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40772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5-8 23:02
第1261章 戰略選擇

  契丹人丟盔棄甲的拍馬在前面逃命,漢家兒郎揮舞著戰刀,一邊高聲吶喊,一邊死命狠追。

  李中易久久不願放下手裡的單筒望遠鏡,心潮起伏不定,自晚唐以降,類似這樣的場景,有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了?

  一百年?還是一百五十年?

  兩千契丹人剛剛正式接戰,就被李家軍殺的大敗,只能亡命而逃,耶律長元一時間,還真難以接受這樣的場面。

  然而,事實俱在,哪怕耶律長元再不樂意相信,契丹人的精銳皮室軍顯然是敗得很慘!

  「滋……南蠻子的火炮竟然如此之厲害,著實沒有想到哇!」耶律長元不由倒吸了好幾口涼氣,死命的揉了揉雙眼,睜眼再看,曾經不可一世的契丹人,的的確確被殺敗了。

  李家軍騎兵軍甲營指揮童辛,揮刀劈死了一名契丹人,正欲大吼一聲「痛快」,卻突然聽見了撤退的軍號聲。

  儘管童辛非常不樂意就此撤回,然而,軍令如山倒,他只得緩緩勒緊馬韁,掉頭回撤。

  李家軍中記軍功,向來不以首級論英雄,而是根據戰鬥任務的難易程度,確定軍官或士兵所立下的戰功。

  不過,在回撤的過程中,童辛多留了個心眼,他下令將沿途倒下的契丹人,全都砍下首級,以便拿回去敘功。

  李中易見戰士們紛紛下馬砍契丹人的腦袋,不由高高的翹起嘴角,笑眯眯的說:「童辛莫非是想築京觀不成?」

  高強看出李中易的心情很棒,便笑著湊趣兒說:「若是砍了休哥的腦袋築京觀,那才是美事一樁!」

  李中易啞然一笑,高強的胃口也太大了一點,若能砍下耶律休哥的腦袋,整個契丹國肯定已經被他踩在腳底下,從此北面無憂矣!

  兩千餘精銳騎兵出擊,能夠囫圇逃回來的卻僅有三百多人,耶律長元頗有些欲哭無淚的淒涼之感。

  出師不利的結果是,耶律長元身後的契丹勇士們,一個個面現凝重之色。

  直到此時此刻,曾經高傲無比的契丹人,終於明白了一件事:耶律休哥為啥不肯馬上和李家軍正面決戰!

  耶律長元感慨萬千的嘆息道:「曾經被咱們隨意打草谷的南蠻子,終於練出了一支強軍!」

  沒人敢接這個話茬,大家都目不轉睛的盯在耶律長元的身上,惟恐作了戰敗的替罪羊。

  「如果不是我軍主力接應及時,只怕是連三百人都逃不回來了。」耶律長元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擺了擺手說,「既然是南蠻子很難打,那咱們索性繞到他們的後邊去,爭取切斷南蠻子的後路。」

  耶律洪山史無前例的打了敗仗,他本來沒有臉面說話,可是,依然忍不住提醒耶律長元:「大詳穩,上邊給您的任務是……」

  他擔心耶律長元擅自改變作戰任務,恰好被耶律阿蠻抓住了把柄,萬一被秋後算帳,恐怕是九死一生之局面。

  耶律長元擺了擺手說:「我若就此回去了,你以為耶律阿蠻就會放過我麼?」

  耶律洪山仔細的一想,隨即黯然搖頭,難過的說:「耶律阿蠻不可能放過這麼好的藉口。」

  耶律長元點了點頭說:「為今之計,咱們只有打了勝仗回去,才有可能將功贖罪。」

  出征時的一萬多人,如今只剩下八千多點,損失了這麼多人,如果就此回去,耶律阿蠻一定會借題發揮,耶律長元的命運多半會變成悲劇。

  「稟報主上,契丹人逃走了!」

  李中易獲得了斥喉傳回來的情報,他不由笑道:「契丹人這才損失了多少人?怎麼可能就此不戰而逃呢?」

  張三正笑道:「主上,契丹人一定是怕了正面的對決,想繞到後邊去截斷咱們的糧道。」

  「主上,既然契丹人怯戰了,我軍又兵精糧足,不如直接把戰線推進到幽州城下?」高強的一席話,立時把李中易逗笑了。

  屯兵於幽州之下,契丹人哪怕再不想決戰,也必須被牽著鼻子,參與漢蠻之間的戰略性大決戰!

  幽州,對於契丹人而言,屬於輸不起的至高利益!

  幽州,對於李家軍而言,屬於必須拿回來的民族最高利益!

  客觀的說,李中易刻意北進,直撲幽州,等於是釋放出了戰略決戰的勝負手,逼迫契丹人參與正面的決戰!

  以李家軍目前已經武裝到牙齒的現狀,積極謀求戰略性決戰,對李中易而言是最為有利的局面。

  說句大實話,如果耶律休哥一直採取大縱深撤退的戰略戰術,李家軍的糧道很難確保萬無一失!

  不過,耶律休哥和庫圖佐夫不同,幽州也和莫斯科不同。

  說白了,如果耶律休哥選擇一把火燒光幽州,然後全軍北撤。就戰略層面而言,幽州的漢人固然受到重創,契丹人也不可避免的再次淪落於靠天存活的窘境。

  幽薊大平原,之於契丹人的戰略意義,主要是過冬物資的充裕供應!

  一旦,契丹人選擇燒光幽州,狠心北撤。來年若是碰上罕見的大寒潮,牛和馬必定會死去一大片,那麼,契丹人生存的狀況就十分堪憂了!

  幽州的戰略地位,就相當於,二戰時蘇聯的大糧倉烏克蘭。

  蘇聯丟失了烏克蘭之後,還有美國等盟國的糧食通過海運補充進去,契丹人失去了幽州之後,又能夠上哪裡去找那麼多的過冬糧食呢?

  幽州到霸州充其量也就是三百餘里的距離,李家軍隨軍攜帶的糧食又異常之充裕,哪怕糧道短暫被切斷,也不需要擔心餓肚子的問題。

  「呵呵,契丹人既然這麼樂意切斷我軍的糧道,那就暫且讓他們得意一陣子好了。」李中易眯起兩眼,淡淡的笑道,「我軍執意前進,契丹人顯然是無法擋住的,是不是這麼個理?」

  張三正知道,李中易問的是他,他趕忙抱拳拱手道:「陣地戰,契丹人多半要輸。游擊戰,契丹人騎兵多,倒是可以在局部佔上風。」

  李家軍目前最大的短板,主要是可堪一戰的精銳騎兵,僅有三萬多人而已。

  然而,契丹人卻有幾十萬帶甲的騎兵,哪怕損失掉六萬騎兵,把李家騎兵拼光,契丹人依然只是傷筋,卻未真正的動骨。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5-11 18:49
第1262章 謀算

  耶律長元的確是個狠角色,在短暫的試探,並收穫了慘敗之後,他果斷選擇了避戰。

  兩軍剛一碰面,耶律長元就損失了兩千人,軍中人心浮動,士氣大減,恐怕再難一戰。

  作為典型的封建軍隊,耶律長元的兵馬戰損率已經超過了15%,軍心肯定是亂了,無法繼續再戰。

  有實力,才有繼續混下去的資本,所以耶律長元選擇了退卻,打算繞路過去,截斷李家軍的糧道。

  就這麼灰溜溜的跑回去,耶律長元心裡比誰都明白,耶律阿蠻一定不會輕易的放過他。

  戰損兩千人,絕對不是個小數目,然而,耶律長元已經試探出李家軍的強悍實力。哪怕把剩下的八千人也都拼光了,同樣只能是白白的送死而已,完全無濟事!

  考慮清楚之後,耶律長元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另一條路,暫且不回去找死,看看能不能在李家軍的後邊尋找合適的戰機,以將功折罪!

