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39006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2-28 19:39
第280章 毒計

    靈州大軍出發之後,一路兼程疾馳,第二日即越過了定邊舊長城。

    折從阮的手頭雖然沒有第一手的資料,可是,以他對西北地理的熟悉程度,立即發覺,李中易並沒有直接東進襲取夏州。

    靈州軍在越過殘破不堪的舊長城之後,反而轉變道向北,行軍的速度比第一日,有了明顯的加快。

    據折從阮的估計,在這一天半夜之間,靈州軍至少開動出去一百五十裡。

    折從阮看著馬旁經過的無數輛大車,騎在馬背上的步軍,以及控馬前行的大隊漢蠻騎兵,他心裡不由暗暗一歎,整個靈州軍已經實現了騾馬化,大軍的進攻速度豈能不快?

    晚上宿營的時候,折從阮故意跟在李中易的身邊,他倒要看看靈州是如何紮營的?

    可惜的是,自始至終,李中易都沒有下達一個關於紮營的軍令。

    折從阮心裡一直納悶,統帥不下令,下邊的將士們怎麼敢安營立寨呢?

    可是,事情偏就超過了折從阮的理解範圍之外,當左子光拿著紮營詳圖來找李中易的時候,這位李大帥只是接過來略微看了一眼而已,就順手遞回到左子光的手上。

    直到,左子光離開走遠之後,一直待在李中易身邊的折從阮,就沒看見李中易發過半句話。

    開始紮營的時候,折從阮聽見馬蹄陣陣,並且漸行漸遠,他轉念一想。恐怕是騎兵紮營在外,以拱衛中軍的主力步軍吧?

    一個半時辰之後,左子光步入大帳稟報說:“香帥。我軍紮營完畢。”

    李中易扭頭望著一直沒吱聲的折從阮,含笑說:“折公,距離進膳的時間尚早,不如一起巡視一下兒郎們紮的大寨?”

    折從阮正有此念,於是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於是,在李中易的帶領之下。折從阮跟在他的身邊,兩人並騎離開中軍行轅,開始四下裡的巡視。

    牙內指揮使李雲瀟一馬當先。在李中易和折從阮的馬前引路,大約一個都的牙兵們,騎馬簇擁在他們的四周。

    在火把的光芒之中,折從阮看得很清楚。也聽得很仔細。他們每巡視一個營盤跟前,都有守門的官兵厲聲喝問:口令!

    不僅如此,就算是口令對上了,守門的將校依然會派人,仔細的查驗李雲瀟隨身攜帶的中軍腰牌。

    折從阮乃是帶兵打老了仗的名將,他心裡自然很清楚,口令,腰牌。僅此二樣,就足以防備敵軍偽裝成友軍偷營矣!

    隨著巡視的深入進行。折從阮漸漸看出了更多的門道。整個靈州軍的紮營,最外面是值夜警戒的遊騎兵,再靠內側則是遊牧騎兵的大營,最裡邊則是李中易統帥的步軍大營。

    折從阮注意到,靈州軍的遊騎兵們,一般是五人一隊,撒出去很遠,彼此之間以尖銳的竹哨作為傳遞消息的工具。

    草原遊牧騎兵的宿營地,紮得比較鬆散,營地四周密佈各類大小拒馬,拒馬上無一例外,全都掛著隨風飄蕩,發出清脆聲響的銅鈴。

    據折從阮的暗中觀察,即使是一向紀律鬆散的遊牧騎兵,也和拓拔部的宿營方式有著本質性的區別。他發現,遊牧騎兵的戰馬,幾乎都系在各個帳篷的門前,並且有專人負責看守和餵養。

    從實戰的角度來看,折從阮當即意識到,只要遠處傳來警戒的動靜,各個帳篷裡的遊牧騎兵只要不是傻到脫光衣甲呼呼大睡,幾乎都有足夠的時間,迅速的集結待命。

    在週邊巡視了一整圈之後,李中易陪著折從阮回到了中軍大營。

    這時,折從阮才注意到,靈州步軍的營寨,不僅有高高的寨牆,牆上有望樓、刁鬥,牆前更挖有深坑。

    嗯,雖然稍顯保守一些,不過,防衛如此嚴密的大營,實在是不好偷襲啊!

    折從阮仔細的琢磨了好些偷襲此地的方法,經過腦子裡的反復論證之後,最終,他都只得選擇放棄。

    折從阮心想,李中易這小子把宿營地搞得比烏龜殼還要嚴密,用兵之謹慎,由此可見一斑。

    李中易的駐軍大營,只可能強攻,而沒有任何辦法予以偷襲。

    回到各自的大帳之後,李中易換上一身便裝,剛在帳內的火盆前坐定,就見牙兵來報,“折令公來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折從阮剛才和他一起巡視營地,此老一直保持著沉默,沒有說過半句話,如今安定了下來,此老卻不請自來,可想而知,必定有事。

    將折從阮請進大帳之後,李中易原本還想客套一番,卻聽折從阮開門見山的問道:“李帥,紮營之時,將士們點起無數火把,難道不怕驚動了拓拔一族麼?”

    李中易微微一笑,喝了口熱茶,這才慢條斯理的解釋說:“我軍出兵夏州,原本就不懼被拓拔家知曉。”

    “哦,請恕老夫冒昧,敢問其詳?”折從阮不動聲色的詢問李中易。

    李中易淡淡一笑,說:“拓拔家的主力部隊已經遠離夏州,假如夏州的拓拔家留守部隊敢於出城決戰,豈不正中了吾之下懷?”

    折從阮摸著白須笑道:“倘若拓拔家死守于夏州,李帥如之奈何?”

    李中易喝了口茶,笑道:“如若沒有攻破夏州的把握,下官安敢輕出靈州,遠襲夏州?”他故意賣了個關子,沒有透露用炸*藥轟塌夏州城牆的打算。

    折從阮眯起兩眼,凝神細想了一會,忽然說:“李帥既然有這麼大的把握,那麼,老夫就只能拭目以待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就算折從阮是西北一霸,百戰百勝的名將,可是,炸*藥乃是跨越數百年的實戰“神器”,此老肯定不可能知曉其中的厲害。

    “李帥,老夫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二,不知可否?”折從阮放下手裡的茶杯,含笑盯在李中易的臉上。

    李中易笑眯眯的說:“老令公不是外人,有話儘管直言。”

    折從阮緩緩問道:“黨項人一向不服約束,不知李帥使了何等手段,竟然令其如此順服?”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發動奴隸鬥貴族,分其牛馬牧場及部眾,滅其腦後有反骨者,此事易爾!”

    折從阮細細的品味了一番李中易解釋,當他分析清楚李中易話中的深意之後,心中不由百味雜陳,好狠的毒計!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3-1 19:35
第281章 交鋒

    “李帥,要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折從阮語重心長的告誡李中易,不要在民族大義的問題上犯傻。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反問折從阮:“老令公,草原上一直是以強者為尊,是吧?”

    折從阮點點頭,他十分認同李中易的這個論斷,說一千道一萬,不管是廟堂還是江湖,講究的都是實力為王!

    李中易見折從阮贊同了他的觀點,於是笑著說:“只要不給魚類之間火拼的機會,讓這些蠻族將領始終處於小魚的狀態,何患之有?再說了,一旦小魚要長成中魚,直接納入到漢軍的序列之中,必可一勞永逸。”

    折從阮仔細的砸摸了一番李中易話裡的深意,眼前不由猛的一亮,李中易的見解,恰好擊中了草原民族彼此征戰,不斷壯大的軟肋。

    按照折從阮的理解,李中易的搞法其實就是分而治之,不使任意一個草原蠻族壯大到威脅漢軍的程度。

    “哈哈,李帥的看法實在是高屋建瓴,老夫佩服之極!”折從阮倒也是十分爽快之人,對於不如人的地方,卻也沒有諱疾忌醫。

    李中易暗暗點頭,折從阮雖然出身於黨項族折掘家,可是,經年累月的漢化過程,已經使這位折老令公完全以漢族一員自居,漢化得異常之徹底。

    “李帥,不知此戰拿下夏州之後,有何打算?”折從阮本不想問得這麼白,可是,兩天的行軍以及紮營,讓他對李家軍有了全新的認識。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折禦寇介紹的一點沒錯,靈州軍不愧是西北首屈一指的強軍!

    人貴自知,就算是折從阮一向引以為傲的府州折家軍,至少在行軍速度和行軍紀律方面,遠遠不及靈州軍。

    府州軍的練兵方式。靠的不是嚴酷到極點的軍紀,而是在戰場上消耗掉一批新兵之後,從血腥中成長起來的一支精銳。

    殘酷的實戰,固然可以培養出精銳的府州軍,可是,有得必有失。嚴重的缺陷是,人口,尤其是適齡的壯丁消耗太大。

    折從阮越琢磨,越覺得李中易練兵方式的可怕,靠著嚴酷的軍紀。把原本是土農民的士兵訓練成令行禁止的精兵,無論是成本還是效率,都高得驚人。

    折從阮好半晌沒有說話,李中易悄然站起身子,緩步走到帳外。新軍事理論的變革對於習慣了老方法作戰的名將來說,其實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開飯的時候,李中易一如往常的捧著一隻大碗,混在牙兵營的官兵堆裡。排隊盛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

    等折從阮也從大帳裡走出來的時候,卻見李中易蹲在地上,將手裡的冷烙餅。耐心的掰碎,泡進羊肉湯內。

    “滋!”折從阮情不自禁的狠吸了一口寒氣,這是個啥子搞法,看不懂啊?

