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39003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1-29 13:48
第1181章 既定國策

  逼迫權貴們分家,乃是李中易的陽謀,也是既定國策。

  李中易讀書少,但是,他的見識,卻是遠超群臣的卓越非凡!

  古人以家族為基本單位,單個家庭在家族根本利益的面前,可謂是微不足道。

  所謂分家,只要是讀過漢史的人,都可以一眼看穿,就是換湯不換藥的推恩令。

  豪強、地主、勳貴和士大夫階層,也可以選擇不分家,那麼,無論是稅賦還是徭役,都會慢慢的抽乾他們整個家族的血。

  按照新稅法、新田賦和新式徭役的厲害手段,只需要執行十來年的光景,就會把傳承百餘年的龐大繁盛家族,改造成負債纍纍的宗族。因此,不分家絕對是得不償失!

  在幾千年的小農社會裡,權貴和士大夫們發家致富的手段,幾乎沒啥改變,不是利用饑年賤買自耕農的田產,就是利用地方官府的力量,大肆巧取豪奪。

  被歷史書粉飾為剷除嚴奸第一功臣的大明首輔徐階,僅僅是在松江府境內,就霸佔了多達近百萬畝的上等良田。

  在小農社會之中,權貴之家往往利用門生或是門徒掌握地方實權的機會,不僅大肆侵吞自耕農的利益,而且極其容易隱匿龐大的田產。

  更可恨的是,權貴之家仗著不出徭役,不當差,不納糧的優勢,大肆接受自耕農的田產投獻,等於是躺在家裡數錢,豈能不富得流油?

  然而,這種好日子,自從李中易統帥強軍打進了開封城之後,已經一不去不復返了。

  李中易確實是個好色之徒,隔壁老李的名聲,傳遍了海內外。歸附投靠的達官貴人們,在獻上勢力範圍的時候,如果不隨贈幾名絕色的女子,簡直就叫作沒有誠意。

  好色,只是隔壁老李收藏美人兒的業餘愛好罷了,對於他的這個壞毛病,達官貴人們頂多也就是私下裡罵幾句罷了。

  然而,李中易所採取的抑制豪強,嚴厲打擊土地兼併和隱匿土地的基本國策,這就動了權貴們的奶酪,挖了他們賴以持續性吸血的根。

  李筠和李重進幾乎同時謀反,其中隱藏著李中易和士大夫階層的根本矛盾,這就屬於你死我活的敵我矛盾了。

  既然是敵我矛盾,李中易毫不留情的收拾了李筠的全家老小,就等於是在嚴厲的警告那些蠢蠢欲動的權貴們:來吧,看是老子的刀子硬,還是你們舉族老小的腦袋硬?

  原本,在皇權不下縣的共治結構之下,士大夫階層勾結土豪劣紳,佔據著廣大農村的實權,皇帝的管轄範圍只及於城。

  李中易上台之後,悍然採取了皇權不僅下縣,更要駐村的治理模式,等於是挖斷了士大夫階層的權力根基和經濟來源。

  最令士大夫忌恨的是,李中易居然把各地的巡邏治安大權,集中於警政寺之手,哪怕是知州和知縣,也無權過問。

  李中易的這種搞法,就從根本上拿掉了權貴們利用官差或是衙役作惡的基礎,讓這些地方的惡勢力,無法肆無忌憚的搶劫草民們的利益。

  總之,要想與民休息,民富國強,就必須抑制官僚地主階層的特權範圍。

  李中易手捧茶盞,津津有味的聽王大虎講法說例,簡直是滔滔不絕,正理和歪理層出不窮。

  反觀王大虎的辯論對手,禮部右侍郎汪敦則是漸漸的詞窮,而且他所說的內容,迅速脫離律法的軌道,大談特談以德治國的好處,並借此亂扣帽子。

  「王都御史,聖人有云,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古之盛世,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刑案少之又少……」汪敦咬文嚼字的說了一大堆所謂的德治,李中易雖然聽得懂,心裡卻頗不以為然。

  只是,李中易並沒有顯出半分的不耐煩,集思廣益、鼓勵講真話,絕不因言獲罪,一向是他所極力倡導的政壇新風。

  「汪侍郎此言謬矣。管子曰:倉稟實而知禮節……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自晚唐以降,群雄並起,草莽舉事,城頭不斷變幻王旗……別的且不去說它,單單的逆賊李筠所轄區的六州之地,稅賦已經收到了顯德五十年,草民們連肚子都吃不飽,何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之說?」王大虎一番慷慨激昂的鏗鏘陳詞,將汪敦堵得啞口無言。

  所謂的顯德五十年,實際上,是李筠起兵謀反的重要罪證之一。

  今上登基之時,由范質一錘定音,頒布年號為紹緒,如今便是紹緒四年冬。紹緒者,紹祚承緒也,意即柴宗訓登上大寶,具有無可辯駁的法統和血統正當性。

  然而,年號的名頭再響亮,終究還是兵強馬壯者為尊。

  所謂竊鉤者誅,竊國者王,說的就是這麼個真理!

  如今的年號雖然還是紹緒,但是,紹緒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只要不是真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周室最兇惡的敵人——李中易,遲早會篡周自立為帝,改年號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兒。

  此前,李筠在他的一畝三分地上,一直沿用顯德的年號,卻視紹緒如無物。

  成王敗寇,乃是真理!

  如果李筠謀反成功,不僅可以砍下李中易的腦袋當夜壺,隨意奪走李家後院的絕色女子們,哪怕徵稅到顯德九十年,也不過是開國之君的一樁趣事罷了。

  然而,李筠流年不利,不僅兵敗,而且被活擒之後,獻俘於大慶門,顯德五十年就成了最紮實的罪證之一。

  汪敦被王大虎嚴詞逼退之後,士大夫堆裡不斷有宿儒主動站出來,玩出接力賽式的大辯論戲碼。

  李中易只是埋頭品茶,卻始終不發一言,兼聽則明的姿態,十分明確。

  魏仁浦暗暗讚歎不已,新朝之主明明擁有絕對的實力,卻對公開發表不同看法的文臣們,一直優容有加,單是這份胸襟便遠超先帝柴榮。

  李中易沒叫康澤的離開,康澤便一直哈著腰,耷拉著腦袋,畢恭畢敬的伺候於御座一側,隨時隨地準備著聽候主上的吩咐。

  PS:還有至少一更,求月票的鼓勵!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9-1-31 09:55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0 06:54
第1182章 學政

  既然是召集大朝會,大慶門前的唇槍舌戰,顯然無法避免。

  迅速撲滅了李筠和李重進的起兵謀反之後,士大夫階層哪怕還想繼續唆使藩鎮們和新政權武鬥,只要不是沒腦子的蠢貨,都會謹慎從事。

  打蛇打七寸,軍事實力最強的內部藩鎮,除了大名府的符家將之外,就數李筠和李重進了。

  然而,李筠的七日敗亡,李重進的十日敗亡,分明是在警告野心家們,來吧,看是你們的腦袋硬,還是李中易手裡的刀子硬?

  堡壘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所謂攘外必先安內,不管是哪朝哪代的朝廷,都必須先安定和團結內部,才能集中精力一致對外。

  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指的其實是官僚階層的需要引進新鮮的血液,清除不符合新形勢的老頑固、老思想。

  天下萬事,用人為要!

  吏治不清的後果,從王安石的變法,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等宿儒們都發表了意見之後,李中易點頭沖魏仁浦示意。魏仁浦接到訊號後,當即出班,捧著象笏,朗聲道:「啟稟主上……臣請開恩科取天下之士,以輔朝政……」

  「咦……開恩科?」

  「唉,銅臭子居然還記得科舉之事?」

  「哼,莫非銅臭子轉了性?」

  「嗯哼,吾家有三子,若想常耀門庭,倒是要提前命他們回祖籍備考了。」

  魏仁浦的提議,恰好命中了文臣集團最關心的要害,那就是家族子弟通過參加科舉入仕途,方能常保家族勢力不墮。

  在這個時代,文臣和武將的入仕途徑迥然不同。文臣們手無縛雞之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能靠文鬥躍過龍門作官。

  此所謂十年寒窗苦讀,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至於武將們的前途嘛,那就是李中易常說的名言:功名但在馬上取!

  只是,武將們以前只需要撕殺於疆場,不斷的立功,不斷的陞遷。通俗的說,武將們賣命於殺場,戰死了算運氣不好,賭贏了就節節高昇,封妻蔭子,光耀門楣。

  如今的新政權之下,李中易不僅格外強調尚武精神,而且特別注重軍事的正規化和專業化。

  按照條令,士兵積功陞遷為軍官之前,都必須進入講武堂學習深造,接受正規化和專業化的軍事培訓,以免主官無能害死部下。

  不管在哪個時代,尤其是在政壇,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的西瓜偎大邊現象,才是正確的選擇。

  李中易釋放出開恩科的訊息之後,廣大的文臣們原本憋足了氣,積極參與口水文鬥的勁頭,陡然間洩了五六成之多。

  沒有利益的爭鬥,終究無法持久,家族子弟考入官場,這才是頭等大事。

  隨著文臣士大夫們注意力的轉移,藉著李筠家小說事的人,隨之越來越少。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所謂大義名分或是仁恕之爭,不過是掛著羊頭賣狗肉的幌子罷了,骨子裡還是為了維護切身利益。

  無利誰起早?

