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 備戰
因為雙方所處的位置和高度不同,所以看問題的方式也截然不同。在襄城的地方官員看來,死傷一批人造成重大損失,這是天大的事故了;但對將門子弟的文修之來說,為了查清案件真相,便是死傷上一些百姓甚至是士兵也不是什麼大事站在國家戰略安全的高度來審視問題的話,區區百來條人命,算得上什麼?
大巴沿著襄城的公路一路疾馳,車開得很快。因為剛剛從飛機上下來,許岩感覺有點暈,他把頭倚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閉眼養神,耳朵卻是聽到文修之和各人在商議事情,說得很細很繁瑣。
「狙擊手的安置一共是六名狙擊手,調查組的特戰隊抽調四人,襄城武警支隊抽兩人那倉庫的周圍有沒有制高點?拿地圖來給我看看……」
「除了外圍警力,我們要組織兩個分隊,第一個是突擊分隊。突擊分隊共計十二人不持殺傷武器,他們只拿網槍、電擊槍、麻醉槍等非殺傷性武器,力爭將目標給生擒。這個分隊,由鐘隊長親自指揮……呃,再從襄城公安局抽調五個幹警加入,要能熟練操作射網槍的……」
「第二分隊是應急分隊,這個分隊跟隨突擊分隊,持殺傷性槍械,裝備九五自動步槍、暴力散彈槍注意了,沒有我命令,沒我的同意,應急分隊不准擅自開槍,誰亂開槍我處分誰!
另外。通知外圍的幹警和武警,如果出現了極端的不利情況,被歹徒突破了倉庫的外牆。那大家就可以自由開槍,一定要消滅那個歹徒,絕不能讓他流竄逃逸!
馬局長,方支隊長,你們要給參戰的幹警和戰士打好預防針,讓大家有思想準備:等下我們對付的,不是一般的歹徒。他不但性情凶殘、泯滅人性。而且有很多怪異之處,比如生命力頑強。行動迅速,力氣奇大,甚至愛吃人肉、人血即使到時候出現什麼異狀,讓大家也不要害怕。不要驚慌。要跟同志們說清楚,即使那歹徒再凶殘再可怕,他也照舊是人,不是什麼怪物或者鬼怪,我們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一樣能消滅他。
通知參戰官兵和幹警,開槍時候記得,優先瞄準歹徒的四肢,尤其是膝蓋、小腿等關節部位。以消除歹徒的行動能力為第一要務……千萬不要被那歹徒近身。如果歹徒逼近了,趕緊逃開,不要想著近身跟那歹徒搏鬥。我們不提倡這種個人英雄主義,因為那不是人力能對抗的敵人,這只會白白地造成我們同志的犧牲……
如果一切順利,順利將那歹徒制服,大家要記得,迅速將歹徒戴上手銬和腳銬。多戴幾副馬局長,手銬和腳銬都準備好了吧?準備了幾副?各十副?哦。那夠了!然後,大家把歹徒交給許上尉處置……哦,許上尉就是坐在後排的那個小夥子,接下來的事,就由許上尉負責了……」
聽到文修之的講話裡出現了自己的名字,許岩睜開了眼睛,恰好看到車前頭的眾人正在向他望過來。許岩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繼續閉目休息養神去了。
車隊沒有進襄城市區,而是沿著環城公路繞了一個圈,進了城際公路,在分岔的道口,許岩看到了一個標有「襄城市驛馬鎮」的路牌,他精神一振,知道這趟旅程的終點就要到了。
車隊駛入了一個鄉鎮,一路駛來,許岩看到了,鎮子沿途的街道已經停滿了車輛,有軍車,也有警車。車隊毫不停頓地駛入了鎮子邊上的一個工廠,車速太快,許岩也看不清工廠門口的牌子,只見到廠區裡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武警和警察,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車內的議論聲都靜了下來。
調查組一行人下了車。擔任現場指揮的是襄城市公安局一位姓勞的副局長,他快步跑過來迎接眾人,他拿著一台雜音很大的對講機,向文修之敬了個禮,然後語速很快地向文修之匯報著現場情況。
「首長同志,您好!我是襄城市公安局的勞善副局長……」
「你好,勞局長!時間緊迫,咱們就不用客套了,直接說正題吧倉庫裡情況怎麼樣了?凶手還在裡面嗎?」