  李家軍行軍之時,負責偵察的斥喉組至少要遠出百里之外,耶律長元這一繞路,繞得很辛苦,足足繞出去兩百多里地。

  契丹人試探之後,遭遇了重創,反而自己先撤了,實在是件怪事。

  根據參議司的判斷,在試探之後主動後撤的耶律長元部,很有可能沒走遠。

  李中易手裡捏著參議司的結論,笑著說:「契丹人發現正面無法取勝,恐怕是想故技重施了吧?」

  楊無雙點點頭,說:「草原民族的兵馬,比較擅長打順風仗,這耶律長元和咱們剛一交手,就損失了接近兩千人,他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正面硬拚不是個好辦法。我們參議司的同僚一致認為,契丹人應該是想繞到咱們的身後,打算切斷糧道。」

  李中易摸著下巴,微微一笑,說:「戰爭的形態已經隨著武器的更新換代,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契丹人還想玩斷糧道的老套路,就不怕偷雞不成反蝕了自家的好米?」

  「主上,契丹人僅僅只是吃了點小虧而已,不讓他們多流一些血,根本不知道我軍的厲害。」楊無雙眯起兩眼,抬手指向幽州,「使我軍頓兵於堅城之下,再裡應外合,合而攻我,嘿嘿,這種老把戲確實已經過時了。」

  高強見李中易向他瞄過來,他只得硬著頭皮說:「有火炮的助陣,哪怕幽州城再怎麼城高池深兵強馬壯,旦夕間可破矣。」

  張三正見李中易轉頭看向他,便笑著說:「只要先敵一步,取了幽州,搶盡城中的金珠和糧食,契丹人的鐵騎就算再厲害,來年冬天也只能挨餓受凍了。」

  李中易微微翹起嘴角,既然耶律休哥選擇了避開決戰,那麼城高溝深的幽州,能否使李家軍頓兵於城下,也就成了此戰的關鍵所在。

  該想到的東西,總參議司的參議們全給模擬了出來,並作出了從甲號到壬號的共九套方案,李中易也沒啥好說的。

  「既然契丹人想包抄咱們的糧道和後路,那咱們怎麼著也要配合一下他們吧?」李中易忽然抬起頭,態度嚴肅的下達了命令,「全軍繼續後撤,等接了足夠的糧草,【.】再回來拿下幽州。」

  耶律休哥選擇了後撤,李中易出其不意的也選擇了後撤,現在就看誰的耐心更好,運氣更佳了。

  畢竟,楊烈率領水師和三萬名精銳將士,已經深入敵境,展開大規模的游擊戰。

  契丹人已經吃過水師的兩次大虧了,這一次,就算是耶律休哥再傻,也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消滅掉李家軍的水師。

  李中易選擇主動後撤,就是想引誘耶律休哥繼續分兵,去應付楊烈的敵後游擊戰。

  這一招其實是陽謀!

  不管耶律休哥有無看破李中易的陰謀,他都必須分兵,去對付楊烈的在幽州大平原上的襲擾戰。

  如果,李中易不主動後撤,耶律休哥倒是很可能忍住一時之痛,選擇先擊李家軍主力,再去收拾楊烈的小部隊。

  然而,李中易不按常理出牌的搞法,就讓耶律休哥的處境變得異常之尷尬了。

  耶律休哥想玩庫圖佐夫大踏步後退,並以退為進的小把戲,李中易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採取休哥撤退,他也撤退的怪招,令休哥的圖謀瞬間破功。

  如今,休哥的力量已經被一分為三,幽州的漢軍去了晉陽,幽州城內有幾萬契丹鐵騎鎮守,休哥自己也帶了十餘萬精銳的皮室軍和宮分軍。

  如果,休哥接著分兵去應付楊烈,那麼這一仗還沒正式開打,李中易已經贏了大半。

  然而,休哥畢竟是契丹人不世出的第一名將,他的選擇令李中易也大為吃驚。

  二日後,已經回到霸州的李中易,得知了耶律休哥的最新動靜。

  耶律休哥沒有再次南下,而是聚兵於幽州,坐等李中易再次北上。

  面對敵人的最新情況,總參議司的參議們一致認為,耶律休哥應該已經看破了李家軍的戰略意圖,休哥的下一步估計是先增強幽州的兵力,再派出一部分主力去幹掉楊烈所部的李家軍。

  李中易摸著下巴,笑道:「耶律休哥只怕是已經在去找楊烈的路上了吧?」

  同知總參議司事的何大貝,嘆了口氣說:「耶律休哥還真是咱們從未見過的勁敵,這一仗還沒正式開打,雙方已經洞察對方的戰略目的。」

  「幽州太重要了,耶律休哥難免會高度重視,這一點也不稀奇。」李中易收斂起笑容,鄭重其事的下達了軍令,「全軍再次北進。」

  這一次回霸州之後,炊事伙伕們日夜不停的分三班連軸轉,總算是趕製出了大軍半月的乾糧加鹽的烙餅和炒米。

  當李家軍再次北進幽州之時,耶律休哥已經在去找楊烈的路上,據他的分析,李中易這邊應為徉攻,在後方騷擾搶劫的楊烈才是心腹大患。

  事實也證明了耶律休哥的看法,當休哥離開幽州四百里地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壞消息:楊烈已經攻破了武清縣城。

  從武清到幽州的距離,不過區區兩百里而已,楊烈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居然敢深入契丹人的腹地,主動拿下了幽州的東南門戶武清。

  擺在耶律休哥面前的難題是,楊烈的下一個目的,究竟是哪裡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5-14 14:37
第1263章 游而擊之

  楊烈手握三萬精銳,他的目的自然不僅僅是襲擾契丹人而已。m作為偏師的三萬兵馬,若想真正的調動契丹人,必須拿下契丹南京道的重要城市,才會真正的打疼契丹人。

  所以,楊烈一不做二不休,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果斷的拿下了武清縣城。

  武清縣,是幽州的東南門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契丹人在此地駐軍一萬。

  然而,攜帶了火炮的楊烈軍,卻輕而易舉的轟開了武清縣的城門,大模大樣攻進了縣城。

  城中道路狹窄,非常不利於騎兵的進攻和展開,一萬多契丹人很快吃不住勁兒,從北方逃竄了出去。

  殊不知,李家軍已經全員實現了騾馬化,最喜歡打的就是追擊戰。

  結果,在李家騎馬步軍的追殺之下,逃回幽州城的契丹人,十不存一!

  打進武清縣城後,部下們按照老規矩,展開大規模的地毯式抄家搜糧活動。

  楊烈自己則待兵馬總管府裡,雙手抱在的胸前,盯著碩大的沙盤出神。

  自從李中易折騰出等高線的概念,又整出了軍用沙盤之後,兩軍作戰的單方面透明化越來越向李家軍這邊傾斜。

  「稟楊帥,契丹人臨逃走之前,沒來得及點燃糧倉,倒讓咱們撿了個大便宜,糧草堆積如山啊!」隨軍的同僉書後勤司事胡真,快步跑進來,向楊烈稟報了第一個好消息。

  楊烈是個話很少的傢伙,他只是點點頭,卻沒接胡真的話茬。

  胡真是李中易的河池舊部出身,他自然非常了楊烈的脾氣和秉性,楊烈一直是個悶嘴的葫蘆,他其實是心裡啥都明白,偏偏就是不說。

  李中易的另一個弟子,左子光卻是個話嘮,尤喜長篇大論,倒是和話少的楊烈,相映成趣。

  「烙餅,七天的量,其餘的皆分給百姓。」楊烈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話雖少,意思卻表達的異常明確無誤。

  胡真抱拳拱手道:「下官這就去安排,請楊帥放心。」楊烈點了點頭,胡真辦事一向妥貼,從未出過差池。

  撇開河北道行軍大總管的職務不提,單單是楊烈掛著的征北大將軍頭銜,就有資格被稱為帥臣。

  李中易打進了開封之後,一共封賞了五位將軍,即宋雲祥的征西將軍,劉賀揚的征東將軍,馬光達的平南將軍,廖山河的平虜將軍,以及楊烈的征北大將軍。

  其中,身份最尊貴的,自然非楊烈的征北大將軍莫屬!

  按照李家軍的條令,大將軍之類的頭銜,不過是些個虛頭巴腦的東西罷了。最重要的是,楊烈是現任河北道行軍大總管,這才是赫赫的實權職務。

  此次襲擾幽薊大平原,李中易給楊烈的命令,寫的異常之含糊不清,等於是給了楊烈自專的巨大權柄。

  俗話說的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楊烈固然權柄巨大,卻也有隨軍的鎮撫分其權。

  偏師的鎮撫使嚴重茂,此前就是第一軍鎮撫使,他和楊烈已經是多年的老搭檔了。

  楊烈有個老習慣,除了訓練和作戰之外,旁的事都懶得去管,這些雜活也都歸了嚴重茂管轄。

  方纔,楊烈對著軍用沙盤思考下一步作戰方案的時候,嚴重茂就在前院指揮將士們,收降納糧,安撫百姓。

  李家軍的特點,就是四分軍事,六分政治。

  怎麼和敵人作戰,那是楊烈的職責。打下了武清縣城之後,所有的善後事宜,就全都是嚴重茂的事兒,楊烈一向不樂意插手閒雜的惱人之事。

  至於,怎樣安撫百姓,整頓官府,分發糧食,發動群眾訴苦,並把民眾組織起來,這些思想政治工作,嚴重茂這個隨軍的鎮撫使責無旁貸。

  嚴重茂作思想政治工作的時間,長達十餘年之久,早就形成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

  惶恐不安的武清百姓們,被分別請出家門,聚集到了城中的大操練場上。

  「各位父老鄉親,我們是漢家的軍隊,欺負你們的契丹人,已經屁滾尿流的被我們趕跑了……」嚴重茂的話,直白生動活潑,頗具有煽動性。

  這年月的老百姓,絕大部分都是文盲,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若是和文盲們說些文謅謅的東西,連聽都聽不懂,更別提理解二字了。

  李家軍的政治思想工作,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早就有了一套完整的教育模式。

  「各位父老鄉親,你們辛辛苦苦耕種得來糧食,卻被契丹韃子和官老爺們佔去了一大半,你們卻連飯都吃不飽,憑什麼?」嚴重茂的話,句句打動人心。

  不管是哪個朝代,或是哪個民族,處於最底層的屁民,都認同一個道理:不恨寡,只恨不均!