    推食解衣,說易行難。李中易就這麼蹲著,旁邊的官兵們並無異樣的神態和情緒。由此可見,李中易並不是故意為之。而是平日裡一直如此。

    折從阮認識到這一點之後,對李中易看法。立時有了天翻地覆的感受:和將士們同甘共苦的一軍之帥,前途可以限量麼?

    眼珠子猛地一轉,折從阮不顧馬五哥那反對的眼神,也排隊走到火夫的面前,盛了一碗熱湯,抓過兩張薄薄的冷烙餅,和李中易蹲了個並排。

    李雲瀟一直暗中監視著折從阮的一舉一動,他見折從阮並無任何異常的舉止,於是悄悄的舉起右手,裝作抓耳朵的模樣,沖隱蔽在暗中的神弩手發出了不許妄動的暗號。

    李中易將手裡的薄餅全部掰碎,扔進了大碗裡,扭頭一看,卻見折從阮居然也和他一樣,捧著一隻大大碗公,正在掰餅。

    不愧是雄霸府州的一代人傑,李中易按捺住心中的訝異,笑著對折從阮說:“折公,這羊肉白菘湯泡餅,配上閹蘿蔔條佐餐,乃是行軍之中的美味。”

    折從阮和李中易對視了一眼,露出會心的笑容,說:“大軍出征的路途越是遙遠,苦日子就越在後頭啊!”

    李中易點著頭說:“是啊,幸好我軍除了風乾的牛羊肉之外,還帶了不少的活羊,一路走,一路吃,等拿下夏州統萬城,將士們再好好的打打牙祭。”

    折從阮始終想不太明白,李中易為何對於拿下夏州,有這超乎尋常的信心呢?

    別說是堅不可摧的統萬城,就算是防禦力弱不少的府州城,被拓拔家和晉陽軍圍攻了幾十年,至今依然平安無事,屹立不倒呢。

    李中易故意忽略掉折從阮那疑惑的眼神,笑道:“不瞞折公,我原本就不是帶兵打仗的材料,不過是因緣際會,被迫掌軍一方罷了。不會打仗怎麼辦呢?為了好好的活下去,同時不被兒郎們的家人戳脊樑骨,所以,下官一直秉承持重用兵的原則。打不過就跑,也沒啥好丟人的,只要主力尚存,來日方長方長嘛,您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呀?”

    折從阮一陣無語,感覺到腦袋很疼,他還真就有些看不透,李中易這小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在折從阮的印象之中,別說李中易這種身份的邊軍大帥,就算是一般的營指揮一級的將領,都不可能說出李中易這種沒出息的話來。

    可是,李中易偏偏將他的一番“歪理”,堂而皇之的擺到了折從阮的面前,讓這位折老令公頭疼不已。

    見折從阮只是盯著大湯碗裡的泡餅,沒有吱聲,李中易忽然歎了口氣,說:“不瞞折公,下官一直覺得,與其和兒郎們說一千種道理,都不如和大家一口大鍋裡邊攪馬勺,這才是可以長久活命之道!”

    說這話的時候,李中易的腦子不由自主的浮上了四個字:官兵平等!

    從古到今的名將們,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愛兵如子!

    將帥愛兵如子,兵子替帥父衝鋒陷陣的古老邏輯,身為宿將的折從阮心裡自然明白。

    只是,李中易提及的觀點,似乎比愛兵如子,又更加深入了一層。

    折從阮雖然一時還想不太明白,但是,他隱約感覺到,李中易和兒郎們打得火熱的事實,似乎代表了一個嶄新的統軍趨勢?(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3-2 19:35
第282章 狂風沙

    第三日下午,靈州軍已經出現在了伊金霍洛大沙漠的邊緣,李中易這還是第一次統軍進入大沙漠,本著小心無大錯的原則,下令大軍原地休整,提前補充飲水。

    折從阮站在道旁,摸著下巴,眯起兩眼,仔細的觀察著靈州軍補水的情況。

    一路之上,折從阮已經看得很清楚,靈州軍無論是行軍還是臨時休息,全都有規有矩,分毫不亂。

    休息的時候,偵騎撒出去很遠,騎兵下馬並且給戰馬補充豆料,步軍依然保持著完整的指揮序列。

    折從阮暗暗點頭,落一葉而知秋,見微知著,大軍休整的時候,都可以保持隨時展開反擊的能力,不敢說靈州軍已經穩立不敗之地,至少敵軍要想偷襲,恐怕難於上青天呐。

    李中易的謹慎用兵,既令折從阮覺得有些過分,卻又讓他感歎不已:不敗方能言勝,不是麼?

    等參議司派在宋雲祥身邊的人回來之後,李中易確信,沿途的各個水源地,並無任何異樣,他這才松了口氣。

    說句老實話,此次出兵夏州,李中易擔心的並不是黨項人的騎兵騷擾,而是水源是否有保障的要命問題。

    為了大軍飲水無憂,李中易早在半年前,就特意命人打造了數百輛水車,目的就是防備水源地出現自然災害,或是被拓拔家刻意污染。

    李中易吩咐跟在身邊的左子光:“傳令下去,為了防止走散。步軍手牽著繩索依次行軍,臉部罩上包布防範沙塵,準備就緒之後。咱們今天就進沙漠!”

    隨著一聲令下,折從阮驚訝的發現,整支靈州軍包括李中易在內,臉上全都包上了厚厚的麻布。

    與此同時,步軍的兒郎們紛紛從背囊裡拿出繩索,前後系好,整裝待發。

    折從阮暗暗點頭。心裡卻很有些奇怪,李中易居然能夠想出此等妙招,難道說。此子以前非常熟悉大沙漠的情況?

    不對呀,這位李副都總管的老家乃是蜀地之成都,哪裡山青水秀,哪來的沙漠?

    折從阮滿是狐疑的望著李中易。這位李副都總管此時卻背著手。一臉雲淡風清的眺望著遠方的沙漠深處。

    等全軍進入沙漠不久,靈州軍立即遇見了第一個要命的大問題。由於,沙漠土質疏鬆,滿載飲水的大水車,幾乎每前行一段路,就會陷入到鬆軟的沙粒之中,需要官兵們用力推拉,才能繼續前行。

    李中易心想。這還真的是老革命,總是遇上新問題。意想不到的事情,時常會出現。

    折從阮其實已經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可是,他故意憋著不說,等著李中易來求他,這才好討價還價,借機會將李中易儘快拐去救援府州。

    可是,李中易的腦子之靈活,令折從阮倍感震驚。

    李中易琢磨了一番,忽然想到了東北地區異常盛行的雪撬。既然沙子很軟,不怎麼受力,那就需要卸下車輪,索性用木板來加大沙面與水車的接觸面。

    按照靈州軍的傳統,不管大軍走到哪裡,輜重營內始終跟有幾十個木匠。

    於是,李中易把這些木匠召集到身邊來,連解釋帶比劃的講解了木撬的原理。

    好在木撬也不是什麼高技術活,木匠們很快就按照李中易的描述,做出了樣品。

    李中易接過樣品一看,當即笑了,說:“就是這玩意兒。”

    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後,大水車的車輪已經被卸下,安裝上了一頭翹起的木撬。

    大軍再次上路之後,折從阮眼神異常複雜的望著李中易,暗暗吐出一口濁氣,此子如此靈活多變,將來的前途,豈可限量?

    夜幕降臨之前,沙漠之中沒有任何預兆的突然刮起沙塵暴,狂風大作,黃沙滿天飛舞,伸手不見五指,即使相距在支持之間,哪怕你大聲呼喊,也是徒勞無益,對方根本就聽不清楚。

    黨項族的騎兵們一直生活在沙漠附近,對於沙塵暴的突然襲擊,也早有應對方式。他們紛紛掏出眼罩,第一時間就遮住了胯下戰馬的雙眼,防止戰馬受驚攪亂了陣形。

    郭懷手下的漢軍騎兵們,絲毫也不笨,看見黨項騎兵這麼幹,他們也有樣學樣,跟著罩上馬眼,然後將戰馬拖倒在沙面上,壓在身下。

    沙塵暴初起之時,步軍佇列最前方的姚洪已經停止下腳步,小聲向後傳下軍令,“停止前進,抓緊繩索,不許放手,蹲下身子。”

    姚洪的軍令被口口相傳,借助于良好的平時訓練,以及提前預備好的繩索,一個不漏的從隊頭,傳達到了隊尾。

    李中易和折從阮的身邊,則早有牙兵背對著風沙,圍得水泄不通。李中易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說話的時機,只得接受了心腹牙兵們的好意。

    折從阮一貫適應高人一等的待遇,早已是見怪不怪,他率先蹲下身子,以躲避砸到臉上發疼的碩大沙粒。

    等李中易和折從阮蹲成並排的時候,牙兵們已經用背囊裡的油紙和麻布混制的雨披,在他們的頭頂搭起了一小片遮沙避風的小天地。

    “呸,呸,呸!”折從阮惡狠狠的吐了好幾口嘴裡的細沙,這種細沙十分令人厭惡,不管你吐多少口沙子,始終都有吐不乾淨的感覺。

    李中易則從腰間摘下水囊,緩緩的灌了一大口水,並含著這口水,在口腔裡漱來漱去,始終不肯吐出。

    過了好一陣子,折從阮察覺到頭頂上,身側四周,再無風沙竄入,這才長籲了一口氣,扯起嗓子吼道:“無咎,以前沒見識過這麼大的風沙吧?”

    李中易沉吟了一下,也大聲吼道:“以前只是聽說過風沙的厲害,如今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威力驚人啊。”

    折從阮不露聲色的又吼叫道:“這麼大的風沙,損失不可能小啊。”

    李中易卻說:“有繩索幫忙,問題不會太大!”