  西漢末年,王莽起初確實為大家服務,並且口碑極佳。然而,這些不過是沒成事之前的假像罷了。

  一旦時機成熟之後,王莽就悍然撕破假面具篡漢自立,最終還是為了他的利益服務。

  科舉取士制度,發展到如今的大周,已經漸趨完善,主要有三種形式:貢舉、制舉和童子舉,其中最主要的是貢舉。

  本朝顯德二年,禮部貢舉設進士、九經、五經、開元禮、三吏、三禮、三傳、學究、明經等科。

  地方上主要是州試,也就是解試。朝廷這邊是禮部試,又稱省試。所謂省試,因貢生們就試於尚書省而得名,實為禮部所主持。

  「奉上諭,定於紹緒五年五月,開恩科取士……」孔昆手捧早就擬好的明詔,當眾朗聲宣讀,「各州分設學政一名,各地解試,均由學政主持。學政者,負教化萬民之任,掌督學之重責……」

  此詔就是孔昆本人所擬,他當眾宣讀起來,簡直是特別的有感覺,抑揚頓挫,字正腔圓,且飽含豐富的感情色彩。

  然而,在場的文臣們,根本無心關注華麗的辭藻,他們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新設的學政上頭。

  內閣擬定的恩科詔,魏仁浦自然所知甚詳,他瞇起兩眼,一邊聽孔昆頒詔,一邊暗暗感慨萬千。

  李中易自從上台之後,整出來的妖蛾子,真的是多如牛毛。

  新政權建立之後,雖然暗廢了政事堂的權柄,改為內閣主導天下庶政。但是,新政權建立的時間尚短,出於穩定天下政局的考慮,各地的知州大多留任,並繼續理事。

  魏仁浦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顯德二年重開科舉取士後,都是各州的知州掌管教化萬民,以及考試之責。

  說句大實話,能夠被派去各地的知州,其中的絕大部分,在朝裡有靠山有背景。

  據魏仁浦所知道的情況,各地的知州,有不少人腳踩幾條權貴之船,以免一條道走到黑,從而把整個家族置於險境。

  地方官和朝堂上的權貴,同氣連枝,共損共榮,甚至是穿一條褲子都嫌肥的關係,這是李中易絕對無法坐視的勾結局面。

  李中易看得很清楚,統治天下的重中之重,就是發現和選拔人才。

  很久以前,李中易本人在醫院裡時,就吃過大虧。上邊的醫院領導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所以,輪到李中易掌權的時候,以軍事新勝之勢,悍然推出了獨立於權貴之外的學政制度。

  這年月的讀書人,識字不過是基本功罷了,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都是常態現象。

  李中易對於儒門那一套的偽道德,向來是不屑一顧的,自己遵守的為人處事原則那是道德,要求全民遵守的只能是建立在暴力基礎之上的法律。

  林子大了,啥鳥都有!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利益基礎不同,意識形態必定不同。

  所謂公德心,也是由掌握輿論權的人們,利用人格毀滅壓力,迫使大家集體遵守的準則。

  李中易不出手則罷,一旦出了手,單是一個獨立於地方的學政,便讓士大夫們憂心忡忡,彷徨不安。

  在官本位的社會,再是自吹自擂的所謂書香門第和興旺大族,只要族中子弟無人作官,家業遲早敗落,這是早已經為歷史規律所證明的事實!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31 09:57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0 18:21
第1183章 誰都輸不起

  向各地派出學政一事,由宰相親自宣讀明詔頒布天下,已成定局。在軍事新勝的威懾之下,無人再敢當著李中易的面,亂嚼舌頭根子。

  不過,涉及到切身利益的頭等大事,大家都想影響派出學政的人選。

  這一下子,整個大慶門前,彷彿討價還價的菜園門一般,你來我往,唇槍舌箭,熱鬧無比!

  李中易手捧茶盞,不動聲色的望著吵鬧不休的文臣士大夫們,他心裡可謂是感慨萬千。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老祖宗的這句老話,實在是精闢至極!

  文臣們吵得歡樂,武將們就顯得很無聊了,功名但在馬上取,那是家族根基決定的前途之路,基本上不可能改弦更張,轉而借科舉作官。

  不過,武臣們也分為新舊,老武臣們早年間跟著太祖打天下,到如今除了功成名就之外,尚有爵位的餘蔭。

  只是,這不過是啃老本罷了,李中易掌握朝政之後,老武臣們仗著家傳武學,出將入相的好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老一輩勳貴的既得利益,李中易並不打算去碰,他只需要勒緊特權利益的韁繩,狠抓分家分產的新版推恩令,不出十餘年,便可達成平抑豪強特權。

  其中的邏輯並不複雜!

  人性本私!把大家族拆分為若干個小家族,嘿嘿,家產好分,再想及時的聚集起來,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李中易只要從源頭掐死了權貴們巧取豪奪或是利用高利貸獲取暴利的權力基礎,再大的家族,又能夠坐吃山空多久呢?

  另外,逢入仕必考,這是李中易早在打進開封城之前,就已經定下來的鐵律。

  文臣走科舉之路,武臣就必須從基層小卒做起,然後選拔進講武堂深造,逐步提拔為軍官。

  如今的社會生產力嚴重低下,工業現狀依然是手工作坊式的堆人力,工業化的萌芽連影子都看不見。

  從士兵中提拔軍官,再培養成將軍,還是符合軍事發展需要的職業化培養體系。

  李中易是靠練兵和軍功起家的,經過這麼多年的摸索和總結,他當初看《戰爭與和平》這部電影時,看不太懂的內容,如今已經完全清楚了。

  當時的俄軍,士兵就奴隸,軍官就是佔山為王的領主,士兵被軍官任意打罵、肆無忌憚的欺辱,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軍官的待遇,肯定要超過士兵很多。但是,帶兵的軍官如果不清楚基層士兵的痛苦,士兵們的戰鬥力,必然會受到極大的損害。

  所以,李中易基於目前社會生產力條件的實際情況,明確規定:不敢是誰,只要參軍入伍,一律從最底層的士兵做起,獲得了軍功再予以提拔。

  這麼做的好處是,讓全體軍官們都切身體會到普通士兵的酸甜苦辣,使官知兵,兵知官,以減少不必要的戰鬥或是非戰鬥損失。

  「主上,臣以為既是一州學政,理應選拔身家清白、品行高潔、學識淵博的能臣……」孔昆畢竟是聖人的苗裔,替聖人的門徒撈好處,是他必須抗起的大旗,「竊以為翰林學士院,內是國家儲才之寶庫,應從中選拔合適的學士,充任各地的學政。」

  李中易微笑點頭,學政不同於一般的官員,廣博的學識是必不可少的硬件之一。顯德二年,先帝柴榮任命的知貢舉、同知貢舉,都是翰林學士院內的飽學宿儒。

  孔昆見李中易頻頻點頭,不由心下大喜,不管最終委派誰作知貢舉,他今天挺身而出的情分,都算是坐實了。

  貢舉,向來由禮部主持,其中隱藏著巨大的部門和個人利益。

  禮部尚書廖章眼看著翰林學士院要把好處都搶光了,他如何還忍得下去,趕忙出班上奏:「主上,省試例由禮部辦差,除了顯德二年的恩科之外,例由禮部左侍郎出任知貢舉,以示朝廷重視掄才之意……」

  李中易啞然失笑,廖章這也是急昏了頭,居然連應有的避諱都忘記了。請問,哪有禮部尚書就這麼赤果果推薦自己的下屬出任知貢舉的道理?

  「廖尚書,俗話說的好,有律按律,無律循例,既然顯德二年的貢舉已經立下了規矩,豈能隨意更張?」孔昆的門生,翰林學士院侍講學士周匡正,也顧不得上下尊卑了,直接拱卒逼將。

  李中易一看便心裡有數了,顯然,這是孔昆想親任知貢舉了吧?

  文臣,尤其是主持過貢舉的文臣,私下裡擁有的潛勢力,簡直是大得驚人!