  恨不均,這是整個人類都認知的最大公約數,卻被嚴重茂活學活用的加以發揮和衍生。

  實際上,嚴重茂這一次卻犯了經驗主義錯誤,武清的老百姓雖然也要出徭役,並交糧納稅,卻是幽州轄境內比較富裕的一個縣。

  客觀的說,在楊烈拿下武清之前,武清縣城的街頭上,連乞丐的出現,都成了希罕事兒。

  怎麼說呢,投靠了契丹人的二鬼子漢奸文臣們,確實頗有治理的才華,也真正做到了輕徭薄役。

  在整個幽薊大平原之上,除了少數幾個貧困縣之外,絕大部分的州縣都應該歸入溫飽或是相對富裕的範疇。

  與幽薊大平原的相對富裕相比,反而是大周境內的老百姓,至少有一大半掙扎於餓肚子的邊緣之上,很多人一天只吃一頓野菜羹。

  漢人的轄境內,反而不如被契丹欺壓的地區那麼富裕,李中易以前沒鬧明白出現反差的根源,現在卻是已經懂了。

  燕雲十六州被割讓給契丹人之後,原本的縉紳士大夫階層被契丹人或搶或殺的整個換了一撥血,取而代之的是接地氣的庶族士大夫統治集團。

  另外,在契丹人的統治之下,燕雲十六州已經長達幾十年沒出現過戰爭,也是幽薊大平原相對富裕的基礎之一。

  如果李中易沒有記錯的話,史書上,遼朝滅亡之後,宋朝短暫拿回了幽州。

  然而,宋徽宗在燕雲十六州,實行宋境內的稅法和徭役,卻惹來了軒然大波,迫使老百姓紛紛揭竿而起,給了女真人以口食。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5-16 22:57
第1264章 你狡我精

  楊烈的兵少,僅有三萬餘人,即使拿下了武清,也只可能暫時佔領,而無法分兵駐守。

  李中易曾經分析過游擊戰的精髓,即敵進我退,敵疲我擾等十六字方針,楊烈對此深以為然。

  拿下武清的目的,就是為了最大限度的調動契丹人在幽州的有生力量,這是李中易交給楊烈的戰略任務。

  在武清休整了四天之後,武清城裡抄撿來的糧食,嚴重茂全都分給了縣城裡的草民們。

  俗話說的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餐不吃餓得慌!

  儘管武清的經濟底蘊尚可,治安也很不錯,但草民們沒誰會嫌棄多領幾袋子糧食。

  這糧食吶,分給草民很容易,若是契丹人回頭再要草民們交出多得的糧食,那就要得罪死不少人了!

  在武清的這四天,楊烈也沒閒著,隨軍參議司一共製定了四套作戰方案,分別應對契丹人的四種態度。

  最佳的狀態是,調動出幽州的契丹人主力,以減輕李中易那邊的軍事壓力。

  不過,契丹的主帥耶律休哥並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沒有派主力出來奪回武清縣城,反而派出了三萬契丹精銳鐵騎,在耶律哈赤的率領下,打算和楊烈所部打一場游襲戰。

  游襲戰,是耶律休哥的發明,顧名思義,游而擊之,襲而擾之。

  休哥交給耶律哈赤的任務,只有一樣,那就是遠遠的監視楊烈部的動向,如無絕對的把握,禁止耶律哈赤沖上去和楊烈部決戰。

  斥喉稟報了耶律哈赤率兵前來的消息,楊烈原本以為契丹韃子會啣恨撲上來決戰,卻不料,耶律哈赤在距離武清縣城北門的三十里外,果斷停了下來,再不願前進半步。

  參議司的參議們,起初以為耶律哈赤只是先頭部隊,他停止前進是想等待大部隊前來匯合。

  不成想,耶律哈赤這一等就是三天,而楊烈軍的斥喉卻沒有發現契丹人主力的蹤影。

  楊烈摸著下巴,對照著碩大的軍用沙盤,反覆研究了一番,最終得出了結論:契丹人的主力不會來了。

  耶律哈赤顯然不是來決戰的,而是想從旁牽制楊烈部在幽薊大平原上攻城略地,必須承認耶律休哥的頭腦異常清醒,選擇的戰術也非常有針對性。

  可想而知,只要耶律哈赤的三萬兵馬始終待在楊烈的附近,哪怕不衝上來邀戰,也是楊烈部的心腹之患!

  「楊帥,契丹韃子不是一般的狡猾啊!」嚴重茂聽了楊烈的分析之後,情不自禁的大發感慨,「難怪主上一直視休哥為平生最大的勁敵呢。」

  「嗯,契丹人的優勢主要就是機動力非同小可,我軍雖然已經實現了騾馬化,行動的速度終究不及馬背上的契丹人。」原本是悶嘴葫蘆的楊烈,史無前例的打開了話匣子,一口氣說了好幾段話。

  嚴重茂驚訝的望著楊烈,心裡卻非常清楚,契丹人狡詐的表現,引起了楊烈的高度重視。

  「揚長避短!契丹人懂的道理,咱們難道不懂了麼?」楊烈冷冷的一笑,長呼了口氣,「契丹人是馬背上的民族,弓馬嫻熟是天然優勢,不過,咱們也有優勢,城外的船隊足以讓咱們拖死脫垮耶律哈赤的三萬人。」

  這還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嚴重茂這個鎮撫使,非常善於做草民的思想工作,可是論及指揮打仗的能力,他和楊烈相比,至少差出去三條街。

  既然看懂了契丹的糾纏戰術,楊烈索性又在武清城裡多休整了三日,然後把從城裡抄撿來的細軟和糧食,趁夜送到了河岸邊的戰船上。

  耶律哈赤忠實的執行著休哥定下的戰術,白天,他率軍接近到武清城三十里外,既不前進,更不後退,很有耐心的待在那裡,監視楊烈所部的動靜。

  晚上,耶律哈赤主動率軍後撤六十里,然後紮營歇息,並在方圓百里內密佈哨探。

  耶律哈赤別出心裁的謹慎搞法,確實沒給楊烈留下偷襲的機會。要知道,黑夜不比白天,李家軍的斥喉若想在漆黑的晚上,找出潛伏於路旁的契丹哨探,不亞於大海撈針。

  夜間登船,勢必要點起燈籠和火把,否則很容易出事。

  楊烈所部的兵馬就這麼大模大樣的從城裡搬東西上船,完全無視於暗中監視的契丹人。

  契丹人的哨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楊烈搶空了武清城後,大搖大擺的乘船離去。

  哨探趕回去報訊的時候,耶律哈赤剛剛睡著,他一接到消息,馬上意識到:情況有m變,趕緊派人去稟報耶律休哥。

  武清距離幽州不過百餘里的路程,耶律休哥接到情報的時候,剛好是四更天!

  耶律休哥命人拿來燈籠,湊到輿圖跟前,仔細的研究了一番,隨即脫口而出:「陰危矣!」

  陰縣城,位於今天的通州東南部,與武清縣共飲一條潞水。

  也就是說,楊烈部從武清的潞水河岸邊登船,不出兩日即可抵達陰縣城之下。

  陰縣城雖然不大,卻是幽州的東部門戶,若此地有失,等於是整個幽州的東部地區,完全暴露於楊烈部的兵鋒之下。

  說句通俗點的大白話,也就是說,只要丟了陰縣城,整個幽州和南京道必然人心惶惶!

  原本,耶律休哥安排耶律哈赤率領精銳宮分軍,只想纏住楊烈部,讓楊烈產生芒刺在背的威脅感。

  然而,休哥確實沒有料到,楊烈索性採取揚長避短的策略,利用船隊龐大的優勢,從水路襲擾南京道的腹地。

  陰若失,哪怕契丹人吹得再厲害,幽州城內的富戶或是官紳,恐怕都會紛紛派人帶著家眷和家財跑路。

  和別的契丹權貴不同,耶律休哥是個典型的漢人通,對於幽州漢官和富戶們的心態,他完全是瞭如指掌。

  一言以蔽之,幽州地面上的漢官和漢人的富戶,可以和契丹人共富貴,卻不可能共患難!