    折從阮想問的就是關於提前預備繩索的問題,只是一時間,沒有想好說詞,這才故意旁敲側擊罷了。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3-3 19:27
第283章 袍澤

    幾個時辰之後,狂風沙這才漸漸停歇,經過仔細的清點,黨項族的騎兵無一損失。這些人雖然灰頭土臉的,卻一個個都還算是適應大自然發威的場景。

    只是,靈州步軍的情況,就很難讓人感到樂觀了。據統計,被狂沙卷走,或是失蹤,或被活埋的官兵,足有好幾十人。

    還沒開戰,就在大自然的魔力之下,損失了這麼多人,這可是自李中易統軍以來的頭一遭。

    行軍途中,不可能舉行太過隆重的祭奠儀式,李中易親自出馬,抬著一個殉職士兵的遺體,送他進了火堆。

    “全體都有,向袍澤敬禮!”列隊的三軍將士們,在左子光的口令聲中,紛紛捶胸向自己的勇士致意。

    折從阮站在不遠處,注視著李中易的一舉一動,當他發現李中易親自抬著須知將士的遺體的時候,不由暗暗歎息不已,姓李的小兒竟然如此的擅長邀買軍心,將來還得了?

    別人可能不太清楚,折從阮乃是帶老了兵,當慣了土皇帝的一代名將,他豈能不知,李中易的此舉對於籠絡軍心,將起到何等的促進作用呢?

    失蹤的將士,實在找不到遺骨,李中易也只得無奈的吩咐下去,“將明,務必詳細記錄下殉職將士的名單,回去優加撫恤。”

    左子光大聲回答說:“末將一定按照大帥您的吩咐,不會虧待了每一位殉職的將士。”

    靈州軍的待遇一向優厚,即使和平時期因為訓練中的事故。導致喪命的將士,李中易也一直參考毛太祖的政策,不僅給家屬賞錢賞地。更賞了烈屬的頭銜。

    在靈州軍中,烈屬的待遇異常之高,不僅稅賦全免,最根本的一條是,由州衙出錢贍養其老父及幼子。

    折從阮聽了如此優厚的撫恤條件,他心中暗想,後顧之憂全都考慮到了。將士們豈能不用命來報效李中易?

    折從阮見李中易從火堆灰燼之中,親手撿起一根將士的遺骨,裝進了隨身的背囊之中。他不由又是暗暗一歎,竟然是這個樣子,居然是這個樣子,李中易呀。李中易。你究竟想幹什麼呢?

    三軍灑淚揮別自己的袍澤之後,整個大軍繼續上路,沿著嚮導指引的方向,堅定的踏入到大沙漠的深處。

    折從阮細心的發覺,四周的牙兵們看向李中易的眼神之中,充滿了崇拜的敬仰。

    得軍心者得天下,折從阮的腦海裡猛然浮上了這句話,卻再也揮之不去!

    當晚宿營的時候。折從阮始終睡不著,他躺在厚厚的羊皮卷褥子上。一直澇燒餅。

    翻過來,倒過去,折從阮想破了腦殼,遍尋史籍,卻始終找不到任何一個與李中易的作派大致相仿的名帥或是帝王。

    兩千年來未遇之大變局!

    折從阮下意識的做了總結,李中易的所作所為,可謂是前無古人,後面有沒有來者,他就不太清楚了。

    “五哥,你說,這李某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折從阮的翻動聲,早就驚動了睡眠很淺的馬五哥,他索性看看馬五哥是個什麼態度?

    馬五哥皺緊眉頭,凝神想了好一陣子,這才小聲說:“老太公,以小人的淺見,倒覺得這位李大帥非常像一個人。”

    折從阮聽了此話,立時精神大振,急忙問馬五哥:“像誰?”

    “本朝太祖,郭雀兒!”馬五哥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番四周的動靜,這才湊到折從阮的耳旁,說出了他的心裡話。

    “啊……”折從阮大驚失色,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在馬五哥的心目之中,年紀輕輕的李中易,竟然可以和周太祖郭威相提並論。

    “何以見得?”折從阮心裡有數,他所住的大帳外面,已經被自家的心腹家將們,保護得異常嚴實,密不透風,私房話不可能傳入外人耳內。

    馬五哥歎了口氣,說:“老太公,小人追隨在您的左右,至今也有數十載,倒也見過不少人傑和梟雄。只是,小人思來想去,始終覺得,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比這位李大帥更得軍心的一軍統帥。”

    原來是這個樣子,折從阮的腦海裡仿佛淩空炸響了一個霹靂一般,連馬五哥都看得出來,他這個當主公的,怎麼就忽略了這一條呢?

    皇帝,兵強馬壯者為之呀!

    得軍心者,必定得天下!

    折從阮雖然不知道什麼叫作槍桿子裡出政權,可是,他卻深深的懂得,如果麾下沒有一支強軍,孤懸於拓拔、晉陽以及契丹人之間的府州,早就城破家亡了!

    “嘿嘿,五哥啊,咱們先慢慢的瞅著。老夫倒要親眼看看,姓李的小兒,如何攻破拓拔彝殷老賊的巢穴?”折從阮眯起兩眼,似笑非笑的瞅著馬五哥。

    馬五哥抬手替折從阮掖好狼皮鋪蓋,小聲說:“老太公,以小人的淺見,李大帥圖謀夏州,必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

    折從阮點點頭,說:“圍棋之道,落一子,至少看三步。”

    馬五哥以前雖然讀書少,可是,自從他當上了折家的大管家之後,舉凡折從阮不方便出面的外務,均由這個最心腹的家將負責處理。

    折從阮心中有數,論及見識,馬五哥早已出師,他的眼光頗為可信。

    天色濛濛亮的時候,靈州大軍已經啃過薄餅,飽餐了一頓,繼續上路,奔赴夏州。

    折從阮注意到,靈州軍每到一處水源地,都有人事先守在那裡,並且把補水的事宜,安排得異常之妥當。

    大沙漠可不同於草原,更不同于水網繁密的中原江南之地,燒飯的柴禾,以及飲水,乃只頭等大事。

    趁著大軍補水的當口,折從阮又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靈州軍的將士們,無論官兵,全都不喝生水。

    從水源地取來的水,全都要架起大鍋,猛燒煮沸之後,這才允許官兵們飲用,或者補充到隨身的水囊之中。

    折從阮不好出面去問,馬五哥就主動承擔了這個任務,他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問負責燒水的火夫。

    火夫隨口應道:“軍中的郎中說過了,喝生水不僅會肚子疼,還很可能感染上時疫,那是要死不少人的。”(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3-4 19:46
第284章 城破

    折從阮得知了正確的答案之後,良久無語,末了,他忽然說:“五哥啊,人家已經遠遠的走到了咱們的前頭去了。”

    馬五哥心裡明白,老太公肯定指的是,那一年,府州軍偷襲銀州的路上,還沒正式開打,就因為瘴鬁導致三分之一的人馬,失去了戰鬥力,只得無功而返。

    雖然路上經歷了一波三折,靈州軍依然在第五天的傍晚,趕到了距離夏州城三十多裡地的一個名為石口村的小村莊。

    等李中易和折從阮趕到之時,郭懷手下的蕃漢騎兵,早已經將小村莊控制得密不透風,嚴嚴實實。

    略事休整之後,李中易在本村一個富戶的家中,召開了臨戰前的最後一次軍議。

    “諸位,夏州只有兩座城門,我軍又是以多打少,以有備擊無備,此戰的要點在於,必須牢牢的控制住城門,不使城中逃掉一人。”李中易作了簡短的開場白之後,左子光命人抬上剛剛組合完畢的夏州詳細作戰沙盤。

    當折從阮,從沙盤上,看清楚了夏州東、西兩座城門內的建築詳情之後,不由暗暗吸了口冷氣。

    靈州軍將夏州的實際情況打探得如此清楚,可想而知,馬五哥所言一點沒錯,李中易早就貪婪的盯著夏州了。

    “郭懷,你統帥東部攻擊集群,共計馬軍四千,步軍兩千。你務必注意,破了城門之後,馬軍必須在第一時間沖進去,突擊東城的黨項守軍大營。另外,所屬的步軍以控制住城門為第一要務,直到和西邊的主力匯合為止。”

    計畫早就擬定完畢。李中易不過是照本宣科,做進一步的強調罷了。

    “末將遵命。”郭懷叉手行禮,接過李中易遞過去的調兵魚符,以及左子光給的調兵銅印,這才再次坐下。

    折從阮眯起兩眼。定神細了一陣。他驚訝的發覺,靈州軍的調兵手續,竟然如此的繁雜和嚴密。

    從郭懷的表現來看。折從阮推斷出了,在靈州軍中,恐怕必須魚符和銅印齊備,才有可能調動兵馬吧?

    這麼一來,固然有僵化的一面。可是,折從阮越琢磨,越覺得李中易控制軍隊的新方法,異常有特點,不,是異常有優點。

    折從阮也是掌軍多年的老將,名將。他自然心裡明白,真正能夠推翻一方諸侯統治的,除了自家軍隊謀反之外,就是外敵入侵。

    嗯,回府州之後。一定要李中易的這種控制軍隊的方法,在折家推廣下去。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折家內部也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需要及早扼殺于萌芽之中。

    折家軍雖然勇猛善戰,名義上的兵權統一在折德扆的手上,實際上,折從阮幾個親弟弟的手上,依然掌握著一股不小的勢力。

    府州的實力並不算特別強大,這就需要家族的基本武力,必須集中使用,誰都沒有搞分裂的本錢,這是折從阮的基本考量。

    直到會議開完,折從阮始終沒有聽見最想瞭解的一件大事:堅不可摧的夏州城門,怎麼破?