  按照這個時代陳規陋習,所有中進士的貢士,都必須認當科知貢舉為座師。在天地君親師的五常之下,學生必須聽老師的擺佈,不得有半點違拗。

  雖然說,後面還有殿試這一關。但是,那不過是形式上的考試罷了,主要是目的是由皇帝確定貢士們誰中狀元,誰點榜眼,誰作探花郎的名次罷了,幾乎不可能黜落榜上有名的貢士。

  由於李中易事先透過口風,內閣參知政事劉金山一直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的看著同僚們上演搶奪政治資源的大戲。

  文臣出任知貢舉,說句心裡話,劉金山其實也非常樂意為之。然而,李中易對於權臣的忌諱,令劉金山只得把真實的想法,永遠憋在肚裡,打死也不敢說。

  唐朝的牛李黨爭,依靠的基本力量,就是各自在科舉中所錄取的門生。

  當某個重臣的門生桃李遍及朝堂之時,那等於是赤果果的觸碰到了李中易的底線,那就不可能有好下場了!

  君父和重臣之間,既有彼此猜忌,又有緊密合作,更可能爆發直接的利益衝突。

  李中易一直被士林暗中罵作在世的操莽,偏偏曹操和王莽這兩個權臣,都仗著龐大的勢力,行不臣之事。

  王莽很乾脆的直接篡了漢,曹操自封魏王加九錫,哪怕沒有稱帝,其實也不過半步之遙了。

  如今,李中易挾鼎盛的軍威,悍然打進開封城,讓小皇帝完全變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這和操莽的行徑,有何區別?

  劉金山根本就不敢有當權臣的妄念,所以,他寧可默默的看著大家爭得你死我活,面紅耳赤,卻始終不發一語。

  PS:至少還有一更,求月票的鼓勵!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31 09:5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1-31 09:11
第1184章 帽子橫飛

  由誰來當進士科的知貢舉,其實李中易壓根就無所謂,從翰林學士院裡隨便選一個人,都可以勝任。

  如今是五代末年,原本篡周的趙宋政權,已經被李中易建立的嶄新政權所取代。朝廷開科取士,除了進士科之外,尚有明經、明法等科。

  只不過,進士科陞官快,一直為士大夫階層格外重視罷了。

  李中易的讀書少,主要是經史子集讀的不多,例如《齊民要術》之類的農工類雜書,卻是頗有研究。

  尼瑪,所謂的聖人之學,經義讀得再多,研究得再透徹,能夠在國難之時扭轉乾坤麼?

  如果真的是這樣,女真韃子又怎麼可能長驅直入,不僅虜走欽徽二帝,更搶奪了幾千名大族女子,造成駭人聽聞的靖康之難呢?

  現代化的工業發展之路,以及科技樹應該怎樣攀登,李中易比誰都清楚。

  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早期狀態,就是從棉紡織業開始的。其指標性事件,便是機械師凱伊于1733年發明的飛梭,大大的提高了織布的速度。

  緊接著,1765年,織工哈格裡夫斯發明了「珍妮紡織機」,從此揭開了工業革命的序幕。

  如今,所謂的工業萌芽,連影子都沒看見,更別提機器化大生產的工業革命了。

  飯總要一口一口的吃,絕對不能拔苗助長,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絕對不能急!

  當處於金字塔底層的工人或是手工業者的數量足夠多之時,在規模效應的影響下,其中的佼佼者才有機會脫穎而出,通過不斷的改進技術,最終發明出取代人力、畜力的蒸汽機。

  現代中國,在改開四十年之後,已經擁有了整個人類世界工業門類最齊全的產業基礎,並且每年畢業的理工科學生,多達好幾百萬。

  哪怕這些理工科學子,95%以上是廢材,僅有5%的人才,從絕對數量來說,也至少有幾十萬之眾。

  龐大的消費人口基數,每年新增幾十萬有能力的工程師,集中力量辦大事體制下的行政效率極高,這些才是工業中國崛起的真正支柱。

  李中易是以法治軍的忠實信徒,延伸到以法治國,沒有絲毫的阻礙,完全是順理成章的水到渠成。

  本次開恩科,明法科的知貢舉,才是李中易真正關注的焦點。畢竟,適合工業化的人才,只可能從工廠裡出現,而絕無可能產生於官場。

  李中易控制地方的手段,主要是如下幾點:委派通判或是縣丞牽制州縣官,轉運州使或縣使控制州縣的財政大權,提點刑獄管理監獄,兵馬總管捏著兵權,隸屬於警政寺的巡檢使負責維護州縣的治安,大理分寺擁有審判權。

  如今的官員結構之中,只能務虛動嘴皮子、動轍扣道德帽子的官老爺們,實在是多如牛毛。與此相反,真正有能力干實事的能員,卻少之又少。

  這其中,知法懂法的能員,更是鳳毛麟角,人數之少,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

  李中易的真實意圖,除了劉金山和李瓊之外,再無第四人知曉。

  大慶門前,無論文臣們吵鬧得多麼厲害,內侍省康澤一直低垂腦袋哈著腰,彷彿人形雕塑一般。然而,李中易的神態表情,卻盡收於康澤的眼底。

  沒辦法,身為士大夫階層十分鄙視的閹豎或是宦寺,康澤卻看得很清楚,他若想常保權勢和富貴,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李中易伺候的舒舒服服,讓李中易只要想辦宮裡的事,第一時間就會想到他康澤。

  李中易琢磨的是如何統一天下,殖民海外,發展工業。康澤成天琢磨的卻是,如果讓李中易和杜沁娘之間的J情,盡可能長的維持下去?

  假如說,李中易玩膩了杜沁娘,宮裡的女子又該推出誰來頂替呢?這些可都是康澤心裡面的頭等大事,絲毫也不敢馬虎大意,否則,腦袋上吃飯的傢伙,可就難保了。

  就當下而言,康澤仔仔細細的暗中觀察過,此次所選中的百餘名秀女,以他的豐富經驗,目前僅有一女,或許擁有被李中易看中的潛力。

  不過,所謂玉不琢不成器,康澤絕不可能現在就冒冒失失的把替補人選,就這麼赤果果的推出來。

  在康澤看來,能賞巨大利益給他,又能夠幫他保住內侍省都知寶座的宮中女子,才有資格讓他下狠功夫、出大力氣的鼎力相助。

  目前,這種女人只有杜沁娘一人而已。所以,康澤對杜沁娘的忠誠,儘管不是永恆的,卻因為利益的高度重疊,短期內並不存在背叛之疑。

  康澤注意到,李中易只要微微翹起嘴角,這就說明他的心情很不錯。當李中易端起茶盞飲茶湯的時候,臉上雖然還掛著笑容,用盞蓋反覆撇茶葉沫的無心小動作,卻暴露出他很可能不太滿意了。

  李中易心懷天下,需要他操心的事情,簡直是千頭萬緒,數不勝數。

  所謂鐵杵磨成針,滴水穿石,康澤只需要關注李中易一人而已,這也就是歷史上的閹豎或是佞臣,能夠獲得皇帝信任的根源。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所謂衣不如新,人不如舊,越是皇帝身邊的近人,越容易從核心權力圈中撈到最大的好處。

  過度的用人唯親,而不是盡可能的唯才是舉,這便是英主和昏主最本質的區別。

  文臣之間的掐架,不太可能動手,而只能是動嘴。然而,以李中易的經驗,文臣們吵架,鬧到最後,不管哪一方的文臣,都會是藉著道德的大帽子,肆無忌憚的把不同意見者,上綱上線到奸臣該殺的高度。

  李中易剛放下茶盞,掛著知制誥頭銜的侍講學士詹寶成,已經挺身而出,開始破口大罵:「主上,臣以為禮部尚書廖章私心自用,驕橫跋扈,目無君上,必是奸佞,應該立斬之,以儆傚尤。」

  尼瑪,還真是敢罵啊?

  李中易很無奈的又端起了茶盞,右手拿起盞蓋,反覆的撇著茶湯最上邊的茶葉沫。

  康澤的心房猛的一顫,唉,這些文臣就知道亂說話,惹得主上的心情又不好了。他隨即把腰哈得更深,頭也垂得更低,恨不得馬上從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徹底消失無蹤影。

  廖章陡然被扣上足以抄家滅族的大帽子,氣的渾身直哆嗦,隨即豎起食指,顫顫巍巍的指點著詹寶成,厲聲喝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安敢如此血口噴人?」

  李瓊聞言後,不禁暗暗一歎,廖章啊,廖章,詹寶成固然是無中生有,然而,當著李中易的駕前,一桿子打翻翰林學士院裡一船人的口出惡言,誠屬不智啊!

  魏仁浦也是暗暗搖頭,沒有急智不是廖章的錯,但是,明知道短板,卻要急著說話,那就是官場上的大忌諱了。

  如今的內閣裡,魏仁浦和李瓊一樣,他們都不攬權,也都不怎麼管事,這不過形勢所迫罷了。

  畢竟,魏仁浦心裡很清楚,李中易任用他為首輔宰臣,不過是想裝點下朝廷的門面,需要他這個木偶擺設罷了。

  但是,擺設歸擺設,魏仁浦久為宰臣的眼力,卻是絲毫不差。

  客觀的說,李中易的涵養和包容心,比先帝柴榮,更勝何止五籌?