  「來人,傳話下去,沒有我的親筆手令,誰都不許出城!」耶律休哥不是一般人,他當即果斷的下達了封鎖城門的軍令,同時命令耶律不花率領三萬宮分軍,連夜出城去增援陰縣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5-19 18:34
第1265章 游擊與反游擊

  契丹人是馬背上的民族,在陸地上的機動力異常之強悍,這是毫無疑問的巨大優勢!

  然而,整個幽薊大平原上水網密佈,將整個大平原分割成了若干個河道組成的天塹,這就給擁有水師艦隊的楊烈,帶來了數之不盡的便利條件!

  契丹人的主力部隊,必須頂住李中易的步步緊逼,不可能分兵太多出來。接下來,漢軍和契丹兩軍,比拚的便是一個重要環節:誰的偏師更牛b?

  攪動一池春水,讓契丹人顧頭不顧尾,這是李中易交給楊烈的戰略任務。

  此時的楊烈,負手立於戰艦的船首,任由輕風拂過整個身子。

  嚴重茂默默的站在楊烈的身側,心裡念叨著一句李中易常說的名言:每逢大事有靜氣!

  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心不跳,說易行難,嚴重茂至今只見過兩個人可以做到這一點,一個是主上李中易,另一個就是楊烈。

  自從第一軍建立之後,嚴重茂一直以第一軍鎮撫使的身份,和楊烈攪和在一起。至今為止,兩人從未分開過,一直是深受李中易信任的好搭檔。

  這麼多年的合作下來,楊烈只問作戰和訓練的態度,令嚴重茂非常滿意。

  客觀的說,第一軍既深深的打上了楊烈的烙印,又有嚴重茂留下的許多痕跡。

  運用水師艦隊,和契丹人打游襲戰,這是李中易的創舉,開天闢地的重大創舉。

  毫不誇張的說,從水上向契丹人發起進攻,恰好成為漢軍扭轉整個戰略局面的關鍵。

  契丹人的正面,李中易領著十幾萬大軍,在補充了給養後,再次掉頭向北。

  楊烈向北,李中易也向北,不言而喻,耶律休哥所面臨的軍事壓力,沉重之極。

  相對而言,從水上壓向幽州的楊烈,給了耶律休哥更大的心裡壓力。

  畢竟,楊烈的兵鋒所向之處,皆是契丹人的腹地大糧倉,由不得耶律休哥不去重視。

  耶律長元繞出去兩百多里地,等來的結果卻是,南蠻子的主力居然比他更快的回撤到了霸州城的北岸。

  迂迴戰術的破功,令耶律長元格外的沮喪,經過上次戰役之後,他手下的兵馬,只剩下了七千多。

  憑借七千多鐵騎,就想和十幾萬李家軍決戰,這顯然是癡心妄想。耶律長元的腦子還沒有完全壞掉,自然不可能有此奢望。

  然而,隨著李家軍的回撤,耶律長元想打擊南蠻子糧道的設想,瞬間變成了泡影。

  就這麼以敗軍之將的身份回去,耶律阿蠻顯然不可能輕易的饒過耶律長元,送到嘴邊的借口不用,除非耶律阿蠻變成了傻冒。

  類似的辦公室政治,不管是在李家軍中,還是在契丹人的隊伍裡邊,都是廣泛存在的事實。

  李中易曾經說過一句名言,軍內無派,千奇百怪!

  在李家軍中,目前至少有五大山頭的存在,以楊烈為首的五軍都指揮使,即是現有的五大軍頭。

  在李家軍中的派系,還有另一種說法,即講武堂派,和舊臣派。

  由於逢晉必考的鐵律,目前的李家軍中,講武堂出身的將領,已經遍及全軍的各個角落。

  與此同時,從河池從龍的老軍頭們,經常被李中易叫去客串講武堂的教官。

  基於現實的狀況,出現了十分有趣的特殊現象,即每個軍頭的身後,都站著一大批從講武堂畢業的學子,並各自形成了獨特的派系山頭文化。

  俗話說的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在第一軍中,楊烈的老部下們,都是敢打敢拚,擅長動腦筋的將領。這個特點,和楊烈喜歡動腦子的人,有著密佈的關聯性。

  李中易不是職業將軍出身,在他的字典裡,戰爭就是不擇手段的暴力鬥爭,一切以打贏為目標。

  在和契丹人的國戰之中,一切和打贏無關的虛無縹緲的東西,全都被李中易扔進了垃圾堆裡。

  漢人和契丹人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鬥爭。也就是說,漢人多吃一口利益,契丹人必定會少吃兩口,反之亦然。

  耶律長元沒有看懂李中易回撤之後再次北進的目的,遠在幽州的休哥,卻看得很清楚。

  隨著和李中易打交道的次數增多,耶律休哥對李中易的瞭解,與日俱增。

  李中易曾經說過,最瞭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

  耶律休哥正是最瞭解李中易的人之一,他感慨的歎息道:「攻如下山猛虎,退的行雲流水,可謂是如臂使指吶!」

  和一般人不同,耶律休哥尤其知道,進攻雖然不易,撤退卻是更難的事。

  撤退的問題,難就難在,誰甘願當墊後的犧牲品?在孤立無援軍的情況下,誰墊後,就意味著九死一生,甚至是無生的絕境。

  李中易卻可以指揮著大軍,幾乎在眨眼間,就完成了從進攻到撤退的轉變,耶律休哥怎麼可能不忌憚呢?

  隨著李家軍的再次北進,手裡兵馬不多的耶律長元只得繞出去更遠,以避免被李家軍的大股騎兵給纏住。

  耶律長元不是笨蛋,李家軍有幾萬精銳騎兵的現實,逼迫他必須不能被纏住。七千多人,只要被纏住了,等李家軍的大部隊包抄上來,必是全軍覆沒的險局。

  李中易明知道耶律長元想抄糧道的險惡用心,卻只能暫時置之不理,主力大部隊依舊浩浩蕩蕩的向北挺進。

  和耶律休哥必保幽州不同,耶律長元率領的殘兵敗將,才是真正的以騎兵為主,且沒有根據地需要保護的游擊隊。

  客觀的說,耶律長元對李家軍的威脅,某種意義上說,和楊烈對幽薊大平原的威脅,大致相仿。

  如果不是有幽州這個拖累,庫圖佐夫式的游擊戰術【 .】,還真有可能被耶律休哥所運用。

  水路繞了一個大彎,等楊烈率軍趕到陰城下之時,耶律不花率領的三萬騎兵,已經趕到了陰的西門外。

  按照耶律休哥的命令,耶律不花並沒有率軍進城,而是在陰縣城的西門外,紮下了大營,形成了犄角互保之勢。

  耶律休哥給耶律不花的軍令之中,特別強調了兩點,當南蠻子進攻陰時,耶律不花必須盡起三萬大軍,威脅攻城部隊的側翼。

  若是楊烈率軍進攻耶律不花,耶律休哥也已經嚴令耶律不花,只許避讓,絕對不允許展開決戰。

  耶律休哥看得很清楚,只要楊烈沒有吃掉耶律不花,就無法全神貫注的幽薊大平原上攻城掠地,大佔便宜。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5-20 16:26
第1266章 最兇惡的對手

  在總參議司的作戰計劃裡面,共有五套作戰方案,其中其中最令人驚悚的是,耶律休哥派偏師拖住李中易率領的主力大軍,然後集中皮室軍和宮分軍的主力,尋機設伏以便殲滅楊烈部的漢軍。

  作戰計劃,之所以叫作計劃,就是未雨綢繆的大膽想定一切可能發生的惡劣情況,也就是盡可能把敵人設想成異常狡猾之敵人,而不是蠢笨的對手。

  事實證明,耶律休哥的確是李家軍最兇惡的對手和敵人!

