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3900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1-7 09:10
第1151章 清貴和無能

  見李中易發了火,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言語,一個個低著頭,臉色灰敗之極!

  李中易心裡明白,這些人只是口服心不服,因為他故意冷落著他們,連詔書也不叫知制誥去草擬。

  翰林學士院本就是清貴,卻沒半點油水的衙門,這些飽讀詩書的學士們,閒著沒事做,只能下棋看書的消遣度日。

  以前,朝廷的詔書,都需要帶有知制誥頭銜的學士負責草擬。遇有陞官晉爵的美差,知制誥們只要派人去略微透個口風,必定會有人送上大筆的潤筆費。

  所謂潤筆費,說白了,就是一手交錢,一手寫出讚譽有加的美文。經過十幾年的演變,如今的潤筆費,反倒成了一個很樂意送塞錢,一個收錢就辦美事的皆大歡喜。

  李中易今天是帶著特殊目的來的,殺威棒式的下馬威,自然是題中應有之義。

  眾人都不敢言語了,孫從文這個掌院學士,卻不能裝聾作啞,他只得硬著頭皮,一揖到地,俯首請罪:「臣馭下無方,請大王責罰。」

  楚雄一聽大王這個稱呼,頓時火大了,現在的朝臣們,尤其是文臣們,死要面子活受罪,非得咬死了所謂的大義名分,只肯以大王相稱,而不樂意奉李中易為主上。

  今上,君父,都是指尚未遜位的小皇帝。有骨頭的文臣,明面上不敢反抗李中易的最高統治權,卻故意藉著虎皮扯大旗,只稱大王,或是執政王。

  李中易倒是覺得,這些把書都讀怕破了的學士們,其實很可愛。

  真正的陰謀家或是野心家,比如說,乖順異常的趙老二,絕不可能充當傻拉巴幾的槓精!

  孫從文的態度,令李中易馬上想起了嘉靖年間,波瀾起伏的「大禮議」政爭。

  嘉靖皇帝登基稱帝之時,不過是個光桿司令罷了,豈能和手握雄兵十幾萬的李中易相提並論?

  江湖實力論,廟堂更是實力論,實力強悍的李中易完全可以耍流氓。

  說句不太客氣的話,李中易只需要呶呶嘴唇,勾一勾小手指,就可以把這些不太馴服的文臣們,徹底的打入十八層地獄,只是他不屑於這麼做罷了。

  說句大實話,只要兵權絕對在握,在如今的小農經濟社會,李中易有的是辦法拉一派打一派,最終通過科舉制度的改革,培植出支持新政的政治勢力。

  今天,李中易突然前來,就是想打學士們一個措手不及,目的只有一個:出題考試,選拔可用之才!

  能夠進入翰林學士院的傢伙,文化水平肯定是足夠的,至少也是飽讀經史,熟知各種典故了。

  「罷了。朝廷養士,目的是協助治理天下。翰林學士院雖為清要之地,卻也不能不知民生疾苦。」李中易話鋒一轉,「孤有個問題,這幾日,城裡的白菘價格,一漲再漲,請問諸公,有誰知道白菘的價格,多少文錢一斤?」

  在這些學士的面前,李中易肚裡的那點墨水,根本不夠看的。和這些酸丁坐而論經,那絕對是自取其辱。

  作為超級務實大師的李中易,自然不可能揚短避長,非常接地氣是他的長處,正好拿來考一考在場的所有學士。

  還真讓李中易猜對了,在場的幾十位學士,個個面面相覷,你望著我,我看著你,大家都不知道白菘的零售價格。

  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氣氛之下,讀書人操持賤務,那絕對是一件遭人鄙視的挫事。那怕是從九品的芝麻小官,即使窮得叮噹響,也不可能親自上街賣菜。

  官本位的體制之下,只要作了官,就必須高人五等,就等於是老百姓的乾爹,或是乾爺爺。

  抓住了上衙時間的開小差,不過是今天的開胃小菜罷了,李中易真正發難的第一槍,其實是民生經濟。

  客觀的說,儒學有其修身養性,獨善其身的道德追求,這的確值得肯定。

  可問題是,官場就是個黑漆漆的大染缸。哪怕是寒窗苦讀十餘年,甚至是幾十載的窮苦讀書人,一旦考中了進士,作了官之後,慢慢的就會被染得一團漆黑,變得唯利是圖。

  如果真可以做到以德治國,那還需要制定律法麼?

  反正,在李中易有限的人生之中,到目前為止,就沒見過一位真正的君子,全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偽君子!

  第一個題目,便問住了所有的人,李中易不由暗暗一歎,故意提高聲調說:「孤萬萬沒有想到,諸公比之晉惠帝的何不食肉糜,竟是不遑多讓。」

  這話就很重了,孫從文趕忙長揖謝罪:「臣有罪,不該忙於公務,竟至無暇治家。」

  楚雄在一旁暗自撇嘴,以他對李中易脾氣的瞭解,若是孫從文直接承認不接地氣,根本不想知道白菘的售價,其實李中易也不會把他怎麼著的。

  可問題的是,孫從文的托詞,看似嚴絲合縫,實際上,贏了表面,卻輸了簡在帝心的裡子。

  楚雄跟隨李中易的時間越久,也就越明白一個道理,說真話,乃至於幫主上背黑鍋,都是輸了表面,卻贏在未來的實惠之事。

  按照楚雄的理解,不想幫主上背黑鍋的臣子,不是一個好臣子!

  這麼多年的下來,楚雄始終以為,作一個直臣兼純臣,才是正確的待上之道。

  李中易對於孫從文的說法,肯定是以不為然的,但是,身為天下至尊的胸襟,讓他可以暫時包容孫從文的巧言令色。

  「孤還有個問題,有誰知道,九加八等於幾?」李中易沒敢出乘法或除法的基本算數題,而代之以簡單的加法,就是想看看學士們的雜學素養。

  讀書破萬卷,卻連最基本的算數題,都做不出來,將來派他們去當地方官,豈不是睜眼瞎麼?

  「一,二,三……」

  李中易沒吩咐給算籌,在場的學士們,只得掰著手指頭,開始挨個計算。

  很快,一柱香的時間眼看著過去了,現場的學士們依然無一人算出了正確的答案。

  「來人,取算籌來,若是諸公連這麼簡單的數字,都算不清楚,恐怕就該乞骸骨了吧?」李中易非常失望的撂下重話後,掉頭就走。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9-1-13 12:4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1-10 09:31
第1152章 頂職

  李中易並沒有走遠,而是背著手,繞著翰林學士院閒逛。

  出算數題的加法,其實是李中易故意為難清貴的學士們。在這個貴人不從賤務的年代,知道九章算術的知識分子,一萬個裡面難尋一人。

  可問題是,連數字都算不清楚,派出去作父母官,豈不是將地方大權交給了胥吏麼?

  在皇權不下縣的規矩之下,歷代的地方庶政,完全掌握在鄉紳和胥吏之手。即使是正任知縣,也搞不清楚哪個鄉哪個裡應該納多少糧,交多少賦,出多少天的徭役。

  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則與胥吏共治地方,說白了,也就是皇權+士大夫+胥吏共掌權柄。

  到頭來,朝廷每收一文錢的稅,胥吏必巧取豪奪的收十文,這就屬於典型的肥了自己,坑了國家和屁民。

  在沒有基層絕對控制力,並且監督不力的情況下,朝廷每公佈一條好政策,到了基層絕對會大大的走樣,變成胥吏們大肆撈黑心錢的工具。

  所謂科教興國,最最基礎的科學素質教育,必須從娃娃抓起,才是最重要的環節。

  軍器監的技術熟練的老工匠們,年紀也都大了,並且全都是文盲。

  尤為重要的是,在這個獨門技術絕對是敝帚自珍的時代,如果不給出大大的甜頭,很難指望老工匠們發揚學比趕超傳幫帶的傳承精神,義務替朝廷培養技術接班人。

  就現實的技術水平而言,無論是弓弩院,還是甲案和冑案的老工匠,技術造詣已經達到了遠超同時代諸國的水準。

  只可惜,在重官輕技的氣氛之下,老工匠們的很多獨門絕活,都沒有被整理成規範性技術文件。

  說白了,只要老工匠死了,或是年老體衰,被拋棄了,他所掌握的獨門技術,就會失傳。

  李中易安排李虎掌管軍器監之後,第一個新政,就是根據考核的結果,把老工匠們分為一至八級。

  八級老工匠的兒子,只要超過了十八歲,就可以免試進入軍器監,跟著親爹學技術。

  人性本私!老工匠教別人家的兒子,基本都會私藏技術,留個好幾手,免得教會了徒弟,到頭來餓死了師傅。

  但是,親兒子就不同了,親爹教親兒子學技術,不僅不可能藏私,反而會傾囊相授。

  在現代的德國,很多長達百年的中小型私人企業,都採取父親的崗位直接傳給親兒子的政策。

  實踐證明,父親所掌握的技術和經驗傳授給親兒子,在德國起到了很棒的效果。

  仔細想一想,其實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所謂熟能生巧,從父到子,再到孫,百年間,專心致志的鑽研某一個細分領域的零部件技術工藝,只要接班的兒孫不是太傻,都可以做到厚積薄發,品質優良。

  實際上,對於多少沒文化的屁民,只要稍微給他們一點點好處,就會像孺子牛一般的賣力幹活,任勞任怨,比誰都勤奮。

  令李中易最感到頭疼的,恰恰是享受著諸多特權的官僚階層。朝中的很多官僚,都是動嘴型的紅眼病患者,不僅自己幹不成事,還要嫉妒別人做得好,時不時的下個絆子,上點眼藥,故意噁心人。

  李中易今天來翰林學士院,一則是給個下馬威,讓學士們吃點苦頭,同時暗示一下大家,江山已經變色,不跟著他的指揮棒走的,最終只能被廟堂所淘汰。

  另外,李中易也想通過簡單的測試,看一看翰林學士院裡,有沒有可造之才!