  對於大臣之間的當面吵架,李中易從來都不公開表明態度,只是默默的看著大家胡吵亂鬧。

  但是,今天的李中易,端起茶盞的次數,就有些過多了。魏仁浦恰好是站在局內的局外人,他冷眼旁觀之下,竟然也窺破了李中易的無意識小動作。

  吵架,尤其是涉及到切身利益的爭吵,總少不了摻合者,更不可能沒有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好事之徒。

  黨同伐異,不管是現代的選舉政治,還是古代的選賢任能的察吏政治,都是普遍存在的常態!

  於是,就在始終保持沉默的李中易面前,一場規模龐大的黨爭,即將進入白熱化的階段。

  「汝等何其放肆?再不退下,吾必嚴詞彈劾汝等不知道君父的匹夫!」

  就在幾方勢力,擼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之時,一直虎視眈眈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大虎,突然挺身而出,滿面肅穆的發出嚴厲的警告。

  糾彈不軌,這是都察院的法定職責!

  官職身份的不同,靠山的紮實程度不同,說話的份量顯然也是不同的。

  六親不認的王大虎,輕易不出手,一旦出手彈劾,每發必中。

  結果,原本吵鬧不休的場面,頓時被壓制了下來,現場也跟著鴉雀無聲。

  人的名,樹的影,王大虎向有「屠官」之昭彰惡名。王大虎只要看準了對手,必是一咬到底,並且口口見骨。

  在李中易眼皮子底下,大吵特吵的都是朝廷重臣,也只有大王義兄王大虎,才有可能震得住眼前紛亂的局面。

  李中易見現場徹底的安靜了下來,不由高高翹起嘴角,那句老話叫作啥來著?應該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吧?

  康澤翻了翻原本耷拉著的眼皮子,心裡琢磨著,散朝之後,是不是要把李中易引去杜太貴妃的宮裡,幫著他洩洩火氣,舒緩一下很有些堵心的情緒呢?

  PS:至少還有一更。求下個月的保底月票,司空這個月表現尚可,已經連續更新了二十天,求安慰,求鼓勵!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1-31 10:14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1 21:30
第1185章 絞監候

  王大虎的平地一聲吼,眨眼間,便嚇退了無數準備狂噴口水的士大夫。整個大慶門前,隨即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大家全都噤若寒蟬,不敢輕易張嘴。

  這王大虎是什麼人?在場的重臣們,誰不清楚他是李中易的義兄之一?

  執政王的義兄,僅有兩人,一為王大虎,一為黃景勝。這王大虎,人送綽號:屠官,指的是他三十日內,彈劾了十餘名官員,每個都被罷官,成了待罪之身。

  俗話說的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主上的義兄哪怕沒有封爵,也足以震懾住諸多和李中易沒啥交情的所謂朝廷重臣。

  重臣之重,並不在於官高爵顯,其核心就是四個字而已,簡在帝心!

  當今的朝堂之上,若論官爵之高,地位之顯赫,莫過於政事堂的相公們。

  然而,就算是國公之首的秦國公范質,卻連政事堂守大門的普通丘八們,都已經指揮不動了。

  昔日,范質掌握天下大政之時,朱紫重臣們想登門拜訪,哪怕是提前預約了,也還需門房老頭的通稟,聲威之顯赫,已經到了炙手可熱的程度。

  如今的范相公府第,卻是門前冷落車馬稀,幾乎無人問津,這實在是令人唏噓不已。

  在王大虎的震懾之下,大朝會的進程順利的推進,李筠的妻妾和女兒們終究沒有逃過被送入教坊司的厄運。

  李中易早就有言在先,只要是分了家的大家族,不管犯多大的罪過,都只追首惡及其本家的從犯,不究已經單獨分出去立戶的家族成員。

  可是,大家族的既有痼疾,實在是積重難返,樂意分家的家族話事者,屈指可數!

  正好,李筠不僅沒有分家,甚至帶著整個家族舉兵謀反。所謂成王敗寇,贏家通吃,李中易自然是宜將余勇追窮寇。

  誰叫李筠撞上了槍口呢?一切懲處措施,都按照規矩辦事,該打就打,該罰就罰,絕不手軟!

  至於李筠本人,實在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刑部擬定的罪名是:凌遲!

  李中易久任宰臣,他自然知道,刑部所擬的罪名,一般都極其嚴苛,其目的是給君上留在施恩的空間。

  李筠雖然是謀反的大罪,李中易卻是現代人的靈魂,他提起硃筆,改凌遲為絞監候。

  絞監候,是絞立決的緩期執行。也就是說,等來年秋天的殺牲之季,李中易如果沒有赦免李筠,那麼,刑部秋審處的人,就會用白綾活活的將他勒死。

  如今的李筠,不過階下之囚罷了,想什麼時候殺之,用什麼手段殺之,李中易完全可以隨心所欲。

  之所以,不馬上就絞死李筠,其實是讓他眼睜睜的看著生命一步步走向死亡,這種煎熬式的痛苦,比馬上掉腦袋,更要難熬得多。

  所謂的凌遲萬剮或是五馬分屍之類的酷刑,李中易並不感冒,他想要的是殺一儆百,而不是臭名昭著的殘暴。

  殺人不過是頭點地罷了,讓李筠在監獄裡慢慢的熬著,把短痛變成了長痛,心理上的負擔更重,折磨也更深。

  處置了李筠之後,大慶門前的所有人,全都聚精會神的盯在李中易的身上。

  紹緒四年的恩科,進士科的知貢舉,格外的惹人注目。在水落石出之前,人人都有希望,卻又都沒有把握,一切只能看李中易的心意了。

  李中易明知道大家都在等待著最終的答案,他卻淡淡的說:「進士科的知貢舉,爭議頗大,就由內閣召集六部九卿集議,共推一人吧?」

  「啊……」

  「呀……」

  「哇……怎麼會這樣呢?」

  在場的所有人,大家做夢都沒有料到,李中易完全可以指定進士科知貢舉的人選,竟然主動放棄了。

  「大王聖明!」

  「主上英睿神武……」

  「天降雄主予我華夏……」

  各種肉麻透頂的馬屁話,此起彼伏,接踵而至,幾乎把李中易徹底的淹沒進了阿諛奉承的海洋之中。

  李中易很無聊的撇了撇嘴,尼瑪,還是那句老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就在剛才,在場的文臣們雖然沒敢當面咒罵李中易,心裡絕對是不服氣的。

  然而,轉瞬間,李中易主動放棄了進士科的主導權,同樣的這幫文臣,卻惟恐馬屁拍得不周到。

  前非今是,現場的基本狀況,其實並無根本性的改變,唯一有所變化的是,李臣們開會商議知貢舉的人選。

  散朝之後,李中易剛走下御座,康澤便哈著腰,湊過來涎著臉說:「回主上,西邊的御膳房已經備下了酒菜……」

  李中易起初還真沒在意,等他明白過味來,隨即意識到,所謂西邊的御膳房,不就是杜沁娘的專供膳房麼?

  宮裡的御膳房,分為大膳房、中膳房以及各宮的小膳房。按照朝食的慣例,宮裡的大、小膳房之中,除了杜沁娘那裡之外,全都在東邊,無一例外。

  康澤拐了這麼大的彎子,就是想請李中易去杜沁娘那邊用膳,然後洩火啪啪。

  尼瑪,杜沁娘的戰鬥力太過於強悍了,每週吃一頓大餐,倒是很不錯的選擇。如果,天天都吃大餐,肯定會膩得不行。

  李中易心裡明白的很,卻故意沒搭理康澤,逕直揚長而去。

  所謂天威難測,就是李中易如今的不按照常理出牌,令康澤完全摸不著頭腦。

  康澤不過是個閹豎罷了,如果李中易的心意,事事被其料中,長此下去那還得了?