    天色全黑之後,靈州軍的將士們提前飽餐了一頓戰飯,依然是羊肉湯泡烙餅,配醃蘿蔔條佐餐。

    吃過飯後,略事休息,靈州軍的將士們,嘴銜木,馬裹嘴,馬蹄包上雜布頭,悄無聲息的朝著夏州進發。

    萬余大軍在漆黑的夜晚出發,居然沒有舉火,類似的場景,折從阮在一路之上,已經看見過好幾次,已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在距離夏州十裡的一個三岔路口,提前趕到的宋雲祥,早早的和左子光的人接上了頭,並被領到了李中易的馬前。

    李中易從馬背上跳下來,一把拉住宋雲祥的胳膊,十分用力的搖了好幾下,這才歡喜的說:“多虧了你,辛苦了!”

    李帥如此的不拘小節,宋雲祥仿佛喝了蜜水一般,他咧嘴笑道:“香帥,下官幸不辱命,夏州城一切正常。”

    微弱的星光之中,李中易用力的點點頭說:“好,好,很好,老宋,城破之後,記你的頭功。”

    宋雲祥笑著說:“功勞不功勞的,下官真沒太在意,只要替朝廷滅了心腹大患,下官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折從阮在一旁聽得異常真切,他心下不由大為感慨,正是因為有了無數類似宋雲祥這樣的仁人志士,出生入死的替朝廷賣命,民族之光這才生生不息呀!

    雖然,折從阮暫時還不知道宋雲祥的姓名,可是,他心裡卻已經明白得很,必是李中易提早安排在夏州附近的細作。

    大約初更天,在夏州城外五裡的無名之地,靈州大軍一分為二,郭懷領著他的部下,轉道去了夏州的東城外。

    剩下的主力部隊,則在李中易的率領之下,悄悄的來到了西門外,距離城牆三裡左右的地方,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牙兵們快速的悄無聲息的立下了中軍大帳,折從阮注意到,大帳的外面用油布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光。

    也許是擔心被夏州軍發現,大帳之中套著小帳,李中易陪著折從阮一起坐到了小帳之中。

    折從阮細心的發現,小帳門朝著內側,掀帳門暴露出的光線,根本照不到大帳口。

    李雲瀟親自捧著茶盞,替李中易和折從阮上了茶之後,就默默的站到李中易的身後,一語不發。

    “李帥,老夫琢磨了很久,始終沒有想明白,這夏州的城門如何攻破?”折從阮看似隨意的問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折公,等到了三更天,您自然也就知道了,請恕下官暫時賣個關子。”

    折從阮始終不相信,堅不可摧的夏州城,會在一夜之間被攻破,更何況,夏州城中還有超過一萬多名拓拔家的心腹兵馬。

    堅城,搭配上的精銳的勇士,即使是折從阮想破了腦殼,也只能望城興歎,無可奈何!

    剛過二更天不久,左子光命人來報告李中易:“西門已經準備就緒,正在等待東門那邊的消息。”

    李中易愜意的喝了口熱水,嘴角微微一翹,信口說:“大事定矣!”

    折從阮依然是一頭霧水,大事已定,憑什麼定呢?

    李中易明知道折從阮很想知道其中的內幕,卻故意繼續賣關子,有些事情,陡然間爆發的震撼力,絕對比提早知道,要強烈得多!

    話句話說,李中易就是想讓折從阮知道知道,戰爭,尤其是攻城戰的內容,從此有了新常態!

    三更天的時候,東門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由於夏州的黨項人太過自信,裝在棺材內的炸*藥,已經順利的埋進了城門洞的下邊。

    李中易輕笑了兩聲,吩咐一聲:“開始!”折從阮心想,大戰,終於要開場了。

    就在李中易想輕裝出帳的時候,卻被李雲瀟抬手攔住了去路,李雲瀟小聲提醒說:“弩矢不長眼睛,您如果不穿上鎧甲,就只能從小的屍體上面跨過去。”

    李中易一陣頭疼,面對李雲瀟堅定的眼神,他只能無奈的換上了厚實的明光鎧。

    折從阮有趣的望著,李中易和李雲瀟這對主僕,他心想,如果這裡是折家的大帳,馬五哥那個老貨,也肯定會逼著他換上鎧甲吧?

    在李雲瀟率領的牙兵營的護衛之下,李中易和折從阮騎著戰馬,並肩出現在夏州的西門外。

    凜冽的寒風中,靈州軍的將士們,屏息肅立於陣前,等待著他們的統帥下達進攻的命令。

    眼尖的馬五哥忽然發覺,黑暗之中的城門洞內,隱約有一道刺目的光線,迅速的向夏州城牆那邊接近。

    那是什麼?馬五哥狐疑的盯著那道光線,皺緊眉頭,想破腦袋,始終沒想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東東?

    突然,在夜空之中,傳來了一聲尖銳的野狼的嚎叫聲,折從阮驚訝的發現,圍在他身邊的人,包括李中易在內,全都抬起手臂,死死捂住雙耳。

    這是要幹啥呢?

    就在折從阮遲疑不定的時候,漆黑的夜空之中,突然傳出劇烈的爆炸聲,“轟隆!”地動山搖,震耳欲聾,以至於,折從阮的兩耳,被震得發麻,嗡嗡作響。

    騎在馬上的馬五哥,一個沒留神,竟然沒有控制住胯下的戰馬,差點被抓狂的戰馬給甩下馬背。

    這時,折從阮看得很清楚,沖天的火光映射下,原本堅不可摧的夏州城牆,整個的被掀上了半空之中。

    “啪!”一顆飛來的小石子恰好砸中了折從阮的交腳襆頭之上,促不及防之下,這位老太公疼得椎心刺骨,如果不是馬五哥眼明手快,差一點要栽下馬去。

    “工程營聽令,隨我鏟平障礙物!”劇烈爆炸的餘威過後,在左子光的命令聲中,提前做好了準備的靈州軍工程營的官兵們,將手裡的鐵鋤鐵鍬之類的工具,抗在肩頭,快步沖向了已經殘破不堪,門戶大開的夏州西門。

    不大的工夫,遠處的夏州東門,也緊跟著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

    直到此時此刻,折從阮才從耳鳴目眩的窘境之中脫離出來,他深切的意識到,如此大的動靜,李中易這小子居然沒有事先予以提醒,顯然是想給他一個極大的震撼!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3-5 19:41
第285章 毒膿

    “李中易,你給老夫等著瞧!”折從阮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壓下的火性,在陡然間,再次被觸發,他暗暗發誓,只要找到合適的機會,一定要給李中易一點顏色看看。

    工程營的部隊沖上去之後,你一鋤,我一鍬,很快就替大軍進城鋪平了道路。

    “殺!”姚洪揮舞著手裡的戰刀,筆直的指向已是一馬平川的夏州城。

    “殺呀!”一時間,殺聲四起,早就嚴陣以待的靈州軍將士們,如同潮水一般,湧進了門戶大開的夏州城。

    作戰的計畫早已制定,既然城門已經洞開,李中易看了眼正虎視眈眈盯著他的李雲瀟,不禁嘿嘿一笑,說:“瀟松老弟,這黑燈瞎火的,我何必跟進去給兒郎們添亂呢?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呀?”

    李雲瀟根本沒搭理李中易的自我解嘲,他板著臉說:“不管您說啥,我只知道,我的任務就是看住您,不讓您冒險進城!”

    折從阮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他默默的望著大隊沖向夏州城的人影,卻聽了一耳朵的李中易和李雲瀟主僕倆的對話。

    唉,忠僕和明主,還真是一對活寶呐,折從阮想到這裡,下意識地看了眼馬五哥。

    卻不料,馬五哥也恰好看向折從阮,主僕倆露出會心的笑容,一切盡在不言中,沒啥可說的!

    夏州城內,殺聲四起,鼓聲號角聲震天。

    以折從阮的經驗。他清晰的判斷出,城中的戰況異常之激烈,可想而知。反映過來了的夏州軍,應該在將領的組織下,奮力拼死展開了反擊。

    起初,喊殺聲比較靠近城門附近,隨著時間的推移,喊殺聲漸漸向城內擴展了過去。

    折從阮雖然沒有在戰場的現場,他的心理卻十分明白。夏州軍恐怕已經頂不住了!

    靈州軍在李中易的率領之下,以有備襲擊無備,並且輕而易舉的轟開了兩座城門。身為宿將和名將的折從阮,其實心中早已有數,夏州,統萬城。拓拔彝殷老賊的老巢。其敗亡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罷了。

    天光大亮的時候,李中易接到了最新的戰報,夏州全城已被控制,請大帥入城!

    正在吃早飯的李中易,放下手裡的筷子,接過李雲瀟遞來的帕子,擦過嘴和手之後,問請來報訊的折禦寇:“我軍傷亡情況如何?”

    折禦寇抱拳稟報說:“回大帥。由於我軍轟破城門太過迅速,又是兩面由騎兵快速推進。令黨項人促不及防,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所以,據初步統計,傷亡的將士大致不超過四百人!”

    李中易歎了口氣說:“傷亡還是太大了呀!”

    折從阮聽說戰果竟然如此之驚人,傷亡居然如此之小,李中易卻還不滿意,他不禁連翻了好幾個白眼,恨不得一把掐死這個矯情的臭小子!