  不管怎麼說,能夠通過正規科舉考試,並其過五關斬六將,留在翰林學士院的學士們,都可以算得上精英中的精英。

  儘管學士們嚴重缺乏治理國家的經驗,可是,他們的見識總要高出普通的草民不少倍。

  只要是人才,李中易都會考慮使用,此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楚雄跑來稟報說:「爺,共有八位學士,用時一刻鐘,算出了正確的答案,其餘的學士都只能瞪眼望天。」

  李中易點點頭,笑道:「總算是沒有全軍覆沒,不錯,不錯,沒枉我煞費了一番苦心。」

  「我就不過去了,你去通知那八位學士,明日巳時三刻,到執政王府來見我。」李中易扔下這句話掉頭就走,楚雄一看就明白了,更難的考驗還在後頭。

  「我說,銅臭子特意去了翰林學士院?」

  「可不是嘛,去了就給了兩個下馬威,出的題也是學士們的軟肋,唉,幾十位學士,最後只有刻鐘答對了。」

  「銅臭子這種搞法,簡直是傷風敗俗,有辱斯文,遲早必亡!」

  「孟公慎言!」

  「孟公,萬萬不可如此激動……」

  「小弟家中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士林之中的人,大多具有很強的政治敏感性,太僕寺少卿的口無遮攔,可把大家都給嚇壞了,有人連合適的借口都懶得找了,直接閃了人。

  人是群居的社會動物,有人帶了頭,就有膽小怕事的人跟進,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一時間,辭者如潮。晚宴請客的主人,國子監少監楊卿和,見了此情此景,不由大為感慨。

  原本,有李筠和李重進這些手握兵權的藩鎮在外,朝裡的文臣普遍認為,李中易的江山未穩,必須要收斂行為。

  誰曾想,盤踞於河北多年的李筠,區區七日間,便被楊烈生擒活捉。李筠所管轄的六州之地,也盡歸李中易所有,真正做到了王土歸化!

  李筠敗亡之後,偏處揚州的李重進,恐怕是孤掌難鳴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李重進的敗亡,也是遲早的事兒。

  如今的天下,最大的軍閥,其實是大名府的符太后娘家,也就是魏王符彥卿。

  原本,大家都以為李中易奪了柴家的江山後,必然會先削掉符家在大名府的兵權。

  卻不料,李中易根本就沒去碰符彥卿,反而是李筠和李重進率先反叛。

  破開封,滅李筠,李重進也如同秋後的螞蚱,顯然沒幾天蹦頭了。

  在如此鼎盛的軍威之下,哪怕是膽子再大的文臣,也要特別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免惹禍上身。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1-11 11:22
第1153章 掰手腕

  每日巳時初刻,例行的召見內閣諸相,被李中易安排在上書房的西廂內舉行。

  上書房,是李中易給他自己的內書房,起的新名字。根據最新的上諭,以李中易名義發佈的政令,其一應的簽押、印信和密碼,都以冠名為上書房。

  至於李中易的私印,則以懷仁閣主人為名,公私必須分明。

  「回主上,開封城內的巡警鋪,已經整編完成,請主下示下,應歸哪個衙門管轄?」首相魏仁浦看似很平靜,其實心潮起伏不定。

  李中易打進開封城後,最先被整編的便是駐城裡的廂軍,幾萬廂軍都被劃歸九門提督李雲瀟管轄。

  李雲瀟上任之後,大刀闊斧的對廂軍進行整編,經過仔細的甄別之後,最終淘汰了四萬人,只留下了三千人

  就算是這三千精壯的漢子,也被徹底的打散,分別安排進了新組建的衛戍軍。衛戍軍,以李雲瀟的第三軍的近三萬人,作為主要力量,負責開封城內的防務。

  與此同時,開封城原有的治安力量,可謂是五花八門,種類繁多。

  既有開封府所屬的防隅軍,又有同城的各個縣衙所屬的巡警鋪,衙門裡的普通差役,居然可以隨意抓人,而不需要任何的手續。

  李中易以前當開封府尹的時候,礙於身份問題,沒敢動手改革。

  現在,李中易已經掌握了大政,京城內治安衙門眾多的混亂狀況,自然要進行徹底的改革。

  整編之後的巡警鋪,權力異常巨大,按照擬定的職責範圍,整個開封城內的民事治安,都歸巡警鋪管轄。

  也正因為如此,內閣的四位相公,包括李瓊在內,都想把巡警大權攬入內閣的手上。

  皇權和相權的根本性矛盾,就在於,權力擴張的本性,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說白了,相權增一分,皇權則少兩分,反之亦然。

  李中易對於別的權力,倒還可以放手,但是,臥榻之旁的治安力量,他絕不可能放手。

  「不瞞諸位相公,我想單獨成立一個衙門,就叫警政寺吧,巡警鋪就歸警政寺管轄吧?」李中易完全不想給相公們爭辯的機會,一路滔滔不絕的說出了他的真實想法,「我初步的想法是,巡警鋪分為四個,東南西北,這四城各一,下轄巡警分鋪和巡警所。警政寺下轄全國各地的巡警鋪、忤作、反細作等和治安相關的部門,需要強調的是,警政寺直屬於孤!」

  李中易召見內閣諸相的時候,一般都自稱為我,以便當對相公們的尊重之意。

  然而,熟悉李中易脾氣的內閣四位相工們,都是絕頂的聰明人。只要,李中易以孤自稱,這就意味著,他說的話,不是在和相公商量,而是真實的想法和決定。

  說句心裡話,自從李中易架空了政事堂,將政事堂改為內閣之後,內閣的權勢遠遠的遜色於集朝廷大權於一身的政事堂。

  以前的政事堂,也就是俗稱的東府,上管天上的雲彩,下轄地下八層,幾乎無所不包。

  李中易上台之後,首先就剝奪了內閣干預軍事的權柄,俗稱西府的樞密院,成了執政王府的囊中物。除了李中易本人之外,誰敢沾惹兵權,誰必定會倒霉!

  如今,李中易又想奪走內閣插手治安的大權,哪怕內閣的四位相公都是他所任命的,大家也都被逼到了牆角。

  「主上,內閣以後只管民政和庶政,不如改成民庶閣好了?」孔昆見首相魏仁浦一直裝聾作啞,不敢直接反駁李中易的荒謬決定,他左思右想,實在忍不住的提出了質疑。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就知道,只有孔昆會挺身而出,替失去諸多權柄的內閣,討回公道。

  把孔昆這隻烏鴉納入內閣之中,其實是李中易刻意所為,目的是,既要集權,又不能把一言堂搞得太過頭。

  凡事都不能一根筋的走極端,只要是走了極端,必定會帶領整個國家,大踏步的邁上歧途。

  內閣四相之中,首相魏仁浦知道他不是李中易的心腹,平日裡也甚少管事,就等著李中易推恩於魏家的子孫。

  李瓊的輩份高,資歷老,卻礙於是外戚的身份,擔心惹來外界的非議,也不怎麼敢反駁李中易的意圖。

  劉金山才是李中易最信任的心腹,也正因為如此,他其實是事先的知情者。

  李中易單獨召見過劉金山多次,把警政寺直屬於王府的重要性,反反覆覆的做了說明。

  劉金山從中體會到了,李中易完全掌握全國軍警大權的決心,絕對不可動搖。

  李中易當著劉金山的面,把話說的很白,臥榻之旁豈容他人持戈?