「首長同志,凶手還在倉庫裡!我們已經確定了,包括凶手在內,當時當班一共有十六個工人,現在撤出來的只有十個工人,除了兩個確定死亡的工人外,還有三個工人失蹤,應該也是被關在倉庫裡了,現在……怕是凶多吉少了。」
說著,勞副局長的神色惴惴的,像是害怕文修之會質問他為什麼不組織人進去救人,他一再強調,不是他見死不救,他自己本來是想進去救人的,但是上頭有命令下來,說不許打開倉庫的門,要等中央調查組過來處置,所以,他只能在這裡等候命令。
下這個命令的人就是文修之,他根本並不關心到底死了多少民工,他只要確定凶手還被關在倉庫裡面,這就行了。
文修之反覆詢問:「除了大門以外,倉庫是否有其他的出路?是否有其他的暗道和小門?我們的包圍圈是否嚴密,能否確定凶手還在裡面?有沒有可能,凶手已經破牆而出逃跑了?」
勞副局長信誓旦旦地保證:「首長同志,您放心吧!我們已經找紡織廠的領導核實過了,也親自實地勘察過:倉庫並沒有其他的出口。這個倉庫本來是用來儲存化工原料的,為了隔熱,它的牆壁做得特別厚實,足足有七十二牆那麼厚。要想赤手空拳地破壞這麼厚實的牆身,這是不可能的!
而且。在倉庫的四面八方都安排了警力,包圍的幹警和武警足有三百多人,連一隻蒼蠅飛過大家都能看得清楚。更不要說一個大活人想破牆而出了,根本不可能瞞過這麼多人!」
聽副局長說得肯定,文修之也是鬆了口氣。一路上,他最擔心的就是在自己到之前,凶手已經逃逸了。文修之並沒有立即行動,他問道:「今天上午跟凶手在一起的那些工人,還有人在這邊嗎?帶過來。我們要問他們話。」
從倉庫裡逃出來的工人,除了幾個受傷的被醫院外。還有幾個人被留在現場,調查組對他們分別詢問了幾句,很快就確定了事實:
第一:凶手叫王中茂,是一個在廠區做了十五六年的老工人。他今年三十七歲,平素老實本分,不惹事,也不怎麼和人來往,性格內向;
第二:凶手與被害的幾個人,平時素無仇怨,這趟他突然暴起殺人,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第三:凶手在動手殺人之前,神態舉止都顯得有些異常。身體僵直,嘴裡咕咕說著什麼古怪聲音,動作僵硬古怪。很不正常;
第四:凶手動手殺人的時候,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凶手的眼睛通紅,紅得十分異樣拿工人的原話說:「紅得透出了一股邪氣來」,大家都不敢與他正視;
第五:凶手動手殺人時,力氣十分巨大。開始時候。工人們看凶手跟工友扭打在一起時候,還上去勸解。不料被凶手一拳一個,當場打傷多人,甚至將一名勸解的工人打得腦漿迸裂。其他工人這才起了恐慌,急忙逃離凶手身邊……
綜合眾多證人口述的證詞,這時候,就算是在一邊旁聽的許岩也明白了,文修之是在作最後的確定,他在確定這個發狂的瘋子確實就是他要找的目標。
文修之掃了一眼調查組的各人,低聲問:「怎麼樣?」在他的話語聲中,有著隱隱的激動。
被文修之的情緒感染了,眾人也顯得頗為激動,紛紛點頭:「幾個特徵非常明顯,就是病毒狂暴病,確認無疑!」
「那好!」文修之用力地一揮手:「大家動手吧!」
文修之一聲令下,整個調查組都像一台機器般運轉起來了。剽悍的特種兵從車上紛紛躍下,在倉庫的門前開始列隊,士兵們細密又急促的腳步聲密集地響成了一片。軍官站在士兵隊列的前方,開始安排突擊隊和接應隊的人選,他一個個地叫著士兵的名字,吆喝聲和口令聲此起彼伏。
士兵們快速從車上搬了幾個裝武器的箱子過來,裡面裝的都是各種各樣的武器,士兵們擁在箱子的四周選著武器,許岩饒有興趣地站在旁邊看著熱鬧,不時向正在檢查武器的士兵們提出各種好奇的問題:「這個是什麼槍啊?哦,這就是九五式自動步槍啊?那槍口下面的這個是什麼玩意?能裝榴彈發射器的?哦哦,能裝一個上去看看嘛?威力大不大?這彈夾能裝多少子彈啊?」
許岩問著各種不著調的淺顯問題,礙著他是「情報部軍官」,士兵們也不好意思不搭理他,眾人又是好氣又是奇怪這個二百五是哪冒出來的?情報部的軍官,就是這樣的水平?