    李中易看出折從阮的不以為然,他撇了撇嘴巴,暗自心想:老子的兵馬,尤其是最精銳的步軍,那是優中選優,久經訓練的結果。一旦出現損失,就要花上更多的時間、精力、金錢以及人力,才能彌補得過來。

    不同的軍隊,有著不同的傳統和軍事素養,靈州軍和府州軍的建軍基礎,原本就迥然不同。

    說白了,在李中易的軍事思想之中,鐵的軍紀始終排在第一位,然後才是精兵政策。

    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在保存有生力量的同時,盡最大的可能消滅敵人,一直是靈州軍通行的軍事原則。

    折從阮養軍的目的,主要是應對契丹人、拓拔家以晉陽劉家的威脅,蓄私軍保家的軍閥意識過於濃厚,人情味相對而言,比靈州軍濃厚得多。

    在牙兵營的簇擁之下,李中易和折從阮並騎,向夏州西門行去。

    進城之中,折從阮發覺,城內的街道兩側,站滿了武裝到牙齒的靈州步軍士兵。

    沿途,不時有靈州的小軍官,縱馬奔過附近的大街小巷,他們用蕃漢兩種語言,大聲宣佈著李中易事先下達的戒嚴令。

    “大帥有令,膽敢奸yin婦女者,殺無赦!膽敢擅闖民宅者,殺無赦!膽敢搶劫官倉者,殺無赦!膽敢……”

    折從阮聽得很仔細,這戒嚴令之中,一共有七殺,每一殺針對的都是亂軍之源,可謂是對症下藥。

    原本,折從阮十分佩服李中易的軍紀嚴明,令行禁止。

    可是,當這位折老令公,在去夏州州衙的路上,驚訝的發現:靈州的大隊步軍,居然有組織,守紀律,大規模的公開抄撿城內黨項貴族之家。

    直到此時此刻,折老令公才恍然大悟,敢情,李中易禁止的是私下裡的搶劫,

    娘的,這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小兵點燈!

    也許是發覺折從阮那狐疑的眼神,一直繞在他的身上打晃,李中易摸著下巴,似笑非笑的說:“老令公曾經告誡過下官,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呢,下官的部下難免有一些手毒了!”

    “哈哈,哈哈,無毒不丈夫啊!”折從阮仰面大笑數聲,心裡卻更加佩服李中易,一方諸侯如果優柔寡斷,居然和死敵講究什麼仁義道德,那和宋莊公那個大傻瓜,又有何區別?

    折從阮的念頭還沒徹底熄滅,忽聽臨近的一個小巷子裡邊,傳出黨項人的怒吼聲,“老子們出生入死的替李大帥賣命,不過是享用了幾個賤女人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可保家人的性命!”聽說話的口氣,這顯然一位軍官的口吻。

    “娘的,你們漢人太欺負人了!”

    折從阮聽到這裡。幾乎是下意識的扭頭去看李中易的反應,誰知,李中易的臉色異常之平靜。他只是淡淡的吩咐身邊的一個傳令兵,“膽敢挑撥族群矛盾者,都殺了,一個不留!”

    “喏。”傳令兵重複了一遍李中易的軍令,獲得認可之後,當即打馬揚鞭,跑過去下達了絕殺令。

    “啊……”幾乎在軍令下達的一瞬間。小巷之中,立即接二連三的傳出淒厲的慘叫聲,偶爾傳來清脆的兵刃交擊聲。不大的工夫,那邊再次歸於平靜。

    折從阮和馬五哥對了個眼神,這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塊兒:好一個心狠手毒的李大帥!

    花花世界確實迷人眼,在折從阮和李中易趕往州衙的路上。接連出現靈州黨項騎兵搶劫殺人奸yin婦女的嚴重違反軍紀的惡劣事件。

    由於李中易有言在先。根本不須他再次下令,這些膽大包天的黨項人,全都被維持城內治安的靈州步軍,一一誅殺殆盡。

    “竊鉤者誅!”折從阮有意想刺激一下李中易,他的未盡之意其實很清楚,不就是竊國者侯嘛?

    李中易顯得並不氣惱,他心平氣和的說:“老太公您應該很清楚的,沒有組織性紀律性的搶劫、殺人、縱火。或是淫罪,乃是腐蝕掉一支強軍最可怕的敵人。必須扼殺于萌芽狀態!”

    “無咎,你難道不怕逼反了這些黨項蠻子?”折從阮明知故問,想看看李中易是個什麼反應。

    “呵呵,我的老令公啊,畏威而不懷德,指的就是這些必須隨時擠掉的毒膿。”李中易忽然低下頭,有些傷感的說,“我也不想髒了自己的手,可是,即使你提前苦口婆心,三令五申,卻依然有人要鋌爾走險,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氣了,您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呀?”

    折從阮一時語塞,他打心眼裡,對於靈州軍的軍紀森嚴,有了一個嶄新的認識!

    李中易進駐夏州州衙之後,負責集中抄家的姚洪,不時派人用大車運來無數的珍玩玉器,金珠絹帛。

    折從阮也算是久居高位的一方諸侯,見多識廣,可是,面對絡繹不絕的送到李中易手上的抄家清單,這位元折老太公依然感覺到,眼花繚亂,心緒不寧!

    風險與收益並存的道理,折從阮豈能不懂?

    眼前事實俱在眼前,折從阮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中易,李無咎,李香帥悶頭髮了巨大的橫財!

    只是,隨著抄家工作的繼續,姚洪送來的就不僅僅是財物之類的東西了,夏州黨項的大貴族以及諸多的美貌異族女子,也源源不斷的送進了李中易駐節的臨時帥府。

    李中易對於渾身沾有羊膻味的黨項美女,沒有絲毫的興趣,他擺擺手,就吩咐人把這些身材還是不錯的異族女子,暫時關到州衙的後院之中。

    等大軍回歸靈州之後,再根據軍功的大小,分別賞給有功之將士們。

    折從阮見了李中易的安排,不由暗暗點頭,軍中的戰利品,最忌諱的就是分贓不均。

    尤其是分女人不均,這個非常容易惹得軍心動搖,因為彼此的爭風吃醋,而壞了大事!

    李中易如今表明了態度,就等於是拋出了異常誘人的肥餌,在接下來可能的戰鬥之中,三軍將士們,一定會爭先恐後的殺敵立功。

    折從阮不經是外人,也不好意思盯著李中易發大財,於是,他在馬五哥的陪同下,回到了特意安排好的住處。

    在屋內,折從阮洗掉征塵,換上一身寬鬆的便服,手捧茶杯,笑著問馬五哥:“你覺得李中易此人怎麼樣?”

    馬五哥耷拉著眼皮子,小聲回答說:“以小人之間,這位李大帥比較貪財,卻不怎麼好色。”

    “哦,不好色麼?恐怕未必吧?”折從阮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不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3-5 19:42
第286章 西夏太祖

    “稟報大帥,定難軍牙內指揮使,夏州刺史拓拔光睿,在東城的一處民宅內,束手就擒。”

    接到前方送來的消息,李中易不禁微微一笑,這可是一條大魚啊!

    拓拔光睿,漢名李光睿,乃是西平郡王、定難軍節度使拓拔彝殷的親兒子。歷史上,拓拔彝殷死後,正是由這個李光睿,接掌了夏州黨項的軍政大權,並成為拓拔家的新族長。

    拓拔光睿在歷史上,不怎麼出名,可是,他的族兄弟李光儼,卻是大名鼎鼎的西夏太祖李繼遷的親爹!

    李中易喝了口熱茶,心情異常舒暢,嘿嘿,重要的人質到手,在接下來的和拓拔彝殷的周旋之中,他已經穩占上風!

    “你安排人將拓拔光睿帶到這裡來,好生的照顧著,不許讓他死了!”李中易略微想了想,扭頭對李雲瀟下達了指令。

    李雲瀟接令之後,揚手叫過一個心腹的牙將,讓他親自帶人去執行李中易的密令。

    靈州軍的官方搶劫,已是程式化正規化,而且,抄家對於姚洪來說,完全是駕輕就熟,手到擒來。

    經過忙碌的清點,當晚大約初更的時候,姚洪捧著厚厚的卷冊,來見李中易。

    剛一見面,姚洪立即咧嘴笑道:“大帥,咱們發大財了,僅僅是繳獲的糧食,就足夠我軍白吃五年。”

    李中易含笑示意姚洪坐到對面,並親手替他斟了茶,這才數落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這才多少東西,值得如此大驚小怪?”

    姚洪抹了把唇邊的茶漬,笑嘻嘻的說:“別的倒不算啥,主要是這西北蠻荒之地,糧食和牛羊,才是重中之重呀。”

    李中易點點頭,說:“咱們這裡糧食能夠自給自足,朝廷那邊遠道轉運的壓力,就會小不少。”

    姚洪笑道:“不瞞您說,我一直想把步軍擴編到一萬人,以前主要是受糧食不足的制約,如今完全可以敞開來招兵募將了。”

    李中易笑了笑,搖著頭說:“擴編一萬步軍,還是太多了點,要知道,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天知道有多少只眼睛,正盯著咱們呐。”

    姚洪見四周除了李雲瀟之外,再無外人,他湊過腦袋,幾乎挨著李中易的耳朵,小聲說:“香帥,正因為天高皇帝遠,才是咱們擴軍的好時機啊。如果大軍回到東京汴梁,恐怕再難有增強軍力的機會了呀?”

    李中易手裡捧著茶盞,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說:“咱們這裡越是兵強馬壯,陛下恐怕越會忌憚咱們。”

    “怕個卵啊,大不了,分家單過罷了!”姚洪說話的聲音很小,聽在李中易的耳內,卻仿佛炸雷一樣的刺激。

    李中易凝視著姚洪,語重心長的說:“以後不許在胡說八道了,否則,你只能去喂馬了!”

    由於近在咫尺的關係,姚洪分明從李中易的眼內,辨別出凝寒之意!