  現在,既然孔昆果然不出所料的跳了出來,李中易飲了口茶,慢條斯理的解釋說:「諸位相公,你們可知京城之中的治安狀況,為何如此的糟糕麼?」

  能夠在內閣之中佔有一席之地的相公,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宰相們都知道李中易必有下文,也就全沒吭聲,默默等待李中易的合理解釋。

  李中易歎了口氣說:「據開封府的統計,歷年來京城里民怨最深的治安事件,都和朝廷大臣之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有衙內縱馬奔馳於集市,踩死一人,踩傷了五人,卻僅僅只賠了區區一貫錢而已。這且罷了,死者的家屬不服上告,居然被扣上誣告鬧事的罪名,捉進大牢裡,差點被獄吏活活餓死。」

  「類似的案例,還有許多許多,有衙內當街強搶良家民女,卻最終納了那位民女為妾,成了皆大歡喜的『美事』。」李中易話鋒一轉,厲聲道,「試問,這天下還有王法麼?」

  「主上……」孔昆聽出話音不對,就想出言爭辯,李中易卻斷然擺了擺手,直接了當的說,「原因其實很簡單,不管是開封府,還是祥符縣,刑部或者是大理寺,都不敢得罪了權貴之家。」

  「孔參知,你莫非是擔心家人犯罪,無法插手麼?」李中易此話一出口,明著是在質問孔昆,然而,魏仁浦、李瓊和劉金山這三位宰相,就都坐不住了。

  「臣等不敢有此妄念。」相公們捏著把冷汗,趕忙站起身,拱手長揖謝罪。

  「那好,就這麼定了!警政寺,孤管定了!」李中易板著臉,一錘定音,萬馬難追!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9-1-11 11:4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1-11 23:42
第1154章 糧倉失火

  「內閣奉上諭票擬,原任知軍法司事李延清,調為警政寺卿,此敕!」

  「奉上諭,原任近衛軍副都指揮使李正青,晉為知軍法司事,此諭。」

  警政寺,名義上掛在內閣所屬部門之下,實際上直接歸李中易親自管轄。所以,此項人事任命,明面上由內閣諸相一齊簽押,成為合法的任免文件。

  至於,軍方監督體系的軍法司,那就和內閣沒有任何的關係了。李中易親筆寫下調動的命令,通過樞密院直接發佈,並即日起生效。

  文臣不許插手軍事,這是李中易從一開始就定下了這個鐵律。按照李中易的有言在先,不管是哪個文臣,無論功勞有多大,貢獻有多高,只要摻合軍方的事務,必定會面臨最嚴厲的制裁!

  當然了,文臣不許插手軍事,只是文武嚴格分治的治軍基本原則。

  作為國家最高行政決策機關的內閣,可以在御前會議上,發表對於進攻他國,討伐敵人,撲滅內亂的政治意見。

  說白了,內閣可以作出對外開戰的政治決策,卻無法左右軍方將領的人事,更別提控制軍方的後勤。

  直到現在,李瓊這個元老級的宿將,豁然猛醒,李中易把養活軍警的錢,納入到了內藏庫的範圍之內,實在是未雨綢繆的高招。

  國家養軍,不外乎四件大事,訓練、人事、經費、輜重。

  李中易根本就不缺錢花,他的手頭既有大周錢莊的利息收入,又有逍遙津集市的商業貿易收入,所有的收入都收進了內藏庫,並且是完全不對外公開的一筆筆黑帳。

  就連位高權重的內閣相公們,也都搞不清楚,大周錢莊和內藏庫裡究竟有多少錢?

  李中易在任命之前,已經提前和李延清吹過風,李延清一聽口風就明白了,李中易這是明顯的提拔。

  在軍法司裡,李延清雖然權柄甚重,手下的兵馬卻只有近千人而已,屬於典型的權重兵少。

  警政寺的所屬,單單是開封城中巡警鋪的人馬,就足有三千之眾。更別提,整個天下的巡警鋪都歸李延清管轄,所有巡警加一塊兒,那怎麼著都超過數萬之眾了吧?

  不過,李延清和李正青的關係,並不是表面上那麼和睦,問題出在他們兩個人的娘子身上。

  李延清的娘子,和李正青的娘子,居然一直是鄰居,只是好像早就反目成了仇。無論李延清怎麼旁敲側擊,他的娘子就是不肯說出交惡的內幕,也只得徒呼奈何了!

  李中易正在苦熬著批閱公文,聽說李正青趕來謝恩,他不由微微一笑,老十九居然也學會了官場上的那些繁文縟節!

  官場就是個大染缸!

  哪怕是再純潔的人,只要在官場上混個數載,不僅銳氣全無,就連脾氣稟性也都會變得十分的圓滑。

  「叫他進來吧。」李中易對身邊的心腹近臣,向來是葷素不忌的隨意,越是親近的臣子,越容易被踢屁股。

  與此相反,越是關係遠的,或是身份尊貴之人,李中易也就越是客客氣氣的敬而遠之。

  不過,這僅限於李家軍的嫡系武將,李中易對所有的文臣都很客氣,惟恐禮數不周。

  讀過書的武將,骨子裡依然流淌著尚武的血液,講究的是拳頭說話。

  「主上,小的知道您不耐煩繁文縟節,本來不打算過來的。唉,小人的娘子硬逼著小人特意來謝恩,不然的話,不許小人上床。」

  李正青剛見著李中易,就滿腹牢騷的數說了妻管嚴的痛苦,一旁協助處理政務公文的李翠萱、韓湘蘭和葉曉蘭,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

  三位女子雖然胸大,卻不僅不是無腦,反而都是飽讀詩書且絕頂聰明的才女。

  李正青當著李中易的面,連完全不該說的閨閣之語都敢亂說,不管韓湘蘭和葉曉蘭怎麼看,李翠萱就覺得李正青凡事不瞞著君上的態度,擺得實在是端正無比,前途必定無量!

  韓湘蘭和李正青接觸的比較多一些,以她的冷眼旁觀,恰恰是因為李中易最喜歡聽身邊人說真話,才有了李正青的凡事不隱瞞。

  曾經,李中易曾經說過,君主的性格決定國家的命運,並舉過一個在歷史根本就不存在朝代大明朝的例子。

  大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禎帝,在位僅僅十七年而已,僅僅宰臣便殺了兩個,即薛國觀和周延儒。其餘被殺的尚書、總督和巡撫,多達十餘人,受到牽連被殺的官員,更是超過了百餘人。

  更加駭人聽聞的是,短短17年間,崇禎帝就換了50個內閣大學士和近百位各部的尚書。他不但殺大臣,連自己的親人都不放過。在他自殺之前,居然在宮中大開殺戒,逼死了張皇后,周皇后,袁貴妃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幼女昭仁公主,砍傷了自己15歲的女兒長平公主。

  在韓湘蘭的心目中,李中易和子虛烏有的崇禎帝,完全是兩類人,根本不可相提並論。

  遍觀史書,像李中易這樣喜歡聽真話,並極大程度的包容逆耳之忠言的君主,除了神話故事和那個最喜歡篡改歷史的李世民之外,韓湘蘭至今未見一人。

  在李中易的身邊,和李正青類似的人,還有很多。就葉曉蘭親眼所見,原本有些油嘴滑舌的廖山河,已經有了很明顯的靠攏趨勢,彷彿就是第二個李正青。

  對於李正青的過分直白,李中易不僅沒有笑,反而板著臉訓斥他:「你真給老子丟臉,這種妻管嚴的娘子,要之何用?不如休了她,我再提你尋一個溫柔貌美的小娘子,如何?」

  「我的爺,您就饒了小的吧,這可萬萬使不得啊!我家娘子救過我娘親的性命,此恩天高地厚,小的從不敢或忘,豈能休妻呢?」李正青嚇得連連擺手,他一激動,嘴上更是沒了把門的。

  韓湘蘭、李翠萱和葉曉蘭,她們總算是聽明白了,敢情李正青懼內的來歷,竟是如此啊!

  李翠萱暗暗點頭,所謂糟糠之妻不下堂,其實隱藏著共過患難或是奉養過公婆的內涵。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然而,人的情感其實分了很多種,在李翠萱看來,只要是知道感恩之人,哪怕是再壞,也不至於壞到哪裡去。

  李中易自然知道李正青懼內的來由,他本想教導幾句,轉念一想,一個蘿蔔一個坑,鞋子只有穿在自己的腳上,才知道是否合適。

  「好了,你的謝恩美意,我都領受了。如果沒有別的事兒,去忙你的吧。」李中易聽慣了阿諛奉承的馬屁話,已經完全免疫了,自然不想在這上面浪費寶貴的時間。

  誰料,李正青剛想告退,外面的秋桐來報,李延清來了,在外面求見。

  李中易瞥了停下腳步的李正青,心說,還真是巧了,張三還沒走,李四就來了,嘿嘿,該不是約好的吧?

  「你先別走,聽聽李延清怎麼拍馬屁的,記得回去多學著點。」李中易笑著開玩笑,李正青卻聽出話裡有話,頓時嚇得不敢亂說亂動了。

  「爺,小的是來道喜的。」李延清離開了軍法司的位置之後,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同樣的眉開眼笑,他卻笑得前所未有的燦爛。

  李中易故意朝李正青呶了呶嘴,李正青馬上心領神會的頻頻點頭,看樣子,李延清八成要倒霉了呀!