  李中易騎在「血殺」的背上,張三正舉左,高強居右,將他護衛在當中。

  「張三正,你說說看,耶律休哥會在幽州等咱們麼?」李中易扭頭問張三正。

  張三正仔細的琢磨了一番,搖著頭說:「我覺得以耶律休哥的狡猾程度,應該不至於打這種呆仗吧?」

  「哦,你呢?」李中易轉過身子,笑瞇瞇的望向高強。

  高強沉吟片刻,小聲說:「我如果是耶律休哥的話,一定會派人先纏住我軍主力,先消滅楊烈所部再說。」

  「理由呢?」李中易笑望著高強,故意打破砂鍋問到底。

  高強經常被考問,已經適應了李中易隨即抽查的方式,他解釋說:「別說是我軍了,哪怕是北漢的禁軍,只要事先列好陣,契丹人一時間也難以將其擊潰。契丹人其實最擅長的是圍點打援,或是切斷糧道的戰術,從以往的戰例來看,他們並不喜歡和漢家軍隊正面作戰。」

  李中易點點頭,再次望向張三正,張三正心裡明白,再不拿出硬功夫,只怕會給高強比了下去。

  「回主上,耶律休哥若想和我軍主力決戰,早在上次的時候,就已經開打了。只可惜,契丹人只是派出了偏師,一則想試探下我軍的真實戰力,另一個則是想用偏師纏住我軍主力罷了。」張三正的一席話令李中易頻頻點頭,耶律休哥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絲毫沒有分析錯。

  「主上,我軍很早就開始演練,針對騎兵的正面作戰方式,至今已經長達五年之久。想必耶律休哥也已經早有所耳聞了吧?」張三正凝神想了一陣子,接著補充說,「參議司的報告曾經分析過,契丹人的最佳戰術其實是放棄幽州,利用燕山山脈以北的廣闊平原,與我軍全力周旋。只可惜,幽薊大平原上的出產太過於豐富了,不狠狠的敗幾場仗,契丹人恐怕難以割捨掉已經到了嘴裡的肥肉。」

  李中易略有些驚訝的望著張三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張三正這小子長能耐了啊,進步快得令人震驚。

  歷史上,俄軍的庫圖佐夫總司令,就是採取誘敵深入,堅決切斷法軍後勤線的戰略,最終將拿皇打翻在地。

  從雄州和霸州,到幽州的距離,充其量也就三百里地而已。

  李家軍和別的軍閥部隊不同,在隊伍裡有有一支訓練了多年,又擁有豐富作戰經驗的漢軍騎兵精銳部隊,人數更是超過了三萬餘人之多。

  面對武裝到了牙齒,並且已經實現了全軍騾馬化的李家軍,耶律休哥若想切斷糧道,派的兵力少了,會變成李家軍的美食。派的兵多了,幽州城的防禦力量又弱了幾分,還真是兩難了。

  戰爭進行到今時今地,耶律休哥應該已經後悔了,悔不該將幽州的漢軍派去增援晉陽的劉漢政權。

  可問題是,李中易採取的是陽謀,若是耶律休哥不管晉陽,那麼以劉漢政權如今的實力,恐怕難以抵擋得住李家軍的凶狠進攻。

  晉陽政權若是覆滅,就等於是關上了契丹人從西北進入中原的大門,真正的智者所不取也!

  現在的問題是,耶律休哥不僅有契丹舊皇族的壓力,而且晉陽政權也需要照顧。更厲害的是,李中易從南面壓了上來,楊烈的偏師從水上打進了幽薊大平原。

  契丹人號稱帶甲百萬,實際上,耶律休哥真正掌握的力量,也就是三十萬皮室軍和宮分軍,其中包括五萬幽州的漢軍兵馬。

  沒有經過嚴格訓練的牧民們,只擅長打順風仗,打勝了自然勇猛無敵,若是勢頭不對了,基於各自保存實力的小九九,那幫部落軍的長老和族長們肯定溜得比兔子還快。

  反觀李家軍這邊,北進的人數雖然明顯少於休哥這一方,可是,萬眾一心的如臂使指,反而彌補了兵力不足的劣勢。

  如今,耶律休哥分兵出去了六萬之後,雖然總兵力依然強於李中易,卻一直背著幽州這個大包袱,沒辦法真正完成大迂迴大包圍的戰術構想。

  李中易和參議們,正是看準了耶律休哥一定捨不得放棄幽州的弱點,牢牢的抓住了牛鼻子,始終把拿下幽州,作為此戰的最大目標。

  形勢比人強,李中易再次北上之後,已經預感到,耶律休哥必定會在幽州城下,和他展開戰略性質的決戰。

  楊烈被放出去後,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又或是翱翔於九天的雄鷹,已經徹底和李中易斷了聯繫。

  「這一次,我軍帶足了糧草,至少可以支撐到三個月後,幽州又近在咫尺,契丹人就算是切斷了我軍的糧道,又有有何妨?」李中易再次把考問的矛頭指向張三正。

  張三正想了想說:「如果無法用水攻,那就只能在幽州城下展開決戰了。」

  李中易笑問張三正:「怎麼用水攻?難道說,要挖開桑干河的河堤,玩出水淹七軍的老把戲麼?」

  張三正一本正經的回答說:「我軍和契丹人乃是不同民族之間的爭鬥,耶律休哥情急之下,啥事情幹不出來?」

  李中易點頭笑了,他一直以來的熏陶,顯然起了巨大的影響效果,沒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你怎麼看呢?」李中易表揚了張三正之後,又把注意力挪到了高強的身上。

  在李中易的炯炯目光之下,高強硬著頭皮說:「水井裡下毒,堅壁清野,驅民南下……」說了一大堆毒招。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5-20 16:33
第1267章 有盼頭

  再次北上的路上,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村落裡荒無人煙。

  不得不說,耶律休哥驅趕幽州漢民離開家園的手段,客觀的起到了堅壁清野的良好效果!

  有史為鏡,李中易壓根就沒期待所謂的簞食漿壺,笑迎王師的景象。

  歷史上,幽州的漢人們,在契丹人亡國之後,對於重歸於大宋境內的客觀現實,絕非歡欣鼓舞的態度。

  據史書記載,北宋朝廷拿回了幽州之後,面對的現實是,幽州的漢民經過了近百年的異族統治之後,對於大漢民族的認同度,令人髮指的極低!

  李中易對於這種結果,絲毫也不驚訝,畢竟,當年東北淪陷於倭寇之手後,倭人教育和訓練出來的偽軍,居然成了圍剿抗日隊伍的急先鋒。

  相同的例子,還有更早落入倭國之手的台灣。抗戰期間,在大陸地區殺燒搶掠的台灣籍偽軍,比真正的日本人還要凶殘十倍以上。

  由於李家軍攜帶了足夠的糧草,耶律休哥堅決實行堅壁清野的策略,給李家軍造成的最大困擾,主要是水井裡邊泡滿了死屍。

  人可以三天不吃飯,而不注意餓死,卻不可能三天不喝水。

  總參議司的作戰計劃裡邊,早就考慮到了沒水的情況,隨軍的輔軍隊伍裡邊,就有近百名專門負責打井的工匠。

  打井的工匠們,被人用繩索放到井底,觀察清楚地下水的流向之後,就在被污染水井的上游,動用人力再挖出一口新井來。

  在工兵營的配合下,新挖的水井,以每天幾十口的速度增長。

  挖水井雖然遲緩了李家軍前進的速度,但是,確保水源的供應,又是必須的基本保障。

  等大軍抵達永清縣城之後,飲水的問題,迎刃而解。桑干河的支流永清河,正好流經永清縣境內,大軍只要沿著永清河前進,就會在良鄉縣進入桑干河的主流。

  永清縣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城,李家軍在縣城裡沒有看見一個活人,而且,縣城裡的水井,全都被拋入屍體,並進行了掩埋。

  李中易摸著下巴,漫步在空無一人的縣城街道上,心裡不由暗暗感慨,耶律休哥不愧是心狠手辣之輩!

  兩國交戰,為了獲取勝利的不擇手段,史書上的記載,簡直罄竹難書。

  打仗打的就是後勤,這個道理,李中易懂,耶律休哥也懂,現在就看誰更狠得下心,使得出狠手了?

  「稟主上,契丹人出現在了咱們的後邊,大約相距五十里,人數估計在五千左右……」綴後斥喉傳來的消息,印證了李中易此前的看法,耶律休哥確實想在付出巨大代價之後,切斷李家軍的糧道,並將李家軍一口吞掉。

  「契丹人的帶兵將領是誰?」李中易仰臉望向湛藍的天空,下意識的問斥喉。

  斥喉恭敬的答道:「從軍旗上估計,應該是曾經被我軍擊敗的耶律長元的部隊。」

  李中易點點頭,這很可能是敵人第一撥的騷擾,後邊必定還有大股的契丹人參與切斷糧道的行動。

  「主上,不如讓李勇帶領騎兵營去消滅掉可惡的契丹人?」高強下意識的提出建議。

  李中易擺了擺手,笑道:「契丹人就是想要咱們知難而退,以騎兵對抗騎兵,李勇即使獲得了大勝,損失也不會小,那是一筆極其不划算的買賣。」

  張三正抱拳拱手道:「主上,小的以為,不如設下埋伏,引誘斷後路的契丹人上勾?」

  李中易挑起眉鋒,笑問張三正:「怎麼設下埋伏?又如何引誘契丹人上勾?」

  「主上,咱們只需要把騎兵派出去近百里,然後晚上偷襲契丹人的宿營地,必有不小的收穫。」張三正的鬼主意就是多,一語道破了騎兵對抗騎兵的反制措施。

  契丹人再厲害,也需要吃飯和睡覺,趁契丹人宿營的時機,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確是一招妙棋。

