,請來許多所謂的名醫、巫師、和尚以及仙姑,幫著瞧病。

    苦藥水,樹葉水,黃符水,香灰水,童子尿,這些就別提了,那已是家常便飯。

    就連馬尿,黃景勝都曾經喝過好幾個月。可是,儘管飽受折磨,這麼些年來,黃景勝那陽萎的壞毛病,始終沒有任何的起色。

    「賢……賢弟,可有法子……」黃景勝死命地握緊雙拳,手背上的青筋猙獰恐怖的凸起老高,他異常緊張地盯在李中易那張清秀的臉龐上。

    黃景勝看到了希望,卻又擔心重新跌落絕望的深淵,他的一顆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小弟家裡倒有個祖傳的驗方,配合上針灸,大約有九成希望可以痊癒。」李中易只是給了一個相對保守的論斷,以免黃景勝預期過高,反而有麻煩。

    如果黃景勝患的不是器質性陽萎,而是精神性的陽萎,那麼,藥方和針灸的功效難免要大打折扣。

    「老弟,速速開方子,幫我針灸。」黃景勝瞪圓了眼珠寶子,急不可耐地抓住李中易的手,再也不肯放手。

    李中易強忍住手腕上傳來的劇烈痛感,微笑著勸慰道:「兄長不必心急,小弟這就開藥方。」

    就在李中易揮筆開藥方的時候,「噔噔噔……」黃景勝一溜煙竄出監舍,跑出去找王大虎回來,竟連牢門沒關都茫然不覺。

    王大虎的腳下功夫真不是蓋的,很快,他就照方抓來了藥,煎好藥捧著藥碗端到黃景勝面前。

    黃景勝不顧藥湯依然很燙,兩眼一閉,捏著鼻子將藥湯一口氣喝下肚內。

    李中易見了黃景勝猴急的模樣,心說,這就對了!

    在李中易看來,黃景勝的膽囊結石發炎,固然足以致命,但是,若想靠這個讓黃景勝下死力幫忙,恐怕還稍嫌不足。

    好在,李中易發覺了黃景勝有陽萎的症狀後,心裡就已十分有底,他終於找到了讓黃景勝徹底倒過來的法寶。

    李中易也是男人,他很理解,黃景勝權勢美女都不缺,卻無法人道的巨大煎熬。

    搭上趙家會帶來的潛在升官好處,膽囊結石的活命之恩,再加上治好陽萎令其重振男兒雄風的巨大**,這麼三管其下,何愁黃景勝不就範?

    等黃景勝喝下湯藥之後,大約半柱香的時間,李中易將銀針湊到燭火上烤了大約三分鐘左右。

    銀針消過毒後,李中易一邊和黃景勝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一邊悄悄地將銀針紮入黃景勝的命門穴,輕輕一撚,搓了兩搓,隨口問道:「麻不麻?」

    「麻,麻極了……」黃景勝抽動著嘴角,悶哼出聲。

    李中易點點頭,很顯然,黃景勝在一段相當長的時期內肆意縱欲,淘空了身子,從而導致命門火衰,腎陽不足。

    一番念提和撚插之後,李中易換到關元穴,繼續施針,「酸不酸?」

    「酸呐……」黃景勝抽著冷氣,酸得齜牙咧嘴,渾身直哆嗦。

    李中易將腎俞、太溪、中極、三陰、交陰、陵泉以及足三裡等穴位,一一紮了個遍。

    結合黃景勝的反應,李中易最終確認,老黃的陽萎是由以下幾個方面混合引發:精神上受刺激引起不舉、長期無節制的縱欲以至腎虧,因久治不愈導致中樞神經傳導衰落,引發肝鬱氣滯之症。

    根據李中易的經驗,要想標本兼治,就必須先從肝鬱氣滯之症開始,而不是先壯陽。這個順序一旦顛倒或是混亂,治療的效果很可能南轅北轍。

    一般來說,在這個年代,中醫對於神經系統疾病的治療手段相對貧乏,治療的功效也相對較差。

    李中易又等了大約一刻鐘,估摸著那碗湯藥的效力徹底發散開來,他這才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在黃景生曲骨、關元和稚邊這三穴之上同時施針。