  「說吧,喜出何來?莫非,你又替我尋了幾位美貌的小娘子?」李中易的玩笑話,頓時惹得在場的女人們,個個都很不爽。

  李延清察覺到小主母們,個個臉色不善,他當即意識到,李中易顯然是覺得他有些得瑟了,故意找藉口要整治他。

  「爺,瞧您說的,小人向來不近女色,您就算把小的屁股踢爛了,也不樂意幫您找小娘子。」李延清卸下了監督軍隊的沉重責任,整個人立時輕鬆了許多倍,說的俏皮話也比以前更油滑了。

  官場上的人情世故,李中易全都懂,甚至一般人沒有掌握的應酬術,他也完全門兒清。

  可問題是,屁股決定腦袋。作臣子和當君上,所處的位置不同,考慮問題的角度,也必須不同。

  李中易正想接著敲打有些得意忘形的李延清,忽然接到了一個驚人的報告:京畿附近最重要的十個糧倉之一,位於陳留縣的永平倉,突發大火,駐軍根據應急條令已經開赴火場救災了。

  「李延清,你的買賣來了。」李中易的整個人立時就不好了,臉上的笑容,居然燦爛無比。

  李延清是剛上任的警政寺卿,調查刑事案件,正是其該管的事務,他當即抱拳拱手道:「回爺,按照戶部制定的糧倉章程,糧倉其實很難失火的,除非是人為所至。」

  「嗯,算你還沒被晉陞沖昏了頭腦,今日這筆帳暫且記下,你馬上帶人去封鎖失火的現場,只要糧倉的人,不管是糧官,還是糧吏,或者是伕役,只要沒給燒死的,都必須牢牢的控制起來,我隨後就到,明白麼?」李中易信手將腰間的小印扔了過去,李延清手疾的接印之後,毫不遲疑的掉頭就走。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1-12 14:08
第1155章 何為糧倉?

  李延清辦事,李中易自然是再放心也不過了。不過,糧倉居然敢失火,連李延清都說,九成是人禍。

  對此,李中易深以為然,必是人禍。不瞭解情況的人,可能會提出不同的看法,難道不能是天災麼?

  天災確實有,然而,歷朝歷代皆以農事為本,經過幾千的農業發展,早就建立了一陣套完整且科學的糧食儲存制度。

  糧倉的設計和建造,首先就要考慮地勢的問題。如果地勢太低,就很容易被洪水所沖,所以,糧倉一般都建在高處。

  一般情況下,只要條件允許,糧倉都是雙層的結構,分為地上和地下兩個部分。

  把糧倉建在高處,也有可能遭雷劈,而導致火災。可問題是,這個時代的糧倉裡,都有懸掛糧旗的粗大旗桿。

  偶爾,有閃電劈下的時候,高高聳立的旗桿,恰好代替糧倉承受了巨大電壓的衝擊。

  在不懂電的這個時代,旗桿誤打誤撞的變成了擋天災的替代品,幫助古人的糧倉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雷劈。

  所謂無工不強,無農不穩,無商不富,一直是李中易執政的基本原則!

  俗話說的好,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李中易最重視的就是糧食的生產和儲存,可是,陳留的糧倉居然史無前例的失火了,這種人禍實在是太遭人恨了!

  李延清走後,李翠萱原本以為李中易會馬上趕過去,卻不成想,李中易卻說餓了,吩咐開飯。

  韓湘蘭和葉曉蘭彼此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翹起了粉唇,她們的男人顯然動了真怒,八成是想先填飽了肚子,再去收拾陳留那邊的大碩鼠們。

  果然,李中易吃飽喝足之後,歇息了半個時辰,又散步了一大圈,這才慢騰騰的吩咐下去,備車!

  韓湘蘭和葉曉蘭很想跟著一起去看熱鬧,可是,李中易終究還是選擇了更加美貌的李翠萱。

  怎麼說呢,得不到的女人,才最令男人惦記著,這話放到李翠萱的身上,再合適也不過了。

  同樣是擄來女人,韓湘蘭和葉曉蘭沒費多少心思,就被李中易吃乾抹盡了。

  李翠萱卻是始終抗拒男人,死活不肯主動獻出紅丸,李中易用熬鷹的方法,磨了幾年這才把李翠萱徹底的磨趴下了。

  得來不容易,李中易很自然的就要高看好幾眼,所以,李中易只要出門,就很喜歡帶著李翠萱。

  男人的厚此薄彼,令韓湘蘭和葉曉蘭的心裡多少有些不是個滋味,卻又只得認命,誰叫她們倆都是敵國貳臣之女呢?

  登車之後,李翠萱窩在男人的臂彎裡,十分好奇的問:「咎郎,你打算如何處置糧倉裡的那些個狗官?」

  李中易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凡是超過了底線的貪婪行徑,都應該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有人,殺人太多,有傷天和。我看啊,那是殺得太少了,沒有產生必要的威懾力。」李中易伸出右手,輕輕的撫摸著李翠萱的嫩頰,「我曾經給你舉過大明朝的例子,明太祖朱重八當政的時期,也不可能完全沒有貪污和受賄,但是,無論是範圍還是幅度,都非常之窄,這就是殺戮的恐怖,形成了必要的震懾作用。」

  「是呢,你還舉過那個所謂大宋朝的例子。朝廷待文臣們太過仁厚,焚燒了衙門的帳冊的狗官,僅僅是貶官了事,居然沒幾年又起復作官了。」

  李翠萱那可是通過經史子集的大才女,只是,男人所舉的兩個朝代,竟然是史無記載的虛無縹緲,只能當作是編的說詞。

  然而,令李翠萱做夢都沒有料到的是,李中易經常掛在嘴邊的大明朝和大宋朝,原本都是真實的存在。只不過,因為李中易的橫空出世,導致歷史在後周時期,就出現了驚天動地的大拐彎罷了。

  經歷過晚唐以來的年年戰亂之後,整個大周的很多主要官道,都處於年久失修的狀態。

  不過,陳留隸屬開封府管轄,雖然是遠郊縣,卻也算是京畿地區。所以,從開封至陳留的官道,雖然年年挖年年修,多耗費了不少的錢糧,路況倒也算是說得過去,並不是特別的顛簸。

  開封到陳留,沿著官道走,大約90多里地。既然李延清已經先趕了去,李中易不僅沒有催促車伕快速趕路,反而沿途停車了好幾次,隨心所欲的走進道旁的茅草屋。

  在這個年月,除了朝廷的官地之外,剩餘的土地全部歸私人所有。只要,不是被官府沒收的土地,其擁有者都有絕對的處置權。

  就各種表面文章的造假而言,如今這些貪官污吏們的見識,還遠遠達不到後世的水準。

  所以,李中易沿途看見不少用黃泥曬乾後,壘的破茅草屋。

  如果是在後世,路邊的房子如果特別的破舊,地方官們就會想方設法的在大路兩側廣修圍牆,再刷上振奮人心的標語,用於遮掩本地貧窮的本質。

  李中易心裡比誰都明白,在官道的旁邊,居然出現了破茅草屋,只有兩種情況。

  如果不是屋主實在是沒有經商的頭腦,不知道依靠官道的人流賺錢,那就是真的很窮!

  在李翠萱的印象之中,完全找不到比李中易更喜歡逛民居的帝國君主。歷史上的君主進民居,本就極其罕見,史書上有記載的屈指可數。哪怕是進了民居,關懷一下老百姓,也都是表演的性質。

  可是,李中易卻不同,他只要進了民家小院,最先查看的必是屋頂的材料。

  房子,一直是屁民們的啞巴兒子,有土斯有財。一般的窮苦人家,哪怕屋裡連桌子都擺不起,只要有點錢就必定會修繕房宅,尤其是屋頂。

  李翠萱默默的註釋著她的男人,當她發現,男人居然抽出一根茅草,放在眼前仔細的觀察,頓時有了一種錯覺,她的男人以前莫非是莊戶人家的出身?

  李中易走一路,看一路,不知情的人很可能認為他是在抽風。然而,沿途看過十幾戶民居之後,李中易的心情格外的沉重。

  在開封城的附近,儘管已經和平了十餘年的光景,但是,草民們的生活依然十分艱難。

  殘陽即將消失於天際之前,李中易一行人終於趕到了陳留國庫糧倉,他剛剛下車,就見糧倉的門前,跪滿了被摘了帕頭的官員、胥吏和雜役。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9-1-13 12:4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1-13 01:01
第1156章 前奏

  李中易眼前的陳留倉,已經被燒得一團漆黑,完全成了灰燼。

  「陳留倉,始建於李晉同光三年。進入本朝後,太祖和世宗皆撥專款予以修繕。三年前,戶部侍郎劉恩佐上奏朝廷,陳留倉可御天火,可抵百年不遇之洪水……」

  李翠萱不僅才華橫溢,而且記性特別好,這也是李中易此次偏要帶她來的緣故之一。

  「爺,經過初步調查,倉場裡人眾口一詞,都說糧倉內遭了雷劈之後才起的火,共有三十餘處同時冒起火頭。守糧倉的都頭說,他手下的兵馬甚少,又要防備飢民鬧事,所以救之不及……」李延清聽說李中易已經到了,趕忙跑過來,把基本情況詳細的稟報了一番。

  李中易撇了撇嘴,幾十處地方同時起火,還說是遭了雷劈,這是要把他當成傻子麼?