  李中易欣慰的望著張三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瞇瞇的說:「如果契丹人有了防備,反而設下埋伏呢?」

  張三正一本正經的回答說:「主上,您別忘了,您一手訓練出來的特別營的勇士們,絕對不是吃素的。」

  李中易笑了,笑得很開心,自從軍興於河池以來,李家軍還從未中過敵人的埋伏,更沒有被敵軍趁夜偷襲成功的先例。

  這其中,最主要的是,李中易對於斥喉工作的高度重視。

  在李家軍中,除了斥喉營之外,還有李中易親自訓練出來的特別營。

  特別營的人數不多,僅有三百餘人而已,可是,由這些人充當行軍或是宿營的示警暗哨,實踐證明,至今都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論臨陣指揮的水平,李中易和耶律休哥頂多在伯仲之間而已。可是,若論細節的把握和掌控,李中易作出的安排,要細膩很多倍。

  無論是行軍,還是紮營休息,在李家軍中都有完備的條令進行指導。

  千里長堤,毀於蟻穴的教訓,在戰爭史上,屢見不鮮。

  李中易一向是謹慎保守的性格,寧可後撤,也不打無把握的仗,這讓他帶領著李家軍越過了無數次的艱難險阻。

  大軍在永清縣歇息一晚,早上時分,李中易和往常一樣,端著飯碗和普通士兵一起排隊盛飯。

  輪到李中易的時候,他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發現今天的伙食還不錯。

  除了固有的羊肉湯之外,佐餐的菜餚有兩種,一個是醃蘿蔔條,一個是豬肉燉白菘。

  李中易從伙夫手裡接過菜勺,在豬肉燉白菘的大鐵鍋裡,從上面一直翻動到最底下。

  嗯,豬肉的量確實不老少,菜勺翻動之處,都可以看得見豬肉的影子。

  打了飯菜之後,李中易一如既往的蹲進了士兵堆裡,一邊吃飯,一邊含糊不清的和大家閒聊。

  「契丹人抄了咱們的後路,怕不怕?」李中易盯準了一個貌似憨厚老實的黑臉士兵,直接了當的問他。

  「怕個鬼,有多少,殺多少!」黑臉士兵沒讀過書,言語難免粗鄙不堪。

  「拿下了幽州後,有何打算?」李中易嚥下嘴裡的白菘,笑瞇瞇的接著問黑臉士兵。

  黑臉士兵仔細的想了又想,磕磕巴巴的說:「分點地,娶個媳婦兒,生……生幾個男娃兒……」

  「娶媳婦兒的銀錢,可夠?」李中易刻意問深了一層。

  黑臉士兵琢磨了好一陣子,吭哧著說:「軍裡吃住都不要錢,小人倒也存了幾十貫錢,娶開封城裡小娘子恐怕是不夠的……偏遠點的地方,倒也勉強可以出得起聘禮……實在不行的話,還可以找您借點錢,利錢不高,可以慢慢兒的還清……」

  李中易笑了,黑臉士兵的想法,屬於小農社會之中,普通老百姓們最典型的樸素觀念。

  一言以蔽之,老婆孩子熱炕頭,吃飯穿暖有盼頭!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5-20 23:21
第1268章 妥協的藝術

  東京開封城,內閣。

  內閣採取輪值制度,今天輪到了李瓊和孔昆。

  李瓊向來不愛管事,孔昆自然也喜歡李相公的不管事,便勉為其難的在他自家的公事廳內,批閱各地發來的奏章。

  李中易親自領兵在外,又沒事先設定監國,整個朝廷的大小事務,除了軍務、警政司、緹騎司、都察院以及三司使衙門之外,都歸內閣管轄。

  孔昆是個明白人,被排除在內閣管轄之外的各個衙門和各種事務,實際上涵蓋了國家的真正命脈。

  刀把子、錢袋子以及咬人的鷹犬,這幾項大權都被李中易牢牢的捏在手心裡,誰都不敢覬覦。

  當然了,負責處理國家大政的內閣,其權勢雖然沒有以前的政事堂那麼牛,倒也不是花架子的擺設,實權還是掌握了大把。

  時近正午,孔昆瞄了眼窗外的天色,索性放下了手裡的毛筆,背著手踱出門外。

  孔昆按照往日的習慣,沿著鋪滿鵝卵石的林蔭小道,緩緩的散步。

  昨日,從宮裡傳出的關於獨女孔黛瑤的消息,令孔昆頗為生氣。

  選秀女之後,孔黛瑤被留在宮裡,孔昆原本還很高興,至少私通主上的惡名,肯定沒人再敢亂嚼舌頭根子了。

  然而,令孔昆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宮裡的某位女官嬤嬤居然把孔黛瑤弄進了浣衣司。

  浣衣司,這是好聽的說法,實際上,就是替宮裡貴人們洗衣服的下賤所在。

  孔黛瑤,在宮裡受不受寵,這個是孔昆無法預料的,也控制不了的事實。

  畢竟,李中易喜歡誰,愛和誰嘿咻,孔昆這個外臣完全沒有置喙的餘地。

  但是,孔黛瑤被貶入了浣衣司裡,這就是典型的打臉行徑了,完全沒有把孔昆這個現任宰相放在眼裡。

  在內閣之中,孔昆與劉金山嚴重不和,卻和李瓊的關係比較友善。

  李瓊的嫡孫女李七娘,既是李中易最寵信的女人之一,又是頗有實權的良妃娘娘。她若是在宮裡發句話,孔黛瑤的日子顯然要好過許多倍。

  孔昆有心去和李瓊做筆交易,拜託李七娘幫著照應一下孔黛瑤,不過,他的心裡也不是沒有顧慮。

  李中易尚未立王妃,目前共同暫攝宮務的是賢妃唐氏和良妃李氏,若是唐氏為了爭寵,暗中對良妃李氏下絆子,那豈不是搬起石頭,反而砸了自家的腳麼?

  孔昆以前是登州知州,經過這麼多年的官場的磨練,他自然知道,以他的身份,若是同時拜託良妃和賢妃,就等於是腳踩兩隻船,非但不美,反而極其有害。

  李中易不喜歡外臣交遊內宮的妃嬪,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孔昆不敢越過雷池半步。

  可問題是,孔黛瑤畢竟是他的獨女,怎麼可能忍心看著親生的閨女,受此磨難呢?

  孔昆即使想和賢妃唐氏取得聯繫,也必須大費周折不可,畢竟他並沒有正當的理由,正式拜見唐蜀衣。

  李七娘則不同,孔昆完全可以和李瓊在私下裡達成某種不傷大雅的共識,將來還個人情給滑陽郡王府即可。

  說白了,孔昆可以拿來和李瓊做交易的砝碼比較多,交易的便宜性也比聯繫唐蜀衣大得多。

  孔昆想定之後,並沒有馬上派人去請李瓊,反而老神在在的回到了公事廳裡,接著批閱各地傳來的公文。

  李瓊的一大家子,基本上都在軍方任職,唯獨李瓊的妻弟馬明山,卻是現任的宋州知州。

  宋州節度使,不是旁人,正是趙匡胤,趙元朗。

  不知道什麼原因,馬明山和趙匡胤之間關係,異常之緊張,經常有不和的傳言流入內閣相公們的耳內。

  以李瓊次相的地位,若想替馬明山謀個舒服一些的州郡,不敢說易如反掌,倒也不算什麼難事。

  可是,李瓊偏偏沒有主動安排馬明山,彷彿此人不是他的妻弟一般。

  據孔昆的揣摩,李瓊恐怕是擔心有人說他以權謀私吧?

  說句大實話,孔昆雖然是聖人的苗裔,卻也明白一個至理名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做官之人,不搞以權謀私,難道還真的是為天下蒼生而做官不成?

  既然李瓊不好出面擺平馬明山的事,孔昆倒不介意暗中幫著搭把手,替馬明山換個京城裡的好位置。

  只是,孔昆並沒有急吼吼的直接出手。那麼做的話,太過於顯露痕跡了,反而不易讓李瓊領情,必須靜待時機再出手。

  做官的第一要務,便是耐得住寂寞,忍得住眼前的得失。

  中午下衙之後,李瓊邁著四方步,緩緩的走到內閣的大門口,正欲下台階登車離去,卻見一直追隨於李虎身邊的家將李冒,畢恭畢敬的立於車轅旁。

  李瓊根本不須多想,就知道,一定是李虎那邊出了什麼事,才急著派李冒過來報訊。

  李冒見李瓊衝他招手,便三步並作兩步的一路小跑著奔到李瓊的身前,低著頭小聲說:「小的拜見老相公。」李瓊擺了擺手,示意李冒毋須多禮。

  「稟老相公,三郎君命小人稟明您老人家,馬刺史派人進京,說是在宋州待不下去了,想求您給謀個輕閒一點的京朝官。」李冒是老李家的世僕,一直忠誠無比,屬於絕對可信的人。

  李冒帶來的口信,令李瓊不由眯起兩眼,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

  馬明山就任宋州知州之時,李中易尚未打進開封城,那個時候,趙匡胤正是權勢熏天之際。

  本朝的節度使,大多有地方上的實權,可是,知州卻是朝廷所派,必須聽從朝廷的招呼。

  這種天然的矛盾,導致趙匡胤和馬明山的關係,始終無法融洽的合作。時間一長,自然是矛盾叢生。

  以李瓊的地位,想給妻弟馬明山謀一個好一點差使,其實並不難辦。

  可問題是,要幫馬明山換位置,就必須要過孔昆或是劉金山的那一關。

  內閣的輪值體制,正副相各帶一名參知,輪班於內閣之中,共同處理天下大政。

  也就是說,哪怕如李瓊這種位高權重的次相,也不可能在內閣之中一手遮天。

  這就需要妥協了!