    「它,它,它……硬……居然硬了……硬了……」黃景勝拿手指著他那根昂然**的「小兄弟」,居然高興得哭了,淚如泉湧。

    李中易淡淡一笑,黃景勝的那話兒能夠豎立起來,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剛才那個藥方,李中易稍微加了點料,藥效比平時要猛一些。另外,他在施針的時候,撚插和撚提的力度比以前也要強上不少。

    按照李中易上輩子給高官治療慢性疾病的經驗,如果不能讓患者迅速看到顯著的療效,從而對他產生絕對的信任感,即使他的治療方案十分對症,其治療的效果也肯定會大打折扣。

    「如果有電針的話,黃景勝的那話兒,應該會一直這麼硬下去吧?」

    如果黃景勝此時抬頭的話,他一定會發現,李中易的笑容看起來,很有點壞壞的感覺!

    八卦之心,不分男女老幼或是貴賤富貧,人皆有之,李中易也難以免俗。

    「兄長,只要堅持治療下去,不出半年必有……」李中易話沒說完,卻見黃景勝突然雙手撐在榻上,五體投地,叩頭如搗蒜,「從今往後,我這條賤命就是公子您的了。」

    李中易暗暗點頭,這一次,黃景勝就算是插上翅膀,也再難逃出他的手掌心。

    「兄長,不要太過心急,要知道,欲速則不達啊!」李中易有心提醒黃景勝,不能因為有了盼頭而大悲大喜,以免影響到精神狀態,增加醫治的難度。

    好一陣子之後,黃景勝才從狂喜的狀態裡,恢復到常態。

    黃景勝沉吟良久,有些遲疑地說:「我現在倒是很擔心,我即使見到了那趙老太公,恐怕也說服不了他。」

    這就對了嘛!李中易看得出來,黃景勝確實的真心誠意地替他作打算。

    屁股必然決定腦袋,放之四海而皆準!

    目前的形勢,已經由李中易單方面有求于黃景勝,變成彼此之間都迫切需要對方的支援。

    基於切身利益的高度捆綁,黃景勝只要還想擺脫生不如死的陽萎惡夢,就絕對不可能允許李中易出事。

    如今,他們兩人已經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彼此之間再難撇清關係。

    「兄長,不知道大虎兄弟……」李中易有意問了下王大虎的去向,黃清那裡始終沒消息,這可不是好兆頭。

    「我已經讓大虎去找黃四。」黃景勝摸著下巴說,「如果快的話,一個時辰左右就會有消息傳回來。」

    李中易點點頭,說:「大虎兄弟辦事,我很放心。」

    黃景勝聽李中易誇王大虎,他不由得意地一笑,說:「大虎是我使老了的兄弟,辦事倒也幹練得力。」

    臨近晌午時分,王大虎回來了,可是他帶回來的消息卻令人很難樂觀:那黃四居然離開了成都府,去向不明。

    李中易琢磨了一陣,如果黃清有消息從宮中傳出來,那黃四起碼要派人來告知黃景勝。

    顯然,黃清這條線已經斷掉,指望不上了!

    黃景勝也想到了這一層,他皺緊眉頭說:「既然黃四離開了成都,家叔父那邊多半沒留下什麼消息。」

    「家父剛才和小弟商量書信的時候,曾經說過,那趙老太公性子有些怪,尤喜談論詩詞方面的學問。」李中易有個特殊的想法,卻不好直接說出口,只能採取旁敲側擊的手段,引黃景勝入甕。

    黃景勝不由苦著臉說:「愚兄對於那詩詞之道,完全不通,否則,也不至於一直窩在這裡當牢頭。」

    「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李中易低頭沉思,愁眉不展。

    黃景勝一陣長籲短歎,如今,李中易的難題就是他黃某人的難題,這可怎麼辦呢?