  「去把糧倉的主事者叫過來,孤有話要親自問他。」李中易既然來了,就不可能走空路,總要有些收穫吧。

  很快,被五花大綁的倉場員外郎,就被拖拽到了李中易的腳前。

  「你只要說了實話,孤就留你全屍。若想繼續撒謊,嗯哼,李延清吶,你說說看,該如何處置啊?」李中易壓根就沒看地上跪著的倉場郎中,扭頭直接問李延清。

  李延清一本正經的說:「爺,您最恨有人當著您的面撒謊。如若有人敢這麼幹,必須直接拉出去喂狗。」說罷,他扭頭指向身後的隊伍。

  李中易這才注意到,李延清身後的隊伍裡,真的站了一排十幾隻獵犬,獵犬們顯然訓練有素,只是一個盡的喘氣,絕無吠叫聲。

  「你都聽明白了?如果繼續撒謊,那就享受享受犬決的滋味吧?」李中易根本懶得多說廢話,直接就上了大招。

  倉場員外郎顯然不信李中易的鬼話,他兀自嘴硬的說:「大王,真的是遭了雷劈呀!」

  李中易把手一揮,淡淡的說:「很好,好極了,既是如此,那就拖下去喂狗。」

  「喏。」李延清聽了李中易的吩咐,竟然莫名其妙的興趣起來,嗜血的情緒瞬間飆漲!

  李翠萱同出李延清的應喏聲,竟然夾雜著興奮莫名的顫音,她明明穿得很暖和,卻依然情不自禁的打了寒戰。

  男人養了一條惡犬,很惡很惡的那種,哦,不對,還有一條更猛的瘋犬,居然還是男人的門生,綽號人屠的左子光!

  倉場員外郎,做夢都沒有料到,李中易居然是玩真的,他嚇得魂不附體。倉場員外郎剛想張嘴喊饒命,就被李延清的人用塊破布,死死的堵住了嘴,倒拖著拽出了人群。

  「汪汪汪……」不大的工夫,伴隨著淒厲的犬吠聲,倉場員外郎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高,叫得越來越慘。

  一時間,所有跪在地上的人,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瑟瑟發抖!

  「你……對,就是你,滾過來……」李中易隨手指了一個綠袍的小官,招手喚他爬到腳前。

  「說吧,把你知道的情況都告訴孤,孤就賞一個全屍。」李中易十分霸道的不說饒其不死,只是答應留下全屍而已。

  實際上,只要是做官之人,大家心裡都明白,有時候,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求死不得!

  「稟大王,下官名喚司馬義,乃是河間人士,目前是戶部所屬的陳留倉倉場主事。下官和主管本倉場的員外郎劉強,一向不和,所以,一直被其所架空,倉場的諸多事務皆不許下官過問。大王如果不信,可隨便找人來問便知。」

  李中易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司馬義的臉色,除了名字類似司馬懿那個逆臣之外,倒也沒有看出什麼破綻。

  以李中易的閱人之術,即使不找人來問,對司馬義的話,也大致信了五分。

  原因其實很簡單,李中易肯定還要找人來盤問的,只要司馬義不是真傻,絕不敢說那種當面即可戳穿的謊言。

  司馬義的話,雖然有一定的可信度,李中易卻並沒有輕易饒過他的想法。邏輯其實並不複雜,堡壘永遠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司馬義既然是倉場的主事,哪怕一直被架空,終究每天都待在糧倉裡,對於倉場員外郎的所作所為,肯定會比外人知道更多的內幕,甚至掌握了許多的罪證,只是不敢舉發罷了。

  這麼大的糧倉,幾十處地方同時起火,區區一兩個人的摻合,顯然是做不到的。

  必是碩鼠們監守自盜,互相勾結的窩案!

  「不瞞大王,下官幾次三番都想舉發劉強,只可惜,劉強的房師乃是當今內閣首相魏仁浦的門生。下官膽子小,怕牽連了家人,一直沒敢聲張,的確是有罪……」

  司馬義分明十分的害怕,比較奇怪的,他說話居然很有條理,把整個倉場縱火案的來龍去脈,講述的一清二楚。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縱火的起因,其實並不複雜。倉場員外郎劉強將國庫裡儲存的上等好糧,暗中拿出去賣給了糧商,又從外面購了同等數額的黴米,摻以沙子和石頭,以次充優填補回國庫裡面,從中賺取了大量的油水。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新任戶部尚書發下查倉的政令,司馬義見紙已經包不住火了,索性黑下心腸,索性藉著雷劈的由頭,想要製造天災的假相,以便矇混過關。

  司馬義嘆息道:「下官不忿於劉強的獨攬大權,私下裡也收集了不少的證據,就藏在一位同鄉知交好友的家中,下官可以領人去取來。」

  李中易忽然笑了,淡淡的說:「你恐怕忘記說了吧,你有何重大的把柄落在了劉強的手上?」

  原本故作鎮定的司馬義頓時嚇變了臉色,脫口道:「大王您是怎麼知道的?」

  「哈哈,擋你的財路,比殺你父母還不可忍。你居然忍了這麼久,卻不敢給劉強暗中下絆子,除了劉強的靠山硬之外,你自己肯定落下了把柄,腰桿才不硬,說話才無力,孤沒說錯吧?」李中易越是發怒,越是愛笑,而且怒火愈盛,笑容也就越發的燦爛。

  李延清不敢去看李中易的笑容,他比誰都清楚,這絕對是暴風雨來襲的前奏。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1-14 09:14
第1157章 抱負

  李中易走進陳留倉的廢墟,被燒的烏漆抹黑的倉場裡,余煙裊裊,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地面上全是浮滿黑灰的水痕。

  李中易腳下的皮靴,深一腳淺一腳的淌進黑水坑,李延清眼睜睜的干看著,他卻不敢出言相勸。

  怎麼說呢,李中易是個非常注重規矩的人,不喜歡不教而誅,而格外的看重遊戲規則。

  李中易平日裡待人向來溫和,哪怕是被文臣當著面唾罵,或是被好事的士林人士又起了個難聽的新綽號,他也完全沒放在心上。

  替李中易起過「銅臭子」綽號的文人,至今沒有屁事,這就說明李中易根本就把那人當成了小螞蟻,完全不屑於出手整治。

  李家軍中的袍澤們,隨著讀書識字的不斷推進,大家也都知道了暴秦的真相。

  暴秦之所以稱為暴,主要有兩點,一是律法嚴苛,一是徭役繁重。

  私下裡,大家也有所議論,普遍認為李中易對於律法的重視,幾乎可以和暴秦的法家劃上等號。

  但是,在李中易的治下,百姓們只要不是以身試法,皆可安居樂業。除了修橋鋪路等帶有公益性質的勞作之外,李中易幾乎不可能允許地方官肆無忌憚的征發徭役。

  尤其是跨縣的服徭役,被李中易列為絕對的禁區,誰敢越雷池半步,必遭天譴!

  偌大的陳留倉,存糧幾十萬石,竟然在狗官的貪慾之下,一夕之間變成了廢墟,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李中易越看越窩火,越看越覺得對貪官們太過於仁慈了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的深切體會到,朱重八為啥非要把他自己女婿,剝皮充草擺在衙門口示眾!

  「李延清,你說說看,敢動老子的根本,該當何罪?」李中易忽然停下腳步,扭頭問李延清。

  李延清瞇了瞇眼,抬手做了個劈砍的動作,森冷的說:「千刀萬剮不足以彌補滔天之**,還應抄光其全族家產,妻女悉數貶入教坊司抵罪,子孫一體閹了。」

  李中易凝神一想,隨即笑道:「好,敢動糧食根本者,今後一律照此辦理!」

  「喏。」李延清原本以為李中易不至於下這麼辣的手,不料,李中易竟然全盤接受了他的建議,顯然,陳留倉的狗官們已經嚴重逾越了底線,令李中易忍無可忍,必須要發作一把。

  「不夠,千刀萬剮,外加剝皮充草示眾。」李中易冷不丁的狠辣加碼,令手毒如李延清者,也不由寒毛直豎,肝兒直顫。

  這顯然是恨極了,才會下此狠手!

  李延清才不是同情心氾濫的傢伙,對於敢動糧倉的雜種們,就活該他們倒血霉了!

  作為很接地氣的統治者,李中易深深的懂得一個道理,如今的窮苦農民們,不僅吃不上白米飯,就連佐餐的醃蘿蔔條都是難得一見的美味。

  這說明了什麼?必是盤剝過深!