  所以,李中易刻意沒去理會康澤的主動獻媚,把他當作是空氣一般,直接撂在了當場。

  換作是旁人,被主子扇了一記無影耳光,只怕會耷拉著腦袋,情緒十分不佳。

  可是,康澤卻彷彿得了極大的恩寵似的,趾高氣揚的昂首挺胸,讓不知道內情的宮裡人,全都以為他又在李中易的面前贏了一局。

  厚黑,厚黑,既要臉皮厚,又要心黑黑,康澤在宮裡修煉多年,早已是厚黑界的佼佼者。

  按照康澤自己的理解,儘管李中易這一次沒有如他所願,去和杜沁娘幽會。但是,只要李中易不是玩膩了杜沁娘,康澤就不信鑽不到空子,找不著居中穿針引線的機會。

  PS:更新送上了,求下月的保底月票,拜託鼓勵司空持續性的更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2-7 03:2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2-1 10:28
第1186章 治安論

  轉眼間,已是大年二十九,內閣已經封印放假。位於執政王府的上書房,卻一直忙碌不休。

  過年的時候,各個衙門可以休沐不辦差,警政寺和各地的駐軍卻不可能休息。尤其是京畿附近的防務情況,一直死捏著兵權的李中易,不敢稍有疏忽大意。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往往就在你不注意的時候,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

  開封城,作為整個大周的統治核心,提前部署好治安的防控措施,很有必要。

  京畿的駐軍,主要分三大塊,一是李雲瀟所屬的九門提督衙門,一是李中易直屬的近衛軍,最後是駐陳橋驛的馬光達第四軍。

  除了駐軍之外,就是李延清轄下的警政寺人馬了。警政寺在開封城內的人馬,來源最是繁雜,既有李延清從軍法司帶出來的嫡系,又有收編的四城巡警鋪和防火防災的防隅軍。

  以往,開封城裡的治安力量,簡直是多如牛毛。既有開封府的捕快,又有祥符縣的官差,甚至是駐軍也要插一手。

  九龍治水,看似管得面面俱到,其實是該管的沒人管,和罰款相關的工作,各個衙門都搶著做。

  至於那些對維護治安至關重要,卻沒有利益的事兒,各個衙門都一推二六五,彼此踢皮球,惟恐麻煩上身。

  如今,在李中易的嚴令之下,開封城以及各地的治安工作,統一由警政寺管轄。

  在李中易的親自部署下,開封城的治安工作,採取落實到人的網格化管理。

  具體而言,城裡的各裡各坊,都派駐了戶警,每家每戶的基本人口以及流動人口的狀況,戶警全都必須登記在案。

  各街各巷的關鍵節點,都派駐了捕警駐點,隨時隨地盤查可疑的行人。從哪來,到哪去,要找誰,啥時走,都必須一一查實。

  最後,就是巡警們的組隊巡邏了,他們是處理城中突發***事件的主力軍。

  對於治安的佈局,李中易最看重的其實是,事事皆可落實到人,以及可以精確的倒追責任!

  天朝的事情,就怕認真二字,認真的基礎是可以精確追責到具體的人。

  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

  話糙理不糙,三個和尚之所以沒水吃,根源是責任不清,都指望著別人多付出,而自己不勞而獲。

  按照李中易的經驗,管某件事情所涉及的衙門越多,就越是亂相叢生。所以,各地的治安權盡歸警政寺的管轄範圍之中,看似李延清的權柄擴大了無數倍,實際上,責任亦是重如泰山。

  此時的上書房裡,李延清、李雲瀟和馬光達三人,圍坐在李中易的兩側。大家一邊烤火磕瓜子品茶,一邊商議過年期間的治安防範和強化。

  真正的自己人坐一堆,大家全都很放鬆,想到哪裡就說到那裡,不必顧忌虎視眈眈的御史們。

  至於,那些體現身份差距的繁文縟節,全都被拋到了一旁。

  室內的地暖燒得很足,李中易熱得直接冒汗,索性把五蟒袍脫了,就穿了件細麻布內褂,翹起二郎腿,手裡抓著一把瓜子,和大家閒聊。

  一旁伺候著端茶遞果送瓜子的蕭綽,一直暗翻白眼,在心裡罵李中易,虧他還是大周之主,坐沒坐相,君無君體,真是個沒見過大世面的土包子。

  不過,飽讀漢人經典的蕭綽,她心裡也很明白。李中易這麼做,看似跌了君上的身份和體統,卻可以牢牢的籠絡住心腹部下們的心。

  被李中易熬了這麼久,蕭綽哪怕是再愚蠢,也大致看懂了男人的為人處事原則。

  涉及到權力的分配,不僅有規矩的約束,更有細節的條框,讓部下們有章可循,既不怕擔責任,又不至於僭越本分。

  至於,在私密的場合,李中易壓根就不把所謂的君上之威當回事兒,隨心所欲的怎麼親近怎麼來。

  偏偏,李家軍的老部下們,還真就吃李中易的這一套馭下之術,一個個俯首貼耳,忠誠無比。

  重規矩、賞罰分明、恩威並施、待老部下格外親厚,以及私下裡不拘小節,還極端好色,這是蕭綽對男人的基本看法。

  就在蕭綽有些走神的時候,李中易忽然說:「治安,治安,治了才會安。怎麼治呢,由點到線再連成面的預先防範,才是重中之重。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一旦奸人作惡逃出城去,流竄於各地,就再難緝拿。」

  緝拿罪犯,這是李延清的本職工作,他趕忙起身,想解釋一番。李中易卻擺了擺手說:「坐下說話,我向來不喜歡有太多的虛禮。」

  李延清只得重新坐回到錦凳上,拱手稟道:「爺,小的以為,網格化的治安管理,的確是長治久安之道。正如您所言,奸人作惡之後,就算是沒有逃出城去,也很可能隱藏於幾十萬百姓堆裡,總不能天天圍街抄家吧?」

  李中易含笑點頭,李延清說的這些內容,其實全是他的原話,李延清這小子越來越擅長借佛打妖的手段了。

  「主上,小的以為,單單是在城裡網格化管理治安,顯然頗有疏漏之處。若是在全國範圍內,每個村每個亭都推行網格化的人財物管理,那麼就織成了一張天羅地網。到那個時候,即使歹人作奸犯科之後,順利的逃出了城,除非是貓進深山老林之中,卻難以在有人煙的村集混下去。」李延清的一席話,令馬光達不由刮目相看。

  李家軍在整體上,顯然是團結一致對外的。但是,在李家軍內部,軍法司和各個部隊之間的關係,不僅不和睦,反而是積怨日深。

  說句心裡話,馬光達以前還真瞧不上只會收拾自己人的李延清。只是,礙於李中易定下的權力制衡原則,馬光達不敢公開批駁軍法司罷了。

  如今,李延清一席條理分明,邏輯清楚的觀點,被拋出來之後。馬光達陡然猛醒,他此前的確是小看了「佞臣」李延清。

  心明眼亮的蕭綽,卻看得懂李延清的高明。單單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一個誠字,便足以令李延清穩立於不敗之地。

  人心隔著肚皮,伴君如伴虎!

  和隨時隨地要吃人的猛虎,總是講真話,這不僅需要忠誠和智慧,更需要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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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2-2 21:24
第1187章 論監督

  說起治安的利弊,李中易其實有很大的發言權。想當初,他應邀去南方某地動手術的時候,晚上獨自出門吃夜宵,就因為帶了身份證卻沒有暫住證,就被聯防隊的人帶回去關了一晚上。

  當地的朋友去領李中易出來的時候,還交了五百元「贖金」,卻連正規的財政收據都沒有一張。

  從那以後,李中易深刻的領悟到,上邊出一善政,如果沒有具體的實施細則進行約束,下邊必多一個搶老百姓荷包的由頭。

  李中易品了口茶湯,鄭重其事的交待李延清:「出治安新政之前,務必多實地考察,多調查研究,多聯繫基層巡警和戶警,多走訪利益相關的老百姓。確定要執行的新政,必須從東部、西部和中部州縣,各選幾個進行試點,一邊總結經驗教訓,一邊逐步推行,明白麼?」

  李延清趕忙起身,捶胸道:「您素來愛民如子,絕對禁止擾民,小的安敢違反?」

  李中易擺了擺手,示意李延清坐下說話,李延清這才重新坐回到原位,畢恭畢敬的恭聆上訓。

  「雖說高俸無法徹底養廉,但是,皇帝不差餓兵,待遇提高的同時,必須從嚴治警。我的意見是,你的部下們絕對禁止收老百姓的一個大子,並且家產都要詳細的申報登記,交由王大虎去核查。」李中易此話一出口,李延清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警政寺的實權,大得駭人聽聞,簡直是上管空氣,下管十八層地獄,無所不包。

  說句心裡話,哪怕是不貪的管戶,每月從所轄區域內收的貢奉,就不是小數目。

  天朝向來個人情社會,法律皆有巨大的彈性和空子可鑽,衙門裡的胥吏大多靠著精通律法的優勢,大鑽孔子,上下其手,猛撈好處。

  不管是哪個年代,只要有權,就不會缺錢花。如果,腰藏萬貫家財,官面上卻無人撐腰,就等於是在呼喚貪官污吏們:快來搶吧!

  沈萬三、石崇等人的悲劇,那是必然現象,而絕非偶然!

  《水滸傳》裡,號稱及時雨的宋江,那是比芝麻粒還小的押司而已,根本就不入流。

  然而,宋押司從來就不缺錢花,出手可謂是闊綽無比,錢是從哪裡來?

  李中易的意思,不僅李延清聽得懂,就連一直裝作低眉順目的蕭綽,也是瞭然於心。

  說白了,治安大權歸警政寺,但是監督李延清及其部下的權力,卻被交給了王大虎轄下的都察院。

  在官官相護的時代背景之下,老子監督兒子,爺爺監督孫子,怎麼可能真正的監督到位呢?