    當今陛下雖然仁厚,可是,宮中也經常傳出,因為一些小事,導致大臣被枉殺的流言。

    「萬一,李家父子都被判了斬刑……」黃景勝想到這裡不由打了個大大的寒戰,那他黃某人的下半生算是徹底毀了,生不如死。

    就在這時,黃景勝突然想起一件往事,他的心裡不由猛地一動。

    大約三年前,有位勳貴家的衙內,不僅當街強搶民女,還殺了人。成都可不是小地方,因為影響太壞,那衙內被判了秋後問斬。

    不成想,那衙內的家中為了保住家中獨子,暗中砸下重金,直接從黃清那裡下了手。

    在黃清的威逼利誘之下,黃景勝扛不住巨大的壓力,只得硬著頭皮暗中協助那勳貴家,把一個長相差不多的窮措大弄進來頂罪,放那做惡的衙內出了生天。

    這事做得異常隱秘,除了黃景勝這個經手人之外,知道的人極少。

    「賢弟,愚兄也許有辦法,能讓你親自去見他趙老太公。」黃景勝權衡良久,糾結了好半天,最終抵擋不住「褲襠」那裡傳來的巨大壓力和**,主動替李中易想出了好辦法。

    李中易心頭一陣怦怦直跳,他克制住激動心情,故作迷惑地問黃景勝:「我……我親自去見他趙老太公?」

    「今晚已經來不及了,明日一早,我在獄中守著,讓大虎陪著你出去見趙老太公。」黃景勝既然開了口,也就不再隱瞞,把他的想法完整地端了出來。

    李中易故作詫異地望著黃景勝,遲疑著說:「這怎麼好?萬一……兄長你豈不是……」

    「放心吧,只要不超過半日時間,不會有事。」黃景勝絕非優柔寡斷之人,既然他已經下了決心,也就不再多想,「伯父那裡我也自會使人照顧著。」

    對於黃景勝隱晦的暗示,李中易心知肚明。李達和在監獄裡頭,親媽薛姨娘在黃清的手上,這兩人既是李中易難以割捨的至親,又是被掌握的人質。

    再加上,那王大虎不僅腳力異常了得,而且身材魁梧,膀闊腰圓,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2-6 14:33
第九章 勇闖虎穴

    以王大虎的身手,對付李中易這個百無一用的弱書生,哪還不是小菜一碟?

    「既然兄長都已經安排好了,那小弟從命就是,明日不管事情是否順當,一定早早地回來。」李中易趕緊表了態,以免惹來不必要的疑心。

    黃景勝一臉凝重地望著李中易,說:「事關重大,出不得半點差錯,你我務必仔細地推敲一番,做到萬無一失。」

    於是,李中易和黃景勝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補充著商量了兩個多時辰,這才敲定整個行動計畫。

    第二日一早,黃景勝領來一個身材大致相仿的少年郎,將李中易替換出了監舍。

    早已換上獄卒服飾的李中易,低著頭跟在黃景勝的身後,十分順利地通過了沿途的四道鐵柵關卡。

    臨出大門的時候,黃景勝想引開眾獄卒的注意力,故意說了個葷段子,惹得大家嘻嘻哈哈的一陣浪笑。

    順利離開監獄後,王大虎和李中易登上一輛早就安排好的馬車。

    馬車駛動之後,王大虎湊到李中易的耳旁,小聲說:「趕緊換衣服。」

    即使是在上車的時候,王大虎的右手,始終沒有離開過掛在腰間的刀柄。

    這王大虎的警惕性,可不是一般的高!李中易心裡明白,面上卻裝作完全無感的樣子,從包袱裡拿出衣物,逐一換上。

    「我昨日就在趙家附近打探了一下,那趙老太公輕易不出門,一般的客人也很難見上他一面。」王大虎小聲介紹著趙家的一些情況,解釋得異常詳細,惟恐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李中易暗暗點頭,雖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魔鬼往往隱藏在細節之中。

    現在,王大虎介紹得越詳細,李中易就越容易做到對症下藥。

    「你覺得我們這麼直接上門,有可能見到趙老太公麼?」李中易凝神想了一陣,有心試探一下王大虎的應急能力。

    「郎君家出事的消息,已經傳遍這成都府的大街小巷,想必已經傳進了趙相公家中。」王大虎頓了頓,接著分析,「如果,郎君就這麼直接報上名號,別說見到那趙老太公,恐怕立時就會被人拿下。」