    “可是……”姚洪仗著是李中易的心腹大將,他還想繼續辯解一下,卻被李中易嚴厲的擺手制止。

    “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今後只須聽命行事便好,不可妄言,更不許造次,懂了麼?”李中易揪住姚洪的左耳,用力的擰了一把,警告之意味,異常濃郁,令姚洪絕對不敢輕忽怠慢。

    愛之深,責之切,面對李中易聲色俱厲的警告,姚洪知道,香帥怒了,他只得把頭一低,小聲說:“末將再不敢妄言!”

    李中易看出姚洪口服心不服的態度,索性進一步提點他,說:“兄弟鬩牆,只會讓漁翁得利,智者所不為也。從今往後,你只管練兵打仗,外加抄家,大事方面,我自有主張。”

    姚洪重重點頭,表示一定聽從李中易的吩咐,再不敢亂說亂動。

    如果折從阮這只老狐狸在場,一定會尖銳的指出李中易包藏的禍心:以靈州目前的實力,如果自外于大周朝,只可能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前景必定異常暗淡。

    李中易的心裡十分清楚,值此關鍵時刻,他如果和柴榮為敵,那才是異常腦殘的弱智行為。

    不管柴榮還能夠活上多久,站在李中易的立場上來說,借助於破虜軍以及靈州軍的實力,因勢利導的掌握住大周朝的最高實權,才是最恰當的政治選擇。

    李中易的親妹妹甜丫,已經被小符貴妃認作義女,實際上也就是柴榮的義女。李中易的親兒子,李繼易雖在幼年,卻已是梁王柴宗訓的王府官。

    有了這麼親密的關係作為鋪墊,李中易居然挾軍悍然造反,不是腦子進水或是短路,又是什麼?

    現在才多大一點的實力?李中易如果就此自立為王,留在京城的破虜軍,肯定會和他分道揚鑣,從此反目!

    要知道,破虜軍中的很多高級將領,包括劉賀揚、馬光達在內,原本都是從柴榮的羽林軍之中選拔出來的。

    還沒開戰呢,李中易就失去了一支重要的軍事力量,虧得褲子都沒得穿啊!

    在李中易看來,即使他馬上被柴榮召回京城,甚至被剝奪了軍權,也沒啥大不了的!

    只要柴榮不在了,李中易完全有自信,破虜軍一定會跟他走!

    在靈州有朔方新軍,在京城四周有破虜軍,和柴宗訓以及小符貴妃的關係又十分親近,李中易只要耐得住短暫的寂寞,將來,的確大有可為!

    夏州城陷落之後,伴隨著抄家行動的持續進行,在靈州已經預演過很多次的奴隸翻身把歌唱,以及新老奴隸聚在一起的訴苦大會,如火如荼的展開。

    折從阮親眼所見,一大群原本極為敵視漢家軍隊的黨項族奴隸,在本族的靈州兄弟的鼓動之下,楞是氣哼哼的揮刀砍了前奴隸主的腦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折從阮看得很清楚,也看得很仔細,每一個“醒悟”過來的奴隸,都必須揮刀見貴族的血。

    折從阮見了此情此景,不由一陣無語,他仰面朝天,長籲了口氣,心想,好厲害的脅迫手段呐!

    這些砍下了前奴隸主腦袋的奴隸,一旦被拓拔家抓住,其悲慘的結局,簡直不須多想。

    再也沒有了退路的夏州黨項奴隸們,除了跟著李中易一條道走到黑之外,再也沒有了別的退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3-6 19:56
第287章 平妻

    “我說兄弟,別楞著了,多想想你那被肆意淩辱的妻女吧!”這是靈州軍專門負責鼓動工作的一名“鎮撫”的聲音,折從阮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也姓李。

    姓李的,怎麼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呀?折從阮突然覺得渾身上下,滿是一種無奈的無力感!

    曾經堅不可摧的夏州城牆,也就是著名的統萬城,在李中易的特殊手段之下,眨個眼的工夫,就被轟成了泥渣。

    下一個被轟成渣的城牆,會是哪一座呢?府州?銀州?晉陽?開封,或是契丹人的上京?

    折從阮一時間,心亂如麻,這都已經過去很久了,也不知道府州,還撐不撐得住,還可以撐多久呢?

    李中易根本沒有理會折從阮的憂慮,他佔領了夏州之後,就讓姚洪持續的搜刮黨項貴族之家的各種好東西。

    金銀,抄走;玉器,不能少;絹帛,等同於銅錢的貨幣,硬通貨呢;黨項美女,抓走。

    當然了,最重要的糧食,積年的醃肉乾,活牛,活羊等一切可以吃的東西的,李中易都嚴令姚洪,必須洗劫一空。

    佔領的第二天開始,夏州就對糧食實行了著名的配給制度,定人定量由靈州軍的每日發放。

    其結果是,拓拔家的貴族們固然遭了大殃,夏州的黨項平民的日子,也很不好過。

    這是因為,凡是可以吃的東西,都被如狼似虎的靈州官兵們。半哄半嚇的抄掠一空。

    李雲瀟有些不解的詢問李中易:“大帥,您不是一直強調要愛民如子,怎麼在夏州……”

    李中易翹起嘴角。笑道:“我且問你,夏州的什麼人多?”

    李雲瀟有些奇怪的回答說:“自然是黨項人多,而且絕大部分都是拓拔家的部眾。”

    “嗯,很好,你回答得完全正確。”李中易掂起一隻果脯扔進嘴裡,一邊慢慢的咀嚼,一邊笑著說。“我再問你,你們鄉下的土狗為啥很聽話?”

    李雲瀟有些懵懂的下意識回答說:“家養的狗,肯定要聽主人招呼的啊。”

    李中易撫掌輕聲笑道:“你說的一點沒錯。家養的狗,經過長年的訓練之後,確實很聽話。那麼,未曾被馴服的野狼。若想馴養成家犬。該怎麼辦呢?你以前可是方圓百里以內,最出名的獵人,不會不知道該怎麼辦吧?”

    李雲瀟這才恍然大悟,驚聲叫道:“小的知道了,聽話的,留著;不聽話的,宰了!”

    李中易含笑點頭,說:“把吃生肉的狼。變成看家護院的好幫手,僅靠懷柔是不起任何作用的。我就是要讓這幫子野狼,怕極了我,再根據情況收養到手上。”

    “好,說得好,香帥不愧是馴狼高手啊!”折從阮在外面轉了一大圈之後,恰好來找李中易。

    李中易站起身,笑迎折從阮,見這位折老令公的臉上並無絲毫急色,他也不由暗暗欽佩不已。

    府州危在旦夕,折從阮居然一直沒有主動找李中易談判,由此可見,這位折老令公異常沉得住氣,不愧是一塊老薑!

    李中易將折從阮請進正廳,賓主落座,上過茶之後,折從阮忽然抬頭看了眼四周。

    李中易的心裡當即有數,折從阮憋不住了,肯定是想私下裡,和他談條件。

    李雲瀟在李中易的暗示之下,不情不願的離開了正廳,給李、折二人留下了單獨對話的空間。

    兩個人都是修煉成精的老狐,尤其是李中易如今正占著上風,折老令公都不急,他這個剛剛大賺特賺的西北行營副都總管,又何必心急呢?

    要知道,心急肯定吃不了熱豆腐滴!

    見李中易只是悶頭喝茶,一直沒有主動開口詢問自己,折從阮心裡暗罵一聲:年紀不大,心眼卻不小,一看就知道,絕對不是個好東西!

    “無咎,夏州既破,不知道你下一步作何打算?”折從阮明知道,誰先開口,誰就處於下風,可是,他也只得率先轉入正題。

    形勢比人強,整個西北地方,有實力出兵救援府州的,除了李中易之外,還真找不出第二家來。

    李中易的眼眸閃了閃,這位折老令公終於憋不住了,那麼,有些條件也該談一談了!

    “不瞞折公,朝廷只是命我相機平定西北,並未有規定必須在幾年內完成。”李中易故意重重的歎了口氣,先把難處擺了出來。

    折從阮早就知道李中易會虛言推諉,他忽然微微一笑,提醒說:“無咎你年紀輕輕就已是堂堂的縣公,西北行營副都總管,陛下固然信你,可是,朝中必定有人看不順眼。”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不瞞老令公,我回到京城之後,手上的兵權立馬就會交還給朝廷,又何須擔憂那些流言呢?”

    折從阮心下暗恨,姓李的小子明明是滿嘴胡言,根本不可信。可是,他卻找不到絲毫的破綻,唉,真是個狡猾之極的小兒!

    “夏州乃是拓拔家的老巢,無咎你慫恿奴隸砍了奴隸主的腦袋,難道就不怕拓拔彝殷老賊的拼死反噬麼?”折從阮也不是等閒之輩,一計不成,又出另一計。

    李中易捧起茶盞,小品了一口濃濃的茶湯,微微一笑,說:“拓拔彝殷賴以為根本的統萬城,都已經落入了我軍的手上,他拿什麼去靈州找我拼命?要知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呢。”

    折從阮笑了,淡淡的說:“如果,老夫是拓拔彝殷的話,嘿嘿,明著拿不下去靈州,可是,把部眾化整為零,利用速度超快的騎兵,輪流騷擾靈州附近的漢民。到時候。恐怕無咎你也難逃一個守土無方,地方不靖之責吧?”

    嘿嘿,折老令公為了府州的基業。可謂是機關算盡啊!

    李中易其實一點都不擔心,折從阮所言的這種惡劣狀況出現,他既然已經動了手,就不可能允許拓拔家得到東山再起,捲土重來的機會。

    夏州失陷,這麼大的事情,李中易即使控制住了城內的消息傳出去。也制止不了城外的黨項牧民,去向拓拔彝殷報信。

    單騎飛奔,和萬余大軍出動的速度。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所以,李中易有理由相信,向拓拔彝殷報警的人,應該已經上了路!