  貪官和胥吏仗著信息壟斷權,肆無忌憚的上下其手,朝廷每出一善政,他們都可以故意把好經念歪,打著朝廷的幌子,干的卻是損公肥私的醜陋勾當!

  如果是一般性質的貪污,李中易暫時可忍,偏偏碩鼠們居然敢把髒手伸進了至關重要的糧倉。

  萬一發生全國性的大饑荒,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麼?

  所以,李中易也不管有沒有規矩和律法了,亂世用重典,準沒錯!

  「爺,您難道不怕那些文臣們會亂嚼舌頭根子……」李延清可不敢瞎說話,李翠萱卻沒有這種忌諱,她很大膽的提醒李中易,要當心連帶的嚴重後果。

  「怕文臣?呵呵,江山是你男人我領著大軍打下來的,而不是動嘴皮子騙來的。」李中易的目光掠過已經被人為毀滅的陳留倉廢墟,冷冷的說,「我的忍耐和包容,都是有限度的。總之一句話,誰敢動老子的救命糧,老子就敢讓其全族老小生不如死。」

  「爺,這天底下的貪官太多了。您不是常說,隔一個殺一個,肯定有漏網的麼?」李翠萱的記性簡直是棒極了,連李中易很久之前隨意開的玩笑話,她都記得一清二楚,完整無缺。

  李中易滿胸的怒火,倒被李翠萱的一席話,給逗樂了,原本無邊的憤懣,竟然略微削減了些許。

  「李延清,一定要把此案查個水落石出,讓狗官們的醜惡嘴臉,徹底的大白於天下。」李中易仰面笑了,笑得異常的詭異,「哪怕整個天下的文人士大夫與我為敵,也要採取最暴烈的手段,好好的整治整治這幫子蠹蟲。」

  李延清聞言後,精神陡然一振,他以前雖是監軍的系統,卻也算是李家軍中的一分子。

  王大黑的護主自刎,站在李延清的立場而言,自然是感同身受,與文臣集團已經勢成水火,再難相容。

  實際上,不僅僅是李延清,而是整個李家軍的所有袍澤,都對王大黑間接死於文臣集團的步步進逼,頗為不忿,同仇敵愾乃是理所當然!

  文武彼此仇視,李中易的肩上的壓力,自然是不可能小的。

  文武之道,在於均衡,不可太過於偏頗某一方。如果讓士大夫們掌了權,兩宋重文輕武的悲劇,必定會沿著固有的歷史軌跡發展下去。

  如果,任由武人集團得勢,秦朝對外過於擴張,對內過於聚斂,最終導致迅速滅亡的教訓,其實殷鑒不遠!

  但是,李中易身為帝國的肇基者,如果他不從一開始就立下刑上大夫的規矩,那麼,他的後代接班人們誰有那個威望和實力,去與整個官僚主義集團掰手腕?

  「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朱重八的故事吧?我現在越來越理解朱重八的心狠手毒,其實是被逼的絕望和無奈。」李中易瞇起兩眼,眺望著遠方,「經史裡邊,總說殺身成仁,我原來還有些猶豫,如今卻已經徹底的想通了,必須和壞人壞事做最堅決的鬥爭!」

  「爺,奴記得您曾經說過,如果沒有長效分配機制的約束,富者必然恆富,窮者卻越窮。奴家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您還說過,政府不僅可以創造財富,更要盡最大的可能性,讓財富分配的更加合理一些。否則,治亂循環的規律,就會起作用。」李翠萱的一番轉述,完全戳中了李中易的心坎。

  替天行道,均田免糧,類似的口號喊了幾千年,卻始終都是鏡花水月!

  好色如命的李中易,雖然現實得令人感到可怕,但他的胸中依然藏有平天下的遠大抱負!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4 21:41
第1158章 群眾路線

  五日後,陳留倉一案真相徹底大白,以倉場員外郎劉強為首的幾十名官吏,全部被抄家。

  不僅如此,這幾十名官吏的三代以內的親屬,包括未成年男子在內,全被貶為奴隸,並閹割成了無蛋的廢人。

  凡是沒有在官府備案分家的,其族中女子,也都被抓進教坊司為伎。

  按照李中易原來的想法,本打算裁撤掉不人道的教坊司,畢竟,逼良為伎非明君所為。

  誰曾想,到了如今,教坊司不僅沒有被裁撤,其規模反而成倍的擴大,世事實在是難料!

  在這個不樂意分家的時代,

  消息傳出去之後,整個大周的官場、士林,彷彿油鍋裡倒入了一大桶水一般,徹底的爆開了。

  一時間,輿論紛紛指責李中易是前無古人的暴王,說什麼的都有,反正一個比一個罵得更難聽。

  與官場和士林的看法不同,老百姓們聽說了此事後,個個拍手叫好,大讚李中易不愧是鐵腕執政王。

  李中易明明知道都是誰在罵他,可是,他卻只當沒聽見似的,一直緊鑼密鼓的籌備著娶李七娘進門。

  只要是改革,尤其是動了所有讀書人奶酪的刑上士大夫,怎麼可能不被罵呢?

  然而,靠嘴巴就可以罵死人,那還需要養軍隊麼?

  這一次,連內閣的四位相公們,都不敢公開站在李中易這一邊,尤其是參知政事孔昆說的最激烈。

  「主上難道不怕史書上留下惡名麼?」孔昆想了又想,終究沒敢當面把李中易比作是商紂、孫皓、石虎之類的超級暴君。

  李中易撇了撇嘴,淡淡的說:「誰敢動糧食的根本,一律照此辦理!」

  李中易的冷酷無情實在是令人齒冷,孔昆頓時火了,他腦子一熱,渾然忘了厲害,扯起喉嚨大聲嚷嚷道:「主上,得士大夫者,方能得天下。」

  「哦,那你說說看,孤打進開封城,掌握了朝廷大政,究竟靠的是哪些士大夫?」李中易已經習慣了孔昆的亂噴,他既不怒也不火,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反問,便將孔昆噎得只翻白眼,漲得老臉通紅。

  歪理也是理,更何況李中易說的並不是歪理,而是人世間最大的真理!

  皇帝者,兵強馬壯者為之!

  不管是哪朝哪代,一向是拳頭最大的說了算!

  李瓊倒是不怕文臣集團的反彈,只是,他也有私心,李七娘將來若是產下男兒,接掌基業的可能性大得驚人。

  外戚,向來都是文臣集團修理的對象。李瓊若是站到第一線幫李中易說話,哪怕現在獲得了李中易大大的好感,將來,遲早會被翻舊帳,而這筆舊帳很可能被算到李瓊外孫的頭上。

  首相魏仁浦本就是士林首領之一,說句心裡話,他對李中易的殘暴對待官員們的看法,簡直是糟糕透頂。

  只是,魏仁浦認識李中易的時日已經不短了,從上司到臣下長達近十年,李中易是什麼人,老魏同志豈有不知之理?

  魏仁浦的人生哲學,其實很簡單,就只八個字,與人為善,和光同塵!

  李中易的被罵,魏仁浦不可能幫著他與整個士大夫階層為敵,但他也不可能主動替士大夫階層張目,去狠狠的得罪李中易。

  孔昆讀書太多,又背著孔門宰輔的名頭,他又不是真傻,非要當面刺激李中易,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唐朝的魏征,這是孔昆給他自己在朝堂上的定位。李中易需要一定程度的反對聲音,孔昆借此立足於內閣,各取所需,相得益彰!

  在內閣之中,真正理解並支持李中易,除了劉金山之外,再無別人!

  原因其實很簡單,劉金山是地地道道的出身於寒門的讀書人,他的前半生仕途坎坷艱難,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恐怕終其一生,也不可能成為四品以上的真正高官。

  這人吶,有時候必須要信命!