  「絕對的權力,必然導致絕對的腐化墮落!守忠兄,我這人最是念舊,也最不希望親自下令砍掉老部下的腦袋,明白麼?」李中易輕描淡寫的一席話,卻是極其嚴厲的警告。

  「請主上您放心,小的一定不會無原則的護短。」李延清實在是坐不住了,趕緊站得筆直,鄭重其事的表明他的態度。

  李中易啞然一笑,搖著頭說:「守忠啊,你表再大的決心,我都不可能完全相信。畢竟,警政寺的權力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全國各地的人員數量也異常之龐大。林子大了之後,什麼鳥都有,所謂的內部監督,不過是捏著鼻子哄我開心罷了。」

  李延清再次嚇出了一身冷汗,自從他追隨於李中易之後,還從未見李中易如此一本正經的交待某件事。

  「嗯哼,我有個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想和你商量一下。」李中易頓了頓,盯著李延清的雙眼,「你的人,下級犯罪,直接上司就地免職,隔級上司十年內不得晉陞。不知守忠兄,以為可行否?」

  李延清是個明白人,李中易明為建議和商量,實際上就是定規矩的吩咐嘛。

  「下臣一定不敢以私心護短,而致官逼民反。」

  李中易的發條越上越緊,李延清再不懂事,那簡直就是二傻子的傻哥哥了!

  沒錯,就是官逼民反,這才是李中易對警政寺最大的擔憂!

  畢竟,李家軍的內部事務,皆有條令的約束,哪怕不可能盡善盡美,卻也完全可以利用嚴格的軍紀,約束住官兵們的言行舉止。

  李延清的部下們就不同了,他們每天接觸的不是商人,就是小老百姓。求他們辦事的草民們,每人只送一貫錢,日積月累下來,就是一筆不小的橫財。

  宋江,宋押司,揮金如土的負面形象,在李中易的心目中,被打上了深深的烙印,絕不可能或忘。

  蕭綽畢竟是草原女郎,她雖然聽得懂李中易說的是啥意思,卻始終沒想明白:為何要花這麼大的力氣,保護螻蟻一般卑微的草民呢?

  在遼闊的大草原上,廣大牧民看似自由民,本質上,都是部落酋長和長老們的牧奴。

  牧奴的義務多如牛毛,比如說,年滿十四歲之後,就必須提刀拿弓的上戰場。又比如說,牧奴娶的妻子,初夜權要歸族長,卻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文化的不同,文明程度的高低,都決定了觀念的不同。

  蕭綽無法理解的社會現象,原本是貧寒草民出身的馬光達,卻感同身受。

  「主上,下臣當初也是被官差欺壓過甚,實在是過不下去了,這才投的朝廷禁軍。」馬光達重重的歎息道,「好男不當兵,唉,下臣那是真的熬不下去了呀……」

  李中易點了點頭,笑道:「人挪活,樹挪死。耀明你混不下去了,卻遇見了我,如今終於過上了好日子,還真是巧極了。」

  「哈哈,確實是無巧不成書吶。下臣蒙主上不棄,榮膺一軍之都指揮使,已是心滿意足了,此生再無任何的遺憾。」馬光達的一席馬屁話,惹得李延清直翻白眼。

  別人也許不太清楚馬光達的老底子,一直主持軍法司的李延清,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馬光達雖然也是出身於朝廷禁軍系統,他卻和劉賀揚的情況,又有所不同。劉賀揚那是老靠山倒了,以至於越混越差,直到被硬塞進李中易的手下為止。

  性格決定命運,這是李中易無意中漏出的名言,這句話用在馬光達的身上,再恰當也不過了。

  在追隨李中易之前,馬光達完全是靠血拼精神,靠著真刀真槍的紮實軍功,熬到兩鬢微白之時,才混了個沒啥實權的副指揮。

  誰曾想,就算是沒啥實權的副指揮,也被權貴家的子弟惦記上了,上司就像是趕虱蟲一般,將他發配進了雜牌且沒前途的李家軍。

  因禍得福,恰是馬光達後半生官運亨通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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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2-2 21:25
第1188章 鐵腕之主

  在這個生產力異常低下的年代,尋常的老百姓之家,平日裡省吃儉用,恨不得把一文錢掰開來當五文錢花。

  不過,過年時的走親訪友,拜望岳父,總不能空手去吧?另外,家裡來了拜年的親戚,總不能讓人家喝西北風吧?

  提前準備過節的各種物資,趕集竄市的購買年貨,家家戶戶都在做。

  平日裡捨不得掏錢買來吃的豬肉,過年時總要割幾兩,用於待客吧?還有,平時捨不得買的茶葉,總需要備上幾兩吧?

  年貨,年年都要備,不過,開封城裡的老百姓卻在今年發現了一個極為奇怪的現象。原本,逢年過節必狂漲的各種生活必需品,尤其是糧食的價格,在節前只是微漲了一文錢而已。

  人以食為天!柴米油鹽醬醋茶,開門七件大事,對於收入微薄,始終掙扎在挨餓邊緣的老百姓來說,這才是他們最最關心的頭等大事。

  冬天的開封城,汴河早已封凍,從河北、河東以及江淮地區輸入京城的糧食等物資,只能通過陸路運輸。

  河流封凍,才是開封城冬季物價飛漲的主要因素之一。畢竟,運載量大、所需人力和物力最少的船運,才是最經濟實惠,也是成本最低的運輸模式。

  不過,今年冬季,開封城裡的老百姓驚訝的發覺:掛著逍遙津招幌的糧鋪,敞開來供應糧食。

  只要你出得起錢,想在逍遙津糧鋪裡購買多少斗米,就可以買多少斗米,完全沒有限制。

  一直被飢餓陰影所籠罩的京城草民們,大家都被餓怕了,糧價幾乎沒漲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草民們蜂擁而來,擠到京城近百家逍遙津糧鋪門前,目標就只一個:盡可能多的買糧。

  「恩師,學生一直覺得很奇怪,這銅臭子上哪裡弄來這麼多的糧食?」一直賦閒在家的楊炯,滿是疑惑的問范質。

  范質拈著白鬚,歎息道:「自從李中易進城之後,就往各村各亭派駐了村正和亭正,這一桿子插到了底,哪村哪亭的大戶人家,有多少銀錢和糧食,他豈能不知?」

  楊炯依然沒聽懂,追問道:「這和銅臭子手裡糧多,有和瓜葛?」

  「唉,你呀,你呀,豈不聞李中易的口頭禪:打倒土豪劣紳分田地?」范質暗暗歎了口氣,他最得意的門生楊炯楊博約,和李中易李無咎比起來,實在是差得太遠了,有如天壤之別一般,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說句心裡話,范質一直很認同李中易擅長髮家致富的好手段,只是李中易心氣過高,一直不肯馴服於范質的座前,這就需要刻意的雕琢一番。

  只是,世事實在難料。范質做夢也沒有想到,韓通率領的二十幾萬精銳朝廷禁軍,竟然經不起李家軍一個多時辰的猛攻,眨眼間潰不成軍,江山從此易主。

  昔日的范質,那可是獨攬朝廷大權的政事堂首相,如今卻成了整天養花種草釣魚玩鳥的伴食相公。

  范質失了勢,連帶著原本掌握政事堂內庶務實權的楊炯,也跟著靠邊了。短短的幾個月間,成敗異變,形勢也變化萬千,實在是令人唏噓感慨不已。

  「博約啊,京畿附近的田產大戶,可是少了很多啊。」范質儘管對李中易喜歡抄家的做法,很不以為然,卻不得不佩服李中易敢拿大戶豪門開刀的驚人魄力。

  當官不能得罪權貴巨室,刑不上大夫,王子不與庶民同罪,這是通行了幾千年的權力圈潛規則,哪怕是范質獨攬朝政之時,也不敢輕越雷池半步。

  可是,李中易上台之後,第一刀就砍向了那些平日裡魚肉鄉里的土豪劣紳們。據不完全統計,單單是抄家得來的銀錢,就足以抵得過全國官員們三年的俸祿。

  至於抄家所得的糧食,哪怕用堆積如山來形容,也不過是管中窺豹罷了。

  如果僅僅是收拾鄉間的土豪劣紳,范質絕不可能佩服李中易的膽量。更可怕的是,李中易居然敢拿開封城附近的道觀和寺廟開刀。

  本朝從太祖開始,就一貫崇道,發展到今日,已歷三代君主。據范質所知的情況,單單是開封城方圓兩百里內,就有大大小小的道觀近千座,寺廟好幾百座。

  道觀名下的田產,以及歷年積攢下來的糧食儲備,范質很早就隱約知道,只怕是比朝廷的國庫糧倉還要充裕數倍以上。

  結果,李中易絲毫也不顧忌佛道信徒們的強烈反彈,悍然派兵查封了兩千多座道觀和寺廟的田產和糧食。

  這且罷了,李中易還授予九門提督李雲瀟,把幾萬名不事生產的道士及和尚,全都趕出了山門,強迫他們還俗。

  所謂不當家,不知其中的艱難。作為每天都缺錢花的前任首相,曾經主導天下大政的范質,撇開政治立場不言,對於李中易趕佛驅道的各種措施,他是發自內心的認同。

  道理其實很簡單,佛家的寺廟和道家的觀殿,一向都是不需要納稅納糧的特權階層。

  也正因為如此,很多富豪之家,紛紛把田產寄名於廟觀的名下,目的就是逃避朝廷的務賦。

  當時,作為首相的范質,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必須考慮下個月的薪俸、駐軍的口糧、朝臣們的賞賜,說到底就是錢糧二字。

  然而,道觀和寺廟並不從事生產,他們每多一分田產,朝廷就少兩分田賦收入,兩者之間屬於是典型的此消彼漲,完全相反的利益格局。

  范質是傳統士大夫階層之中的一員,固有的教育經歷和保護士大夫利益的現實,都決定了他的執政觀念是:皇權只能與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階層天然高人一等!