    三虎相爭。必有一到兩傷!說白了。一個被嚴重削弱的折家,符合大周的利益,也符合李中易的利益。

    在大周朝,不管是柴榮當家,還是李中易,甚至是趙老二當國,都不可能希望西北的軍閥折家的勢力,太過強大!

    李中易笑眯眯的說:“老令公啊。此戰凱旋之日,恐怕就是下官歸朝之時。您不會不清楚其中的奧妙吧?”

    折從阮只覺得一陣頭疼,這個李中易實在是太過奸詐,居然連這一層趕節也看得很透,確實不好對付呢。

    府州的折家固然不太順從柴榮,可是,一旦讓李中易在西北坐大,更有可能變成心腹之患。

    按照權力平衡的邏輯,李中易說的一點沒錯,功成身退,榮歸開封,乃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情。

    李中易拍拍屁股走了人,就算是靈州被拓拔家鬧得天翻地覆,又和他有半文錢的關係麼?

    左也不行,右也不通,折從阮明知道李中易的心機,卻再也無話可說。

    折從阮黯然失笑,淡淡的說:“看來,該是老夫告辭的時候了!”

    李中易聽出折從阮話裡的決絕,心裡也知道,儘管府州危在旦夕,可是,此老依然是傲骨錚錚,不肯徹底低頭。

    獨當一面的軍閥作久了,折從阮難免有些放不下架子,李中易卻不想太過得罪此老。

    李中易和府州非但無仇,反而由於史書的抗遼英雄故事的記載,他對折家很有些親近的感覺。

    “老令公稍安勿躁。”李中易見折從阮起身欲走,趕緊搶先起站起身,走到折從阮的身前,拱著手說,“不瞞老令公,在下雖然年輕,卻也知道,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的道理。”

    見吸引住折從阮的注意力之後,李中易輕聲一笑,說:“在下屢次聽人提及,老令公家的賽花小娘子,不僅國色天香,而且,精通文韜武略。不瞞老令公,在下雖然粗鄙少文,卻是最為傾慕這等奇女子!”

    什麼?折從阮瞪圓了眼珠子,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馬五哥竟然說李中易只貪財,不好色,娘的,簡直是荒謬至極!

    見折從阮目瞪口呆的立在當場,李中易也沒有打擾他的沉思,只是默默的靜立在這位老令公的身旁。

    剛才,李中易始終沒有接招,折從阮壓根就無從權衡利弊。

    如今,李中易列明瞭價碼,而且是折家出得起的價碼,就由不得折從阮任性的當場拒絕了!

    軍閥或是權貴之間的聯姻,乃是這個時代的大家族經常幹的一種勾當!

    以折賽花的身份和地位,絕無可能嫁給寒門窮小子,她的良偶只可能是將門子弟,或是朝中顯貴。

    “哪怕我折家人都死光了,我折家之女郎,也絕不與人為妾!”

    折從阮其實早就聽說過,李中易尚未娶回正妻,如果孫女賽花嫁給李中易做了正室,嘿嘿,老折同志高興還來不及呢,豈會拒絕?

    “平妻!”李中易也毫不示弱的給出了最後的條件,談得攏就談,談不攏就拉倒,反正急的不是他李某人。

    “放屁!”折從阮怒瞪著李中易,仿佛要吃人。(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3-6 19:56
第288章 奔襲

    門外的李雲瀟和馬五哥,幾乎同時聽見正廳之內傳出踢案幾,摔茶盞的巨大動靜。

    馬五哥剛抬起腿,想沖進正廳,就聽見李雲瀟的一聲暴喝:“站住!”

    “嗆啷!”馬五哥毫無畏懼的拔出腰刀,根本不搭理李雲瀟的恐嚇,拔腿就想硬闖。

    當過很長時間獵人的李雲瀟,眼疾手快的抽刀在手,怒瞪雙目的橫擋住了馬五哥的去路。

    “來人,統統拿下!”李雲瀟擔心李中易中了折家的暗算,也顧不那麼多了,仗著人多勢眾的優勢,直接下令抓人。

    “姓李的,你讓開,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馬五哥受恩深重,也絕無可能棄折從阮於不顧,他忍不住要揮刀劈向李雲瀟。

    可是,這裡畢竟是李中易的主場,折家人包括馬五哥在內,充其量不過十餘人罷了。

    然而,李雲瀟手下的精銳牙兵,在現場的就足有兩個都之多,而且其中一半都是提前佔據了各個要點的神弩手。

    一時間,夏州州衙正堂之外,劍拔弩張,氣氛異常之緊張,隨時隨地都有爆發血案的可能性。

    這時,李中易和折從阮居然一同出現在了正堂的臺階之上。

    “都退下!添什麼亂呢?”李中易和折從阮幾乎同時發話,兩人也許是覺得有趣,竟然相視微微一笑,仿佛剛才在正廳內摔杯子,打椅子的不是他們倆。

    把隨從們趕出老遠之後,折從阮和李中易並肩回到正堂。兩人彼此就這麼看著對方,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李中易畢竟看上了折家的大妞,他涎著臉說:“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虧待她的。”

    折從阮心裡那叫一個膩味,折家的嫡女,居然給人當平妻,消息傳將出去,折家人的臉,還往哪裡擱呀?

    李中易也知道折從阮心裡的彆扭,他笑著拱手說:“從今往後。折家的事,就是晚輩的事,一定鞠躬盡瘁。全力以赴。”

    軍閥大家族嘛,畢竟是以基業為重,李中易料定,折從阮在折賽花和折家之間。只可能選擇折家的大業。

    所謂的平妻。其名義地位,自然不如正妻,卻和可以被隨意買賣的妾室,有著本質性的不同。

    不客氣的說,折從阮本人就是妾室所生。

    折從阮的父親折嗣祚,曾任麟州刺史,一直異常寵愛折從阮的生母。

    子以母貴,再加上折從阮自己又爭氣。結果,折嗣祚臨終之前。居然越過嫡長子,將家主之位傳給了庶三子折從阮。

    在大家族之中,一般情況下,會按照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規矩,來傳承家業。

    不過,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折從阮自己能夠接掌家主之位,本就是個現實的例子。

    面對手握精銳重兵,年輕得嚇死人,地位又異常崇高的李中易,折從阮其實很有些意動,只不過,他還有一層很深的顧慮。

    府州折家,和麟州楊家,因為唇亡齒寒的關係,兩家之間的關係向來十分親近。

    按照麟州楊家隱約的暗示,楊家是想讓嫡孫楊重貴,娶了折家賽花,以作為兩家緊密合作的紐帶。

    如果是以前,假如又沒有李中易橫插這麼一杠子,折從阮倒是非常願意促成折、楊兩家的婚事。畢竟,這是一件對兩家都十分有利的大好事!

    只是,自從晉陽軍配合拓拔彝殷,聯合進攻府州的那一天起,事情的性質出現了驚人的變化。

    由於,楊重貴現在晉陽劉鈞的身邊,擔任禁軍中的要職。當前,折家又和晉陽軍在府州城下血拼,兩家聯姻之事,很難避免的也就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罷了,老夫依你就是!”折從阮為了家族的存亡,再加上心裡異常痛恨麟州楊家的見死不救,他把牙一咬,索性成全了李中易。

    “孫婿拜見老太公!”李中易得了人家的孫女,面子工夫自然要做足,他一本正經的行了拜見長輩之禮。

    “無咎啊,老夫有言在先,如若麟州楊家起了紛爭,你可要耐住性子,絕不可發蠻。”折從阮早知李中易的精明,與其現在瞞著,將來要出事,不如索性把話挑明瞭。

    “老太公放心,孫婿知道分寸!”李中易心中暗笑,不就是楊令公和佘太君之間不得不說的老故事麼,他老早就知道了其中的緣由。

    這爺倆在正堂裡把事情談妥,並且交換了訂親的信物,於是,剛才還拍桌子,打椅子的一對狐狸,僅僅眨個眼的工夫,變成了親戚。

    折從阮人老成精,他既然已經下了結親的決心,索性將折賽花的生辰八字,一股腦的寫在紙上,交到了李中易的手上。

    接過折賽花生辰八字的一瞬間,李中易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莫非他上了折從阮的大當?

    見大事已定,折從阮笑眯眯的改口說:“賢孫婿,你的未婚娘子,如今陷在亂軍之中,如果去晚了,可就不太好說了啊。”

    李中易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好嘛,這才多大的工夫,轉眼間,主客易勢!

    嘿嘿,長得漂亮的美嬌娘到處都是,可是,能夠把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佘太君,納入懷中,足夠李中易這小子得意好一陣子的。

    面對折從阮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催促,李中易絲毫不以為意,他果斷的傳下了號令,“傳令下去,全體騎兵緊急集合,兵發府州!”

    李中易留下姚洪的三千步軍,在夏州清點戰利品,看守俘虜,發動黨項族的奴隸從軍。

    安排妥當之後,李中易陪同折從阮,混在郭懷的騎兵部隊之中,縱騎飛快出城,星夜馳援府州。

    此次出征,李中易一共帶出來五千步軍,除了留在夏州的官兵之外,剩下的兩千步軍全都每人兩騎,緊緊的跟隨在李中易的左右。

    毫不誇張的說,拿下了拓拔家的老巢——夏州,李中易手頭掌握的戰馬,多得用不完。

    郭懷手下的嫡系騎兵部隊,已經達到了一人三騎的程度。如果不是步軍的將士們暫時沒能力控制住更多的戰馬,整個突擊集群完全可以做到,每人四騎。

    戰馬,一直是這個時代最重要的戰略資源,李中易一夜之間得了數萬匹上等河套良馬,其機動作戰的能力,陡然增強了不少倍!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3-7 19:43
第289章 誰主?誰從?