  孔昆對外一向宣稱,他這一脈才是孔聖人的真傳,而所謂的內孔子弟,至今沒有一個有出息的。

  也正因為如此,孔昆為了保持聖人苗裔的崇高形象,給外界的印象一直是輕賤權位和錢財。

  在李瓊的印象之中,孔昆一直是個油鹽不進的偽君子,這傢伙既不貪財,也不好色,幾乎沒有把柄可抓。

  「我知道了。」李瓊不動聲色的打發了李冒走人,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哪怕是極心腹之人,也最好不要摻合太多有關主人的事務。

  俗話說的好,臣不密則失身,君不密則失臣,幾事不密則無成!

  李瓊完全沒有為了馬明山,主動示好於孔昆的想法,畢竟,孔昆也不是沒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

  沒錯,孔黛瑤選秀入了宮之後,非但沒有獲得李中易的寵幸,反而一直不聞不問。

  宰相的女兒被選入宮裡,除了孔黛瑤之外,就是李七娘,李瓊哪怕想不注意到這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瓊回到家中後,坐在西花廳裡,一邊喫茶,一邊琢磨著孔黛瑤的事兒。

  這年月,若想別人真正的感激你,除非是真正的投其所好,或是救急於水火之中。

  李瓊若是真想為難孔黛瑤,只須派人給李七娘帶個話,就可以將孔家女收拾的死去活來。

  然而,那麼做的話,一旦消息洩露出去,李瓊很可能與孔昆變成死對頭。

  李瓊已是年近古稀的年紀,他的來日已經無多,孔昆卻僅有四十多歲而已,保守估計至少還可以再做十年宰相吧?

  全天下消息最靈通的所在,以前是政事堂,如今卻是緹騎司和警政寺。

  緹騎司和警政寺,雖然都是李中易打進了開封城之後,才開始創建的新衙門。

  可問題是,這兩個新衙門都屬於一竿子插到亭和村的恐怖存在。按照正式的編制,至少是各個亭,都必須有緹騎司和警政寺的人。

  尤其是警政寺,按照規定,必須在各亭設置警所,編制人員從三人到五人之間不等。

  歷朝歷代所遵循的皇權不下縣的基本原則,到了李中易掌權時代,已經被徹底的打破了。

  軍方轉職的各級軍官,分任各地的亭正或是村正,並各自控制人數不等的鄉軍隊伍,等於是全面掌握了農村基層的實權。

  自從李中易親征之後,警政寺卿李延清,就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

  整個開封城的治安大權,都歸於警政寺的管轄範圍之內,如果開封城裡出了大的紕漏,李延清肯定要承擔很大的責任。

  「你的意思是,石守信最近老是借用二公子的名義,大宴賓客?」李延清盯在密探的臉上,不想放過絲毫的異動。

  「寺卿,這麼大的事,又涉及到了二公子,小人怎敢胡說八道呢?」密探的回答令李延清感覺到十分的棘手。

  如果僅僅是石守信,李延清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裡,哪怕隨便找個理由,把他先抓進警政寺來,也沒啥大不了的。

  可問題是,其中牽扯到了二公子李中昊,李延清就必須慎重從事了。

  李中昊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問題是,李老太公的身子骨異常之康健,至少還能活十幾年以上,這就很麻煩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5-20 23:33
第1269章 風向不對

  李中易臨行之前,作出的安排是,內閣管政務,警政寺和九門提督衙門分別負責治安和軍事,都察院依舊監察百官,緹騎司則掌握情報系統,三司使捏著財權。

  遇有特大型的難決事務,則由內閣的相公們,和大家一起商量著辦,這就屬於典型的大內閣制了。

  客觀的說,李中易的分工,既把軍警大權和政務做了分離,又安排了集中處理的機制,可謂是兩全其美。

  但是,權力的彼此制衡,也導致了一個弊端,各個衙門之間的配合,很難完全銜接一致。

  其中最突出的矛盾,其實是內閣和分權的各個衙門之間,很難達成有效的溝通。

  核心的因素是,內閣的相公們自視甚高,不樂意和本為下屬的幾個衙門打交道。

  以前,政事堂的相公們,那才是真宰相,一言九鼎,吐口唾沫就會砸出一個坑。

  最令相公們感到窩火的是,原本政事堂擁有的任免六品以下官員的人事大權,被徹底的剝奪殆盡,盡歸李中易的掌握之中。

  在相公們看來,除了兵權之外,最重要的用人之權,也被李中易侵奪走了。這麼個搞法,內閣由決策者的角色,變成了建議者,真宰相反而變成了假宰相,換誰都不可能甘心。

  不管怎麼說,如今的內閣,和以往的政事堂相比,無論是權勢還是聲威,都弱了何止七成以上?

  警政寺一直盯著石守信,和石守信來往異常密切的李中昊,很自然也就落入了李延清的視線範圍之內。

  俗話說的好,疏不間親,李中昊再怎麼不成氣,他終究是李達和的親兒子,李中易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也正因為這一層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李延清覺得十分的頭疼,心裡也就異常之煩躁。

  李中易臨行之前,把京城和各地的治安大權全盤交給了李延清,若是在李延清的眼皮子底下,鬧出了大亂子,以他的小身板扛得住雷霆之怒麼?

  說句心裡話,李延清心裡多少有些埋怨李達和,如此紈袴不成氣的李中昊,怎麼就不能夠好好的管教一番呢?

  只是,想歸想,李延清卻不敢把事情就這麼捅到李達和的跟前。李達和雖然一直心疼著李中昊,但他畢竟是李中易的親爹,李延清不過是老李家的鷹犬罷了,借他八百個膽子,也不敢挑撥主上的父子兄弟關係。

  今天下午,恰好每週一次大聚會的時間,李延清想不明白的事,索性不去想了,乾脆交給黃景勝和王大虎去頭疼。

  李延清趕到九門提督衙門的時候,王大虎、黃景勝和左子光都還沒到,只有李云瀟這個主人坐在屋裡喝茶磕著瓜子。

  「瀟松兄,喝茶磕瓜子,快活逍遙,人生難得忙裡偷閒啊……」

  李延清和李云瀟都是河池出身的老熟人了,他也已經離開了軍法司,自然也沒以前那麼多忌諱。他抓了把瓜子,一邊磕,一邊和李云瀟打招呼。

  李云瀟抬頭看了眼李延清,淡淡的說:「你這個月下條子支使著我的人四處亂轉,這筆帳是不是該結算清楚了?」

  按照李家軍的辦事邏輯,警政寺請九門提督衙門派兵協助治安,應該按照出動的人次,給予一定的銀錢補償。

  李延清嘆了口氣說:「瀟松兄吶,別看我現在家大業大,實際上手裡能夠動用的錢,還不該夠請你吃頓好的。」

  「守忠公,你們警政寺會缺錢花?信你才怪!」

  李云瀟也沒指望李延清痛痛快快的把欠帳一次性結算清楚,畢竟,兩家衙門管錢的帳房,都直屬於黃景勝的三司使衙門管轄。

  這是李中易的創舉。只要是實權非常大的衙門,管錢的帳房都由三司使衙門直接委派,不歸該衙門的主官節制。

  天下的大權,歸根到底,就是人事權、財務權和行政權。

  在軍方內部,這三權分離得很早,也都有詳細的條令予以規範,軍官們也都習慣了。

  比如說,李云瀟的九門提督衙門,所屬的官兵三萬出頭,每月發餉錢的時候,都由帳房上按照名冊依次發放,銀錢完全不過李云瀟的手。

  警政寺這邊同樣是收支兩條線的規矩。不管是扣押的錢財,還是罰款得來的銀錢,都必須交由帳房去處理,否則就會被視作是貪污。

  三司使黃景勝,雖然是有名的「摳相」,對於要害部門的撥款,只要手續齊全,他一直批款很快。

  「瀟松兄,錢的事,只有找黃計相去解決。小弟我只管把相應的手續,都準備妥當了,絕不至於誤了你的事兒。」

  李延清的心事很重,可是一直很守時的黃景勝,居然一直沒來露面,他也不好說啥。

  過了大約一刻鐘,王大虎到了,李云瀟和李延清趕緊出屋,親自迎了上去。

  三人剛一見面,王大虎便笑著說:「院裡的事情耽擱了,遲來一步,還請多多海涵吶。」

  王大虎是何等的身份?李延清和李云瀟和他都差著輩份,誰敢挑他的理呢?