好在這時候,終於有人出來阻止許岩糟蹋情報部的名聲了。
「許岩,你在那邊幹什麼?」許岩轉身一看,文修之正朝自己快步走來,神情焦慮。
看到忙得焦頭爛額的文修之,許岩還真有點心虛,他連忙解釋道:「我正在跟同志們學習槍械知識呢。」
「瞎搞!」文修之喝道:「同志們等下是要執行任務的,你別在這胡說八道打擾!幹你該干的事去吧!」
「可我不知道該幹什麼啊!」許岩把手一攤:「沒人給我安排任務,我也沒有武器要不,文組長你也發一支槍給我,我參加突擊隊去?」
「瞎搞!」文修之沒好氣地說,他知道許岩的底細的,此人雖然學過內功,但從本質上說,他還是廢物宅男一個,容易驚惶失措。把槍發給這種沒經過訓練的人,只怕對自己人的威脅比對敵人的威脅還要大。文修之可不想還沒開始行動就接到傷亡報告了。
文修之琢磨了一下,忽然發現,還真沒什麼任務給許岩的。這傢伙沒經過培訓,什麼都不懂,不要說要參加突擊隊了,只怕他連最簡單的守外圍都做不好,只是照直跟許岩說「你太廢柴了我們用不上你「,這好像也有點太傷人自尊了……
文修之琢磨了一陣,他覺得。放著許岩這樣到處亂走亂逛,只怕他會惹出什麼麻煩來惹人笑話丟情報部的臉。這只是小事了。他擔心許岩不懂戰場紀律,萬一他聽到槍響湊近去看熱鬧,被流彈誤傷著了,那才是真的大麻煩!
不行。怎麼樣都得給這傢伙找點正經事做,起碼要拴住他,不讓他到處亂跑添亂才行。
文修之乾咳一聲,他嚴肅地說:「許岩上尉,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
聽文修之這麼鄭重其事地跟自己說話,許岩頓時激動,感覺渾身充滿了幹勁,可以上九天擒龍下五洋捉鱉,他立正道:「首長請指示!」
「咳!許岩上尉。你都看到了,我們大家匆匆從錦城坐飛機趕來,很多行李、資料、設備和儀器什麼的都沒來得及安置好。現在只能簡單地堆在那……」文修之轉身指了下,循著他指點的方向看去,許岩也看到了,搭自己過來的十幾輛警車和大巴都在那邊圍了個圈子,而在這些車輛中間的空地上,亂七八糟地堆著一堆行李等雜物。都是專案組的同志們匆匆丟在那邊的。
「咳,現在大家準備要行動了。這些東西放在那邊不是很安全,需要有一個可靠的同志在那邊幫大家看管幫……許岩同志,後勤工作至關重要,要讓同志們免除後顧之憂,這個重大而關鍵的任務,我就要交給你了!」
許岩的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儘管涉世未深,但許岩再幼稚也知道,看管行李的活計,怎麼樣都不可能是什麼「重大的任務」。他鬱悶地想:老子千里迢迢地過來,是想親眼看火爆的戰鬥場面的,不是來看行李的!