    “無咎啊,你帶著這麼多步軍長途跋涉,就不怕變成了拖累?”折從阮看見靈州的步軍官兵們,兩腿綁在馬上,上半身東倒西歪的趕路,不由皺緊了眉頭,扭頭看向李中易。

    兩家結了親之後,折從阮對李中易的態度,自然要比此前親近得多,說話也跟著隨意了許多。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解釋說:“不瞞您說,拓拔家此次進攻府州,想必是以騎兵居多,晉陽軍缺馬應是步軍居多。”

    見折從阮點頭同意了他的觀點,李中易接著解釋說:“我軍佔領了夏州之後,戰馬雖然多了不少,可是,騎兵的作戰能力,卻並沒有本質性的提高。一旦咱們和拓拔家展開騎兵對決,勝負實在難料。”

    折從阮聽出李中易話中未盡的深意,不由追問道:“難道說,你手下的步軍,具有克制騎兵的絕招?”

    李中易點點頭,笑嘻嘻的說:“想必您也是知道的,無論是騎弓還是騎弩,都比步弓和步弩的威力,要差上不少。萬一,郭懷手下的騎兵不是拓拔彝殷的黨項騎兵的對手,只要這兩千步軍擺開陣式予以阻擊,我軍也就有了壓陣的本錢。”

    折從阮的眼眸微微一閃,李中易雖然說得很婉轉,實際上,他的骨子裡,最相信的還是靈州步軍的戰力。

    “照你這麼說,莫非,你還藏著不少的秘密軍器,和搞垮夏州城牆一樣?”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李中易的手下,不費吹灰之力就轟塌了統萬城門樓。導致折從阮的戰爭觀念,出現了極不協調的扭曲。

    不過,身為西北之雄的折從阮,畢竟帶兵作戰多年,乃是見多識廣、常勝不敗的名將。

    透過夏州被輕易攻破的事實,折從阮分明看到了,倚靠堅固的城牆。據城而守的固有作戰思想,即將徹底的落伍!

    既然彼此已是親戚,李中易考慮到更好的震懾住折從阮這個老軍閥。索性透了更大的風給他,“根據平日裡訓練的結構,我手下的步軍,可以在小半刻鐘的時間內。擺開阻截騎兵衝擊的大陣。並且,可以讓來犯之敵損失慘重。”

    “哦,你是說,就靠這些大車?”折從阮撇了撇嘴,抬手指向在身旁前行的盾車營。

    “呵呵,也不全是,這些盾車只是第一步,後面還有燒罐、神臂弩。神臂弓的輔助配合。”

    李中易早在離開開封之時,就曾經找柴榮要了一批弓弩坊的工匠。用於解決軍器的發明和製造問題。

    經過一年多的摸索,這些工匠在李中易的指點和支持之下,已經找到了改造舊弩,變成新弩的有效方法。

    改造舊弩,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製造一張全新的神臂弓或弩,從取料開始,到製作完成,至少需要四年的時間。

    然而,靈州卻偏處西北一隅,懂技術的工匠異常稀少,制新弩的材料(包括牛筋、牛角等物)雖多,可是,李中易卻完全沒有把握,柴榮會允許他在西北發展四年以上。

    所以,儘管改造過的舊弓弩的威力,不可能趕得上全新設計的神臂弓弩,卻也比老式弓弩的威力,有了很大的提升。

    “神臂弓,弩?”折從阮覺得很新鮮,凡是和作戰有關的新式軍器,他一向都很有興趣。

    李中易雙手並用,大致比劃了一下神臂弓的形狀,卻沒有深入的細說。

    就算折從阮是李中易未來的岳祖父,李中易也沒理由把軍中的重器,平白無故的告訴折從阮。

    折從阮雖然願意親近李中易,可是,畢竟已老,折家如今的當家人是折賽花的父親,折德扆。

    除非折德扆願意把整個家族的未來,全都綁定在李中易的身上,和他形成不離不棄的血盟關係,李中易才有可能考慮一下,是否給折家一點甜頭?

    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李中易折騰出了適合實戰的火槍,那麼神臂弓即使給了折家,也不是什麼大事。

    折從阮畢竟人老成精,他見李中易說得有些含糊其詞,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繼續追問下去。

    道理是淺顯的,就算是折賽花嫁給了李中易,這李家的東西,也不可能毫無代價的就歸了折家。

    由於馬力充足,一人雙騎,甚至是三騎的行軍速度,的確快得驚人。

    短短的兩天多的時間內,從夏州出發的一萬二千多援軍,已經沿著舊長城,馳出去接近四百里地,並且越過了無定河的分支,在傍晚時分抵達了窟野河的西南岸邊的野口嘴。

    窟野河,發源于伊金霍洛大沙漠之中,流經府州的管境,穿過麟州城,並最終匯入黃河。

    伊金霍洛大沙漠,這只是五代十國時期的叫法,進入近代之後,這個大沙漠有著一個較為響亮的名稱:毛烏素沙漠。

    到了自家的地盤之上,折從阮原本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是,當他看見,沿河的村莊無一例外,全都被毀壞、屠殺的慘狀之後,心情異常之沉重。

    府州的邊境之地,都已經如此的殘破不堪,可想而知,府州城下的情況,有多麼的糟糕?

    黨項人在沒有吞併靈州和鹽州,建立大白高國之前,也和契丹人一樣,靠“打草穀”來獲得作戰的資源。

    黨項人的打草穀,和契丹人沒啥區別,也就是侵華倭軍所謂三光政策的古代翻版。

    此前,受到圍攻,外無援軍,實力漸漸接近枯竭的府州,損失可謂慘重。

    折從阮自己心裡非常有數,把本州幾十萬的百姓,全都保護進府州城內,實際上是非常不現實的空想。

    糧食不夠吃怎麼辦?柴禾不夠燒怎麼辦?這麼多人都擁進狹小的府州,肯定是未戰,自己倒先亂了!

    “唉,戰亂不休,百姓才是最苦的呀!”折從阮雖是折掘家的後裔,由於飽讀詩書,漢化異常嚴重,他身上的的儒家士大夫的情懷,倒是可圈可點。

    李中易點點頭,說:“您說的太對了,家不和外人欺,亂世已經夠久,也該結束了。陛下殫精竭慮,要想儘快統一華夏故土,晚輩也是如此打算的。”

    折從阮良久無語,柴榮想統一大唐的故土,他早有耳聞,絲毫也不令人驚訝。

    只是,李中易這小子,竟然也有如此濃厚的大一統思想,確實出乎折從阮的意料之外。

    見折從阮出神的盯在他的臉上,李中易眺望著荒蕪人煙的河對岸,悵然歎道:“遠的且不說,後晉那個賣國求榮的石敬瑭,將燕雲十六州白送給了契丹人,導致我中國從此無險可守,這罪過簡直是罄竹難書。如果不能聚沙成塔,我炎黃子孫、大漢子民,只可能任由異族一口一口的吞掉!”

    折從阮不由一陣默然,盛唐之時,折家一直待在麟州,那個時候,天可汗的聲威,震懾四夷,令群蕃盡皆拜服,折家也與有榮焉!

    唐亡之後,群雄並起,藩鎮割據四方,天下大亂。各地的軍閥為了爭權奪利,視人命如草芥,捧蠻族為父國,鬧得漢家之地,烏煙瘴氣,貶低哀鴻。

    只是,折從阮心裡也很明白,正因為身逢亂世,折家才有可能佔據府州之地,成就了傲立于世的基業。

    對於折從阮的顧慮,李中易應該說非常之瞭解,軍閥嘛,視地盤為生命,肯定會想方設法的保持住一方諸侯的特殊地位。

    李中易一直是廟堂實力論者,很多東西,單憑口舌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關鍵時刻,靠的只能是強大的槍桿子來說話。

    所以,李中易也只是憑河之時,有感而發罷了,並無說服折從阮,馬上放棄折家的大好基業,主動投靠大周的意思。

    當大周的武力,強大到勢不可當的時候,折從阮即使不想歸順,也必須好好的考慮考慮,對抗的嚴重後果!

    折從阮撇開不相干的情懷之後,深深的看了李中易一眼,隨口說道:“無咎,只要你不選擇坐山觀虎鬥,故意眼睜睜的看著我府州流血過多,我願歃血對天盟誓,折家會永遠和你站在一起,風險共擔,榮辱與共,不離不棄。”

    李中易有趣的望著折從阮,嘿嘿一笑,說:“老太公,折府州也和您是一樣的想法麼?”

    折從阮吹鬍子瞪眼睛,怒道:“他敢不聽老夫的話麼?”

    李、折二人都是極精明之人,李中易擁有不舉火就渡河的能力,卻故意駐兵於窟野河畔,其中的內涵,人老成精的折從阮豈能不知?

    不管是軍事結盟,還是政治結盟,都需要實力和利益做基礎!

    李中易固然已經成了折家的准姑爺,可是,白白消耗掉靈州軍的實力,卻沒有拿回任何好處,即使以李中易在靈州一手遮天的聲威,恐怕也很難擋住所屬軍官集團的怨言。

    老話說得好,人在廟堂,身不由己!

    李中易不僅僅是折家的姑爺,更是靈州軍事集團的首腦,他有義務維護住部下們的根本利益。

    既然是結盟,就必然會主從之分,否則,兩頭經常扯皮吵架,緊密的合作,也就無從談起。

    折從阮剛才表明的態度,明確告訴給李中易,整個折家願意追隨在他的左右,有福同享,有難一起擔當。

    李中易卻虛晃一槍,越過折從阮,把焦點聚集在了折德扆的身上,可謂是一針見血的尖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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