  就在劉金山的仕途徹底無望之時,李中易當上了開封知府,從那以後,劉金山的官運,就像是火箭一般,每年都要跳個好幾級,直到新內閣的參知政事。

  如今的內閣之中,魏仁浦不太管事,李瓊為了避外戚之嫌,也不太樂意管事。

  兩位真宰相不怎麼管事,另一位參相孔昆,倒是很想獨攬大權,只可惜,此公雖然學富五車,汗牛充棟,也做過兩任知州,卻是個無為而治的信徒。

  孔昆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盡量與民休息,不要瞎折騰,這個觀點倒也符合天朝傳統的治國理念。

  然而,李中易掌握了大政之後,卻是以折騰為己任,屢有出格的政治舉措。這麼一來,孔昆的思想觀念,也就很難跟得上李中易的節奏了。

  實際上,內閣的實權被劉金山所掌握,單單是李中易的鼎力支持,就足以使其挺直了腰。

  「主上,魏相公,李相公,孔參相,在下以為,糧食乃是國家之根本,無糧豈能國穩?如果任由貪官們以次充優,摻沙添石,甚至為了滅失罪證,竟敢喪心病狂的放火燒燬糧倉,萬一哪一年的收成特別差,朝廷手裡又無糧食賑濟,豈不是遍地民變麼?」劉金山從小家貧,十二歲之前,基本上處於吃了上頓愁下頓的飢餓狀況之下,他特別能夠理解沒飯吃的痛苦。

  「某家以為,主上所言甚是,敢動朝廷糧食儲備者,必須嚴懲不怠,絕不姑息!」劉金山旗幟鮮明的支持了李中易的意見,令在坐的相公們人人側目而視。

  李瓊摸了把白鬚,心裡暗暗一歎,劉金山不愧是李中易心腹中的心腹,連說詞都大致相仿,由此可見,有其主必有其僕。

  「劉參相,你難道忘了暴秦二世而亡的前車之鑒麼?」孔昆知道不能指望李瓊和魏仁浦幫腔,太過激烈的駁斥李中易他還真不敢,索性把矛頭對準了劉金山。

  劉金山淡然一笑,說:「主上待百姓一向寬仁,萬民安居樂業,只是對權貴的約束略為嚴格一些罷了,何來所謂暴秦的前車之鑒。」

  李中易很想笑,卻不能笑,索性端起茶盞,遮掩住嘴角。密切聯繫老百姓的群眾路線,一直是李中易念茲在茲的根本性原則,沒想到,劉金山倒是領會的頗深。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15 10:4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1-15 09:45
第1159章 內閣

  「魏相公,你怎麼看?」值此物議紛紛之際,李中易自然不可能放過一直保持沉默的魏仁浦。

  內閣的意見都無法統一,更何況全天下的士大夫呢?所以,李中易一定要搞清楚魏仁浦的真實想法和態度。

  魏仁浦被李中易點了名,哪怕再不情願,也必須當面表態了。

  「主上,老臣以為,方今天下尚未恢復到強漢時的疆域、土地和人口,與其把天下的藩鎮逼得太緊,不如徐徐圖之?」魏仁浦也是無為而治的典型代表,這倒也符合李中易對他的一貫看法。

  魏仁浦特意舉了強漢的例子,兩漢時期,朝廷信奉黃老學說,強調無為而治,與民休息,然後富國強軍,威加海內。

  李中易微微點頭,魏相公的確是老成謀國之言,不過,這僅僅是站在傳統統治邏輯之上的不折騰而已,屬於是變相的勸諫,婉轉的請求李中易以穩定國家大局為重。

  李瓊見李中易的目光投注到了他身上,他不由暗暗一歎,伸頭挨一刀,縮頭還是挨一刀,不可能逃得過去。

  既然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李瓊就只能以立場為重了,不管治國理念是否符合,屁股絕對不能坐歪。

  人在官場,哪怕再沒本事,只要站進正確的隊伍之中,就能飛黃騰達,青雲直上!

  「主上,老臣以為,東漢之所以滅亡,主要原因是沒有抑制豪強、權貴和門閥,任其肆無忌憚的膨脹發展。最終,黃巾賊驟然起事,朝廷實力大減,威望大減,白白便宜了各路的豪強,請主上明察!」李瓊雖然說的十分婉轉,但骨子裡的意思,卻是支持李中易抑權貴的立場。

  孔昆的意見已經說過了,內閣四相的立場二對二,很顯然,決定權又回到了李中易的手上。

  「暴秦之所以二世而亡,主要在於,連連征戰又大肆征發徭役,沒有與民休息,導致民嬸經濟凋敝。我進開封之前,平盧地區的老百姓,個個有田種,有屋住,田稅頂多也就二十稅一,農忙時節還有耕牛可借。農閒之時,縣裡征發徭役,組織動員老百姓興修水利,架橋鋪路,不僅管飯,甚至還有工錢可拿。」李中易說到這裡,故意頓了頓,接著又說,「村正和亭正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李中易說的很含蓄,在座的內閣相公卻都心知肚明,李家的天下,壓根就沒有皇權不下縣的規矩。

  換句話說,在嚴密的基層組織和控制之下,各地的農村根本就沒有黃巾賊的生存和發展的空間。

  以前,李中易考慮到穩定天下藩鎮的需要,在打進開封城後,並沒有馬上派軍隊去各地控制局面。

  然而,李筠和李重進勾結南唐、後蜀、北漢和契丹人,悍然公開反叛,這就給了李中易出兵討伐的絕佳理由和機會。

  內閣的相公們,完全有理由相信,李家軍必定會一邊平叛,一邊掌握沿途各地的實際控制權。

  朝廷的實際控制範圍越廣,內閣說話的份量也就越重,相公對此自然是樂觀其成。

  只是,李中易大力推行的村正、亭正制度,也就意味著,原本山高皇帝遠的廣大農村地區,再也不是以前的化外之地,而是朝廷實控的兵員、財源。

  有土斯有財,這已經是老黃曆了,李中易將之更新為有土有人斯有財。

  田地再寬廣,無人去耕種,哪裡來的財源?

  「主上,絕不可待士大夫過苛,畢竟朝廷要靠他們治理地方。」孔昆見勢不妙,趕忙搶先說明,「善待讀書人,重用讀書人,乃是歷朝歷代的既定國策。」

  李中易擺了擺手,笑道:「我自然會善待讀書人,比如說,在京的七八九品芝麻小官,大多買不起開封的宅子,只能賃屋而住。我打算利用抄沒來的幾十座公侯之家,重新改建一番,再以極低的成本價賃給他們居住。」

  劉金山聞言後,略微一想,不由拍掌叫好,讚歎道:「居開封大不易!有錢有勢的士大夫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中下級官員,既要顧生活,又不能丟官體,收入還很微薄,這不是逼著他們貪污受賄,以權謀私麼?」

  「主上,您常說高俸養廉。老臣擔心,這些低級官員們習慣了雁過拔毛,既拿了朝廷的高俸,還接著上下其手,大貪其財。」

  魏仁浦擔心得罪了整個士大夫階層,將來會禍及子孫,剛才沒有力挺李中易,正暗暗感到後怕。如今,既然機會來了,魏仁浦自然要改邪歸正,大大支持李中易的看法。

  李中易見了魏相公的積極表態,不由微微翹起嘴角,他並不是異論相攪的忠實信徒,那純粹是降低內閣執行效率的瞎搞。

  權力最需要的是平衡,不能使一方獨大,這才是長治久安之道!

  把魏仁浦和孔昆留在內閣裡,李中易的主要目的是,偏聽則暗,兼聽則明!

  適當的集權,卻也必須適當的分權,其中的分寸如何拿捏,就看統治者的水平了!

  李中易的做法,其實並不複雜,事先定好規矩,該是內閣的權限,他不過問。不該內閣批准的事項,就必須報到他的桌面,由他親自裁決。

  當領導的,主要工作是三項,識人、授權和監督。事無鉅細的都要管,除了會把自己累死之外,做的大多還是無用功!

  和工作狂人朱重八相比,李中易畢竟是現代人的靈魂,既要努力工作,又必須享受生活,勞逸結合才是人間正道!

  李瓊卻暗暗點頭,李中易並不是那種莽撞的楞頭青,他一邊抑制門閥和權貴的特權,一邊施恩於中下級士大夫。

  這麼的分化瓦解,分而擊之,即使頂級權貴們異常不滿,中下級士大夫得了大實惠,也很難被煽動起來鬧事。

  李瓊在內閣裡雖然不怎麼說話和管事,卻一直冷眼旁觀李中易的作為,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終於恍然大悟:李中易壓根就不想當所謂的聖人,美色和財富必須有,卻真想做到均貧富!

  這個世界上,哪來的什麼聖人?李瓊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沒有私心雜念、一心只為天下蒼生的人,他還從未見過。

  統一了內閣的意見,李中易就不擔心什麼了,利益嚴重受損的權貴們,就隨他們去了。

  手頭無兵,僅靠嘴皮子,難道就可以把李中易罵死不成?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9-1-15 09:53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5 21:28
第1160章 躍馬中原

  秀才造反三年無成,李中易強行耍「流氓」之後,頂級權貴們沒人敢出頭抱怨。

  倒是那些沒有考取功名的書獃子們,一個個彷彿打了雞血一般,聚集於詩社、茶樓等公眾場合,引經據典的批駁李中易擅改祖宗之法的惡劣行徑。

  至於,那些七八九品的中低級小官,聽說朝廷改建一大批爵爺府,低價租賃給他們,一個個歡天喜地,喜氣洋洋。

  居京師,大不易!