許岩還想推辭,但文修之已經拍拍他肩膀:「好吧,許上尉,你就在那邊看著吧,幫大家保管好東西,這裡人多手雜,不要讓什麼人混進來順手牽羊,那同志們就損失大了你把你這位姓朱的朋友也帶過去吧,等下會很亂,你要好好保護她,莫要被人衝撞到了。」
沒等說完,彷彿怕許岩爭辯似的,文修之便急匆匆地走了。
望著文修之的背影,許岩偷偷豎起了一個中指他拿屁股想也知道了,文修之說的純粹是屁話來著。整個廠區已經被軍隊和警察封鎖了,戒備森嚴,連老鼠都溜不進一個來,怎麼可能有什麼小偷敢溜進來偷東西?哪個小偷活得膩味了,敢在這地方偷東西?文修之擺明就是怕自己搗亂壞事,把自己支開罷了。
他垂頭喪氣地向朱佑香走去,剛走到朱佑香跟前,許岩還在琢磨著該怎麼跟朱佑香解釋呢,朱佑香已經先笑著說:「許上尉,你這是奉命前來保護吾嗎?」
「啊?」許岩這才想起,以朱佑香的耳力,幾米開外的談話,要想瞞過對方的耳朵,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想到剛剛自己跟文修之的對話都給朱佑香聽去了,許岩不禁面紅耳赤。
本來是被文修之盛情邀請、鄭重其事地拜託,許岩才參與了這次行動。不管許岩如何表示不願意,但被文修之這樣的菁英權貴這麼看重,他心裡還是為此頗為驕傲的,頗有點美滋滋的感覺這就是心理學理論上所說的那「自我價值的實現」吧(這種心態很微妙,就像去邀請領導出席某個會議或者儀式致辭時候,領導總會說「我很忙啊忙得不得了」拚命地推辭,大家一再堅請,表示這麼重要的會議沒有領導出席實在不行,於是領導最後才勉為其難地表示「實在拿你們沒辦法,那我就只好去一下了,不過我只能講五分鐘話就要走了」,但若是有哪個不懂事的真的以為領導真的很忙,我們開會乾脆就自己開好了,不要去打擾領導了這種愚蠢傢伙的下場一般都會很慘的。)
現在,許岩已在心裡把自己的身份定位成被文修之「三顧茅廬」請出來的諸葛亮了,已經做好了驚世駭俗一鳴驚人的準備了,他怎麼也想不到,到這邊之後,文修之給自己安排的任務居然是看管行李包你妹的,這也太欺負人了吧?就算自己當不了現場總指揮,但當個「總顧問」、「軍師」什麼的,許岩自覺還是綽綽有餘的。
更讓許岩惱火的是,文修之是當著朱佑香的臉這樣說的先前,在朱佑香面前,許岩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描述情報部的人是多麼重視自己,他們的文首長對自己是多麼看重,哭著喊著求自己加入,自己實在是卻不過他們的請求才不得已加入的。現在好了,這個洋相讓朱佑香親眼看到了,情報部根本就不重視自己,證明自己先前都是在吹牛,許岩真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讓自己可以順勢鑽進去。
他尷尬地笑:「軒芸,你是在笑話我了。你的本領那麼大,我有什麼能力保護你呢?你都看到了……我頂多也就能保護行李罷了。」
許岩的那點微妙的小心思,朱佑香自然能感覺得到青春期的男生,他們的自尊心是非常靈敏而脆弱的。看許岩這樣自哀自怨,朱佑香倒也不好意思笑話他了,她安慰道:「公子也不必妄自菲薄呢。只要公子勤學苦練,假以時日,必定能有所成就,令世人刮目相看!那位文先生不是讓我們過去幫著看行李嗎?我們這就過去吧。」
「哎,好咧,我們過去吧。」
應該說,朱佑香是個非常善體人意的好姑娘,她看出了許岩的困窘,卻是轉開了話題,問起了許岩近來修煉的體會。
許岩如臨大赦,連忙向朱佑香請教起來。在他心頭始終藏有一個疑惑:上次,朱佑香曾告誡過自己,初涉修真,修煉經脈運轉的次數不要過多,時間不要太長,但上次自己被抓進小黑屋裡關押時,一次就修煉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事後許岩自己也有點後怕,擔心出了什麼岔子,但後來,自己繼續修煉起來時候,卻也沒感覺到什麼異常。現在,他就問起了這個問題:「軒芸,你看,我修煉了整整一天,這好像也不打緊呢!」(未完待續) |