  然而,李中易卻是中下級官僚之家的出身,在他的字典裡,完全沒有哪個階層高人一等的條條框框。

  所以,頂著士林的罵聲,無視於道佛兩界人士的強烈反彈,李中易肆無忌憚的查抄了道觀和寺廟的田產。

  當然了,在查抄的過程中,儘管某些地方的利益受損者,煽動普通草民鬧事,甚至還鬧出了幾十條人命。

  然而,李中易的態度異常之堅決,不僅派兵強力鎮壓,更把煽動者的家,也順籐摸瓜的一起查抄了。

  不管怎麼說,李中易敢幹大事的魄力,范質不得不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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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9-2-5 12:20
第1189章 時候未到

  大年三十年,也就是除夕的早上,李中易背著手,領著李延清和李雲瀟這哼哈二將,晃晃悠悠的逛在大街上。

  「守忠,買米的這些人,一看就不是窮人,派人盯緊了。」李中易在一家逍遙津米鋪前,站了一刻鐘,突然抬手指著一個身著破衣爛衫,臉色卻異常紅潤的中年男子,扭頭吩咐李延清。

  李延清早就盯上了那個傢伙,他隨即小聲說:「爺,小的早已經打過了手勢,讓底下人別盯丟了。」

  李中易滿意的點點頭,笑道:「對於為富不仁的傢伙,絕對不能手軟,務必查清楚家底。」

  李延清心領神會的說:「單單是人,又不值幾個錢,幾代的積蓄才是大頭。」

  這段時間以來,在主上的命令之下,九門提督衙門所屬的兵馬,已經配合警政寺出任務,不下千次之多。

  李雲瀟撇了眼李延清,心裡多少有些不滿。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數萬人次的兵馬出動,消耗了不少的錢糧,警政寺那邊卻連半個大子都沒補給九門提督衙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有利益分歧。

  李雲瀟和李延清,這兩人都是出身於河池鄉軍,也都是蜀人,還同為李中易最信任的心腹之二。

  然而,這種本應該異常和睦的關係,私下裡,也有著不小的矛盾。

  矛盾的焦點是,李延清管轄的警政寺,整個攤子尚未完全鋪開,治安任務又異常繁重,經常需要九門提督衙門的大力協助。

  俗話說,打江山易,坐江山難。難就難在利益的分配不可能絕對公平,只能相對公平。

  分大餅的規矩,歷來是增加了自耕農的收入,士大夫階層就要吐東西出來。反之,亦然。

  李中易十分厭惡因私廢公的極端山頭主義,格外強調不同部門之間的密切配合。總之一句話,袍澤有難,誰敢畏縮不前,一律嚴懲不怠。

  想當初,孟良崮戰役之時,李天霞因為私心作祟,出工不出力,導致整編74師的張靈甫被粟大將全殲,豬隊友的教訓實在是慘痛之極。

  保存個人實力的山頭主義,一向為李中易所深惡痛絕,李雲瀟自然不敢不緊密配合李延清。

  正經事固然要緊密配合,但這並不妨礙李雲瀟心裡有怨氣,只是不好說出口罷了。

  李延清也知道對不住李雲瀟,只是,李中易對於財政撥款紀律抓得異常之緊:事事有預算,用不完的錢,必須第一時間交回三司使衙門。

  警政寺,擔負著維護全國治安的重任,寺裡執行任務的錢糧,預算倒是十分的充裕。但是,借李延清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私下裡塞錢塞東西,補貼給九門提督衙門,那是必須掉腦袋的重罪。

  李中易早就發覺,李雲瀟和李延清之間有些彆扭,他卻只當沒看見似的。

  這人與之間的鬧彆扭,除了酒色財權氣之外,基本上也就沒別的了。

  李雲瀟不是小氣之人,這已經為李中易所深知,李延清也很大氣,那麼,他們倆之間的矛盾,只可能是配合出任務之後,利益分配不均了。

  道理其實也挺簡單的,李雲瀟出動數萬人次的兵馬,協助李延清完成抓捕任務,哪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現實的狀況卻是,警政寺這邊捷報頻傳,立功受獎的部屬多達幾十人,而九門提督這邊出了死力,卻連半根毫毛都沒撈著。

  類似的情況,換作是李中易,他的心裡也肯定會多少有些不爽。

  實際上,李中易親自簽發的嘉獎令,已經完成了必要的手續,就等著合適的時機正式下發給樞密院。

  李中易就是想看一看,在沒有任何利益互補的情況下,他的心腹們是不是和李天霞一樣的豬隊友。

  以大局為重,以國事為重,以江山社稷為重,這才是人間正道!

  打進開封城後的幾個月內,李中易幹了幾件大事,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向各村各亭派駐村正和亭正,並將自耕農組織起來,編練為整個大周最基礎的軍事力量——鄉勇。

  鄉勇的本質是有組織的民兵,某位大人物曾經精闢的論斷過:兵民乃勝利之本!

  正如范質所言,村正和亭正在農村扎根之後,哪家是大戶,哪家是中農,哪家的兒郎是潑皮閒漢,哪家是惡霸地主,在有計劃的周密調查之下,摸清家底的情況材料都擺到了李中易的案頭。

  李中易的用人原則,向來是用人要疑,疑人要用。村正和亭正報告上來的材料,李中易不可能挨個去檢查,卻可以隨機性的抽出5%的比例進行抽查。

  一旦發現造假,等著村正和亭正的,將是他們承受不起的雷霆之怒!

  天朝的事情,其實就怕認真!領導真正重視了,啥事都搞得好!

  李中易不喜歡一窩蜂搞運動式的所謂執法檢查,每個月都抽5%進行地毯式檢查,寧可反覆的查深查透,也絕不搞花架子。

  參與抽查的人員,有軍法司的軍法官,也有都察院的御史,還有警政寺的巡警,而且不設組長,所有組員都有同等重要的發言權。

  針對抽查出來的結果,李中易依然會從中抽出5%的比例,由外地奉調進京的老部下,領著專人覆核。

  實踐證明,只要丁是丁卯是卯,真正可以倒追責任到個人的獎懲分明,各村各亭上報的材料,驚人的準確。

  也正因為有了精確到可怕的一手材料,李中易派兵查抄寺產、廟產和土豪劣紳的家產,沒有抓錯一人,抄錯一家!

  早在建軍之初,李中易就定下了鐵律:逢晉陞,必考試!

  如今,派下去的亭正和村正,上任伊始就可以按部就班的開展工作。並且。他們中的每個人都在軍政學堂裡深造過,個個看得懂公文,個個會寫報告。

  回過頭來再看時,李中易的全員掃盲決策,完全可以稱得上「高瞻遠矚」。

  敞開供應糧食,肯定會有糧商或是權貴豪門的人,混進買糧的隊伍之中,與民爭利。

  李中易只是暗中命李延清的人,早早的做好準備,挨個盯梢,摸清底細而已,不要輕易打草驚蛇!

  對於挖新政權根基的惡劣行徑,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PS:回晚了,努力碼字爭取二更,春節都不斷更的司空,求月票的鼓勵!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2-7 03:27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9-2-5 12:20
第1190章 與民爭利

  開封的居民們,對於李雲瀟和李延清這兩個大魔頭,都是只聞其名,而不知其人。

  哪怕是,李雲瀟和李延清並肩坐在茶樓裡,四周的人們竟然沒認出他們倆,更別提居中而坐的,高高在上的李中易了。

  「我說,朝廷最近抄了不少劣紳之家,得的糧食堆積如山,不對,是堆積如海了……」

  「唉,我也聽說了這麼回事,京城裡的國庫糧倉都堆滿了,這才拿出來敞開著賣……」

  「嘿嘿,我活了一大把歲數了,家裡的米缸這還是頭一次裝滿。如果不是沒錢了,我真的還想買一些回來……」

  「說句不怕露怯的話,自從家裡出了敗家子之後,我的日子就不太好過。前日晌午,我一咬牙,狠了狠心,排隊買了三十斗米。原本以為多多少少會有摻沙子混石子的壓秤,誰曾想,我和婆娘篩了個遍,你們說怎麼著,竟無一粒沙一顆石,全是上等的好米。」

  這個時代,人們的日常娛樂項目,除了逛秦樓楚館之外,就是泡茶樓,溜瓦子,賞百戲。

  其中,消費不高,適合談天說地,彼此交流信息的場所,茶樓和酒肆最適合!