  很多中下級官員,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豐厚的外水收入,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日子都其實過得很緊。

  更有甚者,家中親朋較多的,那日子更是苦比王小二,簡直沒辦法過了。

  人人想做京朝官,主要是在天子的腳下,陞官要容易許多倍。

  若想發財,那必須去做地方官。外任官有排衙易發財,京朝官有人脈和實權易陞官。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沒有絕對的完美,上帝是公平的,給了你錢財,就再難給權勢。

  真正既有錢又有勢還有兵的人,整個大周帝國數來數去,也就是李中易一人而已。

  啥都有的李中易,完全沒有受輿論的左右,就在士林群情洶湧之時,他卻老神神在在的擺開架式,大張旗鼓的迎娶李七娘進門。

  李瓊這個祖父,因是內閣的相公,隔日必須輪值於天下的大政中樞,沒辦法請假去把私事。

  不過,判軍器監李虎卻以李七娘本生父的身份,名正言順的請了半個多月的假,一心將親女兒的婚事辦的風風光光,體體面面,免留遺憾。

  原本,李中易以為滑陽郡王府就算是有點錢,也絕不可能達到兩百萬貫的程度,本想拿出私房錢,暗中貼補一下。

  誰曾想,單單是李七娘陪嫁的銀錢,滑陽郡王府就拿出了令人驚艷的一百八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貫。

  這且罷了,那些按照婚房尺寸量身定做的傢具,全是沒有絲毫雜色的南洋紫檀,即使想花錢買,都找不到賣家。

  李達和拿著陪嫁的禮單,笑瞇瞇的說:「老夫還真沒想到哇,老李相公的家底竟然如此的厚實,嫁孫女還真捨得下血本。哈哈,幸好大郎的身家頗為不菲,不然的話,單單是這整房的天竺紫檀傢具,就不得了吶。」

  「爹爹,大兄廣有天下,富及四海,別說區區幾百萬貫的陪嫁,就算是幾千萬貫又何所懼哉?」老來子寶哥兒已經跟著李達和讀書習字,啟蒙了好幾年,出口就可以成章,倒讓聽不懂的薛夫人笑得兩眼瞇成了一條縫。

  李達和拈鬚微笑,老兒子出口就是大道理,連草稿都不打,他這個啟蒙之師,豈能不得意?

  這麼些年征戰下來,撇開黃景勝掌握的李記企業集團的家底不提,單單是歷年搶來的金銀珠寶銀錢絹帛,就已經把十幾座內藏庫,給堆得滿滿噹噹的,已無多少空地。

  黃景勝已經私下裡上了奏章,打算將內藏庫擴建到百庫以上,以便儲藏李中易的私房錢。

  早在打進開封城之前,養活整個李家軍的錢,都歸李中易的私庫支出。說白了,就是用搶來的財富、徵收的高麗稅和新徵收的商稅來養兵,完全和平盧的財政體系不搭界。

  軍方的人事權任免權、財政撥款權以及後勤輜重的調撥權,全都捏在李中易的手心裡,內閣的相公們即使想插手軍事,也找不到任何一個支點,只能是乾瞪眼,完全沒招。

  自從李七娘那豐厚得極其過分的嫁妝送入老李家之後,一直陪在薛夫人身邊看熱鬧的女人們,一個個既艷羨,又覺心酸,更多的則是感懷身世之卑微。

  家底同樣不薄的折賽花,雖然有些吃驚於李七娘陪嫁的豪闊,不過,她也就是吃驚而已,並沒有過分的羨慕。

  唐蜀衣就不同了,她當初跟了李中易的時候,不過是個地位異常低下的侍婢而已。

  儘管李中易為了唐蜀衣掌家娘子的體面,私下裡貼補了大量的嫁妝,但是,和李七娘的幾百萬貫家當比起來,差距也太過懸殊了一些

  唐蜀衣難免有些心裡泛酸,很不是個滋味,狗娃忍不住低叫一聲,她這才意識到,居然一時忘形捏疼了兒子的手。

  狗娃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他既是李中易最年長的親兒子,又常年待在唐蜀衣的身旁,自然是比誰都知道生母的心事。

  唐蜀衣一直下狠工夫督促狗娃用心讀書,就是指望著親兒子,能夠接掌他爹打下來的萬里錦繡河山。

  如今,李七娘還沒正式嫁進老李家的大門,單單是陪嫁的家當,就將唐蜀衣追隨李中易的老人兒,全都給比了下去。

  若是李七娘的肚子爭氣,進門不久就產下麟兒,以李中易對她的寵愛程度,將來,偌大的江山還有沒有狗娃的分,那就完全是個未知數了。

  大宅門裡是非多,百樣人有幾百個心思,這完全不足為奇!

  李七娘的嫁妝再豐厚,和李達和的關係,頂多也就是面上有光罷了。道理其實是明擺著的,誰的家當有可能比得過廣有四海的帝王之家?

  李達和的心病是二郎李中昊,這小子從西北回家沒幾天,就隔三差五的從帳房上支取大額的銀錢,也不知道花到了什麼地方?

  當初,家逢巨變之時,一向對李達和情深意厚的曹氏,居然只想著攜財帶子回娘家逃難,這實在是令李達和頗有些意難平。

  畢竟,曹氏當年的苛待還是侍妾的薛夫人,以及庶長子李中易,於情確實不合,但也符合這個時代大婦的普遍觀念。

  儒門的禮教,大婦才是人,侍妾根本就是個玩意兒。直白的說,曹氏別說虐待薛夫人了,就算是直接把薛夫人賣去青樓,頂多是個不賢的母老虎名聲罷了,沒啥大不了的。

  今天是迎娶李七娘的前一天,老李家的主人和半個主人們,只要是有名有分的男男女女全都聚集一堂,唯獨少了一個最該出現在此間的李中昊。

  「來人,再去找找看,二郎那個混帳東西,究竟去了哪裡?」李達和實在忍不住了,第三次命人去找李中昊回來。

  薛夫人看得很清楚,李中昊那個混蛋小子,分明就是想鬧得大家都不痛快了。

  不過,如今的薛夫人,早已是今非昔比。准皇太后的位分逼著她,必須提高見識,免得被的奸人所騙,到頭來耽誤的是李中易的大事。

  這人吶,其實都是被逼出來,以前大字不識幾個的唐蜀衣,如今已經可以充當薛夫人的家庭教師,都是環境所迫。

  「我說大郎他爹,既然二郎有大事要辦,那就隨他去吧。不如把親朋好友們都請進來吧,讓大家看看如此豐厚的嫁妝,也都跟著沾沾喜氣,羨慕羨慕?」薛夫人的一席話,看似沒有任何的毛病,實際上,滿屋子的女人都趕忙低下頭去,個個裝聾作啞。

  開什麼玩笑?李中易的親爹和親娘鬧起了彆扭,誰敢摻合進去,誰就必定是缺心眼的大傻X。

  「爹爹,今兒個是大兄的大好日子,二兄有什麼大事要辦?難道不能等到明日再說麼?」老來子寶哥兒從小就纏在薛夫人的身邊,和李中易的感情也好的不得了,他才不管李達和高興不高興的問題,直接了當的就把窗戶紙給捅破了。

  李達和被老兒子的「傻」話,給噎得直翻白眼,寶哥兒說的半分沒錯。李中昊哪怕有天大的事要辦,尼瑪,親哥哥娶媳婦兒的大事,居然無故缺席,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無論用什麼言辭來掩蓋,都遮擋不住李中昊不是缺心眼,就是有意給李中易難堪的鐵一般的事實!

  家醜外揚,這是李達和絕對無法容忍的大丟臉!

  寶哥兒瞅見李達和扭曲的面容,他不由暗自得意,小樣的李中昊,不僅沒有絲毫手足之情,反而屢屢暗中給他下絆子,這下子該倒大霉了吧?

  甜丫也早就看李中昊不順眼了,如果不是寶哥兒搶先了一步,她必定會出手給沒有手足情的李中昊,大大的上一回眼藥。

  天家內部的家務事,哪怕鬧出再小的風波,對於外臣而言,也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和老李家沾親帶故的外命婦們自不必說,個個都盛裝出席,欣賞嫁妝的豪華儀式。

  那些和老李家既不沾親,也不帶故的外命婦們,哪怕沒有接到男方的觀禮請柬,也要拜到折賽花、唐蜀衣等女子的門下,死皮賴臉的無所不用其極,目的只為拿到進門的請柬。

  只是,老李家的門禁異常之森嚴。男人的品級低於四品的女眷們,在過二門的時候,被佩劍侍婢們挨個搜了身,無一例外。

  如果換個地方,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命婦們,只怕是早就鬧得不可開交了。

  然而,她們削尖腦袋想進的卻是天下真正至尊的執政王府,豈容隨意撒野?

  老趙家的杜老太君早早的就趕了過來,也不知道什麼目的,她竟然把尚未出閣的獨女趙雪娘也帶了來,並親自領到薛夫人的面前。

  「臣妾趙杜氏,叩見王太妃娘娘。」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杜太后,居然蹲身襝衽,畢恭畢敬的拜倒在了薛夫人的座前。

  李中易聽說了此事之後,不由高高的翹起嘴角,心裡多少有些得意。世道無常,舊貌已經換了新顏,試問方今天下,除了他李無咎之外,誰敢躍馬中原?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17 09: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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