  李云瀟陪著笑臉說:「不妨事的,不妨事的……」

  「老黃他們都還沒到?」王大虎看了眼現場,只見著李延清和李云瀟,便明白了,黃景勝和左子光還沒來。

  李云瀟陪著笑臉,把王大虎迎進了屋內,又命人撤了茶和瓜子,擺上了酒菜。

  王大虎是個海量,號稱百杯不醉,他的典型特點是,越喝酒腦子越清醒,越不容易耽誤正事。

  實際上,王大虎以前是滴酒不沾的主兒,也喝不起酒。後來,王大虎當上了天牢獄卒的時候,閒得發慌,又經常有人上供著巴結,這才慢慢練出來的酒量。

  「守忠老弟,最近京城裡的風向好像不對呀?」王大虎抿了口酒,脫口就問李延清。

  李延清心中暗喜,他剛想磕睡,王大虎就送來了枕頭,妙極!

  「是啊,石守信最近跳得很歡快……」李延清就把監視石守信的情況,詳細的說了一遍,末了補充道,「和石守信來往的,多是以前殿前司和侍衛親軍司的統兵大將,不可不防!」

  王大虎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李延清,他心裡明白,李延清搞不定李中昊的事兒,故意捅到他的跟前。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9-5-21 20:58
第1270章 替罪羊

  康澤邁著四方步,朝浣衣司的方向緩步行去,他的身後跟了七八個大小內侍和女官。大家一起簇擁著康澤,不管怎麼看,反正氣勢頗為不凡。

  作為內侍省的都知,康澤的權勢極大,宮裡的大小事務,就沒有他不能管的事兒。

  不過,李中易雖然尚未稱帝,卻囑咐過康澤,要聽良妃娘娘和賢妃娘娘的招呼。

  康澤原本只個無權無勢的所謂副都知,他能夠傲然立於宮裡,靠的就是杜沁娘的支持。

  李中易喜歡杜沁娘,愛烏及屋的提拔了康澤,康澤自然不可能忘本。

  上次賢妃娘娘無意中提及,讓康澤好好的照應著孔黛瑤,康澤立馬心領神會的把孔黛瑤貶入了浣衣司。

  浣衣司,也叫浣衣院,隶屬於掖庭局管轄,掌管宮裡內侍宮女及雜役等,漿洗衣服宮帳的事務。

  毫不誇張的說,宮女只要被貶入了浣衣院,被迫常年累月的勞作之下,不僅會有風濕病,更會出現腰肌勞損等症狀。

  一般情況下,只要宮女犯了錯誤,才會被貶入浣衣院。

  康澤弄不明白,孔相公之女孔黛瑤,怎麼會得罪了賢妃娘娘。但他卻知道,若敢不尊重賢妃娘娘的囑咐,他一定會遭雷劈的。

  選過秀女之後,康澤原本以為,李中易總要選幾名秀女,伺候在身旁。

  誰曾想,李中易彷彿忘記了選秀之事,秀女們一直沒有合適的安排,成天只能混吃等死。

  以李中易的身份和地位,整個大周的美人兒完全任由他隨意挑選,可以享盡無邊的艷福。

  但是,選秀之舉,李中易主要是出於削弱門閥力量的考慮,盡量避免權貴之家,依靠彼此聯姻達成富貴長存的目的。

  浣衣院的管事張嬤嬤聽說康澤來了,不禁嚇了一大跳,頂頭上司不打招呼就來了,恐怕沒好事兒啊。

  張嬤嬤三步並作兩步趕到了前邊,卻見康澤正往裡走,便挪到路旁,規規矩矩的蹲身行禮,「拜見康都知。」

  「起來吧。」康澤鼻孔朝天,彷彿沒看見張嬤嬤似的,筆直朝前走去。

  張嬤嬤緊趕了幾步,想湊到康澤的身旁搭話,卻被隨行的小艾子伸手攔在外側。

  「懂不懂規矩呢?干爺爺不叫你,不許湊上去多嘴,明白麼?」小艾子是個懂規矩的內侍,他毫不含糊的教訓張嬤嬤。

  張嬤嬤老臉猛的一紅,她太過於心急了,瞅準了機會就想往康澤的身前湊,倒忘記了康澤定下的規矩。

  「我說,別傻站著了,跪到外邊去,不叫你不許起來。」小艾子狐假虎威的仗勢欺人,藉機會狠狠的收拾了張嬤嬤。

  區區浣衣院的管事嬤嬤而已,也不拿銅鏡照一照她自己,是個什麼身份吶,也敢往康澤的跟前搭話?

  宮裡懲罰犯錯誤的人,基本不會出現掌嘴之類的肉刑,要麼是罰跪,要麼打手心,要麼使用杖刑。

  若是因為掌嘴,把臉給打爛了,讓宮裡的貴人瞅著心裡不舒坦了,豈不是大罪過麼?

  康澤出現在浣衣院,並不是偶然的一時興起,主要是杜沁娘宮裡的帳幔居然給洗破了一件。

  破了也就破了吧,那幅帳幔居然被人縫補了一番,不動聲色的塞進了一大堆帳幔之中。

  康澤靠著杜沁娘的信任,才一步登天,爬上了內侍省都知的寶座。

  杜沁娘的宮裡,哪怕出現一丁點的紕漏,都是足以捅破天的大事。

  不然的話,康澤又沒吃飽了撐得慌,親自跑浣衣院這種齷齪之地做甚?

  張嬤嬤雖然沒在跟前,康澤帶來的女官裡邊卻有張嬤嬤的頂頭上司,掖庭局的知事劉女史。

  到了浣衣院的收納處之後,康澤大手一揮,吩咐跟來的人:「查封所有帳簿和洗過的衣物帳幔等物。」

  跪在院門外的張嬤嬤,聽見不遠處的喧鬧動靜,她的一顆心猛的一沉,康澤還真的是來興師問罪的,莫非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宮裡無小事,小題大作向來是內侍省的傳統,這裡邊的邏輯其實也很清楚!

  沒有功勞,必須有苦功,要讓宮裡的權貴們,都看得見康澤的盡忠盡職,這才是大動干戈的終極目的。

  康澤的親自出馬,頗能鎮得住場子,不大的工夫,浣衣院收納處的底帳等物,盡被查封一空。

  手裡捏到了原始憑證,康澤這才坐到堂內正中的椅子上,命人把張嬤嬤叫到近前問話。

  「罪婢拜見康都知。」張嬤嬤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何事,就先乖乖的請罪再說。

  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張嬤嬤都主動請罪了,康澤的怒氣怎麼著也要削減一些吧?

  康澤冷冷的一笑,厲聲質問張嬤嬤:「你當的好差使,貴太妃娘娘宮裡的帳幔,也敢弄虛作假,活得不耐煩了麼?」

  張嬤嬤大吃了一驚,她在浣衣院當差多年,小問題雖然出過不少,可是從未出過大的紕漏。

  見張嬤嬤呆若木雞的傻樣,康澤心裡有數,她一定還鬧明白,究竟出了何等的大事?

  「拿給她看看,哪怕是挖地三尺,也必須把人找出來。」康澤算是宮裡的靠內侍了,他先查封了證據,再來找人,恰好符合辦案的基本原則。

  張嬤嬤接過小艾子遞來的帳幔,仔細看了一遍,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按照宮裡的規矩,帳幔破了,就必須扔掉,沒有縫縫補補再次使用的道理。

  「稟都知,浣衣院裡的老人兒,都是懂規矩的,絕不敢擅作主張,除非……除非是新來的奴婢……」

  事到臨頭,張嬤嬤來不及埋怨任何人,只能想方設法的把事兒推到替罪羊,或是替死鬼的身上。

  宮裡的事兒,既然貴人發了話下來,又是康澤親自出面辦案,不給個合理且合適的交代,絕對是過不了險關的。

  「新人?哪個新人?」康澤一聽就明白了,張嬤嬤打算找出替罪之羊,免得惹火燒了她自己。

  「必是新來的孔氏所為……」張嬤嬤並不知道孔黛瑤的底細,孔黛瑤也羞於提及選秀之事,自然是替罪羊的最佳人選。

  康澤起初沒有反應過來,等孔黛瑤被浣衣院的粗使婆子扭著雙臂推到近前之時,他這才看清楚了,居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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