  李中易品了口盞中茶,饒有興趣的仔細傾聽市民們的交談,在這種張三不知道李四的狀況之下,人們往往容易說出真心話。

  李延清和李雲瀟都知道李中易喜歡體察民情的習慣,他們倆只是悶頭喝茶,絕不敢打擾到了主上的興致。

  在官本位的社會,別看草民們大多是文盲,卻幾乎都懂政治潛規則。

  流行最廣的那句話,綿延到千年之後,依然是真理:禍從口出,莫談國是!

  文字上的那點事兒,不外乎借古諷今,指桑罵槐,含沙射影之類的破事罷了。

  你在家裡隨便說啥,其實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通過持續性的口口相傳,或是通過著書立說,透過放大式的廣泛傳播之後,可以間接影響草民們的意識形態。

  所以,歷朝歷代的統治者,一邊鼓吹君權神授,一邊害怕被戳破剝削的真相。或多或少,都會出現類似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的文字案。

  然而,上下幾千年的治亂循環規律告訴李中易,大興文字案,並無卵用。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言論壓制,放大到人類歷史發展的長河之中,你就會驚訝的發現,文字案不過是統治者心虛的掩耳盜鈴罷了,除了讓草民不敢公開罵娘之外,壓根就沒有卵用。

  當既得利益集團肆無忌憚的吸血,朝廷卻束手無策之時,就等於是拉開了下一次改朝換代的序幕,王朝更替的週期率正式生效!

  李中易畢竟是現代人的靈魂,超越千年的見識告訴他,人都是自私的利益動物。把大餅分得盡量公平一些,讓各個階層的利益相對均衡,這才是長治久安的人間正道!

  除了分裂國家或是煽動宗教的極端言論之外,草民們公開說啥,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必須照顧好自耕農、小商人和小手工業者的利益。

  兵民是勝利之本,這裡的民,主要是自耕農、小商人和小手工業者,他們才是朝廷的寶貴財富,也是財源和兵員的基礎骨幹力量。

  默許草民們罵一罵貪官污吏,反而更容易抒緩他們胸中鬱積的怨氣,不至於讓日積月累的怨氣,被突然點燃之後的星火燎原。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領袖人物的個人嗜好,其實具有極大的社會模仿性。比如說,李中易很喜歡磕著瓜子品香茗。

  整個開封城裡的茶樓酒肆,有樣學樣,都會在上茶或是上菜前,提前擺上一小碟炒得噴香的瓜子。

  又比如說,李中易喜歡穿著高跟皮鞋,腿罩網眼黑絲的長腿女子。開封城裡的達官貴人們,哪怕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跟上天下之主的步伐。

  最近,宮裡選入的一百餘名秀女,個個都換上了量身定做的各色旗袍,搭配上黑色的高跟皮鞋。

  本就是從美人堆裡挑出來的秀女們,無論是行走坐立,細腰扭擺間,完美的曲線畢露。網眼黑絲籠罩下的白嫩肌膚,從秀女們旗袍開衩處若隱若現,實在是勾盡了眼球,令開封城裡的權貴們大流口水。

  當然了,衛道士也公然開罵:有傷風化,辱沒祖宗,玷污聖人!

  李中易明知道是哪些人開罵,卻只當沒有聽見似的,依舊我行我素!

  尼瑪,選進宮裡的秀女,在理論上都是李中易可以隨意享用的女人。他如果連自家女人的穿著打扮,都要看衛道士們的眼色行事,那還算是哪門子的天下至尊?不如回家種白菘算了!

  茶樓裡,茶客們各自磕瓜子閒聊天,沒人注意到輕車簡從的李中易一行四人。

  「前幾日,小弟我正好路過大理分寺衙門口之時,親眼目睹了一樁奇案。你們猜怎麼著,大理分寺的官兒,居然史無前例的沒向著「錢民」和「行錢」,只判了欠債的那小戶人家,每年只需要擔負一分的利錢。」

  「啊,竟有此事?」

  「不可能吧,這年月,不管是誰家舉債的利錢,至少也要每半年翻一倍吧?」

  「每半年才翻一倍,哼,那真的是良心價了。我家附近的利錢,三個月就翻了一倍,利滾利的一年至少翻十倍。」

  「怎麼可以這樣斷案呢?難道說誰窮誰還有理了不成?」一位身穿藍色儒衫的尖嘴中年猛一拍桌子,陡然長身站起,「這簡直是荒唐至極的糊塗官判糊塗案。」

  李中易若無其事的瞥了眼藍衫尖嘴的中年人,李延清隨即把手伸到凳子下邊,暗中打了個只有他在警政寺的心腹部下們才懂的手勢。

  高利貸,不管哪個時代都有,只是叫法略微有些差異罷了。

  本朝的高利貸,真正出錢的人叫作錢民,專門擔任放貸中間人的叫行錢。閒錢多得燙手的錢民,因為放款的業務多如牛毛,完全不可能忙得過來,就很有必要請行錢作代理人了。

  錢民和行錢之間的利錢分成比例,通常是對半分。行錢沒有出一個大子,卻收穫巨大,可想而知的是,放貸的積極性高得爆棚。

  李中易上台之後,除了捏緊軍政大權之外,穩定政權的重心,一直是打擊危害鄉里的土豪劣紳。

  其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便是史無前例的公開發佈政令:朝廷不承認民間借貸利滾利的合法性,並限制了一年的利錢,最多不得超過借款的一分息。

  超過一分的利錢,大理分寺不僅完全不予以支持,更視為犯罪的行為。如果,私下放貸的涉案金額超過了五十貫,不僅要罰沒至少一千倍且上不封頂的本金,更要抓人。

  金融領域的剝削,才是最高等級的剝削。其中,權貴們利用勾結官府的便利性,利用天災或人禍,肆無忌憚的放高利貸,才是自耕農、小商人、小手工業者的生存和發展,最大的絆腳石之一。

  新政權建立之後,李中易以開封府為試點的起點,逐級在全國範圍內建立大理分寺,也就是剝奪了地方官的審判權。

  硬幣總有兩面,李中易既要抑制高利貸的氾濫成災,又要嚴厲打擊欠債不還的「老賴」。

  勞改體制,這個被廣大知識分子早就罵臭了的惡制,李中易信手拈來即用。

  新政權下的勞改,核心的要點是:只有經過大理分寺判決的欠債者或是罪犯,才能被抓去工程營裡,承擔修橋鋪路興建水利工程的重任。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暫時還不起錢,就用做苦力掙的錢,分期還債。啥時候還清了債務,啥時候離開勞改的工程營,童叟無欺。

  想當初,秦朝末年,幾十萬刑徒修的是秦始皇的陵寢和宮殿。如今,李中易把這些人都送去修橋鋪路,從事必要的基礎設施建設,既沒有白拿錢養活閒人,又可以極大的促進商業貿易的發展。

  要想富先修路的邏輯,此時的人們壓根就不懂,但是,李中易卻是早就看透了其中的奧妙。

  「正方兄,請慎言,吾等草民,還是莫談國是為好!」一位身穿白色儒衫的馬臉男子,嚇得臉色大變,趕忙勸說可能惹禍的正方兄。

  「揚中兄,你也忒膽小怕事了一些吧?只許那銅臭子亂搞一氣,就不許我等士大夫說上幾句?」正方兄正是怒火中燒之時,忍了又忍,實在是家中利益受損巨大,忍無可忍。

  李中易摸著下巴,微微一笑,嚴厲打擊高利貸的政策,在頒布之前,整個內閣的四位相公全都極力反對。

  其中,孔昆抨擊得最激烈,給李中易扣上了與民爭利的大帽子。

  嘿嘿,李中易確實是在與民爭利,不過,此民皆為非富即貴之輩,而彼民都是自耕農或是小商人、小手工業者罷了。

  「諸位仁兄,如果任由銅臭子瞎搞一氣,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天下必定大亂。」正方兄怒不可遏的大噴口水,居然把攻擊的矛頭直指李中易。

  和正方兄同桌的三位仁兄,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再也不敢與之同桌,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藉故溜出了茶樓。

  李中易不由笑了,儘管他不搞文字案,但是,幾千年流傳下來的,莫談國是的老傳統,威懾力依舊是驚世駭俗的無比巨大。

  「正方兄,小弟萬分贊同您的看法,如果不是特別忙的話,可否移駕此桌?」李中易把臉色漆黑一團的李雲瀟和李延清撂在了一旁,起身拱手,十分熱情的相邀。

  PS:提前拜個早年,今天至少還有一更,求賞一張月票!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2-7 03: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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