    李中易連連點頭,含笑問王大虎:「以你之見,我該怎麼辦?」

    王大虎不由楞了一下,然後搖著頭說:「小的是個粗人,大字不識一籮筐,對於貴胄大族的事情知之甚少。」

    李中易眼眸閃了閃,這王大虎不僅聰明能幹,而且能夠清楚的知道他自己的短處,確實是個人才。

    「你說的沒錯,咱們如果就這麼直接上趙家的門,恐怕會有**煩。」李中易昨晚幾乎一夜沒睡,考慮的就是趙家大門怎麼進的問題。

    別說趙家的大門難進,就算是李家的小宅門,等閒之人也很難輕易的入內。

    「那怎麼辦?」王大虎摸著腦袋,一籌莫展。

    李中易笑著問王大虎:「大虎兄,趙家的情況你比我熟悉得多,現在我有幾個疑問想請教一二。」

    「郎君不必如此客氣,凡是小人知道的,一定言無不盡。」王大虎客氣地沖著李中易拱手。

    「大虎兄,這趙家有沒有遠嫁在外的女兒?」李中易問出至關重要的問題。

    王大虎仔細地想了想,說:「小人昨日在趙家對門的茶樓裡喝茶,那伺候雅間的茶博士,倒是個嘴碎的。據他說,這趙相公的長女,嫁到了梁州興元府(今陝西漢中)的張家,其夫婿是昭武軍節度使張虔釗的長子。當初,趙相公嫁女的時候,那十裡紅妝的豪奢排場,令他異常眼熱,至今難忘。」

    李中易抿緊嘴唇,點點頭說:「大虎兄,辛苦你了,這個消息非常重要。」

    王大虎咧嘴一笑,說:「不瞞郎君,小人跟著黃頭之前,一直在這成都府內當差。平日裡,小人喜歡走街串巷,打聽一些家長里短的雜事。」

    難怪這王大虎的心眼賊多,敢情,這傢伙當過一段古代的片警。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大虎兄,還請幫我弄一些豬血來,有大用。」

    「不知郎君要豬血做甚?」王大虎狐疑地望著李中易,不知道他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李中易含笑說:「你我既無門狀(名刺),又無熟人引見,如果不使點特殊的手段,怎麼可能見到那趙老太公呢?」

    王大虎的眼珠子一陣亂轉,不大的工夫,他就想明白了李中易的用意。

    「郎君高明,小人佩服之極。」王大虎欽佩的望著李中易,他心想,李中易不過區區十來歲的年紀,做事就已如此縝密,將來長大了還得了麼。

    途中,路過一家肉鋪的時候,王大虎下車搞來半盆豬血。

    「等會到了趙府,你還是不要進去了。萬一有個閃失,你還可以回去給兄長報信。」李中易十分體貼地勸王大虎不要跟著他冒險。

    王大虎想想也是,他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口音帶著濃濃的成都鄉音,很容易引起趙家人的疑心。

    歷史上的五代十國時期,稱帝的各國都以取代唐朝的正統自居,蜀國的官方語言一直沿用的是「河洛官話」。

    河洛官話又稱「京洛話」,據現代語言學家的考證,京洛話和現代的客家話最為接近。

    上輩子的唐朝,李中易的祖上就是因為避禍,遷移到了贛南的山區,整個鎮子都是一起逃難的客家人。李中易考上大學,離開家鄉之前,一直說的客家話。

    李中易剛剛附體過來的時候,就是因為一時掌握不好古今河洛話的細微區別,輕易不敢開口說話,以免被李達和看出破綻。

    如今,李中易帶有贛南口音的河洛話,即使趙家的僕人有所疑心,也不至於當場就被揭穿。

    路上,王大虎順利地搞來豬血、泥土和炭盆。李中易舀起豬血和泥土,灑到自己的衣衫的下擺上,然後將衣衫揉得皺成一團,架到炭盆上烤幹。

    一切準備停當後,王大虎藉故支開車夫,親自駕著馬車將李中易送到了趙府的後門前。

    在門前僕人的注視之下,李中易踉蹌著從馬車上下來,跌跌撞撞地撲向趙府後門,「梁……梁州……大娘子……出事了……」一頭紮進迎上來的男僕懷中。

    「什麼?大娘子怎麼了?」那男僕驚愕地盯著灰頭土臉,衣衫上沾有許多血跡的李中易,一時竟楞在了門前,顯得茫然無措。

    李中易達到了目的,翻了個白眼,果斷裝暈,整個身子立時軟倒在了那男僕的懷中。

    「趙十六,出了何事?」這時守後門的五管家發覺府門處鬧哄哄一片,他趕緊從門房內跑出來,立在臺階上厲聲發問。

    將李中易抱在懷中的趙十六,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扭頭稟道:「這人……這人說,我家大娘子出事了……」

    「啊……」五管家看見李中易身上的血跡,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莫非是手握兵權的梁州張家想要造反,謀害了趙大娘子?

    「快,快抬進來,去暢遊軒……」五管家一直負責接待的外務,倒有些見識,他發現街道兩旁已經有路人停下來等著看熱鬧,他趕忙連聲下令,「趙五,你個蠢材,還楞著幹什麼,趕緊去請郎中來。我這就去稟報老太公……」

    趙家畢竟是名門望族,眾僕人早已訓練有素。如今,五管家站出來發號施令,大家紛紛聽命行事,七手八腳地將裝暈的李中易抬進了趙府。

    五管家急急忙忙地跑去外書房,找到趙老太公,稟報了門前發生的大事。

    突然聽說遠嫁到梁州的大娘子出事,趙老太公那只正在揮毫的右手略微頓了一下,卻沒有馬上盤問五管家。

    直到把整個字貼抄完,趙老太公這才輕輕地放下手中的毛筆,轉過身子,淡淡地問五管家:「報訊之人現在何處?」

    五管家暗暗佩服老太公的沉穩老辣,他小聲稟報說:「回老太公的話,因事關重大,小的抖膽,將那人安置進了暢遊軒內。」

    「這事你辦得不錯。」趙老太公點點頭,暢遊軒在後花園裡最幽靜的右角門邊,那裡一直是他獨自賞花釣魚的所在,家中的奴僕未奉召喚,一律不得靠近。

    五管家見老太公認可了他的安排,在暗暗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有些小小的得意,老太公輕易不誇獎家中的下人,他這次算是露了個大臉。

    「可有請郎中?」趙老太公沉吟片刻,抬眼問五管家。

    五管家連忙稟道:「小的見那人情況有些不妙,滿身血跡,已經使人去請了常來家中瞧病的名醫謝郎中。」

    趙老太公撚須點頭說:「既是謝郎中,那便無妨,你且隨我去暢遊軒。」

    等趙老太公趕到暢遊軒的時候,李中易已經被安置到了東廂房的床上。

    「不許任何人靠近此地。」趙老太公站在門前,眼神淩厲盯著趙家的總管事趙大。

    「喏。」趙大看明白老太公眼神裡的殺意,不禁打了個寒戰,當即吩咐跟來的健僕們四散開來,將整個東廂圍得水泄不通。

    趙大搶前一步推開房門,等趙老太公進屋後,他迅即反手輕輕地將房門關緊。

    借著通明的燭光,趙老太公緩步朝大床邊走去,神情顯得異常凝重。

    剛才,李中易雖然躺在床上,卻也清楚的聽見門外傳來的吩咐聲,那聲音蒼老遒勁,頗有久居上位的凜然之氣。

    現在,李中易又聽見開門、關門以及緩慢的腳步聲,他心裡很明白,應該是趙老太公來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李中易沒等腳步聲停在床前,就故意**出聲,提醒來人,他已經醒了。

    這時,趙大搶先半步,有意無意地用寬大的身軀,遮住趙老太公的左側半邊身子,他的右手始終按在刀柄之上。

    「這位郎君,你醒了?」趙老太公停下腳步,溫和地探問已經睜開眼睛的李中易,視線緩緩掠過他那張沾滿塵土和血跡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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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初PO文,是從成人網站的H小說開始的。而後才改邪歸正,PO連載小說。目前PO文以[玄幻奇幻]與[武俠仙俠]的長篇小說為主,最近也開始PO與其他類型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